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謅07
糊塗度日,盲目熱愛
去年沒能去麗江,這回決定補上.問所有去過的人,都異口同聲地說:值得去.沒有人不喜歡那個偏遠的古鎮,於是我想它一定有獨特的魅力.在西湖呆了一天半後十一號中午坐上飛昆明的班機,下午三點多準時落在昆明機場,因為離去麗江的下趟飛機還有四個多小時,於是去昆明市裏一個所謂的小吃街轉悠,希望能吃上地道的雲南飯,上次對昆明就沒有好印象,還不如陳舊的西安,這次依然覺得它土,而所謂的罐罐米線辣得我沒能吃幾口,味道也有些怪,去附近的家樂福買了一捆五加一瓶紅棗酸奶,當時就喝了兩瓶,賣東西的小姑娘騙我說這個可以帶上飛機,結果安檢的時候果然被扣下了,我實在舍不得扔了美味的酸奶,於是站在安檢口又喝了兩瓶,還得讓人家看看空瓶子才過關.
昆明到麗江一個小時的飛行,感覺剛坐好就下了,外麵的天已經黑下來,這個麗江機場簡直就不能叫做機場,作火車站都嫌小,外麵停了幾輛出租車,上了一輛女司機的破車,她要八十,四十分鍾到鎮上.開出中學操場般大的機場,就上了鄉村小路,天已經很暗,又很少路燈,隱約可見路旁樹後的村落,讓我想到小時候家附近的農村,感覺立刻就不大對了:跑這麽遠就是看看這樣早就熟悉的農村?
司機是個納西女,四十多,皮膚黑黑的,看去挺樸實的,事實上樸實的納西女還是比我狡猾,十幾分鍾的工夫就說服我改了主意,去住她推薦的客棧.我原在網上訂好了憶江南客棧,網評不錯,但司機說那個地方雖在鎮子上,但離鎮口很遠,下了車還要走二十分鍾,石板地沒法拖行李,提著過去很累,而且天這麽黑了,這一路可不安全;我們可以試試她說的這個納西女開的店,先去看看,好了再住;黑燈瞎火人生地不熟的,我可不想到處瞎撞,於是決定看看.
車不能進鎮,停好了她帶著走了幾分鍾就到了一個叫納西女客棧的小店,就是老宅改的,門外是條流動的清水,水聲幹淨悅耳,老板娘帶我們上了二樓一間所謂大房,屋內的設置很居家,不大象正規的旅館,小小的浴室十分簡陋,一看就是用了最少的錢裝修的,洗澡的時候連門都關不上,心裏雖有些不滿意,但以為客棧大概都是這樣的,又這麽晚了,就決定先住一晚.司機很熱情地給我們安排活動,說第二天可以帶我們轉一天,去茶馬古道,濕地,滇緬玉石城,早上九點多來接,一天一百五;晚上在鎮上轉轉,第三天整天都可以在麗江逛.後來想想,除了賺錢,她不過是想拖得我們無法換店.任何一個極度商業化的地方都不會再有樸實的當地人!
上廁所的時候看見一隻小黑鼠迅速地穿過,我以為眼睛花了,也就沒注意;第二天晚上證實確實有老鼠,而且它很放肆地活動了一晚上,完全不懼人,它不怕我我就怕它了,把白天攤開的零食都扔了,放在沙發上的睡衣也不敢穿.小時候誰家沒有老鼠呢?但現在就是覺得髒.
洗了澡出來,在店裏的小姑娘指引下去了著名的四方街,這是鎮子的中心,所以僻出一小塊兒地方,可以集會,可以活動.去前恰好看再說長江講到麗江,拍到這裏,大清早安靜的石板路上被清水淹沒,水隨走勢自然地衝洗一遍小街,根本就不用再打掃,那個畫麵非常寧靜而美麗,讓我生出向往;但電視與現實的不同是:我不可能看到一個沒有人的大街;而擁擠的人流把安靜的古鎮踩踏得沒有絲毫的安寧,我也就感受不到任何它原有的美麗.
四方街的一麵是一家挨一家的酒吧,個個聲震如雷,走過幾家,全是DISCO廳;十點多的小街上擠滿了人.電視上介紹有法國人若幹年前來這裏就決定定居,開了小小的餐館維持生活,我不相信他喜歡的是如此的古鎮;幾分鍾之後,我就開始後悔:我絕不喜歡這樣的地方!如果可以,我當時就想離開.
第二天一大早起來我就決定換地方,東西都收進了旅行箱:我不喜歡這個破舊的客棧,和它極其狹窄不平的樓梯,它讓我很壓抑,但我沒能換,下得樓來小姑娘就熱情地介紹我們去一家納西小店吃正宗雲南米粉.這回她沒錯,米粉非常好吃,第二天早上我們又吃了一次;吃完司機已經到了,我們隻好坐上車去了茶馬古道.幾年前我看過一個同名的電視連續劇,還不錯.來到實景地,我隻能感歎想象和現實的距離.幾個納西男人領了自家的馬帶客人上古道.這一趟兩個多小時要近四百,實在貴得離譜,但既然來了不去也不對.我剛騎上一匹黑瘦的小馬就嚇得要下來:坐不穩,覺得隨時要掉下來.我說我寧可跟著走,我不怕山路.人家說沒法走,必須騎馬.上了山我意識到:確實沒法走,不要說我穿著修閑鞋,就是專門的登山靴也不行:路上都是泥,一踩一個深坑.就是坐在馬上,我的鞋和褲腿還是被濺滿了泥點兒.
茶馬古道,運茶葉的山路,在這一段,不過是小小的山包.走到頭,站在山邊,倒是能望見很遠的大片濕地,但我每次HIKING的山都比它高,風景都絕不遜色,我為何要花四百塊錢騎馬上這個山?!
回來的路上路過一個果園,看到掛在枝頭的大桃,和第一次見的葡萄園,讓我十分渴望,等坐著破船在濕地上轉了一個小時回來,就去摘了六七個桃和兩大串葡萄,可桃隻吃了一個,葡萄也吃了幾粒就扔了,這樣改良過的水果更適合掛在樹上想象它的甜美多汁.
吃了午飯去束河,在去的路上進了著名的滇緬玉石城,這個店是我見過的最氣派的商店,建得象宮殿,店周大片空場,可不是有錢嗎,我相信每個進去的人都買了玉,人家還一分都不講價,出來的時候我的脖子上也掛了一個小佛,我也才知道男戴觀音女戴佛的說法.這個佛是白色的玉,有些翡翠, 那麽多的玉我根本不知道選哪個,最後店員給挑了兩個,我其實更喜歡另一個有點兒暇疵的,這大概就是眼緣,但無論店員還是朋友,都更喜歡這個,我就要了它.這是一份美好的祝願,我答應一直戴著,用自己的體溫,慢慢暖它.
束河其實就是另一個麗江,規模小些而已,因為沒有那麽有名,也就清靜很多,跟著司機小小轉了一圈,快出來的時候看到一條清澈的小河,水流很急,不知道從哪裏來又流向哪裏,臨河幾個小酒吧,安靜地坐了幾對,給我留下印象,決定第三天來這裏坐坐.
下午回到麗江,客棧的人說不能在鎮上吃飯,太貴,也不地道,於是我們就走出鎮子,在舊城邊騮達,也沒看到什麽,累了就進了路邊一個破破的小店,就三張桌子,兩撥年輕人已經吃得差不多了,老板娘是個年輕的姑娘,不到三十,有一米六八六九,皮膚有青瓷的感覺,打扮非常隨意卻自有一般瀟灑,五官沒那麽標準,卻很有氣質,非常耐看有味道,應該不是本地人,我很好奇,幾次想開口問都沒好意思;我們要了清湯火鍋.就是一個電爐,坐上一個鍋,比家裏還簡陋,老板娘加一個幫手,就三桌已經忙不過來,得催好幾次才把幾樣菜上齊.這頓晚飯吃的真沮喪.老板娘仔褲穿得很低,低得露出一小截屁股,內褲都出來了,但放在她身上就是覺得很有個性.麗江有很多這樣讓我好奇的年輕女子:我不知道她們為什麽落在這個地方,又有什麽特別的故事發生在她們身上.這一點讓我覺得麗江有它神秘的地方.
與老鼠同睡一晚之後,第三天一早就各處轉,無意中走到小吃街,各種餐館都有,早知如此,何必跑到鎮外小街邊亂吃,客棧的人怎麽騙人呢?
雖已過了黃金周,街上還是人流如織.麗江在我看隻剩下屋頂,腳下的石板路,和條條清澈的流水可看,所有的老屋都變成三種店鋪之一:小商品,餐館,客棧.走在擁擠的人群中,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這裏90%的人都是二十多的年輕情侶.也許,隻有他們才會對麗江有感覺.我想:如果我還是哪裏都沒去過的大學生,心裏又裝滿了浪漫的幻想和無端的好奇,那麽即使是擠在人堆裏,也依然會覺得這裏很美:單是踩在石板路上,都是那麽新鮮有趣.如果再有心愛的人作伴,這趟旅行就將成浪漫的回憶,心中留下的,隻有四處流動的清水,古老的房簷,和一條條石板小巷.可我早已走過很多地方,經曆了很多,我早已厭倦商業化的地方,這個我看來已經麵目全非的古鎮因而不再有任何吸引力.
我忽然想去找找原先訂過的客棧,想看看它到底在哪裏,於是拿著地址問,挺好找的,進客棧一看,這才象正規的旅館嗎,雖也是老屋改的,可室內設計很時尚,當即就決定換,還好不到十二點,時間來得及.店裏一個服務生幫我們把行李拿回來,安定在新的地方,我的心情忽然就好多了.
午飯過後走出鎮子打車去了束河,找到昨天那個有流水的酒吧,要了一壺浦耳茶,靜靜地坐了一下午;在悅耳的水聲中,聽到一句:沒有休止符的感情沒有力量.我不懂音樂的休止符,但這句話卻仍然讓我覺得無比性感,有力,和美麗.
酒吧的牆上貼著一張海報照片,一個側身坐著的年輕姑娘拿著吉它在彈唱,問服務生,是這裏的駐唱歌手.遠遠看著,總覺得跟大學時候的自己很象,尤其是黃褐色的頭發,當然她的很可能是染的.誰不曾有如花的美麗容顏,然而花開花落,已成兩番強烈的對比.我還能在舊人的眼裏,看到從前的自己嗎?
我很希望有人來唱歌,但他們說歌手今天可能來不了了,不過其間來了三四個人,還有個小夥子拿了吉它,而且真的彈唱了幾首,另一個長得挺漂亮的女孩兒也上去跟他合作了三首.他們好象很熟悉.我仔細看看那個女孩兒,好象就是照片上的歌手,但也不肯定,也沒好意思問.
第二天兩點半的飛機,我們吃了早飯去附近的農貿市場買當地的石榴和新鮮核桃,又在客棧的小院兒坐了兩個小時,院裏有棵桂花樹,飄著淡淡的花香,感覺些悠閑的氣息.聽納西的小姑娘講有個還算有錢的男人每年有五個多月都呆在麗江,幹什麽?找情人.有時候一個星期找三個.這大概是麗江又一個吸引人的地方:在這個偏遠的古鎮陌生的人群裏,你可以拋開一切約束,盡情地放縱一下,是壓力的解脫,也是激情的釋放.
下午兩點的飛機,約好的司機十二點四十五才到,真有點兒急人.他說二十五分鍾就到機場,把車開得隨時要出事,幾次心驚後,我已經忘了時間緊迫,隻希望不要出車禍.
都辦了登機手續才知道飛機無限晚點,幸虧及時退票重買另一班,否則當天就要滯留在機場.後來知道那趟飛機在上海因故障停飛,根本來不了麗江,那班飛機的乘客都被安排在旅館住下了.我是無論如何也不願意再呆在這裏.還好昆明飛北京隻有四十多分鍾的誤點,終於按原計劃十四號晚回到北京,雖然已經是晚上十二點,從西南小鎮回來,覺得北京真親切!
幾天後跟同學聚會,才知道這樣的總結:麗江,不去後悔,去了更後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