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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

(2010-07-01 00:17:16) 下一個

父親是隨爺爺奶奶到上海討生活的。和從蘇北出來的一樣,在鴿子籠那麽大的閣樓住了一大家子人。爺爺據說在碼頭做事,二伯擦皮鞋,而父親則帶著小人們到公園裏麵玩。後來父親偷了戶口本,背著全家到江西當兵去了。什麽理由從來沒有說過,我想也許是為了生計吧。父親偶爾會說起來當兵的事情,什麽跑山路的,什麽選特種兵。估計父親那時候也是積極上進,向黨靠攏的,可惜最終也和很多人一樣複員回原籍而無法再回到上海,我想父親至今都為此深深地遺憾。

父親是當兵的脾氣,有啥說啥,不會隱藏自己的感情,和母親也經常吵吵鬧鬧的。我們有時隻能躲在被褥裏,戰戰兢兢的聽著摔盆摔碗,拳腳相加。記得母親曾經說過,如果不是我們,或許就不和這個老混蛋過了。想來說的時候都是有些恨恨的。

小子大概都被老爸給打過吧,何況是個當過兵的老爹。小學的時候,我偷了鄰居的糧票換錢去集郵,買東西吃。前後大概有三次吧,隻記得最後一次我被打得很慘。估計打了大半夜吧,沒頭沒腦的,那皮鞋的滋味直到現在還讓人發怵。恨鐵不成鋼的心情現在總算可以理解了,也可以諒解了這種簡單和粗暴。

初升高時,我如願得考入了當地最好的高中。和全班同學一起,騎車去大市痛快地玩了一天,回來後我就得了闌尾炎。手術麻藥作用過後,我就開始大喊大叫,不停得鬧騰。父親守著我,抓著我的手哭著說恨不得自己替我得病。記憶中那是父親唯一一次哭過,之後我再也沒有見到父親哭過,無論生活多麽艱苦。

成績一直很好的我,始終是全家的驕傲。弟弟總說母親偏心,其實父親也是,雖然隻是默默的支撐著全家的生計和我的學業。為了供我讀研究生,50多歲去了浙江打工。經常對我說浙江的山多空氣好,不像上海一天比鼻子裏麵就有全是灰。還說那裏的春天的時候到處竹筍,吃起來非常鮮,盡管時間長了也會膩味。父親正式退休還是我研究生畢業後的事情,那時家裏總算才結束了緊張的生活。

孩子再大,也有操不完的心。即使他結婚了,有自己的孩子了,他還是父母的寶寶,還不停的揪著父母的心。出國後結婚生子,來回45趟都是父母過來幫著照應。來之前就用私房錢就給孫子,孫女的禮物給買好,連母親都不知道什麽時候存的,這個偏心眼的老頭。來日本呆了也有2年多,父親自己說自己會說的日語也就是那個什麽“哇啦筆,哇啦筆”的車站,還有一點頭就“啊利嘎道”的謝謝。最大的樂趣就是帶著孫子到處跑路了,或者在住的周圍到處看看。曾經抽著煙看了一天道路施工,回來後感歎說日本人做活細。後來我才知道父親來這裏還是有點不適應的,因為語言也不通,吃住條件也差一些。

今年打算再接父親過來,可父親堅決反對,說一來身體不如以前了,高血壓,上了飛機就覺得暈。二來害怕拖累我們,說我們經濟上也不富裕。要是從前父親肯定是要來的,本來就是喜歡到處轉轉的人。昨天給家裏大的洗澡,突然想起小時候和父親一起去澡堂的事情。那時父親一定和我現在一樣,疼愛而幸福的幫著我們打肥皂,看著我和弟弟嬉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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