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感覺的北京男人孫同--聽歌讀孫同

男女之間,講究個感覺,說不清為什麽,倆人就對上眼兒了,俗稱CHEMISTRY;聽孫同的歌,我竟然有類似的感覺:砰然心動.電視上放連續劇’二十九天半’,片尾曲’一筆勾銷’,那個有些砂啞低沉倔強的聲音一起,仿佛是靈巧的手指,輕輕就撥動了情感深處那一分敏感,調動起我所有的情緒,不由分說地去感覺,去觸摸,去體味它的旋律,它的詞,那個歌手的聲音,甚至聲音背後的那個人,還有他的故事;盯著一行行迅速掃過的字幕,驚奇地發現,它的詞,曲,歌都來自一個叫孫同的人,他是誰?怎麽從沒有聽說過?

 
趕緊上網查,資料卻少得可憐,隻有<<中國新聞周刊>>上很早以前的一個短篇報道,才知道他並不是職業歌手,北京人,生於一九七零年,受家人影響,沒有向專業方向發展,但每每在台下聽歌,就有衝動拿起吉它,跳上台吼兩嗓子,他曾這樣說起自己的音樂之路:’ 我曾經很向往音樂這條道路，也為此奮鬥過，夢想著有一天能成為明星，能親眼見見和自己同名的那個明星．但是家庭的反對讓我放棄了自己的夢想，於是我過上了一個普通人的生活，有了一個穩定的工作．但我發現這並不是我喜歡的生活，每當我在電視上看見他們拿著吉他瘋狂的呼喊的時候，我的心便跟著跳了起來，這時我才發現，我的生命裏不能沒有音樂．＂喜愛是最好的老師＂，你隻有喜歡，才會努力的去做，用心去做．我喜歡音樂，於是我重新拿起了我那把陳舊的吉他，為了我的夢想.....’.他最終還是追隨自己的性情,在一九九四年創作了濃濃北京味兒的’這麽冷的天兒’後簽約了大藏公司,同時在這個唱片公司的李娜因為《青藏高原》成名、戴軍因為《阿蓮》為人所知，雪村憑了《東北人都是活雷鋒》一炮走紅,孫同卻沒能借自己的原創浮出水麵,仔細聽聽這首歌,琢磨琢磨它的詞,也就不奇怪了:絕不是詞不好,曲子差,聲音沒特色,喜歡的人,會越聽越有味道,但它跟其它三個唱紅的歌從內容到旋律到歌聲都太不一樣了,如果當時的市場大眾迅速接受了它們,自然不會對’這麽冷的天兒’感冒,一句話:它生錯了時代,就象崔健,隻能唱響在八十年代;這份懷舊的情緒,幾分落寞,些許甜甜暖暖的回憶,是真實也真誠的孫同,這個歌,在潮流之外,屬於八十年代,對那些七十年代後期以後出生成長起來的聽眾來說,大雜院兒的貧窮樂嗬的童年很陌生,也就難以引起共鳴,隻有經曆過的人,才記得: 紮小辮兒,爆米花兒,揀煤渣兒,搓對家兒,和那些簡簡單單的遊戲, 那些憶苦思甜的歲月,文攻武衛的年代,隻有走過了一個個長著凍瘡的漫長冬天的人,才會感歎:’這麽冷的天兒’,才會理解:’今天的天上，還飄著昨天的雪花兒。’;才會懷舊: ‘你說怎麽回事兒？這種天兒？現在的你，已不是從前那個小孩兒。你說怎麽回事兒？這種天兒？過去的日子，就是這麽一陣煙兒。’

 
其實不獨這有厚重內容的第一首歌,即使後來他順應了些潮流作出的愛情歌曲都脫不了那麽點兒寂寞和孤獨,孫同其人其歌,因為不時尚的個性,因為太聽從自己的心太不懂流行,始終被排斥在主流之外,時間向前推移,大眾的趣味越來越娛樂通俗,而娛樂拒絕深刻沉重,孫同的歌聲歌曲,也將長久地孤獨下去.

  
但這又有什麽要緊?總有如我一樣的聽眾,在偶然的一個機會,聽到這樣’有感覺’的歌聲,這樣’有感覺’的旋律和歌詞,象遇見了陌生的熟人,理解了,欣賞了這樣’有感覺’的人,願意敞開心靈去貼近他的歌聲歌曲,在我的心裏,他已經而且永遠是明星,即使他一直不為人知;我願意這樣支持依然寂寞的他的處境和歌.

 
那個當初站在台下渴望成為舞台上被人追捧的孫同,已經拋棄了少年的虛榮,走向成熟,也安於了寂寞,從九四年到現在的十四年間,用自己的生命體驗和敏感,對生活的理解,刻寫出不多的十幾首幹幹淨淨的歌,不炒作,不宣傳:’放棄了進入目前主流環境的想法和狀態，我更願意這樣，直接的將我的作品展現給大家，而不要那些不必要的噱頭炒作和叫賣！’他說請原諒他僅剩的清高,何來原諒?正是他的清高,讓他創作的每一首歌都深思熟慮,異常精彩;也正是他的歌曲的不媚俗,他的聲音的不流俗,讓我聽起來那麽’有感覺’:好象是第一次,麵對陌生的歌聲旋律,竟象麵對了一個熟人朋友,想坐在他的對麵,靜靜地聆聽他的心聲,我也不願意把他的歌稱為流行歌曲,不管他初衷如何,這些歌不是要流行的,它們更象桌上展開的老朋友的來信,是留給朋友在靜夜裏細細閱讀的,讀他的閱曆,讀他的愛情,讀他的性情,讀他的人生思考,讀他的溫暖的心.這樣的朋友對他來說也許一直不多,但真了解又何需一擁而上的喧鬧?

 
孫同的嗓音,歌詞,曲子,都透著十足的北京爺們兒的味道,卻少了北京痞子的玩世不恭和憤世嫉俗;他的詞與曲,總是簡簡單單地開始,他的歌聲,總是輕輕地啟動,讓我看到一個熱愛世界,熱愛生活,也愛著自己的姑娘的小夥子,穿著隨意的白襯衣洗舊的牛仔褲,坐在路邊,自彈自唱,從心靈深處,流淌出他對生命的愛,思索,理解,和些許感慨困惑掙紮不甘執著,這種種情感的真實,真誠和認真,他聲音裏的男人的倔強和素描般樸素而濃重的愛,讓我共鳴,讓我欣賞,在我眼裏,孫同的歌聲悅耳悅心.

 
愛情是久唱不衰的主題,卻也最易唱成陳詞濫調,孫同隻有三首歌直接表達愛情:’一筆勾銷’,’不解之緣’,’愛你愛得老了一點’,都是電視劇的片尾曲,是否是應景之作不得而知,但我相信他絕不應該隻是為電視劇的故事而寫,其中是有他自己的故事和感受的.

   在他的愛情裏,也有不期而遇的心動,有濃厚的思念,有綿長的傷心,孫同寫來卻是不動聲色:他愛得象個爺們兒;他的動心,從不張牙舞爪,那份人海之中不期而遇的驚喜,不需要豔麗的色彩渲染,不絮絮聒燥;他也愛得心跳淩亂,更愛得有些靦腆內斂,所有的激情,都藏在夢裏的萬水千山之間,不言而喻: ‘你就這麽來了,來的有點突然,記得那天,海水正藍;心就這麽跳了,跳的有點淩亂,還好沒有讓你,把我看穿;人就那麽變了,變得比較孤單,夢裏夢外,萬水千山’ (不解之緣).他的愛情,象他的旋律,象他輕輕唱起的低語,沒有濃墨重彩的開始,卻一樣地深情,一樣地真誠,自自然然就唱進了我心深處:’你怎麽可以,怎麽可以,讓我變得那麽勇敢,你可知道,你可知道,這句話本來應該放在心間…我才知道我才知道 你和我注定就在這一天,結下了不解之緣’ (不解之緣).

 
對心愛的姑娘,他付出的是無言的溫柔依戀和牽掛,從不讓語言把它泛濫成災,他隻是牽著她的手,給她溫暖,隻是在她身邊,心不肯走遠:’你冰涼的手,我來牽;我心中的話,你是否了解’(不解之緣);’你的溫柔象根風箏的線,讓我停在起起落落之間,不肯走遠’(愛你愛得老了一點);在愛中,他的思念傷心和孤獨,從不大喊大叫,如他的歌聲那般,輕輕地起,又輕輕地落在轉折處,無任何矯揉造作,哭天抹淚,這樣的含蓄節製,絲毫不妨礙他愛得深厚,讓我尊重欣賞.

  即使無果,他依然付出歲月和自己的寂寞悲歡:’ 愛你愛的我又老了一點,那條皺紋還在繼續蔓延,傷心無奈象根點著的煙,抽來抽去抽也抽不完…直到有一天,我的心已不再亂,奔波的腳步,還依然向前,放眼了世界,你的我的他的悲歡,還留下什麽,能讓我,擋住時間…’ (愛你愛得老了一點),那曾經的誓言,依然守候在他的心裏,雖然他無法阻擋時間的腳步讓從前的愛漸行漸遠:’昨天的諾言,依然回蕩在耳邊,我還是我嗎,都不忍再看…愛你愛的我又老了一點,可你依然還是那張笑臉’(愛你愛得老了一點):是的,誰不會愛得一點點老去?誰能躲過愛的傷心無奈?誰不是愛得孤獨寂寞?愛到盡頭,都不過是一個擁抱,不過是曾經吧?: ‘還是停下吧,管它天涯海角,最後不過是,一個擁抱…,幾年過去了,再一筆勾銷,你和我不過是彼此曾經的停靠…’(一筆勾銷).

 
因為終究是失去,因為了解了能與你漂泊江湖的知音終難尋覓,所以他安於孤獨,失去並不讓他痛不欲生,尋死覓活,就這樣對自己說算了吧,就這樣獨自走下去吧:’ 還是算了吧,孤獨挺好,不想讓自己,再被打攪…自己高興吧,這樣很好,何必非要分享,擔心多少,自己努力吧,放心越飛越高, 何必非要為你,亂了目標…就算一顆心無奈了能去到哪裏都好,這樣聚散著分離著自己看自己的笑’. (一筆勾銷)這樣的失戀,不拖泥帶水,硬朗簡單,有些無奈的灑脫,灑脫得又有分寸:對這樣的男人,你就放心愛吧,他是你的依靠;即使有一天愛已走遠,你也放心走吧,不用擔心他從此站不起來.

   
孫同在唱著思念和牽掛時是輕輕的收斂的,帶著北方男人的俠骨柔情:’隻要你不再拒絕,漫漫長路,我心甘情願’ (愛的聲援);在唱著傷心無奈孤獨時,是倔強而不甘的,又是節製的,象大海磨礫過的沙質的聲音裏透出北京男孩兒特有的灑脫和大氣,一張一弛之間,依戀和舍棄之間,傷心和灑脫之間,輕柔和剛強之間,皆是自然天成,互相襯托,柔情得有力,堅強得溫柔,無論留或走,都是真誠的愛,它不再是少年的風花雪月,它卻從沒衰老,那個底子裏,是孫同依然跳動的生命激情.

   
更多時候,孫同在悵惘失去的簡單快樂的童年,感慨世界的改變,困惑陌生的人群,這一個’天真的掉了隊的孩子’,在掙紮中試圖跟上時代,尋找出路,繼續向前;懷舊的人不會冷漠:從’這麽冷的天兒’,到’以今天的名義’,我讀出的是孫同的溫暖,他對親情愛情友情的渴望和戀戀不舍.

  
那飄飄揚揚落下的雪花,那象靜靜悄悄的雪花般飄來的他的歌聲,分明落在了我的童年記憶裏;呼著白氣的’這麽冷的天兒’,領我們走向的是遙遠的過去,孫同的歌聲,仿佛從遠遠的從前走來,就那麽把人帶回溫暖的童年:那個掛著長長的鑰匙鏈看爆米花的小小孩兒,那個賣了牙膏皮,小鐵丁,舊報紙去買冰棍兒的艱苦卻充滿快樂的簡單日子,那個不用父母接送上下學的自在不設防的時代,那開滿了金黃的油菜花和綠色麥田的回家的路,那滾動的鐵圈,那插著漂亮雞毛的鍵子,那地上粉筆畫出的跳格,那彩色的彈球, 那精心縫好的沙包,那夾在書頁裏的花瓣兒,那些永不回的童年的日子,悄悄地爬進記憶裏,直到有一天被孫同簡單的歌聲攪動,於是發現’今天的天上,還飄著昨天的雪花兒’.

 
可是不知不覺中,童年走遠了,曾經的朋友各奔東西,寧靜的日子被熙熙攘攘的匆忙擠走,熟悉的大院兒熟悉的生活被拆散再也找不回來,’ 我們的親人,還有我們的家’,以及’自己的故事’,都已變得陌生,這就是生活的腳步?孫同困惑著感慨著失落著:’ 兒時的英雄,他們都走光了,鋪天蓋地的人海裏,新新人類整裝待發’…’ 百年的崢嶸眼看要謝幕了,你來我往的舞台上,早已裝不下’,但這感歎也隻是象跟隨夕陽的晚霞,不多聲嘶力竭的呐喊,隻是一句:’ 而今說什麽好哪’…’ 人們總得往前奔哪’.

 
也許,這個你來我往的舞台上,已經是新人在表演,也許有很多我們已經不能理解,但孫同相信:’我們的明天,一切都會好的’. (不知不覺)這個認真的孩子,雖然掉了隊,卻不放棄希望: ‘我想向著東方走,告別從前,衝進人群,不要停留在邊緣;我想向著溫柔走,告別思念,不讓寂寞占滿了心間,我要找到你,然後海枯石爛.’(不歸路)他’在 這個過程裏陶醉’…’別管那風也大,浪也高, 路再艱,我依然向前’…’ 曲曲折折我始終麵對,哪裏有東風就往哪裏飛’.(不歸路)

  
就是這個溫暖收斂倔強堅持充滿愛的帶著濃濃京腔的北京男人孫同,他的心語般的詞曲,他的柔和又硬朗深情沉鬱瀟灑的聲音,他的真誠的生命思考,讓我那麽’有感覺’,他的流轉於詞曲間聲音裏的性情讓我情動心動,祝願他一直安於寂寞,在寂寞中堅持自己,繼續把好歌寫下去!

 
孫同詞曲唱的歌目:’一筆勾銷’,’不解之緣’,’愛你愛得老了一點兒’,‘北京好人’,’好兄弟’,’雪夜情人街’,’奇跡’,’不知不覺’,’愛的聲援’,’不歸路’,’這麽冷的天兒’,’以今天的名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