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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亞州:美國論

(2007-02-02 23:21:44) 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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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認為中國把美國當成主要對手,就以為美國也把中國當成了主要對手;不能以為美國在意識形態上把中國當成了主要對手,就認為美國在總體戰略上也把中國當成了主要對手。美國的戰略重心仍在歐洲。美國可以沒有朋友,但不能沒有敵人,中國是美國近期的敵人,俄羅斯是美國遠期敵人。對中國安全最大的威脅來自中國國內。對美國最大的製約來自美國國內。

台灣問題實際是大國間的一場遊戲。對台關係就是對美關係。與中國在台灣海峽對壘的不是台灣,過去是美國,今天是整個西方,未來則可能是日本。二十世紀後半葉中國史的精彩動人場麵,如果不是發生在台海的話,至少也是與台灣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冷戰結束後,美國在國際戰略上進行重大調整。全球為之牽動。世界格局大變。在這種背景下,台灣問題也絕不可能循著以前的軌跡前進。敵變我變,不變受其亂。我們的目光不可須臾離開美國。你承認也好,不承認也好,美國是當代的成吉思汗。它的意誌就是別人的意誌。美國的軍事力量是其它六個世界最強國的總和。它不僅以軍事征服世界,更以它的生活方式、道德觀、價值觀征服世界。後者比前者更有力量。在這種情況下,任何國家對外關係的中心都必然是對美關係。中國也不例外。本世紀初,在外交關係上應有一條準則:中美關係第一,其餘在後。美國強大到我們不得不重視的地步,這決不是怕與不怕的問題。鑒於此,我們特別要了解美國究竟奉行了一條怎樣的戰略。我認為,美國的戰略重心並沒有向亞洲轉移,美國也沒有把中國當作主要對手。我們不能認為中國把美國當作主要對手,就認為美國也把中國當成了主要對手,此其一;不能認為美國在意識形態上把中國當作主要對手,便以為它在總體戰略上也把中國當成了主要對手。美國仍然把中國當成地區性對手,此其二。

一、冷戰結束後,美國總戰略的重要核心是攀登新經濟製高點。

美國的對台戰略是服從於這個總戰略的。美國獨特的優勢能確保它吸取全世界的英才。獨特的國情則確保這些英才脫穎而出。獨特的體製更將英才推向政權的寶塔尖。美國多少代戰略決策層未犯大錯誤,或能及時挽救錯誤,正是此理。資本主義靠經濟起家,曆史上一直推崇重商主義。“誰掌握了世界貿易,誰就掌握了世界本身。”資本主義的戰爭首先是經濟的繼續,其次才是政治的繼續。除了世界大戰,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阻擋資本主義進行資本積累的進程。美國和蘇聯搞了幾十年冷戰,蘇聯在冷戰中被拖垮,美國卻在冷戰中完成了新工業革命和信息革命。這其實是計劃經濟和市場經濟的交鋒。蘇聯解體後,世界地圖被無聲地重新畫了一遍,執筆者是美國。美國打勝了政治仗,它還要打勝經濟仗。新世紀是經濟的世紀。“全球化”的真正含義是:由美國來安排世界經濟秩序,劃分經濟勢力範圍。第一世界吃肉,第二世界喝湯,第三世界啃骨頭,或連骨頭也啃不上。“全球化”是一把利刃,將徹底閹割發展中國家經濟發展的力量。這些國家的經濟主權將在“全球化”中被取消。“全球化”就是“美國化”。最近美國有人提出“大美利堅合眾國”的概念,是“全球化”的最好注腳。

上世紀中葉,世界上出現了政治圈。世紀末,政治圈除極個別外都崩盤,取而代之的是經濟圈。這是曆史發展的規律,也是必然。我認為,地緣上的軍事因素已被地緣經濟因素所取代。當今世界存在著“兩圈一點”:以美國為首的北美經濟圈,歐洲經濟圈,東亞經濟點。本來中東是有可能形成一個經濟圈的,但被美國扼殺在繈褓裏。七十年代,石油輸出國組織以石油為武器,同西方打了一場石油戰,引發全球石油危機。仗打得很出色,但戰略意圖過早暴露。美國立即意識到,豐富的石油可能使中東形成一個強有力的經濟核心,這是美國所不能允許的。美國的中東戰略由此出籠:扶持以色列,在阿拉伯國家中心開花。這還不夠,還挑唆阿拉伯國家的相互殘殺。美國的中東政策大獲成功。以色列雖小,愈打愈強,因為有美國撐腰。阿拉伯雖大,愈打愈弱,也不得不依靠美國。美國既是凶手,又是警察,還是法官。

歐洲經濟圈在十九世紀就已形成。美國最重視也最害怕這個經濟圈。英國科學家麥金德曾提出“地理中樞”的概念。他將歐、亞、非大陸稱作“世界島”,居於頂端部份的歐亞大陸是全球的胸膛,歐洲平原則是心髒。麥金德說:“誰統治了歐洲平原,誰就控製了全球‘心髒地帶’;誰統治了‘心髒地帶’,誰就控製了‘世界島’,誰就能支配全世界。” 地緣政治決定了歐洲形成經濟圈的可能性,資本主義的發展決定了歐洲形成經濟圈的必然性。歐共體的成立,鑄造了歐洲圈的核心。蘇聯解體,前東歐國家爭先恐後加入歐盟,為歐洲圈築起了外牆。歐洲經濟圈這塊蛋糕越作越大,過去拿破侖和希特勒沒有辦到的事,歐盟辦到了,這對美國的壟斷地位提出挑戰。亨廷頓很早就看到了這一點,他說:“當全世界的老百姓紛紛湧到美國大使館尋求移民時,許多國家則到布魯塞爾的歐盟總部尋找入盟券。如果下一個世紀不是美國人的世紀的話,那一定就是歐洲人的世紀。”美國欲獨步天下,必迎戰歐盟。這也是為什麽美國的戰略重點仍在歐洲的道理。

冷戰後美國打了兩場戰爭。我認為這兩場戰爭都是經濟戰爭。

① 伊拉克之戰。伊拉克曾是美國堅強的盟友。伊朗革命成功後,美國挑唆伊拉克進攻伊朗。伊朗在戰爭中削弱,伊拉克在戰爭中變強。阿拉伯世界都站在伊拉克一邊。薩達姆已成為中東的核心。美國人並不是不了解薩達姆的野心,卻縱容他的野心無限膨脹,終於入侵科威特,觸犯眾怒。中東第二次可能形成的經濟圈消彌於無形。中東是美國的命脈所在。在世界未發現新能源之前,石油是美國賴以生存的必備條件。為了石油它不惜一戰。其實在伊拉克入侵科威特時,美國就已經勝利了。“沙漠風暴”隻不過是給這個勝利錦上添花而已。有一個基本事實:1991年3月,美國在海灣戰爭中大勝,就從那一刻起,美國經濟開始增長。這一輪增長竟長達一百個月,是相當罕見的。

②南聯盟之戰。這場戰爭毫無疑問是針對歐盟的。具有諷刺意義的是,歐盟積極參加了打敗自己的戰爭。明知這是顆苦果,也不得不咽下。東歐陣營崩潰後,一統的歐洲已顯示出強勁的經濟發展前景。美國適時地在素有火藥桶之稱的巴爾幹地區挑起民族矛盾,竟使波黑衝突延續十年之久,把歐洲拖得苦不堪言。歐盟仍在一體化的道路上艱難前進。1999年歐洲統一貨幣——歐元麵世。就在此時,美國發動了南聯盟之戰,使新生的歐元匯率一跌再跌,至今仍掙紮在低穀。美國人的戰爭動機是隱秘的,口號則是公開的。吊死一條狗,什麽樣的理由都可以找到。美國為人行事,一切從自己的總戰略出發。隻要達到戰略目的,可以當婊子,也可以當君子。與美交往,務必要注意它的兩重性。譬如,它一麵支持伊拉克境內的庫爾德人搞獨立,另一麵又幫助土耳其政府剿滅庫爾德人的獨立運動。中國向美國打開大門時,正是中國人權狀況最糟的年代。1976年天安門事件,美國三緘其口。今天中國的人權狀況是曆史上最好的時期。1989年天安門事件,它卻大張撻伐。

本來東亞地區早就可以形成一個經濟圈。日本是世界第二經濟大國。韓國、台灣、新加坡等更是以小龍的姿態騰躍。可它至今仍是一個經濟點而不是一個經濟圈。原因有二:①這些國家和地區都是經濟上的巨人,政治上的矮子。②經濟與美國聯係過份緊密。對美依賴性太強。換句話說,這些國家的經濟“命門”掌握在美國手中。美國手腕輕動就能將其製服。1997年美國挑起亞洲金融風暴,這些國家被通吃。這時候東亞的地平線上跳出一縷曙光。中國人來了。鄧小平是最具有戰略眼光的政治家戰略家,二十年前他就看到了今天。他的改革開放路線是中華民族的根本大寶。中國經濟堅挺,政治獨立。對自己而言,早已吃飽,尚未吃好;對世界而言,有中國不嫌多,缺中國則嫌少;對美國所建立的經濟秩序而言,中國立不足,破有餘。如照這個勢頭發展下去,一個以中國為核心的東亞經濟圈指日可待。這個經濟圈可以命名為“大中華經濟圈”。它包括了中國大陸、台灣、香港、澳門,甚至可以將南亞部份國家囊括進來,而那些國家的經濟命脈在華人之手。美國人曾統計過,現在把大陸、港、澳、台的生產總值相加,已超過一萬四千億美金,世界排名第四。外匯儲備則躍升世界第一。這些數字五年一小翻,十年一大翻。世界格局必然為之一新。

美國人還認識到,新世紀經濟的競爭主要是海洋的競爭。新世紀人類蛋白質和各類食物百分之七十將來自海洋。海洋也許還是新能源的基地。從傳統的地緣政治講,美國和中國被浩瀚的太平洋隔開,即使做不成朋友,也不會成為敵人。但從經濟地緣理論上講,中美則是鄰居,而且是近鄰。美國人在談到新世紀的中美關係時曾說過一句發人深省的話:“太平洋是不存在的。” 新世紀中國的經濟崛起必然是以消耗世界資源特別是太平洋資源為代價的。假如中國和美國般強大,資源消耗必然比美國還大。喬良講:“你的饃大了,別人的必然小。爭鬥是必然的。”蔣介石講:“海上一寸土,勝似陸地一座山。”他是從軍事角度說這番話的。日本人講:“太平洋意味著‘北’(發達國家),亞洲意味著 ‘南’(發展中國家)。”美國人說:“太平洋應是美國的湖泊。”新世紀美國的太平洋戰略極富前傾性。布什新政府班子中處理中國事務的官員大多出自海軍,這充分證明它的對華戰略是海洋戰略。相比美國人而言,我們對海洋的認識慢半拍。上世紀末,南中海掀起了“圈地”運動大潮。由於南海蘊藏大量石油,它已不再是海洋的概念,而是新大陸。美國人深深卷入其中。南海是中國的領土。中國稱其為“近海”。相同的地理概念,美國人則稱“沿海”。字麵同義,但內容迥異,美國的“沿海”富有鮮明的擴張性。我們的“近海”則小心翼翼,死守門戶。1988年海軍在南中國海打了一仗,受到趙紫陽的批評。

美國的總戰略是經濟“全球化”,在這個前提下它是不容許東亞經濟圈出生的,遑論中華經濟圈。從這個角度看問題,美國在亞洲的一切所作所為就有軌跡可尋了。

① 亞洲戰略。我們往往是隻看到美國在亞洲隻有一個對手,其實美國在亞洲有兩個對手:中國和日本。美不僅要遏製中國,還要遏製日本。再進一步,利用中國遏製日本。更進一步,利用日本遏製中國。美國把中日兩國都當成棋子擺布。蘇聯解體,中國也是出了一份力的。沒有大三角中的中國因素,蘇聯全力對付美國,曆史可能是另一種寫法。基辛格當年遊說那些不同意與北京聯手製蘇的參議員時講了一句話:“如果我們去不了北京,那麽我們也去不了莫斯科。”日本今天是扮演中國過去的角色,還是中國繼續扮演中國的角色?是中國解體還是日本崩潰?美國正在精心編導。美國對日本的經濟實力、軍事潛力、政治野心了然於胸。它被日本咬了一口之後,反過來死死咬住日本不放。這種堅韌不拔的精神令人感動,也值得我們學習。在美國的“宏觀調控”下,日本人隻能在家用電器、汽車、金融業上放光彩,而美國人則悄悄完成了信息革命,還順便用金融危機敲打了日本一下。愈往後發展,日本經濟與美國距離愈大。日本不擺脫美國,永遠成不了經濟大國,政治大國更是想也不須想了。實際上,對美國的附庸地位早使日本痛苦不堪。今天日本最大的心願是利用台灣問題把美國牽進亞洲,讓它再陷一次朝鮮和越南戰爭的泥潭。而日本正是從這兩場實際是中美之間的戰爭中漁利的。

李登輝深諳日本人心思。他與日本步調一致。與其說李登輝是美國人的奴才,不如說他是日本人的奴才。古有李鴻章,今有李登輝。“七塊論”實際上是日本人最先提出來的。“兩國論”看似是德國總理科爾的版權,其實也是日本的錦囊。日本最希望衝突興起。不管是誰跟美國幹,隻要不是自己和美國幹就行。別國誰跟誰打都是機會。日本高速發展已到頂,人口又迅速老齡化。從2003年開始,日本人口開始絕對負增長。有人戲言,照此速度發展下去,到下世紀初,日本隻剩下兩個人。日本的發展速度隻能寄希望於別國放慢速度或停滯。不幸日本的對手是美國。美國精明過人。這個世界上隻有它騙別人,別人誰能騙它?美國的亞洲戰略是一個一石三鳥的戰略:將大陸、台灣、日本卷入一場戰爭之中。破壞由大陸、港、澳、台組成的中華經濟圈,削弱日本,拖垮或肢解中國。我預言,一旦台海戰端起,二十一世紀就可以說基本是美國的世紀了。二戰後,美國始終鉗製不允許日本勢力南下。到現在為止,美國不讓日本在台灣問題上插手,日本也不敢公開動作,隻敢利用民間的聲音鼓噪一下。一旦台灣接近日本,不要說中國不能接受,美國也不能接受。美國在台灣的存在,不僅針對中國,也在於牽製日本。台灣問題既是美國對付中國的一顆棋子,對日本亦同樣。美國人鼓吹建立TMD,既要更緊地把日本綁在自己的戰車上,還要藉此削弱日本的經濟力量。TMD對付中國和對付日本的比例各占一半。

②對華對台戰略。美國終是要在台海挑起一場衝突的,但不是現在。不是美國沒有準備好,而是它還沒有把日本準備好。對日本的準備除了軍事準備還有修憲準備。從這個意義上講,台灣的命運從一開始就不是掌握在台灣自己手中,也沒有掌握在大陸手中。時間表由美國人製定。它不允許台灣人製定,更不允許日本人製定。這才能夠解釋為什麽李登輝拋出“兩國論”時美國大為光火,竟用這樣的言語辱罵李登輝:“美中關係好比一杯調好的雞尾酒,李登輝是杯中突然發現的一塊雞屎。”美國人不是不能流血,但它不會讓別人盤算著使它流血。現在台海出事,隻能是中美過招。螳螂捕蟬,日本在後。美國如陷入對華戰爭,可能就不得不放手日本。這一放就再也收不回去了。美國的如意算盤是:中、日、台戰火一起,這三個地方包括香港的資金都會湧向美國,就象1997年亞洲金融危機一樣。不管戰爭進行到什麽程度,誰勝誰負,亞洲市場都會向美國徹底敞開。美國也會參戰,但戰爭遠離美國本土,它還是受益者。戰爭曾給美國帶來財富,財富又促使美國走入戰爭。為經濟而戰是美國新世紀的座右銘。

二、冷戰結束後,美國在尋找新的敵人,這是它確保自己首強地位,維持有利於它的世界格局平衡的重要戰略。

蘇聯解體後,美國人患了“敵人缺乏症”。美國曆史學家施萊辛格說:“美國需要一個敵國,來給外交政策帶來焦點和連續性。美國在兩次大戰中以德國為敵人,在冷戰中又以蘇聯為敵。到了一定時候,又會宣告其它潛在敵人的存在。”美國加工製造敵人的手段相當出色。它是根據目的而設定手段,而後再由手段來證明目的。理由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有合理性的目的。有了目的,總是可以找到理由的。縱觀美國百年曆史,它可以沒有朋友,但絕不可以沒有敵人。沒有了敵人,就等於沒有了矛,要盾何用。資本主義的社會製度需要敵人的鮮血來灌溉自己的果實。這是美國國內的需要。美國存在著一個龐大的精英利益集團,這個集團的組成結構是政治家、商人、軍人、上層宗教領袖。美國是全球最大的軍火生產國。為了保持強國地位它要維持相當規模的常備軍,軍隊需要尖端武器,武器需要科研,科研需要生產,生產了就要使用。這就是為什麽近百年來美國每隔幾年就要對外用兵一次的症結所在。這架國家機器一旦啟動就不能停頓下來。這是政治問題,更是經濟問題。

冷戰後,美國站在一個曆史的十字路口上。它的選擇有二:一是創造新敵人並繼續保持軍事優勢,二是將美國轉化為一個和平時代的經濟體。當時相當多的政治家對後者抱有幻想。我則指出:美國非但不會轉軌,反會增強軍力。它愈強大,就愈孤獨;愈孤獨,就愈追求強大。而強大的軍力必須要有合理化存在的理由,那就是尋找敵人。美國壟斷了軍力,更壟斷了“理由”。

小布什政府上台後,我們看其外交政策甚雜亂,仿佛想在最短的時間內能得罪多少國家就得罪多少國家。其實沒什麽大不了,小布什新政府的結構決定了它的外交走向。共和黨是反共右派、宗教右派和企業右派三股力量結合而成。反共右派第一優先是反共。企業右派第一優先是生產利潤,別的統統不計。小布什和切尼都是石油業出身,他們對環保的態度可以想見。這就是為什麽小布什一上台就撕毀京都協議的道理。宗教右派的第一優先是反對人工流產,所以對中國的一胎化政策深惡痛絕。小布什眼花繚亂的外交政策背後其實完全是有規律的。

美國挑選的敵人多是那些預備崛起的國家。誰出頭就打誰。美國認為,它已經編排了世界的格局。它為世界製定了秩序的肇事者。這個秩序符合美國最高利益。崛起的國家總是現有秩序的肇事者,這就必然成為美國的敵人。上世紀初,德國和日本崛起,欲衝破世界給他們劃定的發展界限,結果挑起兩次慘烈的世界大戰。二戰後蘇聯強盛,挑戰美國的霸主地位,美國一切戰略都圍繞如何擊敗蘇聯這個敵人而製定。兩伊戰爭後,伊拉克坐大,美國一個悶棍將其打趴。維持平衡和打破平衡的爭鬥昨天有,今天有,明天還有。這裏麵沒有什麽對與不對,道德與不道德的問題。如果硬要說對與不對,那麽,崛起國要發展是對的,發達國家要遏製也是對的。

誰是美國選定的敵人?多數人說,美國的敵人隻有一個:中國。我說,美國的敵人有兩個:中國和俄羅斯。中國是美國近期的敵人,俄羅斯是美國遠期的敵人。中國在將來有可能再次成為美國的朋友,俄羅斯則永遠不可能成為美國的朋友。

① 中國。美國對外戰略的基本原則是:要使強國不成為敵國,要使敵國不成為強國。美國認為,中國目前雖大,但不強,正走向強大。中美兩國現在不能算是敵國,但存在著成為敵國的可能性。美國對華戰略是:既要使中國不成為敵國,又要使中國不能強大起來。美國現階段製造新敵人,是為戰略過渡期做準備的。放眼世界,北韓太小,俄國太老,阿富汗年少,伊拉克已倒,惟中國恰恰好。這些年來,在對外關係中,中美衝突最多,這是很自然的。美國要維持現秩序,而中國要成長,必會強烈碰撞。

最近,美國國會活躍著一支名叫“蘭隊”的組織,其主要成員是國會議員助手、智囊團成員及少數少壯軍人,多是冷戰後既得利益者,不斷鼓吹“中國威脅論”。他們已把靶子鎖定中國。他們的理論基礎是:蘇聯解體後,歐亞大陸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權力真空。美國人在歐洲動作神速,但在亞洲慢了半拍,結果讓另一個強國崛起了,代替了蘇聯在亞洲的地位,那就是中國。俄國人也不懷好意地湊熱鬧,說:“現在我們和美國誰也不能打中國這張牌了,因為這張牌重得拿不起來。中國現在已是獨立選手了。”可笑的是,“蘭隊”成員中幾乎沒有中國通,懂中文的更少。我深信,這批毛頭小夥子的鼓噪不可能改變老謀深算的政治家的眼光:中國至少在本世紀上半葉不會崛起,更不會威脅美國。中國缺乏成為世界性大國的幾個關鍵因素:第一是地緣政治製約力量太大。中國與二十四個國家接壤,其中有五個國家人口超過一億。美國隻與兩個比它弱小得多的鄰居為伴,還受兩洋庇護。第二是全民族封閉的封建的思維方式將極大地阻礙中國的現代化進程。1999年末,某部門到北大和清華學生中做一項調查:你認為二十一世紀將由哪個國家來主導世界?百分之八十的人填的是“中國”。中國人“自戀”,是充斥著自卑的。因為自卑,所以自大;因為自大,所以自誇;因為自誇,所以弄虛;因為弄虛,所以作假。台獨是中華文化的產物。第三是人口和環境。兩個形勢,一般惡劣,並在繼續惡劣著。我曾斷言,中華民族將來亡國滅種,恐怕就在這兩個問題上。有人說:“中國單憑其十三億人口,就讓世界不敢小看。”我說:“就憑這十三億人口,世界就小看了你。”美國現在把中國當主要敵人有國內政治因素(共和黨右翼色彩濃重),有經濟因素(防止中華經濟圈出現),有日本因素(挑唆日本鬥中國),還有台灣因素(既防止李登輝把美國拖入戰爭,又防止台灣回歸祖國)。美國對中國的基本態度是:既不讓你高速發展,因為你高速發展了會成為美國強勁挑戰者;又不讓你發展太慢,發展太慢會造成內亂,給美國帶來麻煩。中速發展最符合美國利益。看清這一點,可以大膽地說,美國不準備同中國打仗,而原來它是真正準備與蘇聯開戰的。中國對美國來講是個泥淖。這一點美國人比中國人看得還清楚。中國雖不是超級大國,畢竟是超大社會。美國對華戰爭開始之日就是它象羅馬和英國那樣無可挽回地衰退之時。

美國在台灣存在的利益,超出僅僅是牽製中國的一麵。台灣如果不保,南韓也會出問題。即使不出問題,一旦朝鮮統一,哪怕是以南方為主的統一,美國也很難維持其軍事存在。這兩地一失,美國在東亞即無所依托,很難再控製日本。日本臥薪已久,一旦掙出美國的束縛,很難企料大和戰艦將駛向何方。因此,美國在兩岸之間更多是玩平衡。一會兒給台灣一塊肉,一會又給大陸一塊肉。既讓台灣覺得有獨立的希望,又讓大陸覺得有統一的可能。當政治上需要就一個中國政策表態時,美國總要賣些武器給台灣;當台灣當局在美國的默許下啟動一項新的分裂祖國的陰謀時,美國總是重申它是遵循中美間三個公報的。我們必須看清一個事實:美國對中國沒有領土野心。如果也說“美國亡我之心不死”的話,它要亡的是我國的社會主義製度,這與日本和蘇聯“亡我之心不死”有本質區別。

②俄羅斯。美國把中國看作暫時的敵人,把俄羅斯看作長期的敵人。對中國,美國隻說不做,或少做;對俄國,美國隻做不說。或說好話。前不久布坎南向小布什建議:聯俄製中。理由是:“東正教的俄國是美國天生的盟友”。話說過了不免可疑。我看布坎南的話很大程度是轉移俄國的注意力,降低其警覺。俄國終究是要崛起的。兩百年前,法國人托克威爾就預見了未來世界上美俄兩極爭霸的格局。他的預言今天仍有某種警示作用。俄羅斯具有重新翻身的一切條件:第一,它有廣闊的領土,無盡的資源。第二,俄羅斯民族文化底蘊深重。早在二十世紀初,它在科學技術、文學藝術、哲學等多方麵已進入世界前沿。而中國今天仍不能與百年前的俄國相提並論。今天俄羅斯的科學家人數超過一百萬。第三,俄羅斯民族結構單一。第四,它的核打擊力量足以將世界毀滅數次。可以說,隻要其改革以製度化形式取得成功,資本主義市場機製得以建立,俄羅斯的複興是擋不住的。我認為,俄羅斯的改革已渡過最艱難的階段。從長遠看,俄國對美國的挑戰隻是暫時受挫,尚未根本解除。尤其是,俄羅斯距美國的戰略中心歐洲隻有咫尺。美國對俄羅斯一天也不會放鬆警惕。美國與俄羅斯的關係是帶有根本性的生存權力之爭,不是文明衝突,與意識形態更風馬牛不相及。冷戰結束後,俄國人學得乖巧了。它汲取了當年的教訓:蘇聯本不具備與美國爭霸的實力,卻非要竭盡全力去一爭高下。這本身就是一種生態越位行為,其失敗是必然的。近年來它一直屏息待變。無論多大的屈辱都打落牙齒含血吞。美國發動南聯盟之戰,打到了俄羅斯家門口,它卻一聲不吭。倒是遠在萬裏外的中國大喊大叫,充當了反對美國的帶頭羊,結果導致大使館被炸。美蘇爭霸時,世界才是兩極。蘇聯死亡後,中國人眼中的世界竟變成多極了。一位中國外交家講:“世界格局形象地講,就是一隻虎,多隻狼,大群羊。”中國把自己比喻成狼,俄羅斯把自己比喻成羊,還是隻小綿羊。它如此苦心孤詣,不出頭才怪。我們偏沉不住氣,似乎要搶在俄國之前成為美國的首敵。我判斷,二十年後或再長一點時間,俄羅斯會水落石出,越過中國成為美國的頭號戰略敵手。台海開戰更是俄國複興的天賜良機。它不僅可以賣武器給中國,還可以在東南亞局勢失衡後,在亞洲乃至其它地區插足。美國人對俄國人的伎倆了然於胸。冷戰後北約繼續強勢存在就是明證。美國對俄羅斯采用的是“蟒蛇”戰略,就是用自已粗壯的身子緊緊箍住世界,不使任何國家具備與美國分庭抗禮的能力,蛇頭始終對準歐洲。北約東擴,一再擠壓俄羅斯的戰略空間。北約將在亞洲與美日聯盟會師。布熱津斯基稱此戰略為“左右開弓,東西對進”。

三、對中國安全最大的威脅來自中國國內。對美國最大的製約來自美國國內。

細心研究美國政治製度之後,我發現,美國任何一個政治家背後都有一個利益集團,而各個集團的利益是有衝突的。但這些利益集團都服從於一個整體的利益,那就是美國人民的意誌。美國製度的基礎是個人至上,整個社會的價值體係也是這個。美國政府的利益是與民意一致的,否則它早就垮台了。所有的區別在於表現形式,前者邏輯更嚴密一點,推斷更細心一點,而後者更情緒化一點。中美雙方關係從短期看是由兩國政府決定的,但從長期看,兩國人民的看法也會起作用,甚至起根本作用。美國是和平主義國家,又是民主國家,實行三權分立,互相製衡。少數分子想發動戰爭幾乎不可能得到國會特別是人民的支持。兩次世界大戰都不是美國挑起來的。在曆史長河中,美國政府鮮有左右人民的時候,而大部份時間是為人民所左右。鄧小平在談到台灣問題時曾說“寄希望於台灣人民”。套用他的話,我們應寄希望於美國人民。毛澤東始終堅信美國人民對中國是友好的。過去說:“革命製止戰爭。”談到中美對抗時,劉亞紅說:“實力製止戰爭。”我說:“人民製止戰爭。”越南戰爭時,美國政府是想將戰爭進行到底的,但美國人民挺身而出,堅決反戰,戰爭遂不得不中止於美軍失敗之際。這在美國曆史上破了天荒。今天,在對台灣和平思維幾乎用盡,對美國修好各種方法幾乎用盡的時候,我們是否可換一種思維進行思考?

中美關係有一個顯著特征:好起來好不到哪裏去,壞起來很容易。為什麽會這樣?有無深層原因?有無規律可循?我們應當看到美國政客強奸人民的一麵,更應當看到人民不為政客強奸的一麵。美國政府有大美國主義的危險思維方式,即美國一切都對,翻臉如翻書般容易。美國人民卻始終是一支公正力量。世界上有這支力量和無這支力量是不一樣的。美國副國務卿阿米塔吉說:“未來決定於中方如何看待美國。”這句話錯了,應當是未來將由美國如何看待中國而決定,特別是美國人民如何看待中國而決定。可以得罪美國政府,絕不可以得罪美國人民。美國人民中蘊藏著巨大的和平能量,同時也蘊藏著巨大的戰爭能量。山本五十六對這一點認識非常深刻。日本政府擬對美開戰,山本力阻。他知道美國人民的戰爭欲望一旦被挑起,日本必敗無疑。有資料說羅斯福明明得知日本偷襲珍珠港的情報隱而不發,也是想利用鮮血來喚醒人民。

我們同美國政府進行的是一場爭奪戰,爭奪人民的戰爭。這需要我們具有博大的胸懷和高度的智慧。舉台灣問題為例,應當看到美國政客與美國人民是有區別的。政客崇尚霸業,人民崇尚民族自決。政客支持台灣獨立,人民未必真反對中國統一。美國人民有其價值觀,民主是價值觀之一,統一也是。

① 曆史上美國曾經走到分裂的邊緣。為了統一,美國付出了最慘重的代價。美國人問:“中國人為什麽要打中國人?”我會反問:“當年美國人為什麽要打美國人?” 答案亦簡單,當一部份生活在美國土地上的美國人要將美國一分為二時,戰爭自然發生。林肯不僅領導美國人民打了一場內戰,還使曆史接受了這場內戰。在美國公民的誓詞中有這樣一句話:“忠於祖國,永不分裂,”置於首位,放在“自由”與“公正”之前。這是美國人民用六十二萬人的生命換來的一句箴言。

② 美國人種源自英倫。在他們的母國裏就存在棘手的獨立和統一問題。北愛爾蘭始終要獨,英格蘭始終要統。美國站在英國一邊。血緣與文化使然。這也是美國為什麽始終支持加拿大政府反對魁北克獨立的政治和文化因素。如何把美國人民與美國政客剝離開來,這是一個難題,也是一個機會。消極的人每每從機會中看到難題;積極的人每每從難題中看到機會。

現在中國麵對最大的問題是美國政客對中國的“妖魔化”。“六四”之後這種“妖魔化”始終在有條不紊地、紮紮實實地進行著,已對美國人民產生了影響。美國國內對我較為友好的力量正在出現分化。去年美國國會通過對華永久正常貿易關係法案時,從投票中可以看出,以前對我友好的非主流集團如黑人、猶太人和拉丁美洲裔集團正離我遠去。而在台獨、藏獨、疆獨諸多問題上與我嚴重對立的集團勢頭正旺。“妖魔化”的邏輯,乃是將別人視為妖魔,然後用對待妖魔的方式對待它,最後它就會成為真的妖魔。我在美國任訪問學者時的指導教授曾向小布什指出:“如果你總把中國當作敵人,那麽最終中國就真的會成為敵人。”這種警告對中國這邊也同樣適用。美國媒體在“妖魔化”中國方麵表演得淋漓盡致。中國媒體在“妖魔化”美國方麵基本無表演。中國媒體對美國有一種愛恨交織的心理。美國在中國的媒體上總是呈現兩副麵孔:一副是傲慢。世界霸主,老虎屁股;另一副是開放,自由,民主,科技發達,文明兼富足。地獄是美國,天堂也是美國。自上世紀八十年代以來,沒哪個高層領導沒有批評過美國,也沒有哪個高層領導不把自己子女送到美國。1999年美國轟炸我駐南斯拉夫大使館,北京學生包圍美國駐華大使館,憤怒到沸點,又打又砸。一位美國記者問大使尚慕傑:“這些年輕學生反美情緒如此強烈,中美關係怎麽辦呢?”尚慕傑笑道:“不用急,不過幾天,這些學生就會排著隊再到這裏來,苦苦申請赴美簽證。”他的預言被證實無誤。應當說,中國媒體對美國的宣傳是現實主義的,因此基本是準確的。美國媒體如果能做到象中國媒體一樣,事情就是另一副模樣。美國媒體不是在報道中國,而是在道德審判中國。美國媒體對美國人民影響極大。1980年,隻有百分之十八的美國人認為中國是美國的威脅;1989年,美國媒體就天安門事件對人民進行鋪天蓋地的“轟炸”,百分之五十八的美國人民認為中國是威脅;1999年美國襲擊我駐南斯拉夫大使館後,這個人數上升到百分之六十。怎樣才能製止美國媒體對中國“妖魔化”?我認為症結還是要從中國內部找。美國在台灣問題上插手得很深,是因為你自身裂痕太大。美國製造敵人之所以容易,因為所有第三世界國家都處在發展階段,存在許多曆史積累的問題。中國也不例外。隻有我們自己把事情做好,才能無懈可擊。從這個意義上講,對中國安全威脅最大的因素還是在中國國內。譬如,我駐南斯拉夫大使館被炸,北約說它有確鑿證據:我駐南使館為南軍傳送軍事信息。空襲之初,北約鎖定從總統米洛舍維奇寓所中發出的無線電波,後來該電波消失了一天,再度出現時,卻來自中國大使館。這雖是敵方一家之言,但從戰爭全過程我們的表現來看,美國公眾立即就深信不疑。美國媒體沒有增進中美友誼的義務,它隻有滿足美國公眾需求的義務。總的來說它是客觀的。在重大的戰略問題上,美國政府可以“隻做不說”,但美國民意卻要求“既做且說”。這給我們提供了契機。我在最後一章裏還要進一步闡述此觀點。

中美關係惡化的責任在美國,不在中國。但美國不怕搞壞中美關係,而中國害怕搞壞中美關係。因為美國對中國太重要了。自十九世紀以來,美國就對中國的發展產生了重大影響。在中國發生的重大曆史事件中,始終存在著“美國因素”。進入新世紀更如此。幾乎在中國的每一個方向上都有美國的影子。

①我們任何時候都要謹記鄧小平的話:“中國不是美國的對手;中國不是美國的敵手;中美之間不搞對抗。”現在對中國而言就是不搞“以美劃線”:凡是美國反對的我們就讚成,凡是美國讚成的我們就反對。要敢於不如人。鄧小平就是敢於不如人的典範。這是他鋼鐵般的意誌和靈巧的鬥爭藝術的完美結合。隻有敢於不如人,才能終於超越人。老子說,海乃百川之王。地低成海,人低成王。小國有小國的活法。大國有大國的活法。強者有強者的活法,弱者有弱者的活法。

②中美關係暫時受到挫折,但不會永遠挫折下去。我們既要看到美國政策中有遏製中國、西化中國的一麵,還要看到美國政策中有超越意識形態和社會製度的一麵。美國政策中含排華因素,也包含(相信將繼續包含)與中國協調與合作的因素。現在在中美關係上悲觀主義者太多了。中國人奢談危機。說“機”中有“危”,往往忘了“危”中還有“機”。我們太熱衷於成功,又往往麵對不了失敗。我是中美關係樂觀主義者。兩個國家最終如何行事,還是會出於各自的國家利益。中美之間發生全麵衝突的可能性看起來很大,但雙方合作的利益太大了。世界上有許多重疊的利益。中美間也有。

③ 我特別擔心中美關係惡化會影響中國現代化進程。中國如果一直和美國敵對下去,要想實現自己的現代化是很難的。民族主義不是愛國主義。軍國主義不是愛國主義。冷戰的一個重要教訓是,武力不是維持國家利益的最有效手段。國家的強大最終取決於經濟實力,而軍事實力是不能簡單轉化為經濟實力的。由於中美在發展上是兩個不同層次的國家,中美經濟不是競爭,而是互補的。一個巨大的資金、技術同一個巨大的市場相結合既是中國躋身強國之林,也是美國保持長盛不衰的必要條件。美國固不希望中國強大。在充滿國家利益矛盾的這個星球上誰希望別人強大?印度希望中國強大?菲律賓、越南希望中國強大?問題不在於別人是否希望自己強大,而在於誰能向自己提供實實在在的經濟和技術幫助。在此意義上,中國除了西方和美國別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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