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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不是刻意過的,過去了,回頭看,也許很多所謂的大事都淡忘了,倒是點點的細節不經意間刻下印痕,回想大學,眼前總是自己穿著一身運動服穿過燕南園去上體育課的情景,那早被淘汰的服裝,那個滿臉稚氣單純的女孩兒,就是永不回的青春的圖畫,塗抹著生命最明亮的色彩,不僅不會褪色,且伴隨時間,越來越清晰,想起時,竟是可觸可感可歎的.
初進校門
長到快十八歲時坐了平生第一次長途火車:二十一個小時,就是離開西安去北京上大學,心裏既有些怯又很興奮,一路都沒睡也毫無倦意;北京西站外麵滿都是各校接車的攤子,到處飄揚著校旗,透著對新生的熱情,提著大旅行包,擠上北大的車子,一路開向中關村,途徑長安街,過天安門,第一次感性地認識到天安門廣場的氣魄;一路不停地暗暗數著街邊高樓的樓層,最高的有十六層,在西安,沒有超過八層的建築,很好奇.
校南門內,一條開闊的馬路通向校園深處,兩旁是遮住了陽光的槐樹,一路都是紅色的歡迎新生的條幅,各係也在路邊安排了接待的桌子,找到自己的係,遞上揣了一路保護了一路的錄取通知,還沒猜出接住通知的是學生還是老師,就聽見清脆肯定的一句:你是小謅吧.我就一楞,她還沒看紙上的名字呢,怎麽好象對我已經很熟悉了?難道我還沒入學就出名了?沒這個可能啊.看著麵前比我大不了十歲的笑容裏充滿自信,從容堅定的聲音裏帶點威嚴的人,我怯怯而糊塗地點點頭,後來回過味兒來:她早就翻過了全班四十五個新生的檔案,把每個人的名字和照片都對上記牢了,用這樣的方式讓新生感覺親切溫暖,也或者她就有過目不忘的本事,我瞬間生出敬佩, 就從這一刻,在這個秋高氣爽的日子,我對這個校園一見鍾情,北大也成為我青春時代精神的家園,北京成為我心中的故鄉.
這件事讓我想起在BOSTON COLLEGE上學時教概率課的教授.那是一個標準的書呆子,瘦小寡言,第一節課逐一點了名,第二星期發作業,他就不叫名了,一聲不吭地把本子一個個遞給學生,無一錯誤,學生們都驚奇繼而佩服地盯著那個在安靜的教室裏來回移動麵無表情的老師,我不能不暗自佩服:這簡直就是photographic memory.我猜他心裏肯定也挺得意:這就叫出奇不意.事實證明,他是一個極其聰明而負責的好教授,課講得深入淺出,很漂亮.到我這兒,一個宿舍就六個人,還得把每個女孩兒的名字寫在小條上再貼在人家的床邊,逐一對認,畢業時同學還把這事寫在留言本上.
握住左手
還沒去學校前,剛剛畢業的哥哥說北大的女孩兒沒法看,一個比一個對不住人,那口氣自己的妹妹去了還不成校花了,進去一看,完全不是那麽回事,走在路上的姑娘們個個長發飄飄神情自信衣著鮮亮,再看看自己這一身藍色上衣灰色長褲外加倆結結實實的辮子,那才是又土又怯,立刻心裏就矮了半截,本來也不是多自信的孩子,這下子更自卑了,自卑得都漏出來了:走進宿舍,已經有個同學在收拾東西,看見進來個新生,大大方方地伸出手:你好,我叫輝.我的臉立刻就紅了,連聲音都快顫抖了,這一緊張就伸出了左手,北京女孩兒就是反應快,順勢就換了手,我這叫一個窘!多少年過去了,她還記得這件事,連送她去的媽媽,都因此對我印象深刻.不要說陌生人,就是老相識,猛得撞見,我都會臉紅;長到十七歲多,好象還沒跟誰一見麵就握手,一下子就亂了方寸.
土氣的還不止衣服舉止,幾天的工夫,同學們都知道我的口頭語’是不是’,跟我說話就經常逗我:是不是? 還有一個詞經常會掛在陝西人的嘴邊:不敢.陝西方言承繼了很多古漢語的敬詞,把不能說成不敢就是其一.雖然我並不會說西安話,但話語裏還是帶了很多地方詞匯,到了北京,才覺察不同,當時覺得很土,很快就把它們剔除了,以至於從此幾乎沒人能聽出我是哪裏人.若幹年後中學畢業聚會,留在西安的同學用陝西話背杜牧的’清明’,笑得我前仰後合,發現西安話原來這麽可愛帶勁,好朋友還告訴我:’白鹿塬’一定要用陝西話讀才能讀出味道,唉,did I miss a lot or wh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