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姐兒(6,7)BY 元宵

6

然而困在洛杉磯，廖影的生活就隻能這麽隨著孩子的長大一天天向前重複滾動著。她連個可以傾訴的朋友都沒有，主意隻能自己拿。孩子三歲的時候，她跟艾瑞克說，要帶孩子回國內探望父母。還沒等他開口反對，她就把盤算已久的理由統統搬出來堵住他的話。

“我爸媽從來沒見過寶寶呢還，整天念叨，再說，我結婚的時候他們也沒在場。”她知道這種話是有效果的，因為他實在不想她父母來美國。她也知道，餐館離不開他，所以最後隻能是她自己帶著孩子回國探親。

艾瑞克果然沒話可說，回國就順利成行了。艾瑞克給她帶了三千美元的現金，說好最多一個月就回來。本來他隻給她帶兩千美元，她這回鬧了半天，要他給五千，說是第一次回國探親，不能讓親戚小看，怎麽也得給父母留點美元，“哪個男的娶媳婦不得花點錢？我跟你結婚我爸媽可一分錢也沒要你的！”她這樣說，他就無話可接，顯得理虧似的。不過最後他妥協了，也隻是又多給她一千，“你回去呆不了幾天，拿那麽多現金也不安全。”

她跟他的關係就是這樣，隻要涉及到錢，她最後總會憋一肚子氣。但她的父母親戚並不知道這個，所以看她回來探親，打量她的眼神就像參觀一個貴婦，摸著她孩子的頭嘖嘖地說：“哎呀，小美國人兒呢！”她不能讓他們看出什麽破綻，一點兒的不滿和抱怨也不能露給他們，他們不但不會體諒理解她，反而會在背後嘀咕議論，最後情況就會整個地走了形。

她給他們分發美國帶回的禮物，顯得誌得意滿的樣子，她挑了艾瑞克照得最好看的一張照片給他們看，解釋說他這次不能跟她們娘兒倆一起回來，是工作太忙，走不開。親戚們都很理解地慨歎一番，說做大生意的人，確實是一時一刻也不能離開工作。總之她真是好福氣，嫁得這麽好，還生了個貼心小棉襖，有那麽大的家產可以繼承。

被這種豔羨的氣氛包圍著，廖影也漸漸找到了優越的感覺，恍然領悟到自己的生活在別人的眼裏還真是風光無限：年輕，漂亮，有美國綠卡，有個小美國公民孩子，自己不用工作，在美國住著“豪宅”，嫁個老公又有錢又寵她。廖影一度越想越覺得事實就是這樣的，也許是她以前太苛求了？

不過三千美元換成人民幣，也就兩萬左右，她給了父母一萬，剩下的一萬也不敢隨便亂花掉。手裏一覺得緊，她便又回到現實，想起艾瑞克種種的不是來，覺得她嫁給他，除了得到一張綠卡，其它什麽都沒有。

7

在回國之前，廖影並沒有想得很明確，現在她的打算慢慢清晰起來，她決定暫時不回美國了。

其實在回國之前廖影曾跟大學時期的好朋友海蓉在電話裏聊過是否回國的問題。海蓉畢業後一直在北京工作，身處首都，對國內的情況有絕對發言權。廖影問她：“美國身份我已經拿到了，你說我要不要回國發展呢？”

海蓉想都沒想說：“當然不要回啦。”

廖影問：“國內不好嗎？不好我勸你想辦法出國你還不願意？”

海蓉考慮問題一向比較實際，說話也是一種實際的邏輯：“對我們成年人來講，在國內待著是很不錯，國內的好處是吃喝玩樂的內容很多樣，還有就是男女關係現在比較開放，生活也就豐富多彩些，你若現在沒孩子，我會勸你趕緊回來，但是你現在有孩子了，為了孩子你就應該待在美國。”

“這是為什麽？”

“第一， 國內的空氣質量實在太差、太有害健康了；第二， 國內的食品太不安全了，致癌物實在太多了；第三， 國內的孩子壓力太大了，根本沒有童年。這幾條都是對孩子非常不利的因素，而且短時期內無法解決，雖然我沒去過美國，但是也知道美國的好處是什麽，所以為了你的女兒，你還是不要回國吧。”

國內的情況海蓉不說廖影也清楚，畢竟她離開中國也不過才四年時間。不過雖然覺得海蓉說的有道理，她最後還是決定在國內留下來。

廖影跟艾瑞克通電話說，她父母身體不好，需要她照顧一段，而且更要緊的是她覺得他們的女兒畢竟是中國種，一定要在小時候就打好中文的基礎，她給女兒報名上了一個幼兒園，暫時要在國內多呆一段時間。艾瑞克不同意，跟她電話裏吵起來，反正隔得這麽遠，她也無所謂，心裏恨恨地說：誰叫你把錢看得那麽緊！但凡你對我好點兒，我也不會這樣。

電話吵了幾次，艾瑞克知道沒用，隻好說過一段他把餐館的事安頓好，就回來接她們娘兒倆。不過從說這話開始他就一直在看時機，拖著拖著兩個月過去了，他也還沒騰出時間回來。廖影自己心裏的譜則越來越明確，她把孩子放在父母家照看，自己去了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