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謅07

糊塗度日,盲目熱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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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邊的人—大學舍友廖

(2010-07-15 13:11:55) 下一個

自從在校園匆匆分別,再沒見過住我上鋪的廖,也許,這一輩子都可能不會有機會,盡管我們曾有四年朝夕相處;在那些轉瞬即逝的青春日子裏,誰也沒想過大家隻有這麽四年同吃同住,從此將天各一方,直到生命終點,誰也就沒在意過,珍惜過.前兩年驚聞大學另一個班的海燕得病去世,從發現癌症到一期化療都沒堅持下來也就三個月的工夫,讀著同學的EMAIL,忽感生命的脆弱,眼前還是記憶中那個貴州來的瘦瘦高高清清爽爽的小女孩兒,穿著鮮紅的羽絨衣興奮地玩雪的情景,記得那張老照片中她跪在雪地上,雙手揚起地上的雪,青春的麵龐仰望湛藍的天空,目光裏全都是純粹的快樂,燦爛的陽光映著朝氣蓬勃的笑臉;記得每個周末她都精心打扮去舞會,一年後就成了舞藝精湛的舞棍’,那麽鮮活的生命,怎麽就這樣消失?在飛揚的青春,誰能料想一個人的生命這麽短暫?一切美好的都並不理所當然,一切生命,都有終點,有時候,且是那麽突然而不合情理;也許,在記憶中留存過去,在文字中記錄從前,是唯一保存生命和青春的方式.

 

   廖來自廣西,個子不高,離一米六還差一小截,臉圓圓的,戴著度數很高的厚厚的白框眼鏡,記憶裏就沒見過她摘了眼鏡的樣子,皮膚很白,按現在的標準,好象有些胖,不過大學的時候大家似乎都不在意體重,我那一頓六兩米飯加點心的主食飯量還遭男同學的嘲笑,但我反駁他們那麽點兒飯量還是男的嗎,入校一年長了十六斤也毫不在意;廖也從沒有為體重自卑而想去減肥;她說話也帶著些廣西口音,但比宿舍的另一個廣西女孩兒老莫標準多了;她且有很好的歌喉,矮小而結實的身體裏蘊藏著很多音量,最擅長蘇芮的歌,最喜歡唱譚永麟,經常坐在自己的上鋪認真聽歌輕聲哼唱,這也是她最大的唯一的樂趣和娛樂.在她的歌聲中,我能清晰地感覺廖是個很有激情的人,有點兒外冷內熱的勁兒,平時不顯露,一旦掀開個口,就象火山一樣,爆發力極強.

 

   廖以當年全省外語類第二名的成績進來,可以想象在中學時一定是叱吒風雲的人物,是楷模,得老師寵,被同學羨慕,過的是掐尖兒的日子,在她們那個縣城,盡人皆知,甚至呼風喚雨:媽媽是縣兒童醫院院長,舅舅是縣教育局局長,而她讀書的縣重點的校長也是她的親戚,她的弟弟兩年後上了複旦.這樣的成長背景下廖的優越感自然很強,但進了大學才發現,沒人再把你當中心人物,沒人對你的過去感興趣,你就是國家主席的女兒,也沒人巴結,這裏的學生,大多在中學都有顯赫的戰績,誰也不大容易高看別人.廖似乎一直沒有轉過這個彎兒,想清這個理兒,性格又不那麽開朗放鬆,挺標準的A型血,很多事情和情緒都壓在心裏,所以四年都很沉悶,不太與人溝通,印象裏她一進宿舍就爬上自己的床鋪,打開自己的日記本,擰開筆帽,就那麽坐著開始憤筆疾書,專心致誌,任其她人嘰磯喳喳說笑,充耳不聞,一行行一頁頁一本本地寫了整四年,廖的字很漂亮,四年下來,練得越發好了,當時我感覺她似乎跟世界,跟周圍的人有解不開的結,訴不完的怨憤,而日記成了她唯一發泄的渠道,她就那麽源源不斷地寫呀寫,直到畢業她把二十幾本日記裝進托運的行李寄回廣西,我們也不知道那裏麵到底都寫了什麽,可以肯定的是,一定有對她的幾個舍友的不滿,但我們終是沒有機會向她解釋,因為她從不向人敞開自己,隻是要走的前幾天,她才說大學四年她都很不快樂,所以才寫日記,在日記裏發泄對周圍的不滿,就要四散各地了,她終於自己調整了些心態,平和了很多,卻沒有機會重新來一遍,如花的四年,就這樣陰雲密布地過了,也許,後來自己想想,也是有遺憾的吧?回頭看看,那些單純的日子,無憂的生活,燦爛的陽光,寧靜的校園,有什麽值得急赤白臉冒火的理由?大多都是無病呻吟,正因為少年不識愁滋味,才要為賦新詩強說愁,虛度了多少好時光,但這道理,卻一定要等到經曆了艱難,才懂得:用歡顏掩蓋災難,用沉默消化痛苦,最多不過一句:卻道天涼好個秋.

 

盡管在大學裏受到壓抑,成績也並不突出,又不是美女被人追,除了自己班的同學,無人知道,就是校園裏來來去去的一個普通學生而已,但廖其實很能幹,很有能量,隻是被枯燥的課業單調的校園生活壓製了個性,她的聰明才智在工作後得以發揮,人也比大學那會兒積極樂觀自信多了.畢業她去了廣西畜產品進出口部,兩年後就競爭上崗做了部門主任,一個二十四歲資曆很淺的年輕女子,沒有魄力和強大的內心,怎麽能競爭過工作了十幾年的人?實際上,廖是個事業心很強的女子,幾年之後,她辭職去了一家外資企業,一步步往上走.在別人眼裏,廖應該成了一個標準的女強人,有主見,目標明確.我相信,她在工作中找了人生的目標和快樂.

 

大學裏廖一直沒談過戀愛,也沒聽說過她喜歡誰,更不知道哪樣的是她的TYPE,畢業若幹年後,聽說她結婚了,何等樣人同學也都沒見過,無從猜測.再後來她有了個女兒,曾給大家發過照片,很像廖,小小的年紀已經戴上大大的眼鏡,卻聽她大學時來往最密切的蔡說她在女兒七八歲時離婚了,為了爭奪女兒與前夫打上法庭,最後孩子歸了她,她的這一舉動卻讓我對她另眼相看:這個孩子很小就查出身體有問題,不能走路,一輩子要坐輪椅,要人照顧.她上班很忙,於是她的媽媽提前退休幫她帶孩子.偶爾廖給大家發EMAIL,提起女兒,也隻是說她是個非常聰明的孩子,外婆教她很多東西,言語間都是母愛,沒有透露一點兒痛苦和艱難,沒有任何怨天尤人,反而顯得比大學時豁達.生活真的能撞擊出人本質裏很多的東西,廖原是個很堅強的女人.

 

廖一路走來,讓我覺得對她真是不了解,雖然大學四年一同上課,整日呆在一室,但彼此的心卻離得很遠,那時也沒有興趣去相互認識,而簡單的大學生活,更沒有提供機會深入彼此的心裏,直到走進社會,每個人的個性與潛能才漸漸顯露.其實,回頭望,我們每個人,都走出了大學時代無法想象的人生路,比小說更加戲劇.

 

那個小小個子頭發微卷哼著我不懂的粵語情歌宣泄內心澎湃情感的廣西女孩兒,而今怎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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