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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亭序》真跡在人間嗎?

(2016-02-23 01:22:54) 下一個

《蘭亭序》的真跡在在

 

文章出自:中華遺產 2009年第12期 作者: 朱挺 夏雨清  

標簽: 紹興市   文物故事    

公元2005年,王羲之的第五十五代孫、紹興學者王雲根接到了一個神秘的電話,電話裏的人透露給他一個驚天的消息:“天下第一行書”《蘭亭序》突然現世!這個電話叫醒了沉默一千六百年的書法絕品,它又將解開怎樣的曆史謎案呢?
書法是中國特有的一種傳統藝術,而王羲之的《蘭亭序》代表了中國書法史上的第一個高峰,也是曆代書法愛好者的崇拜對象。攝影/耿藝

東晉永和九年(353),王羲之酒後一揮而就的324個字,是中國書法史上難以逾越的高峰,世人皆知《蘭亭序》的字寫得好,卻“不知其文千古悲涼也”。

東晉太和四年(369),王羲之辭官回家,丹池赤水,書樓墨池……書聖的身影在浙江的山水裏,悄悄地匿跡了。

我們尋找著書聖的遺跡、書聖的故事,剝離了曆史的華美裝飾,卻在書聖光環的背後,發現了一個痛苦的病人。千古書聖王羲之,究竟還有多少我們不為所知的秘密呢?

紹興城外的蘭亭,又是一年桃花開。紹興文化名人王雲根是王羲之的第五十五代孫,每天,他都會執筆習書。王雲根平日練習書法,臨得最多的帖子,就是先祖王羲之的《蘭亭序》。當然,他臨的也都是後人的摹本。2005年的一天,王雲根接到了一個神秘的電話。電話裏的人自稱是一個民間博物館的館長,他透露出一個驚天的消息:“我這裏得到了一件稀世珍寶——《蘭亭序》的真跡。”

《蘭亭序》是永和九年一代書聖王羲之在蘭亭雅集上趁著酒興寫下的一卷行草作品。東晉以來,它備受曆代帝王和書家推崇,即使是唐朝的臨摹本,也是難得一見的稀世國寶。突然現世的《蘭亭序》如果是真跡,絕對價值連城。但是,這個民間博物館館長手中的《蘭亭序》會是真的嗎?

王雲根根據自己對《蘭亭序》多年的研究,當時就判斷說這不可能,因為真跡早就在唐代失傳了。

依據史書的記述,那一卷令天下書法家垂涎欲滴的《蘭亭序》,早在一千三百多年前,就被一生摯愛王羲之的唐太宗李世民帶進了他龐大的陵墓。大唐的月夜,在昭陵合上的那一刻,天下第一行書《蘭亭序》就永遠埋在了天下第一陵漆黑的地宮裏。

蘭亭雅集上誕生了《蘭亭序》

那麽,我們現在看到的《蘭亭序》難道都不是王羲之的手跡嗎?

這事和唐太宗李世民有關。

公元626年,大唐武德九年。秦王李世民發動“玄武門之變”,接過父親、唐高祖李淵手中的權杖,登上了帝位,由此開創了幾十年的大唐盛世。

繼位之初,戰亂剛息,李世民需要大量治國之才,他開始像隋朝一樣,在全國開科選拔人才。

唐代實行科舉考試,吏部會考的內容是“身、言、書、判”。具體操作時,先考其“書”,再考其他。由於考的人多,不能一一,實際上主要是憑“書”用人——書法與當官緊密地結合起來。書法這門中國古老的藝術,因為皇帝的喜好,在唐代成為天下士子踏入仕途的必修課。

李世民最推崇東晉書法家王羲之,在重修《晉書》時親自撰寫《王羲之傳》,寫完後,意猶未盡,禦筆一揮,點評了前朝曆代書法名家,認為其他人都是“區區之類”,是絕不能和心中的偶像王羲之相提並論的。

史書說,李世民聽聞名士褚遂良“下筆遒勁,甚得王逸少(王羲之字逸少)體”,當天便召他來“侍書”,也就是當秘書了。

天下書法學逸少,繼南朝梁武帝後,在唐朝又達到了一個高潮。

 
《蘭亭序》的真跡被李世民帶入昭陵後,我們隻能從傳世摹本中品讀王羲之書法的神韻。而在曆代摹本中,最能體現真跡風骨的當屬唐人馮承素所摹的“神龍本”(上圖),下圖為王羲之的第五十五代孫王雲根在臨摹《蘭亭序》。

從東晉到大唐,時間過去了三百多年,流傳下來的王羲之書法真跡已經不多了,即使貴為天子的唐太宗李世民,也隻能靠重金懸賞來征集。這就是史書說的,“嚐出禦府金帛購求王羲之書跡,天下爭齎古書詣闕以獻”。

但美中不足的是,李世民朝思暮想的天下第一行書《蘭亭序》卻一直沒有蹤影。

在經曆了南北朝和隋末的戰亂後,尋找《蘭亭序》的線索已經斷了。

到哪裏才能找到它?唐太宗第一想到的,就是紹興郊外的蘭亭。

不了解蘭亭聚會真正秘密的人,都會以為這是一次風雅的文人聚會,“文人雅聚,曲水流觴”的千古佳話被後人傳誦了千年,蘭亭也由之成為中國的“書法聖地”。圖為2009年3月29日,在蘭亭書法節上,一名古代仕女裝束的姑娘準備將隨水漂流的酒觴遞給書法家。攝影/袁雲

紹興城外的蘭渚山,是臥薪嚐膽的越王勾踐寂寞時種植蘭花之所。據說,範蠡不忍勾踐種蘭的清苦,遂在山下造了一座涼亭,以備他歇息、養神。

後來聞名天下的蘭亭,就這樣在公元前490年的春天落成了。

西晉建興四年(316),匈奴入侵,西晉滅亡,殘存的晉室皇族和士族舉家南遷,這就是史書上說的“晉室南渡”。次年,南渡的皇室後裔、琅琊王司馬睿在建康,即今天的南京,建立東晉王朝,偏安江南。

 “王與馬,共天下”,中國曆史上晉代“第一望族”山東琅琊王氏,到右將軍王羲之出任會稽內史的時候,已經式微了。除了王羲之,王氏一族在朝中已經沒什麽人了。

農曆三月初三,是傳統的上巳節,時人都要去水邊沐浴,舉行消災求吉的“祓禊”活動。

東晉永和九年的上巳節,右將軍、會稽內史王羲之也邀請了一幫名士共42人,在城外的蘭亭“祓禊”,舉行“曲水流觴”詩會。

大家坐在水渠兩旁,在上流放置酒杯,任其順流而下,杯停在誰的麵前,誰即取飲,彼此相樂,故稱為“曲水流觴”。

觴是古代的盛酒器具,也就是酒杯。通常為木製,小而體輕,底部有托,可浮於水麵。也有陶製的,兩邊有耳,又稱“羽觴”,因其比木杯重,玩時則放在荷葉上,使其浮水而行。

曲水流觴不是王羲之的首創,這種遊戲,自古有之,魏晉時已成為上巳節的一項重要活動。但曲水流觴被後人不時模仿,成為文人雅集的象征,卻是從永和九年的蘭亭開始的。

曲水流觴,或吟詠,或罰酒,或談論玄學,名士們沐浴著和暢的春風,寫下37首詩作。午宴後,眾人興致不減,欲將37篇詩作匯編成集,流傳後世,並提議由蘭亭雅集邀集人王羲之作序。

於是,王羲之的幾個兒子備筆研墨,潔白柔韌的蠶繭紙鋪開在蘭亭之中。王羲之用他慣用的鼠須筆蘸了蘸墨,略略思考,乘著微微的酒興,寫下了《蘭亭序》。這篇書法其字跡飄若浮雲、矯若遊龍,引來眾人陣陣讚歎。

這一年王羲之51歲,已到天命之年。

東晉時期的字主要是隸書,字體比較端莊和規整,這個時期中國的書體正處於正書體向行書體的演化時期,王羲之寫《蘭亭序》的時候,選擇了一種亦正亦行的新字體來寫這篇序文,是一個創新。也說明當時的書法已經從功能化向藝術化過渡,更多的是反映一個人的性格和氣質,王羲之的書法是中國書法史上的第一個高峰。

在今天的紹興蘭亭公園裏,有一處名為墨華亭的景點(上圖)。它兩旁有荷花池,相傳因王羲之常在池中洗筆,日久水變成黑色而得名。然而少有人知道,這一處蘭亭並不是王羲之當年舉行雅集的蘭亭。

 是風雅的文人聚會,還是緊張的政治密謀?

《蘭亭序》讓蘭亭雅集蒙上了一圈耀眼的光暈,永和九年的這場集會,就像《蘭亭序》一樣,不斷被後人臨摹,甚至讓無數的帝王傾心,清朝雍正皇帝甚至模仿蘭亭雅集,在宮殿裏挖掘溪溝舉行曲水流觴集會。

一代明君唐太宗李世民更是對此充滿了向往。但是,唐太宗們不知道的是,永和九年的天空中,懸掛著一輪紅月。

月變色,將有殃。

永和九年參加蘭亭集會的那些文人雅士,實際上是在強作笑顏。

吳大新是紹興市的一名學者,因考證《蘭亭序》的專著《紅月亮》而轟動學界,在書中他對蘭亭雅集提出了全新的觀點:那不是文人的酒會,而是一次秘密的戰前軍事會議。他認為,蘭亭雅集實際上是一次軍事政治集會,邀集人王羲之想憑借自己的人脈,來調和朝中兩大政治派別的矛盾。

參加會議的除了王羲之和他的兒子外,還有當地的大姓氏族代表、各級行政長官,其中掌握東晉軍事大權的就有6人,他們絕非過去所說的一幫文人。在此次會議上,主題很明確:東晉要北伐,如果北伐,那麽誰來統帥?

當時北伐的統帥,有兩個人選,也就分成了兩派。一個是桓溫派,桓溫是當時最高的軍事統帥,但受到朝廷的猜忌。一個是殷浩派,殷浩是個名士,是東晉皇室用來牽製桓溫的。這兩派都有人參加蘭亭雅集,桓溫的兒子親自來參加,殷浩手下的兩個將軍也來參加了。

“如果是文人雅集,那麽像許詢、阮裕、甚至連和王羲之關係密切的道士許邁、高僧支遁等名士沒有出席,這說不過去。” 吳大新說。

對於王羲之來說,右將軍的職務,使他成為這次會議上的關鍵人物。右將軍不是一個虛職,在當時相當於國防部副部長。

永和九年的中國版圖,是又一個“三國演義”,前秦、前燕和東晉三個國家互相攻伐,試圖吞並對方,統一中國。

永和八年(352),東晉王師北伐,大敗而歸。到了永和九年的春天,時任北伐統帥的殷浩親率大軍在淮河與敵軍對峙,戰事一觸即發。

而這次東晉一旦再敗,後果不可設想。

和前線的劍拔弩張相比,大後方的會稽,還是歌舞升平。這裏非但兵糧充足,而且越王三千甲兵退保會稽,“臥薪嚐膽後吞吳”的曆史先例,也讓喪失了大半河山的東晉王朝,在心理上有了一個最後可以依賴的地方。

桓溫和殷浩兩個人積怨很深,這已經是眾所周知的秘密,而將相不和在打仗中是很忌諱的。王羲之和兩人關係都不錯,一個是他上司,一個是他朋友。他想通過蘭亭集會調和兩人的關係。

但在這次會議上,調和失敗了。

“所以你去看王羲之的《蘭亭序》,後半段他大聲疾呼,帶有悲憤的情緒,就是因為這次會議無疾而終。《蘭亭序》千古悲涼的密碼也就在這裏。” 吳大新說。

半年之後,殷浩率領七萬大軍北伐,以慘敗告終,被廢為庶人。

蘭亭之會,終以悲劇收場。王羲之右將軍的政治生命也就此結束。永和十年(354),又逢修禊之日,王羲之再次來到舊地,展開《蘭亭序》,臨寫數十遍,卻再也寫不出當時的氣韻了。

六天後,王羲之辭官而去,舍宅為寺,帶著家眷,悄悄歸隱了。隻留下一泓墨池,一個蘭亭,一段風雅傳說。

今天,慕名來到蘭亭的人,會在曲水流觴邊坐上一坐,感受當年的蘭亭雅事,但是,沒有人留意,在風雅背後還有一場劍拔弩張的政治辯論。也很少有人知道,現在的蘭亭,並不是永和九年的蘭亭。

我們依照著清朝《會稽縣誌》的記載,攀登上蘭渚山,在密密的草叢中,發現了頹倒在地的石柱,這就是縣誌中所繪的天章寺。清代蘭亭的全址,就從它的腳下鋪開,形成一個龐大的建築群。

而這僅僅是清朝繪製的蘭亭勝景,東晉時,蘭亭背高山長嶺,麵茫茫鑒湖,氣象萬千,曲水流觴絕非我們現在看到的那麽局促和狹隘。

永和九年的蘭亭,早已湮沒在曆史的荒草中。如同《蘭亭序》,在王羲之歸隱後,也悄然消失了。

為了得到真跡,有多少人尋訪過金庭觀

唐代使者的馬蹄,踏破了剡縣山水寧靜的清晨。

唐太宗李世民打聽到,《蘭亭序》很可能就在王羲之歸隱的地方:剡縣金庭觀。他派出使者,前去尋找這卷天下第一行書。

當年的剡縣,現在屬浙江省嵊州市。在嵊州市文物管理處,我們看到了王氏的族譜。翻開上千年的《琅琊王氏宗譜》,立刻彌散出一股悠遠的氣息,金庭觀的舊影赫然在目。

隻見族譜上有著清康熙五十二年(1713)金庭觀的建築圖,還有至今仍存留著的右軍墓和右軍祠。唐太宗使者尋訪過的金庭觀,就是族譜上的這個金庭觀嗎?

其實早在李世民之前,隋大業七年(611),就曾經有一個叫尚杲(gǎo)的僧人沐著蒙蒙的春雨,來到過金庭觀。

尚杲是王羲之七世孫智永和尚的徒弟,他遵其師遺囑,來祭掃王羲之墓地。但那時的王羲之墓,上麵僅僅有些遺跡而已,而且已經破敗不堪。他禁不住感慨,才過去了二百五十多年,祖先的墓地就已經這麽破敗了。

尚杲回去後,寫了一篇《瀑布山展墓記》來記錄此事。這篇文章被收錄在《王氏宗譜》上,現在被翻刻在金庭鎮王羲之的墓前。

尋訪《蘭亭序》路線圖

在尚杲的文章裏,透露出了一條重要的線索,王羲之的墓和金庭觀是在瀑布山裏的,而現在的金庭觀和王羲之墓背後的山,沒有一點水流的痕跡。

那麽,大唐使者來到這裏的時候,看到的究竟是怎樣的一個景象?他奉旨尋找《蘭亭序》,所到的金庭觀如果不是我們現在眼前的這一座,那王羲之的金庭觀舊址又在哪裏呢?

唐元和三年三月(808),在唐太宗派出使者尋找《蘭亭序》一百多年後,一個叫裴通的道士和幾名道友遊覽了道家第二十七洞天的金庭觀,寫了一篇《金庭觀晉右軍書樓墨池記》。

這篇收錄在《全唐文》中的文章,清晰地描述了金庭觀:“王羲之家於此山,書樓墨池舊址猶在。” 

宋代的著名地方誌《剡錄》中也說金庭觀:“有丹池赤水,舊為右軍宅。”

這一切都表明,王羲之的金庭觀的明顯地標有兩個:一個是書樓墨池,一個是丹池赤水。

但因為年代久遠,這些地方都不為人知了。

翻越金庭鎮金庭觀背後的山,是新昌的王罕嶺,舊時這裏屬於剡縣。

2006年的春天,當地的村民打開了一個叫做眠牛灣的水庫,放水灌溉的時候,噴湧而出的水引起了當地中學教師袁伯初的注意。

水的顏色竟然是赤紅的。

對王羲之頗有研究的袁伯初猛然意識到,這裏可能就是古書中說的王羲之的丹池赤水。

眠牛灣的水庫是1979年建成的,它剛好把赤水流淌的山澗湮沒,袁伯初在一個出水的涵洞中發現赤水。當水庫的水放完以後,整個水庫的底都是紅色的,也許這是水中有一些礦物質的原因。

袁伯初平時研究王羲之,頗有心得,自從找到了丹池赤水,他便三番五次來到王罕嶺,考察記載在史書中的另一個線索——書樓墨池,他發現,舊時的書樓墨池遺跡,現在就隱藏在水庫南邊繁茂的山林中。

確認了丹池赤水、書樓墨池,也就找到了王羲之的金庭觀舊址。在離這裏不遠的地方,我們看到了噴湧而出的瀑布,當地的村民告訴我們,這裏就是瀑布山,每到下雨天,滿山都是瀑布。山澗蜿蜒,青柏虯枝,掩映著一個小小的村落——李安村。

這個很可能就是古代金庭觀所在的地方。村子裏僅有幾戶人家,以晾製煙葉為主要收入,村裏沒有人姓王。

永和十年,王羲之帶著家眷來到這裏隱居,並不是孤單單的幾個人,作為東晉的大姓氏族,王羲之帶來的是幾百個家仆。開山種地,養蜂植樹,氏族自給自足的莊園模式,在離開了喧囂的都市會稽後,在山林中重新煥發出了新的生命。

無官一身輕,王羲之生活無憂,沒有了政治的牽絆,他每日和好友支遁、許邁等人縱情山水之間,並發出了“我卒當以樂死”的感慨。

蘭亭的風雅,在這裏真正得到了釋放。

對王羲之那個年代的人來說,書法隻是一種愛好,退隱山間的王羲之,想的最多的,不是政局也不是書法,而是養生之道。

魏晉南北朝的時候,人們崇尚一種養生藥“五石散”。它的成分是赤石脂、白石脂、紫石脂、鍾乳石和硫磺,藥性很熱,吃了以後,要不停地用涼水澆身,不停地走動散熱,否則就會中毒而死。雖然如此危險,但依然有很多人服用五石散,因為如果節度掌握得當,就會出現“身輕、行動如飛”的感覺。

王羲之自幼就是五鬥米道的教徒,對五石散很迷信,常常和道士許邁“共修服食,采藥石不遠千裏”。

永和十一年(355)三月初三,王羲之辭去官職,懷揣得意的曠世之作《蘭亭序》“由會稽徙居剡縣”東南的桐柏山。相傳王羲之見這裏山嶺險峻、以為罕見,給它改名王罕嶺。在幾百年之後,王罕嶺漸漸被遷徙到別處的王氏後人所遺忘。現在山上有裏灣(上圖)和外灣兩個村莊,兩村之間隔著一個小小的眠牛灣水庫。人們對王羲之歸隱處的重新發現,就是從眠牛灣水庫開始的。

而在王罕嶺上,隨處可以看到可以製作五石散的石頭。石頭裏白色的石英,就是五石散裏的白石脂,附近的赤水,也驗證了赤石脂的存在。

有大量“五石散”原材料,是王羲之選擇隱居在王罕嶺的重要原因。

相傳,王羲之“觀鵝舞頸而妙悟書法之道”,所以他非常愛鵝,甚至用珍貴的寫經與山陰道士換鵝。在古人繪的王羲之畫作裏,其身邊總有一兩隻白鵝。圖為宋人馬遠所作的《王羲之玩鵝圖》,圖中王羲之倚鬆而坐,悠閑地觀賞兩隻在水中嬉戲的白鵝。如果將王羲之愛鵝解釋為他愛的是一種食物和藥,再讀此畫則會有不同感受了。

一心想得道成仙的他,在這裏找到了歸宿。

古人的王羲之畫像,邊上總有一兩隻白鵝。王羲之的愛鵝是有名的,傳說他所寫的“鵝”字,僅用一筆,一氣嗬成。

不過,學者吳大新對王羲之的愛鵝,有一種全新的解釋。

鵝有解五髒丹毒的功效,王羲之愛養白鵝,一方麵是他喜愛白鵝。另一方麵,也是為了養身解毒。在吳大新看來,王羲之養鵝,不隻是喜愛,其實是用來吃、用來治病的。

東晉升平五年(361),王羲之仙逝,時年59歲,在當時已屬高齡。他終生信奉五鬥米道,死後赤身下葬於地下7米,沒有任何的陪葬物。

唐宣宗大中十三年(859),金庭觀毀於戰火。王氏後人遷居山下,改道觀崇妙觀為金庭觀,也就是我們今天所看到的金庭觀。而王羲之的墓,就這樣隱匿在了茫茫的山嶺中。

唐太宗派來的使者沒能找到《蘭亭序》。

不過令唐太宗欣慰的是,《蘭亭序》並沒有隨王羲之下葬,隻要還在世間,就有可能被他四處派出的探子找到。

隻是《蘭亭序》的線索,暫時又斷了。

在尋訪李世民的“臥底”——蕭翼智取《蘭亭序》的遺跡時,作者尋到了“雲門古刹”,它位於紹興市西南的寺前村。寺中尼姑拿出來一幅雲門寺的舊圖,圖上顯示的諸多吻合終於確定了這裏就是曆史故事發生的現場。

 李世民的“臥底”智取了《蘭亭序》

浙江湖州,古稱吳興,王羲之和兒子王獻之曾在這裏做過太守。南北朝時期,王羲之的第七世孫智永攜侄子慧欣削發出家,繼承了王羲之的衣缽,勤練書法,常居江南永欣寺閣上臨寫羲之字帖,寫有《千字文》傳世。

智永摹寫的字帖,據說就是王羲之的真跡《蘭亭序》。他摹寫的《蘭亭序》幾乎可以亂真,前來求字的人,踏破了永欣寺的門檻。智永遂用鐵皮包裹,史載“鐵門檻”。 

大唐貞觀年間,智永已經圓寂,他所摹寫的《蘭亭序》卻在浙江各個寺廟流傳開來。

《蘭亭序》真跡被智永藏在哪裏了呢?

智永和尚有個得意弟子叫辯才,寫得一手好字,有人告訴四處探訪字帖的使者,辯才和尚常常將自己關在禪房內,臨寫一卷神秘的字帖。從他遺棄的廢紙來看,應是傳說中的《蘭亭序》。

《蘭亭序》真跡應該就在辯才和尚手中。

唐太宗終於打聽到了《蘭亭序》的下落,屢次要求辯才將《蘭亭序》真跡上貢,辯才卻一直推說自己臨摹的隻是師父智永的摹本。

唐代畫家閻立本根據唐人何延之《蘭亭記》故事,畫了一幅《蕭翼賺蘭亭圖》(上圖為後世摹本,供圖/北京故宮博物院),將書法名帖的流轉往事定格在了信任被騙取的瞬間。圖中瘦削的僧人就是王羲之第七代孫智永的弟子辯才,戴帽、麵容謙恭的是唐太宗禦史、背負著臥底重任的蕭翼。我們忍不住聯想,如果當年蕭翼沒有成功,今天的《蘭亭序》真跡會在何方呢?

兵家出身的唐太宗認為:“若得一智略之士以計取之,庶幾必獲。”他決定智取。

被太宗派去的“臥底”就是監察禦史蕭翼。蕭翼化裝成一個書生,黃衫寬袖,從洛陽隨商船到浙江,抵達辯才所在的永欣寺。

蕭翼來到永欣寺後,寫了兩首詩,一首叫《宿雲門東客院》,一首叫《留題雲門》,在兩首詩中,他都提到了雲門。而雲門,就是永欣寺的所在位置。今天,湖州善璉永欣寺裏大興土木,卻沒有任何有關雲門的記載。

一千多年前,唐朝禦史蕭翼所到的,真的是湖州善璉永欣寺嗎?王氏後人智永和尚會攜帶著《蘭亭序》遠離家鄉的剡縣,來到吳興出家麽?就算他出家的地點在吳興,那麽雲門究竟在吳興的哪裏呢?

《宋高僧傳》裏有一篇《唐會稽永欣寺後僧會傳》,這說明紹興也有一個永欣寺。

在距紹興西南十幾公裏的地方,有一個很小的村莊,叫寺前村,蘭亭書畫研究院的書法家祝人良告訴我們,他從小在這裏長大,這裏古時就叫雲門。

今天的雲門古刹隱藏在雜亂的現代建築群中。雲門寺在梁武帝的時候叫永欣寺,到明代才改叫雲門寺。據《紹興縣誌》記載,這裏曾是王羲之兒子王獻之的家,至今墨池猶在。現在寺廟由的主持為我們找到了雲門寺的舊圖,在這張圖上,智永和尚的退筆塚、鐵門檻曆曆在目。它和明朝正德年間的碑記,都述說著古老雲門寺的龐大規模和盛極一時的香火。

如果考證無誤,這裏應該就是蕭翼上演智取《蘭亭序》的舞台了。

禦史蕭翼扮作窮書生來到永欣寺,裝作欣賞寺中壁畫,引起辯才的注意。

蕭翼與辯才一起下棋、撫琴,很快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有一天,二人談到了書法。蕭翼聲稱自家世代學習王羲之和王獻之父子的書法,即使出門在外,也將幾幅“二王”法書帶在身邊。

蕭翼拿出所帶“二王”法書請辯才觀賞,辯才不知是計,一激動竟從梁上拿出了秘藏的《蘭亭序》真跡,和蕭翼切磋。

後麵的故事,不用說也能猜到,某日,蕭翼乘辯才不在,從永欣寺的梁上盜走了《蘭亭序》真跡。

如今的永欣寺勝景不再。在主持釋覺蓮的房中,還藏著許多古老雲門寺的舊物,平時秘不示人,費盡周折,我們找到了一個唐代井圈。井圈上殘破的佛像和寺邊流淌千年的若耶溪,留給人們一絲古老雲門的聯想。

《蘭亭序》,看來真是從這裏丟失的。

《蘭亭序》的真跡現在在哪裏?

唐太宗得到了夢寐以求的《蘭亭序》。

隨後,他詔命書法大家虞世南、褚遂良、歐陽詢、馮承素等人臨摹《蘭亭序》,封賞給王公貴族和外國使節,這些摹本流傳至今。

在各個唐摹本的《蘭亭序》中,由於馮承素采用了先雙鉤輪廓再填墨的摹寫方式,因此公認為是最接近《蘭亭序》真跡的,因卷首有唐中宗“神龍”年號小印,所以被稱為“神龍本”,價值也是最高的。我們現在看到的,也大多是“神龍本”的影印本。

而隻有歐陽詢臨寫的《蘭亭序》最傳神,被命翻刻在石碑上,拓賜近臣,世稱“定武本”。拓片僅存三本,而號稱最善本的元代吳炳藏本收藏在日本東京國立博物館。

2008年9月,我們來到了日本東京國立博物館,試圖對比現存的《蘭亭序》,一睹最接近王羲之筆跡的拓本。

月色之夜,東京博物館為我們打開了重重鐵門。在它的東洋館展廳裏,陳列著唐朝詩人王勃、宋代書法家米芾、元代書法家趙孟等人的作品,“定武本”《蘭亭序》卻不予示人。

唐貞觀二十二年(672),唐太宗服食仙丹中毒而死,《蘭亭序》遵其遺囑陪葬昭陵。昭陵合上的那個月夜,《蘭亭序》就此作別人間,隻留下“天下第一行書”的頭銜,讓後人懷想。

所以,當王雲根接到那個神秘的電話,他敢斷定對方手中的《蘭亭序》是贗品,不是沒有理由的。後來王雲根還是掩不住心中的好奇,和那個人碰麵了。

一見麵王雲根就說:“《蘭亭序》在昭陵裏麵,難道你不知道嗎?”那人不答,默默拿出《新五代史》複印件,指出上麵記載在唐末的時候,溫韜曾經盜取過昭陵。他認為那時候溫韜把《蘭亭序》盜出來了,後來就流落民間了,而他這一幅就是流落至今的真跡。

王雲根仔細翻看那人帶來的一大一小兩個複製本,的確,它們和我們現在看到的《蘭亭序》是不一樣的,上麵還有幾個藏家的印章。難道《蘭亭序》真跡真的在他手上?

曆史真相總是愛和後人們兜圈子。據《舊五代史》卷七三《溫韜傳》記載,溫韜為耀州節度使時,把境內的唐陵盜了個遍,昭陵也不能幸免,幾乎被他偷了個幹淨,“昭陵所出金器,十萬人三十日猶運不絕”。不過在溫韜的盜墓品目錄裏,並沒有《蘭亭序》的記載。

那麽很有可能,《蘭亭序》還在昭陵中。

另有文獻記載,當年陪葬昭陵的,也隻是《蘭亭序》的一個摹本。真跡讓李世民的兒子唐高宗李治調換了,陪葬在李治和他的皇後、大周女皇帝武則天的合葬陵——乾陵之中。

因為,李治也是一個十足的王羲之迷。

而乾陵還是迄今沒有被盜過的少數幾個皇帝陵之一。

對曆史的追問永遠是“覺今是而昨非”的遊戲,《蘭亭序》真跡到底在哪裏?正如陶淵明在《歸去來兮辭》中所言,“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也許“珍惜當下”才是我們對待祖先遺產的正確態度。

難道,那令天下人仰慕了千年的《蘭亭序》又被唐高宗李治帶進了乾陵?

在王雲根的家中,我們看到了神秘人留給他的《蘭亭序》影印本,和眼下能見到的摹本相比,它真的有點與眾不同。因為是複製品,王雲根也難以斷言其真假。

紹興蘭亭右軍祠的圍廊上,翻刻了曆代的《蘭亭序》摹本,經過仔細比對,我們沒有找到和神秘人留下的《蘭亭序》相近的版本。

難道這幅《蘭亭序》真的會是王羲之的真跡嗎?如果不是,真跡在哪裏呢?在被盜過的昭陵裏,還是沒人盜過的乾陵裏?

它是否早已遺失在茫茫人世?我們期待新的發現能帶我們找到答案。

責任編輯 / 張婷  圖片編輯 / 湯劍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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