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紅豆

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隻道是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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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露陌花的思念—豌豆黃兒

(2010-07-15 09:55:08) 下一個

前言:
        我不僅喜愛納蘭,而且也喜愛深愛納蘭10多年的豌豆黃兒。豌豆從上大二開始,愛上納蘭,從此十幾年後的今天,那份愛卻依然有增無減,而且是成了她生活中不能缺少的一部分。她認為納蘭於她來說,如同空氣、吃飯不能沒有。豌豆自稱為納蘭家的大少奶奶,我認為並不為過,誰如豌豆那般十幾年如一日喜愛納蘭,我到現在還沒見到。這篇文章是豌豆上大學時寫的,不難看出她當時的生存狀態,豌豆說:隻要是關乎納蘭,字字均出自本心。


草露陌花的思念 
                                      豌豆黃兒 
    生前富貴草頭露,身後風流陌上花。 

                                  ——蘇東坡《陌上花三首》  


    我在草露陌花點燃一支白蠟,燭光搖曳。 
    周圍的漆黑雖然仍是重重重重的包裹著我,但眼前的這一點光亮卻讓我感到溫暖無比,就像久違的陽光,照在身上,舒服極了。 
在光影中,我望著牆上容若的畫像——他也仿佛在看著我。我已經記不得是什麽時候認識他的了,但是他的畫像卻在我的牆上掛了很長很長時間——不是我掛的,但是我想為我掛上它的人,一定知道他對我的意義。 
    窗外風吹樹葉,發出“咻咻”的聲音,我有點兒害怕。就是因為這聲音,所以我晚上從來不敢出門。不知風從哪裏進來的,總之燭光猛烈的搖,幾乎要滅——我趕緊用手護著它,它在我的嗬護下頑強地挺立起來,照得我的手泛著不一般的白。 
    “容若,漫漫長夜,有你在身邊,真好。”我對著他的畫像喃喃的說。 
    “我在,你就不會孤單。”我又喃喃的說,替他對自己說。 
    “可惜,我們沒有生在同一個時代。”我的眼濕了。 
    “但是,我們生在同一個世界……”他的畫像模糊了。 
我站起來,想去斟杯茶,敬他。可是卻找不到杯子,我從不注意草露陌花有什麽,草露陌花似乎隻有我,和我的容若。 
燭光又晃了晃,窗外的“咻咻”聲使我又打了個寒顫。我下意識的靠近那昏黃的亮點,我看到牆上的他似乎披了一層金色的外衣。 
    “但是我見不到你。”我有些怨氣。 
    “不,你天天都在看著我。”他那麽平靜。 
    “隻是畫像而已,我不相信你隻是畫像。”我因為怨氣而聲音顫抖。 
    “當然不是,隻是畫像你會覺得寂寞。”他平靜但是深情。 
我低頭想想,真的,在草露陌花,我沒有感到過寂寞。我把自己的歡笑、悲傷、憂愁、憤怒都與他分享——單單一張畫像是不會給我安慰的,我的容若給我的卻絕不僅僅是安慰。 
    “你很久沒看《飲水》了。”他那麽看著我。 
    “不用看,我會背。”我自豪的一笑。 
    “給我背一首。”他在考我。 
    “好,你想聽哪首?”我專著地望著他。 
    “都想聽,背一首你喜歡的。”他在光裏微笑。 
    “我喜歡《采桑子·塞上詠雪花》……”我開始一字一句的背,聲音美得讓自己陶醉其中: 
    非關癖愛輕模樣,冷處偏佳。別有根芽。不是人間富貴花。  
    謝娘別後誰能惜,飄泊天涯,寒月悲笳。萬裏西風瀚海沙。  
    我邊背邊離了蠟,在燭光中來回度步,我走路很輕,怕被腳步聲擾了我倆的好興致——當然,我做的很好,空氣裏隻有低低的、輕輕的吟誦之音。 
    沒有茶沒關係,我的容若不在乎沒有什麽。我也不在乎沒有什麽,我跟他在一起好象從沒有在乎過沒有什麽。我眼中隻有他,他眼中隻有我。 
    “背完了,怎麽樣?”我口氣有點兒驕傲。 
    “很好,但你不是喜歡《畫堂春》麽,上次你給我背的時候還哭了。” 
    “是啊,可我喜歡的太多了,你的詞沒有我不喜歡的。”
??“君卿,為我撫一曲好嗎?”他忽然這麽說。 
    “嗯,好。還是《秋風詞》?” 
    “我聽過很多遍。”他似乎在自言自語。 
    “不想聽了?換一首?” 
    “不,不要換,我喜歡這首。你彈吧。” 
我從身邊抱過琴來,開始彈。外麵的風聲正好伴著琴聲,我甚至不再害怕那“咻咻”的聲音了。燭光中,我很專心,他很專心。 
到曲尾,我伴著琴聲、伴著風聲,將最後一句唱了出來:“早知如此亂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何如當初莫相識。” 
不知不覺,淚就掉下來了。 
    “你又哭了。” 
    “對不起,容若。”我用手擦擦臉頰。 
    “別這樣。”他的聲音在顫抖。 
    我點點頭:“不要緊,不要緊,一會兒就沒事了。” 
    我推開琴,又回到了蠟燭前。我的淚不肯止,所以我隻能背對著他,我拚命的拭淚,用手,用袖子——沒有手帕,我沒心情去找。 
“容若,你在笑話我麽?”我哭成這樣還在惦記他怎麽看我。 
    “我何曾笑話過你……”他低低的回答。 
    “我總是這樣,你天天對著我,我怕你……”我擦幹了眼睛,轉過身。 
    “別怕,你應該相信我。”
    “我當然相信。所以我從來都沒有後悔與你相識。” 
    “你陪我陪得辛苦。”他的聲音更低了。 
    “不,能夠陪著你是我最大的心願。何況……何況你也在無時無刻的陪著我。” 
    我習慣性的抱著肩,我一難過就這樣抱著自己,看著慢慢融化的蠟。蠟哭的樣子比我難看多了,淚流了滿身,自己也不知道擦。 
    “容若,你累嗎?”我轉開話題。 
    “不累,我不累。” 
    “君卿,你冷嗎?”他問。 
    “不冷。但是草露陌花太破舊了,四處透風。” 
    “是,但是我喜歡草露陌花。” 
    “我也喜歡——這個名字還是當初我給起的呢。” 
    “你喜歡東坡的詩?” 
    “不,因為這句詩好象是在寫你。”我於是吟道: 
    生前富貴草頭露,身後風流陌上花。 
    風好象小了,因為“咻咻”聲離我似乎遠了許多,蠟也快燃盡了。 
    “我們總是這樣在一起,過了一夜又一夜。”我對他說。 
    “你不悶?” 
    “我怎麽會悶?能和你在一起,我就是天下最幸福的。” 
    “你不怕這樣下去終有一天會後悔?” 
    “不怕。我過去無悔,現在也無悔,將來更無悔。”我決絕的說。 
    “我耽誤你了。” 
    “沒有!你給了我最大的幸福!”我有些激動。 
    “容若,我其實已經滿足了,隻是……我很想你,想見你……”我的眼又濕了。 
    “我在草露陌花,你見到了,你正看著我。” 
    “胡說!別騙我了!這話你騙了我好久了!”我真的激動了。 
他不說話了,我顫抖著。 
    “容若,”我在求他,“我真的很想你,想見你。” 
    他還是不說話。 
    “容若,你在哪裏?在哪裏?!”我對著他喊。 
他一言不發。 
    “容若,說話啊!你在哪裏?我去找你!我這就去找你!……”我哭了起來。我的淚讓燭光成了一片金黃色的暈,暈中全是他。 
    而他就是不肯說話。 
    我望著他,呆呆地,我在想。 
    想那時讀他的詞,一首又一首的全讀了一遍又一遍;想那時為買他的《通誌堂集》走遍了大街小巷;想那時和同樣愛他的朋友歡聚一堂……一切晃如夢中,卻又好象剛剛發生在昨天。 
    安靜極了。 
    燭光微弱下去,蠟哭累了吧,它要歇了。我呆著雙眼,愣了半晌。 
    “我要去找你。”我對牆上的畫像說。 
    於是我轉身向外走,風聲又大了起來,“咻咻”聲如狂魔亂吼,我一個寒顫,但是沒有停下腳步。 
    我向外走,忽然聽到一個聲音:“媽媽,媽媽,你看這個,好奇怪  呀!” 
    “秀兒,怎麽啦?” 
    “這個碑上刻的是什麽?”這孩子幼嫩的聲音真招人疼。 
    “哦,是‘草露陌花’。” 
    “什麽是草露陌花呀?” 
    “媽媽也不知道。”這媽媽比我媽媽還慈祥。 
    “也是名字嗎?其他的碑上刻的都是名字呀。” 
    …… 
    “你們娘兒兩個幹什麽呢?”又一個聲音,是位老者。 
    “爺爺,我們在看這碑上的字。” 
    “快走吧,墳圈子裏有什麽好看的!” 
     “爺爺,‘草露陌花’這個名字真好聽。”孩子帶著喜愛之情。 
    “好聽?嗨,這墳都爛成這樣了,還不塌實,淨惹事!” 
    “怎麽?”那位媽媽問。 
    “鬧鬼!”老者喝道。 
    …… 
    沒有聲音了,好象他們都走了。 
    我覺得頭很疼,心好亂,我再也不能往前走了。 
    於是,我轉身回去,飄了回去。 
    蠟,早已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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