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謅07

糊塗度日,盲目熱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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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說自己

(2011-11-09 07:24:11) 下一個

寫了幾回身邊的人,覺得該看看自己了;雖然自畫像多是名人所為,卻未必是他們的專利.一動念頭,卻發現不好寫。這輩子也就自己知道都做了甚麽見得人見不得人的事有些甚麽高尚卑鄙的想法,可千頭萬緒的從何說起?講別人盡可以自以為提綱挈領去蕪存精,也容易拉開距離,站在中立的立場,瀟灑褒貶,輪到自己恐怕比較難,講著講著就可能自吹自擂起來,而且甚麽最能代表自己的個性本質?在一百個人眼裏你就是一百個樣子,哪個最真實?誰知道呢。即便是自己又能看透多少?隻能撿些零碎拚一拚,看能不能描出個大致的樣子。

 

  常聽人說自己小時候記性如何好,真正過目不忘,大了就差遠了,我從來沒這感覺,也就是說我從來不覺得自己的記憶力甚麽時候好過,更不知道甚麽時候是高峰又在甚麽地方開始走下坡路,從小到大背點兒甚麽都挺費勁:別人腦袋裏出來的東西憑甚麽讓我過目不忘?中學背曆史煩得要死,人名年代曆史意義到高考前一天也沒記住多少,嚇得一晚上睡不著;耐著性子背曆史地理是我上文科付出的最痛苦的代價,小時候看《前後漢故事新編》可沒覺得曆史如此麵目可憎。謝天謝地上了大學再也不用跟這幫死人打交道了,可學了英語還是要背,不過背的內容可愛多了,也就心甘情願地記了些陽春白雪的東西,提起這個忍不住要小吹一下:上英國文學史,教授布置背“威尼斯商人”一段關於慈悲的話,第二次課上抽查,我習慣性地坐在最後一排最不起眼兒的角落,可他點名隻看人名冊,不幸被叫到,萬幸我還真背熟了,隻是因為坐得太遠不得不提高聲音,書卻是背得字正腔圓,流暢得就跟自己寫的一樣,把我都嚇了一跳:要知道我從小到大最怕在人前講話發言,到時候不是大腦一片混沌就是手腳冰涼;那次卻仿佛借來莎士比亞的腦袋。教授聽著聽著忽然從書本上抬起頭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兒裏分明帶著點兒驚奇:他大概沒料到學生真能完整地背下來,想看看我是不是在照本宣科呢。我心裏這得意,卻拚命裝得啥都沒覺察,一臉的平靜。當然莎士那慈悲如天上的甘露的宏論早已經又全忘了,我甚至不記得當初是怎麽背下來的了。  

  記性差與人有利與己百害:別人給我講相同的笑話,隻要間隔些日子,每次我都當新段子聽得樂不可支,所以對付我不需要花大勁兒不斷增加學識。我可苦不堪言了:縱然讀了萬卷書,到了需要炫耀的緊要當口卻甚麽也記不起了。可憐我充滿激情地讀了普希金的《歐根·奧涅金》還大段地抄在本子上,考研究生的時候卻回答不上來它有幾章,看著題目氣得我怒火中燒:這是甚麽沒用的狗屁問題!朋友推薦給我讀的時候感動得一塌糊塗,誰留意這個無關緊要的 細節?閉上眼睛仔細回憶抄在本子上的那些詩行前的章節數字,還是毫無啟發,答的當然差遠了去了,可別人準備考試的時候隻要翻翻文學史就能比我這個真正的“文學愛好者”顯得“淵博”,我真是冤枉透了,對此我耿耿於懷,所以這事兒因為恥辱是不會忘了。仔細想想我讀過看過的東西還真不少,隻可惜當時再讓我感動得涕淚橫流感歎得拍案而起的傑作一旦過目卻幾乎全都直接進了拉圾箱,過夜自動清除了,隻剩下空洞的感歎“唉,這東西真好!”,好在哪裏卻說不清楚,隻有一個模模糊糊的印象,向別人推薦底氣不足,與人爭論證據不足,也就永遠得不到“知識淵博”的讚美;記住的一星半點兒完全隨機,總結不出規律以資將來借鑒,所以從來讀書沙裏淘金,那金子能有多少?“博聞”還需“強記”才能雄辯滔滔,隻聞不記如我可虧大了。每每聽到詩詞古律歌詞台詞成串兒地從別人嘴裏滾出來,自卑得要命也羨慕得要命:啥時候我也能記這麽多,不說在人前振振有詞地賣弄,起碼在寫文章時可以順手撈來用用,不至於動不動卡殼,急了還得生造,詞不達意不說還累得夠嗆。我這樣子看來隻能標新立異地創造以求一鳴驚人了,不過現在還看不出甚麽時候能有驚人的一舉。

 熟悉不熟悉的人大多很自信,有時候我覺得人家傲得有資本,可有時候覺得那自信沒理由。我理解自信應該看得見摸得著:凡事隻要一試身手必定過人,文的武的樣樣一點就通,或者在某一點上有些絕活兒:歌唱得傾倒一片,球打得沒有對手,破布碎紙的一搗鼓就成了藝術品,等等等等。這樣一衡量我根本沒資格自信:沒一樣特長可與人較量,而我自認還有些自知之明,找不出能高人一籌的地方,因而很自卑,沒哪件事做前不心虛,也就很少去試不熟悉的事,怕做不好,怕丟人,怕因此打擊自己已經少得可憐的信心,比如disco,死活不跳,告訴人家沒有樂感,別人反駁我:你不是練藝術體操嗎?怎麽會沒樂感?隻好強辯體操音樂不一樣,舞廳的曲子節奏太快,跟不上,就連體操的音樂也常覺得太快了;不過慢自有慢的好處:教練誇我平衡好,看我做不緊張,好像不用擔心掉器械,雖然我這兒已經手忙腳亂了。

 上大學了還壓胳膊壓腿從基礎開始練藝體是因為從小就著迷所有形式的舞蹈,喜歡或用身體或用嗓音表情達意,如果說小時候還有過理想,那就是想當個舞蹈演員,小學的時候也曾報考過舞蹈學校,幸虧心明眼亮的老師沒看上這個沒舞蹈天份的孩子,我才正常地讀書升學,現在看演唱會,經常想:當初學了舞蹈,長大了充其量也就是那些看不清麵孔沒人注意的一群伴舞中的一個吧?那樣的話我的一生又會是怎樣的?感謝上蒼及時掐滅了幼小的我的幻想,但我愛舞蹈的心從沒變過,上了大學自然積極地擠進藝術體操隊.

  不過不能從此斷定我性子慢,從吃飯到開車我可沒一樣能慢條斯理地去做的:大學的時候我總是第一個衝進食堂,等別人打來飯我早就吃完了;在路上最恨在快道上晃蕩的慢車,看看時速表前麵那車正好壓著限速開,真想踹它一腳,這種車還特沒眼力,你就是盯著它屁股開上五分鍾它也毫無反應,逼急了我就忍不住按喇叭,要是再給耽誤了前麵的交通燈我真是恨得牙癢;大眼兒一看我好像挺淑女,一般不會料到我是怎麽開車的。再有一樣就是交卷快:中學時好朋友說最怕考試坐我旁邊:聽我刷刷寫噌噌翻卷子她就心焦;這純粹是習慣,跟胸有成竹不沾邊兒,我幾乎總是第一個交卷,完全是因為但凡仔細複查必定越查越錯,為了少犯錯誤還是早溜吧。高考第一科語文我又交了頭卷,第一個走出了學校大門,好家夥,門兩邊站滿了眼巴巴往裏瞧的家長,終於找到我媽,看她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早交了起碼題可能都做了,憂的是我怎麽不再坐會兒查查,幸許能高幾分兒。

 自己做事比大多數人快一拍是因為沒有耐心,這一點好像很突出。有時候確是手腳麻利,也有時屬於偷工減料,比如塗好洗手液別人搓四下我給減半了當然就快,洗好了人家拿片紙仔仔細細手心手背手指地擦幹,我呢,扯紙擦手一樣利落,一兩秒兩道手續全過一遍,當然手常常還是濕的,可我從不因此改變習慣,實在養不出那份耐心;曾有個舍友是學醫的,告訴我飯要在嘴裏嚼至少九下(或十九下?)再咽,試了一回就放棄了,嘴裏的東西根本留不住,兩三下之後好像坐上了滑梯。從生活小事到工作我天生一個快字,拖拉會讓我心煩意亂,快自然容易出錯,所以顯得馬馬虎虎;不過有一樣快卻是因為有條理:做飯。這是最讓我自豪的地方;從走進廚房到解下圍裙,過程似乎並不複雜,但如何安排事情卻有學問,掌握好了能節省很多時間,其中的道理很有些微妙,我實在說不清了,隻是知道自己就是快。如果人擅長幹一樣,做的時候一定輕鬆自如,遊刃有餘,毫無壓迫,我在廚房裏就是這個感覺,這一點據我媽說遺傳於我的姥姥,我長得也像她,遺傳的力量真是神了。提起快我想起一件事:我在一家美國自助餐館做過,正趕上母親節,這是餐館全年最忙的一天,一天的銷售相當於平時一星期的,客人點好後在收錢時就給了餐巾包好的刀叉,先是兩個女孩兒專門負責包餐具,很快就出現短缺,經理知道我快,讓我一人來,換她們去開票收錢,再也沒出現過供不應求的時候;那天收攤兒他真誠地向我道謝,還給了我三個金幣,可以免費在餐館裏吃一頓。台灣人美國人的餐館都做過,鮮明地感到自己人真黑,不知道美國人在原始資本積累時是不是也那樣。有時候我禁不住想自己似乎最適合做家庭主婦:我竟然從小就愛掃地洗碗擦桌子的,上中學的時候經常提早去學校打掃教室,根本不是為表揚,看著幹幹淨淨的桌椅就是高興。有條理是好事,隻可惜單體現在做飯上;在正經事上我可絕做不到樣樣有序,好不容易找著點兒突出的長處卻不能因此出人頭地,也就是大夥兒聚會時用用。

我好像比別人更要麵子,但凡必須學新東西,我得找個地方偷偷練得差不多了才敢在大庭廣眾之下露臉兒。我因此非常尊敬不怕丟醜的人,我羨慕他們的膽量;試過幾回想想其實隻要去做,事情沒自己想象得那麽難,也沒人嘲笑初學者,隻是道理通了跨出第一步對我始終很難,人的個性真不是幾句話能改的,想想我媽說我從學走路時就膽小如鼠,大人一鬆手就去扶牆,堅決不摔倒,四五歲第一次坐折疊椅小心翼翼就怕一屁股上去弄個人仰馬翻,我也就認了,慢慢來吧。

 性急利索卻又膽怯謹慎,看似“端莊文靜”其實常不耐煩,好像外向善交際,遇到某些場合卻又十分木訥沉默,是不是人人的性格都充滿矛盾?

 要麵子多是出於自卑,因為自卑,所以看誰都比自己好,隻得謙虛些,也就不會被扣上狂妄自大的帽子,有個朋友剛認識時對我說:你一不象北大的二不象學英語的,口氣就象對上海人說你真不象上海人。我知道這是誇我呢:我沒有她印象裏的北大人特有的傲慢也不象英語係的女孩兒那麽開放。上北大的多了去了有甚麽可以此傲人的,也就是剛上大學頭一學期總想戴了校徽滿大街展覽(隻是太害羞才沒敢招搖過市),況且畢業這麽久了一事無成更得夾起尾巴(如果有的話),我常覺得自己愧對北大的名聲,哪還敢招搖撞騙;至於開放,這多半兒有點兒誤解:畢業的時候係領導甩給我們這樣一句評語:這屆學生很老實,意即無才無個性。在校的時候倒聽說些開放的時髦女孩兒,都離英語係遠點兒,至少我們級沒出過風雲人物〔我是說在迷死成打男生這件事上〕;別人卻認定英語是洋玩意兒天天泡在大染缸裏還能清白了?我們在幹甚麽:讀的都是莎士比亞中古英語近了也就是十九世紀的狄更斯,全是老古董,一個原版的Lady Chatley's Lover想給自己的學生放,可看到赤身露體的鏡頭就掐斷,最後不得不放棄,因為斷得實在沒法看了,可我們還是給嚇得氣都不敢出了,在民主樓那間黑燈瞎火的小教室裏我不知道別人甚麽表情,我早已是麵紅耳赤了,那可是大二,白紙一樣的年齡。好啊壞的,我們跟其它係哪有區別呀。如果北大對自己有影響,那是不輕易對別人的生活方式下結論,給自己空間也給別人自由,不受約束也不條條框框地套別人,這個往好了說是寬容,往壞了貶是散漫沒有原則,我自認為挺好:活得自在;中小學太受約束,北大把套兒鬆了,為此我永遠都愛她。

 我總覺得對自身的弱點看得特透,還常常控製不住地反省,越想越自慚,這可不行,得找個出路;自誇做不到,那就騙別人誇你:我的好友讀在職MBA的時候碰到一婦女很同情也很尊敬地說:你真不容易,這麽大了還讀書,有四十了吧?她乍一聽挺舒坦,這結束語可夠噎人:她被生說老了十歲;從此她決定被問到年齡時就來個先聲奪人:索性把自己一杆子打到底:我快五十了,人家看看她,呦,顯得挺年輕嗎。我對付自卑跟她有異曲同工之處,不過不是經驗的總結,打一開始就這樣:還不待人家下結論,我總是搶先把自己貶一通,(真心實意的)弄得到頭來賺了一大堆溢美之詞,還被使勁兒地鼓勵說我真是個好姑娘完全應該有自信,對此我是卻之不恭受之有愧呀;人心總是傾向於同情弱者,對謙卑的人從不吝嗇讚美,你說自己不好,別人隻能四處挖掘你的優點了;我也就利用這個下意識地圓滑一回,自信找到點兒,可惜隻能維持到談話結束。久而久之,我發現還是要試些新的事情才有實效:第一次單個開個幾百裏小貨車;自己組裝個家具,等等;生活中的小事能一點點充實自信,做得多了心裏自然就踏實了,信心也不是海市蜃樓,無中生有沒有底氣的了。

 但因從小就缺少自信,習慣至今還是過於依賴別人的肯定,太在乎旁人的意見,總想讓所有的人滿意,為所有的人喜歡,根本做不到我行我素,也常沒有主見,覺得誰都有道理,自己的做法情緒也就時為外界左右,時高時低,心裏負擔很重,怎麽也瀟灑不起來,隻能羨慕獨來獨往逆流而上的人了。

 如果還有一樣與人不同常為人提起肯定的話,那是自律,這實在說不上是好是壞。我的血型是B,按日本人統計的說法這類人散漫怕約束,思維活躍,有藝術氣質善創造;藝術氣質完全談不上,散漫倒時有所感,所以自己性格中極強的自律的一麵我實在解釋不通。大學舍友畢業的時候曾說四年來最佩服我的意誌:隻要我覺得該做的事不管多枯燥也能堅持,而且不為外界誘惑幹擾。這一點在鍛煉上體現得最突出:從大學開始到出國讀書工作從未因任何事終止過運動,一旦養成習慣就象陀螺一樣停不下來了;常聽人說喜歡有對手的運動因為那樣有意思,而一個人一次幾十幾百地數數做仰臥起坐實在乏味透頂;我才發現對別人來說鍛煉還得有趣才行;自己常年堅持卻從不是出於興趣:以前很怕水,看著泳池就有些頭暈,但後來覺得遊泳大有利於上肢的發展,就開始學,從讓自己浮起來都似乎做不到到現在每回遊個一千多米;遊遊又發現蛙泳多練了腿,手臂和肩卻弱些,而平時練體操腿已得到充份運動,就開始加學自由泳;看看泳池裏大多是男的才遊蝶泳,為了虛榮也自學了,每回撲騰兩圈兒;怕腹部長出多餘的脂肪就開始做仰臥起坐,從幾十做到現在的一次三百多;為了練手臂的力量試做伏臥撐,開始隻能撐著沙發,現在咬咬牙撐地也能做幾十了;聽人說東方女人容易骨質疏鬆需要練舉重增強骨頭的力量,力馬就加一天專門舉重跑步,雖然覺得一圈圈跑步真枯燥.想想沒哪樣學的時候是出於好那個,隻是覺得應該做,就學了,而且循序漸進地不斷加碼,自己也不知道何時是極限,人家猛一聽我的運動量都嚇一跳,其實是數年積累的結果。我喜歡仰臥起坐伏臥撐嗎?我不信有人真愛做,甚至對遊泳我現在也談不上熱愛,但除了體操以外,我運動不是緣於興趣,也就不會因為沒意思就不做,在別人看來就顯得非常自律了;不過平心而論,寒冬臘月的黑天提了包出門開車二十多分鍾去體育館,幾次容易,天天年年的怕真要有些堅強的意誌才行;毛主席不是說過:一個人做一件好事不難,難的是一輩子做好事。鍛煉情同此理。不獨運動,其它地方我也能不怕枯燥,做些機械乏味的事而不抱怨,時間長了嚇自己一跳:我可別變成機器了!

 好朋友誇我的一條是少虛榮,虛榮誰沒有?恐怕程度都差不多,隻是表現出多少怎麽表現不同而已。有些虛榮覺得太俗,而自己又千方百計要做得人見人愛的,就把它壓製了,其實心裏清楚女人的虛榮自己一樣不少,比如對容貌對衰老的過份敏感。象鍛煉這事兒,之所以能有如此的恒心和毅力,健康隻是一小部份原因,保持體形才是最大的動力,對衰老的恐懼讓我對身體苛刻得非常人可比,我畢竟不能阻止衰老,但還是想盡最大力量延緩它,改變自然的事我不做,比如動個手術吃個藥甚麽的,我堅持上帝給甚麽就接受甚麽,但鍛煉可改進的話再艱苦我也會做。

 女人都怕老,但像我這麽敏感的似不多見,不然怎麽很少有人像我這樣瘋狂地鍛煉,還是她們掩飾得好?十九歲的時候我就開始恐懼了,春天來了就跟林黛玉似的在未名湖邊歎落花,嫌大學的日子溜得太快,想象老了會如何回憶青春了,我實在是身在福中時也想惜福,從沒有想當然地享受年輕,但上帝並不因我謙恭的態度就多給些好日子,眼看著一年年就過去了。以前最怕人家為了我的容貌喜歡我,雖然自己並不是美如天仙,還是對此過敏,有一次問了個傻冒問題:你是不是因為我的長相才喜歡我?你說讓人家怎麽回答?是吧,顯得膚淺,不是吧,你不可愛人家為什麽要喜歡你?那個老實孩子老實地回答是,氣得我夠嗆,第二天就不理他了,覺得受了汙辱:怎麽自己就剩下與生俱來的一張臉了?一向認為性格的魅力才有價值,而漂亮的臉蛋兒常讓我跟俗氣傻氣連在了一起,所以那時我的邏輯是說我漂亮就是變相地說我傻,當然不幹了。當時我神經搭錯了嗎?同時為了積累“魅力”增加“內秀”,我四年如一日地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不參加社團不去藝術團不去跳舞沒有社交,還練甚麽藝術體操提高小資情調,周末甚麽的也在教室練“內功”,就等練得一身上乘“功夫”被哪個優秀男兒慧眼識“美”從此恩恩愛愛了;那時我總是背著裝得滿滿的沉甸甸的草綠色書包來去於教室宿舍間,再加上因為窮而寒酸的衣著,在我那十分活躍的好朋友看來當然沒有虛榮了,有一個男孩兒曾在路上攔住我問:同學你挺樸素單純的,是數學係的嗎?你猜怎麽著?我還挺高興呢。周國平說過:男人通過征服世界征服女人,女人通過征服男人征服世界。說到底都是虛榮在做功。力單如我者,也有征服世界的“雄心”,隻是給虛榮作了自己的詮釋,以自己的方式表現了,與別人其實殊途同歸,奮鬥的目標都是一致的,卻不料被認為樸素單純不俗,早知滿腹經綸與愛情基本沒有關係,恐怕也不會把那麽多周末浪費在教室了,早就打扮成花蝴蝶哪兒人多往哪兒湊,想想年輕輕的怎麽那麽迂腐。

 因為對男人的品味很多時候不敢恭維,結果弄得自己對待外表前後很矛盾,盡管認為即使女人,隻有一張臉也不能就魅力四射,甚至曾痛恨以貌取“愛”,相信最重要的還是所謂“氣質”:一種性情本性修養外貌的綜合,可還是想永遠年輕,私下裏也十分地願意漂亮得象明星;覺得不能做繡花枕頭,可聽說了哪個防皺霜有效花再多錢也虔誠甘心地上回當,現在誰要再誇我漂亮,再不會心頭火起,還忍不住私下裏美滋滋地想:真得嗎?照鏡子也挑最容光煥發的零星片刻。

回頭看看,真應了開始說的話,這兒那兒的得著空子就吹吹自己,我怕把自己說太差勁了臉麵上過不去;很喜歡清張岱的小品,他在“自題小像”和“自為墓誌銘”裏瀟灑地把自己罵成沒骨氣虛榮浪蕩無為的公子哥兒,我可學不得他,把自己那點兒底兒全抖出來,人家的文章中學裏學文學史裏提,我可隻是一無名小卒,甚麽都說了還怎麽在朋友中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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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sesamepeanuts 回複 悄悄話 真是好文采!
dizhu123 回複 悄悄話 very goo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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