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的傍晚,我正在廚房忙著,聽到女兒回家的腳步聲,她來到廚房門口,委屈的說:「您看,好討厭哦!他們把我的頭髮染壞了,人家不是要這個顏色的啦!」
我直覺的回頭一看,不得了,眼前站著的女孩頂著一頭刺眼的金髮,好陌生的感覺,這哪是我熟悉的孩子? 於是火冒三丈,管不了她的失望眼神,聽不進她又說些什麼,大聲怒吼:「我的心好痛,我不敢看!」
我不忍心看她,好像天塌下來一般,我的心真的很沉痛。 痛的是寶貴人生,有多少事可做,為什麼她卻去忙這些無關痛癢的事;沉的是任憑我這麼關心她,說了多少好話,她居然我行我素。
在沉悶的氣氛中,時間仍然分秒在前進,日子還是要過,天也沒有塌下來,女兒哭著回房間了,我愣在廚房,不知道要怎麼收拾這個僵局。
照往常的慣例,至少要冷戰個好幾天,那天住校的次子正好在家,他開始打圓場了:「媽,您知道現在有多少大學生染髮嗎?滿街都看得到,您太少接觸外界了。妹妹也不過是染個髮,並沒有做什麼壞事,何必生這麼大的氣呢?」
次子從小乖巧善說,很少惹我生氣,但在此時我有充分的理由生氣,我說:「你看看,她那個怪頭髮,能看嗎?簡直不像人了。」生氣的時候,用辭是不加思考的。
看我怒氣未消,他換了個角度說:「媽媽,您年輕的時候,是不是很羨慕人家燙頭髮?覺得燙得捲捲的很漂亮、很時髦?學校一畢業就去燙髮。」
我心想:「他怎麼知道?」
他又說:「現在年輕人流行染髮,也是愛漂亮、趕時髦,跟您那個時代愛燙髮有什麼不一樣?」
我越聽越有道理,但是他是兒子,我是媽媽,他這樣說,似乎對我不太尊重,這太沒麵子了,他跟妹妹同一陣線,難道我為妹妹好也錯了嗎? 的確,往昔我遇到這種場麵總會惱羞成怒,用發一頓脾氣或痛哭一場來洩憤。
說來奇怪,那天我一轉念,居然心很平穩,覺得他說的話很中肯,我雖然沒有錯,但換個角度看,女兒有她的生活麵,我用我的標準要求她,是束縛她,也把自己綑得好苦。 其實兒女們常說,他們經我多年的諄諄教誨,道理全知道,隻是有時候禁不起外境的吸引,想嘗試一下,滿足好奇心。
最近偶爾自我反省時也發現,現在硬要女兒聽從我,隻有徒增彼此困擾,而且美髮師約她兩天後才去重染,我想:這兩天她要頂著自己也不滿意的金頭髮去上課,去麵對同學,已夠懊惱的了,此時她需要的不是責備而是包容,我應該幫助她調適,共同度過這段時間。 平日我不是自許處處為她設想嗎? 為什麼不接納她? 至少不再給她壓力,不增加她的苦受,如果彼此的距離拉近以後,她才可能慢慢接納我。 想到這裡,心中舒坦多了。
兩天後女兒染回了她想要的褐髮,我因為已降低對她的要求,便說:「這個髮色還不錯嘛!」於是家中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回想這次事件,我開始時大發脾氣,後來雖平靜收場,但反觀自己的習性,仍不敢保證下次遇到類似的逆境時能不發脾氣,感謝有這樣的機會來磨練自己,並願每次都能進步一點點,慢慢改善自己,影響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