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愛呢

陽萎的男留學生女留學生
 

   朋友推薦這篇網絡小說的時候提醒了一句:很壓抑很灰暗.關於留學生愛情的東西看了不少,什麽調子的應該都見識了,而且自己也身為留學生大軍中的一個,過著留學的日子,能不了解這種生活?還有什麽我不知道不理解的嗎?讀完了我發現自己怎麽忽視了把無數男女湊在一起的網上交友;從沒通過網絡交過朋友,也沒有在交友網站上登記過,也就沒有好奇了解那是怎樣的真真假假的世界,一篇’那麽愛呢’揭開了它的一角,真是一個熱鬧的去處,就那麽幾個三十左右的未婚準未婚男女,就那麽一個紐約的中國留學生的小圈子,幾趟中餐館的約會,外加一次酒吧晚會,就已經給攪了個烏煙瘴氣.’一見鍾情’,’單相思’,’三角戀’,’婚外情’,’包二奶’,等等等等的感情遊戲?都不是,請不要在這裏跟我講愛這個字,這是一群在感情上不但陽萎而且被狠狠擰了一把的男女,他們象被抽掉了精氣神兒,沒了心沒了靈,怎麽看怎麽別扭.

    網上征婚加三十歲的大齡男女留學生,唱出了一台詼諧搞笑的鬧劇,一邊是最堂而皇之騙人騙己的話無任何羞恥地變成文字敲上MSN,一邊是知識分子式的最陰暗萎瑣的念頭被無生命的屏幕遮住而肆無忌憚地在心裏橫行,這就是後現代的美國味兒中式相親.征婚讓我想到舊時穿梭於各戶的媒婆,媒婆那張嘴死人都說活了,而今的留學生征婚貼其厚顏無恥的程度絕對趕超媒婆;不過想想這些個留學生也真不易,辛辛苦苦地兩耳不聞感情事,一心隻讀黃金書,到頭來熬到博士,黃金是沒見著,顏如玉就更沒個影子,都三十了卻還要自己解決自己的終身大事,這日子過得還不如舊社會呢,好歹那時不用操這個心,父母自會給找個門當戶對的,哪象現在處處出擊,處處受挫,把裝了一肚子廢物學問的留學生們整得個個或憤世嫉俗或垂頭喪氣的;可還有什麽別的辦法嗎?在大街上豔遇一個?在校園裏聚會上一見衷情一個?在舞會上郊遊中心動一個?王徽唐小瑛們會告訴你:哥們兒姐們兒的我都三十了,等得起嗎我?我哪還有資格守株待兔?: ‘三十歲以後就是舉著一個超市購物清單，直接衝著貨架去了，該拿醬油拿醬油，該拿土豆拿土豆，哪有閑情東張西望?’而且,就是望眼欲穿,在美國這片地廣而國人稀的地界,你看得見幾個象樣兒的?不要說女留學生少,就是幾萬男同胞們,在各個角落稀釋稀釋,再篩掉點兒實在提不起來的,放眼一望,差不多就是一片沙漠了,不主動上網捕魚,基本就是死路一條;男留學生還有退路:憑著一紙文憑幾張綠鈔回國就能搬回個年輕貌美的姑娘,那些個學曆高的女留學生們卻必須在這片荒蕪貧瘠的土地上刨啊刨,有時還得做做F2的陪襯背後被人羞辱一番,誰容易呀?

  世界,男女,感情到底是怎麽回事?沒有統一的答案,完全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愚者見愚;不幸愛情在王徽唐小瑛們的眼裏,淪落成了自由市場的論斤稱兩,他們在看廣告的時候,在約會的時候,動用起鍛煉了幾十年的大腦,象台計算精準的儀器一樣飛速地拔拉著算盤,哪有精力想想感覺這回事:’ 兩個人聊得不亦樂乎，像兩台大計算機在交換數據，而兩個人對彼此的數據都比較滿意，似乎都有要將合作項目進行下去的意向…在談話的過程中，他們的眼睛裏，各自有兩朵明暗不定的火焰，比如，當Jennifer聽說Alex同學是畢業於清華的時候，她眼中的火焰跳得更高了，而當她聽說他家是來自陝西一個小縣城時，她眼中的火焰又低落下去一點；同理，當Alex聽說Jennifer小姐還想自己花錢再去讀一個計算機學位時，他眼中的火花幾乎熄滅，但是當他聽說她以前“隻有過一個男朋友，而且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時，那個火花又重新燃起。’

  這就是我們的留學生們,他們把物質的精神的東西搓在一堆兒,使勁兒攪了攪,再折算成待價而沽的大白菜,什麽愛情婚姻男女都無外乎品質不同價位有高低的菜,他們掂掂自己兜裏有幾毛錢,然後進行討價還價,幻想著物美價廉檢個大便宜:王徽總結了一條公式:’ 一個女孩如果十個人裏麵有八個說好看，你要追到她，就需要年薪十五萬以上，而反過來如果一個女孩十個人裏麵有十一個說她不好看，那麽她就需要倒貼十五萬才能找到老公’,以此類推地把自己對號入座;可惜這樣的如意算盤尤其在感情遊戲裏往往行不通,結果他們就都給撞了個鼻青臉腫,灰頭土臉,這時候才想起問一句:那麽愛呢?

   看得出,作者很熟悉這個圈子;這裏的人,這裏的語言,那些個千奇百怪的網名,都是新手拈來,隨意嘻笑怒罵,語言俏皮刻薄,隨處可見令人噴飯的碎片,盡管沒多少故事情節,還是吸引你往下讀,邊看邊笑作者筆鋒的犀利,一邊心裏卻又要皺眉:這幫三十歲就已經饑不擇食,迫不及待地想要結婚想要嫁出去的留學生們都象是身邊認識的人:上大學,畢業出國,拿著獎學金,混個碩士博士學位,找工作,找對象,一路走下來,學業上沒太大挫折,也沒見受什麽感情上的刺激,曾幾何時也該是向往愛情的吧,卻不知道在哪個環節出了差錯,掉進感情的一潭死水裏,怎麽轉也轉不出扭曲的思維的怪圈,看什麽都變了形,餿了味兒,卻不明白該怎麽辦,真是惶惑得緊.這些人到底擰在哪兒了?  

男留學生王徽們 

  既然是網上征婚,勢必要把自己折變成廣告詞推銷,還不能來篇空洞不當飯吃雲山霧罩的愛情宣言,必須把個大活人物化量化,力求言簡意賅,一針見血,立竿見影;而長在征友欄裏的王徽們其硬件都相當牛逼:一流大學畢業,金融碩士,華爾街工作,年薪逾十萬(四舍五入),心好幽默英俊.總結起來就是: ’我畢業於一所牛逼的大學，讀的是牛逼的專業，在一個牛逼公司工作，職業的前途很牛逼。我長得很牛逼，性格很牛逼，談吐也很牛逼。我要找一個牛逼的女孩，她要從裏到外地牛逼.’再算上出國前的輝煌曆史:’中學物理奧賽得過獎、保送西安交大不去誓死要考清華、GRE隻學了三個月考二千二百分、申請出國拿到四個offer’,對唐小瑛們來說,實在無可挑剔,怨不得她看到廣告時兩眼放光,急切地要會會這個鑽石王老五.

  這樣的簡曆實在太熟悉了,成百上千的男留學生們都能給套進這個模式,而且他們遍布各個學校,但為什麽適婚女青年唐小瑛們卻還要花上十五塊錢在網上尋尋覓覓呢?讓我們來見見真實的王徽們:英俊?’看著他那張小眼睛塌鼻子厚嘴唇的圓臉，唐小瑛有種一腳踏空、栽倒在地的感覺’.那怎麽王徽說自己:HANDSOME?’對此他是這樣看的：雖然我眼睛很小，但是很有神；雖然我鼻子不高，但是who cares about鼻子；雖然我嘴唇有點厚，但是嘴唇厚還是薄好看，目前美學界還存在爭議；雖然我臉有點太圓，但是這隻是讓我顯得年輕.’

  於是,也不知道是自信還是自欺,王徽把自己歸到了英俊的行列裏,而有了這個錯覺,他自然覺得完全有資格找個年輕貌美的女留學生,比如象小花貓那樣的:就業於電腦/IT行業，身高一米六八，年齡二十四歲,長發披肩，眼睛笑眯眯的，像兩彎月牙兒, 那個胸啊，那個腰啊，那個臀啊….’,所以看見一個自稱二十九的老女人來信,氣就不打一處來:她怎麽好意思?在王徽看來:’三十歲本身就是一個重大問題，如果我可以找到一個二十三四歲的Jennifer，憑什麽要找一個三十歲的打折二手貨Jennifer呢？女人就像是水果，季節就是一切，過了季的水果，就是再怎樣打折，也畢竟是過了季，左一個傷疤，右一道皺紋，市場價值一瀉千裏.而男人則是葡萄酒，時間就是一切，隻要釀造的工藝恰當，越老越值錢.’所以他王徽可以過三十,甚至四十,五十,甭管釀造工藝如何,也萬不能要超過三十的女人,下限嗎,可以無限放寬.同事說起她的一個朋友,三十八了,一天跟她感歎:找老婆不能太年輕,沒共同語言,怎麽也得二十五吧.聽了頭半句,同事心裏還生出些敬佩,可這後半句噎得她不知說什麽好,心說:你不怕人家二十五的姑娘嫌你是老幫菜?

  清華怎麽樣?金融碩士怎麽樣?奧賽又如何?王徽注意到唐小瑛,是因為她那勇往直前的胸,見了麵後,也隻有她那34C的胸在眼前晃啊晃:’ Soulmate，soulmate，對，要找到自己的soulmate，王徽心裏還在喃喃自語。他竭力去洞察Jennifer的soul，但是她的那兩個乳房，卻像是電影院裏擋在前麵的兩個大腦袋，擋住了Alex洞察她的soul的視線.’不是王徽不想深刻,實在是力不從心,他那雙小眼,隻能聚光在姑娘凸凹的線條上,深不下去:’ 愛情？愛情對於三十歲的、身心疲憊的、經曆了前交友時代的七次失戀和後交友時代的八次戀愛未遂的王徽，正如搖滾對於八十歲的老頭兒，太吵了，太熱鬧了’.王徽們在感情上早已陽萎.

  年薪十萬?恐怕一百萬也改不了他的摳門兒:在網上到處搜COUPON買便宜貨就罷了,請唐小瑛在唐人街吃個中餐也心疼得象割了塊兒肉,因為唐小瑛沒謙讓一下而耿耿於懷;換了他日思夜想的小花貓估計王徽也不至於如此,本來嗎,我對你唐小瑛也沒多大意思,不過是’開張大酬賓’地跟你約會,犯得著為你投資?我得著什麽了?就拉了拉手,太不劃算了吧?出一分錢,我就得一分貨,誰的錢是天上掉下來的? 摳門,幾乎成了中國男留學生的通病,你如果想找個出手大方點兒的,一半兒以上都得出局;身邊認識的人裏,就有人談不成朋友就要要回買衣服的錢,他們嚴格遵循著一條原則:我投入,就要有回報,冤枉錢一厘都不鬆手.時間久了,我早已習慣了自己付錢,回國回回被請吃飯都覺得無功受祿而惶恐不安.國內的男人何以如此大方而美國的中國留學生們又何以如此小氣?是生活的壓力嗎?是心裏的不安全感?我始終沒想透這個問題,也就隻能眼睜睜看那一撥撥人前仆後繼地掉進吝嗇的大缸裏.

  知識分子不應該知書達理?可你會發現王徽的大腦和心靈完全脫了節,原來書本知識是一回事,人生道理是另一路學問,而我們廣大的男女留學生們,隻武裝了無多大用處的公式定理,待人接物時完全保持著小屁孩兒時代的本能,其結果是他們平日生活中的作為和學曆成絕對反比:王徽真心地愛上了貌美如花的小花貓,滿腔的熱情卻是無情地貼上了冷屁股,幾番期待碰壁被冷落後終於惱羞成怒,氣急敗壞,開始上網破口大罵,大街上的潑婦披上知識的外衣,罵出了知識分子的特色,而廣大的留學生看客們可算逮著了熱鬧,齊齊上陣加入戰鬥,弄了個硝煙彌漫:’截至第五天晚八點，王徽已經對此次“蝦貓事件”發表了“九評”，一篇比一篇犀利，一篇比一篇立場鮮明。驀然回首，這次戰役牽涉到的戰鬥人員，足足有十六人。其中，貓方人員七人，蝦方人員四人，中立人員五人。據不完全統計，相關網文多達六十篇，其中五百字以上的十二篇，三百字以上的三十篇。可以說，這次戰鬥，以其激烈、巨大的規模和強大的破壞力，已經載入了未名交友的史冊。’而諸如此類的論戰,遍布各個網站各個時期,這就是我們的留學生們的業餘文化思想生活和智慧的閃光處.

  原來這份牛逼的簡曆後麵躲著的是一個自大自戀,自以為是,摳門,淺薄,無聊的陽萎的留學生,這些個’牛逼’的征婚廣告招來的是如此的王老五們:象滔滔不絕的瀑布象唐僧般嘮叨’充滿了觀點而所有的觀點聞上去都餿了’的不厭其唐;象’一個生鏽的水管，拚命擰龍頭，也隻是滴滴答答漏幾滴水而已’的紅色風暴;一開口就是’那也不能這麽說’,’竟然連他自己提出的觀點，隻要你附和一下，他也跳出來反駁，以保持他居高臨下的姿態’的蜘蛛俠;好吃懶做,愛挖鼻子, 頂著雞窩頭沉迷於遊戲, 熱衷於在網上昏天黑地地找coupon,讀了六年離畢業還遙遙不期,吃飯的響聲讓唐小瑛憤怒,痛苦,連拿塊兒磚把自己拍死的心都有的夏力,在唐小瑛看來,’這位夏力同學，就是一輛刹車失靈、在往下坡衝的破車，速度越來越快，零件越來越散，就等著那哐啷一聲巨響，然後車毀人亡.’等等等等,真是大千留學生世界,什麽鳥都有;這些個毛病絲毫不妨礙升學,出國,拿學位,求職,甚至上征婚廣告,也不會力透照片,卻是橫在生活和感情麵前的一堆糞,日積月累,是會產生’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的殺傷力的,唐小瑛不是在’第四百六十次聽到他這樣“轟轟烈烈”地吃飯時’,幾乎要崩潰了嗎? 
 

女留學生唐小瑛 

   我們再來看看唐小瑛的簡曆:可愛,好看,聰明,善良,熱情,溫柔,善解人意,喜歡運動,旅行,閱讀,特別愛好款待朋友,主修化學.在網絡裏她具備了賢良婦女幾乎所有的美德,外加有知識,有文化,而且這文化還相當的牛逼:’小學五年連續三好、中學全國化學奧賽二等獎、大學連年獎學金、出國順利進入一流大學’.你說你還要什麽?我都給你整上.那為什麽這麽好條件的唐小瑛卻還要上網兜售自己?正象王徽們的征婚廣告跟背後的人脫了節,唐小瑛的簡曆也就隻能當廣告詞理解.這樣的女留學生們同樣一堆一堆的.

  ‘其實她唐小瑛，正如遍布中國的李小瑛、王小瑛、劉小瑛一樣，不過是個愛逛街、愛擦地板、愛煲湯、愛研究明星八卦的小女人而已’,隻不過腦子夠用,一路讀下來稀裏糊塗就上了博士這條賊船,其實根本沒天分作研究,也壓根兒不想,混畢業得了,隻一心巴望著嫁個錢袋,舒舒服服享受生活;雖然強調自己愛錢不是愛錢,是愛成功背後的進取心,其實不過是給自己尋找長期飯票披上冠冕堂皇的外衣,畢竟也是一準博士,不能太露骨太赤裸,那不跟家庭婦女一樣了?

  在感情這件事上,唐小瑛是標準的騎驢找馬:這邊維持著跟夏力的關係,那邊一個又一個地赴網友的約會,不但沒有愧疚,而且憋足了一股勁兒找到一個好的給夏力戴個’脆綠脆綠’的帽子,然後一腳把他蹬了,出出胸中的惡氣.唐小瑛跟王徽犯的是一個病:陽萎.他們的熱情:’就是一種石油，在地底下蘊藏千百萬年，才能產生那麽一點能量，並且用完了就用完了，是不可再生資源.’而這資源,早已不知耗在哪裏了,愛情對唐小瑛來說已經變成了’互相忍受’.

  ’ 站在三十歲的門檻上，唐小瑛有種大勢已去的悲哀.’ 先不管男人們如何看待三十歲的女人,她自己先瀉了氣,自卑又著急,所以不敢在下家找到之前扔了早已厭煩的夏力:’忍受夏力至少是一件輕車熟路的事。再去培養自己對一個陌生人的忍受力，該花去多少時間和精力呢——萬一這個人比夏力更懶呢？萬一這個人比夏力更熱衷於在網上昏天黑地地找coupon呢？萬一這個人比夏力更愛挖鼻子呢?’

  原來這份溫柔有情趣賢惠又大方的簡曆後麵羞答答藏著的是一個愛抱怨,自卑,功利,庸俗的小女人.王徽的懷疑不無道理:’ 一個女人長得還算有模有樣，身材還算有前有後，怎麽到了三十歲還單身呢？尤其在美國這種男F1饑不擇食的地方？肯定是個性有某種致命的缺陷’.唐小瑛的缺陷,絕不是’悲哀’的三十歲,不是她貌不驚人,更不是學問太大讓中國男人自卑,而是她的思維方式擰巴了,於是世界就變得很讓她困惑,有句話不是說:性格決定命運?你有一雙什麽樣的眼睛,你就過什麽樣的日子.

  誰說時代在進步?我分明又看了一出刪節版的<<圍城>>,其中的男男女女,都太熟悉,仿佛方鴻漸蘇文紈們轉了一圈又回來了,除了文憑不再是假的,新方鴻漸蘇文紈們依然故我,該虛假虛假,該淺薄淺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