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禪的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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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漩渦裏的愛不再清白1-19集

(2010-04-05 22:46:22) 下一個


在縣城的北麵,有一條小河,河的南岸在河水的衝刷下,不斷地崩塌,形成了高高的河岸。河的北岸則是一塊寬闊平緩的河灘。灘地上生長著野生的河柳、雜草和一些不知名的低矮灌木,離河水較遠的地方則被人們栽上了高大的白楊。成片的白楊林由河邊一直伸向遠方的田地,一眼望去看不到盡頭。

河的水麵並不寬,最窄的地方不到十米。在一處叫老道口的地方,有兩塊較大的石頭相對而出。靠近北岸的石頭較大,人們稱它為哥哥石。靠近南岸的石頭稍顯纖細一點,人們稱它為妹妹石。河水從它們的腰際流過發出陣陣歡快的歌聲,似乎為它們的堅守唱著優美的讚歌。誰也不知道這兩塊巨頭是從哪裏來的,也不知它們在這裏相守多少年了。人們傳說,這兩塊石頭是一對戀人。由於父母包辦他們的婚姻,反對他們的戀情,兩個人就一起跳進河裏殉了情,變成了兩塊巨石,一塊在南,一塊在北,深情地相望著。每當大水過後,水落石出,人們就利用這兩塊巨石搭起獨木橋往來過河。

娟子與海軍經常來河邊玩,他們常常坐在妹妹石上說一些悄悄話。這塊妹妹石見證了他們的愛情,也承載著他們的浪慢與溫情。

娟子的爸爸郭東生是全縣最大的糧庫主任,屬於副科級國家幹部。媽媽何梅是木材公司的會計,精明強幹,在公司也是一個響當當的人物。娟子從小生活在這樣的家庭,生活富足,無憂無慮,在同齡的女孩子裏有著強烈的優越感,像個高傲的小公主。海軍的爸爸李正陽是縣紀檢委的副書記,主管幹部室的工作。媽媽孫秀蘭是中學語文老師。受媽媽的影響,海軍從小就愛看書,是一個書生氣十足的青年人。

大學畢業後,娟子進了縣醫院,在醫院財務室當出納。海軍大學畢業後,在省城的一家銀行工作。娟子的學名叫郭麗娟,娟子是她的乳名。長輩親友們都叫她的乳名。海軍的學名叫李海軍,乳名叫海軍。據說海軍的爸爸年青時向往當一名海軍,結果沒當成,就給自己的兒子起了個海軍的名子,以示一種心願的意思。

娟子和海軍上中學的時候就認識,後來兩家的長輩接觸多了,關係相處得也比較好,兩個人就開始秘密戀愛了,直到大學畢業才公開。其實兩家的大人也看出來了,隻是未點破而已。娟子長得眉清目秀,一雙大眼睛,雙眼皮,臉形稍圓,體態豐滿標誌,膚色白裏透紅,特別討人喜愛。渾身上下充滿著女兒的青春與活力,清高的性格與她的長相有點分離,讓人有一點琢磨不透的感覺。海軍偏瘦,高挑的個子足有一米八五以上,濃濃的劍眉下,一雙略顯溫和的眼睛,有個性,有才氣,待人彬彬有禮,但又與誰都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文弱中有一種內在的倔強。

自從畢業以後,海軍常到娟子的家裏去。娟子則很少去海軍的家。娟子說,她還不太習慣與海軍父母相處,要慢慢地適應才行。海軍對此也不強求,認為女孩子不比男孩子,臉皮薄,所以他就主動地到娟子家去找娟子玩。看到娟子與海軍相處得這麽好,娟子的父母也非常喜歡海軍到家中來,時間一長,見不到海軍,娟子的媽媽就會問,海軍呢?怎麽沒來?娟子就說,他忙著呢,也不能總來呀。

自從娟子的爸爸郭東生當上糧庫的主任後,娟子家的生活條件越來越好,房子越住越大,現在已是一個七間大瓦房的獨立院落了。這在縣城裏也是相當闊綽的了。據娟子的爸爸郭東生說,縣裏各係統正在準備蓋樓房,過不幾年,他們全家就可以搬進新式樓房了。對此,娟子也充滿了希望。她時常在腦海裏規劃著她的閨房,想像著新家的樣子。

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像神秘的幽靈一樣,劃過寂靜的夜空,將在睡夢中的郭東生驚醒。他下意識地拿起電話問道:“喂,誰呀?”“主任,我是曉東,”對方答道。正在這時,郭東生的老婆何梅也側著身子帖過頭來,靠近郭東生的臉聽曉東打來的電話。隻聽那個叫曉東的在電話裏說:“我與公安局張副局長的司機小李剛吃完飯回來。他告訴我說,他們公安局最近破了一個案子。據犯案人交待,他們曾在你家屋頂的保溫層裏偷盜大概三十五萬元現金,現在公安人員正在核實這個案子。案子報到張副局長,張副局長讓辦案人員再次提審犯人,沒有讓辦安人員到你家裏去指認現場。據小李說,這幾天可能就要到你家去指認現場。”“噢,知道了,還有別的情況嗎?”聽完曉東的講述,郭東生問道。“沒有了,小李就跟我說了這些,其它的情況他也不太清楚。”“曉東回答道。噢,好,我知道了,有什麽情況咱們再聯係。”說完,郭東生隨手把電話掛上了。“你也不跟他說說,別讓他告訴別人”“看到郭東生把電話給掛了。”何梅推了一把郭東生責怪道。稍稍停頓一下,郭東生深沉地並且很有把握地說到:“沒問題,曉東不會說的。他跟了我這麽多年,從來沒出什麽差錯,這點小事他知道怎麽辦。”
曉東是郭東生的司機,姓李,曉東是他的名子。自從郭東生當上了糧庫主任之後,李曉東就開始給郭東生開車,一直到現在。郭東生對他的這個司機非常滿意,很多私密事兒都讓李曉東去辦。李曉東每次都能按照郭東生的意思辦事,有時比郭東生想得還要細密周到。特別是前年郭東生在縣檢查院接受問訓的時候,李曉東跑前跑後,為郭東生平安歸來繼續當他的糧庫主任出了不少力。為此,郭東生很感激李曉東,對李曉東也就更加信任了,還給李曉東報銷了五萬多元的發票,以示獎勵。李曉東呢,對郭東生也很滿意,甚至是敬配。他覺得郭主任有能力,為人仗義,講交情,夠哥們。李曉東認為,為郭主任辦事很值得,所以也就更加勤肯地為郭東生辦事出力,不論時間早晚還是刮風下雨,李曉東總是隨叫隨到,如影隨形不離左右地伺候著郭主任,生怕出一點差錯惹主任不高興。在庫裏呢,人們把主管日常工作的王副主任、主管後勤工作的江副主任和司機李曉東並稱為郭主任的三大心腹幹將。有這三個人的幫襯,郭東生在庫裏是說一不二,指到哪兒打到哪兒,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反對。郭東生對他手下的這三位弟兄也是照顧有嘉,引起很多人的羨慕。這三個人呢,對郭東生是百依百順,表現出了絕對的忠誠。當然,他們也得到了郭主任的慷慨回報。
看到郭東生沉穩老練的樣子,何梅稍稍感到一絲安慰。她覺得,事情並不是很嚴重,憑郭家在縣裏的威望和勢力,化解這樣的麻煩不會成大問題。但是,她又不由得提醒郭東生道:“我看,咱們還是上屋頂看看吧,把剩下的錢趕緊挪走,省得讓人家查證到。”郭東生聽後點點頭。他把被子一掀說道:“走,現在就得動手,事不宜遲啊!”
郭東生與何穿好睡衣,輕輕地從後屋的倉房裏搬出鋁合金的折疊梯子。在走廊裏一不小心碰到了門框,驚醒了郭東生的媽媽。老人不僅問了一聲,“誰呀?”“是我們,媽媽,沒事兒,您睡吧。”何梅順口答到。
他們在西邊走廊的北牆處小心翼翼地把梯子對正屋頂的天窗口,由何梅扶著,讓郭東生嘴裏銜著小手電先上去。等到郭東生上到屋項的保溫層後,何梅才輕輕地光著腳爬上來。郭東生用雙手掐住何的兩臂,像老鷹抓小雞似地把她提了上來。
保溫層鋪著一層厚厚的去了皮的亞麻杆粹沫子,雖然溫度稍有退卻,但還有著白天的餘溫,再加上緊張,兩個人覺得透不過氣來,一會兒的功夫就透出了一身的漢。郭東生仔細地用小手電照著他們放錢的地方,在靠近屋頂天窗口的那個地方,有著明顯地被人捌過的痕跡。包錢用的那塊朔料布在一旁扔著。郭東生小心地弓著腰爬過去,把手伸到朔料布底下摳摸著。何梅也跟著抓過去仔細地摳摸著。不一會,兩個人都從亞麻杆的粹沫子底下摸出了一打一打的現金。在確認沒有了現金之後,他們又沿著別人走過的痕跡仔細地查看了一遍,並到房子西山牆的通風口處打開木窗看了看。為了不引起別人的猜測和注意,郭東生把小手電關掉。外麵灰蒙蒙的天空,月亮與星星都消失得無影無蹤,隻有遠外的一兩點燈光在黑夜裏孤伶伶地閃爍著。
郭東生往四下裏看看了,人們都已進入酣睡中,隻有微風掃過的聲音。他縮回頭,小心地把通風口關上,仔細地檢查了一下小木窗。他發現,小木窗讓人給撬開了。他在心中想,要是用鋼筋把通風焊牢,也許就不會發生這樣倒黴的事兒了。郭東生無奈地關好小木窗,失落地又往回爬,何跟在他的身邊也爬回到屋頂的天窗處。他們兩個在確認沒有錢之後,又將翻動的地方平整好,讓人看不出有有明顯翻動的痕跡。郭東生想,把這裏平整好了,即使他們來查看,也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到時候就說不知道,沒有錢,不可能讓人家偷走那麽多錢。隻要咬死了說沒錢,就有疏通的餘地,到時候再找幾位哥們運作一下,也許就沒事了。
在確認翻動的地方沒有明顯的痕跡後,郭東生與何梅將在另外兩處的現金也拿了出來,再加上找到的散包現金,共計二百六十五萬元。他們用打開的那個朔料布將錢包好,然後依次下到屋裏。郭東生是後下來的。他把天窗口清理幹淨,不留一點痕跡,讓人看不出有人曾經上去過,然後才小心地下來。
來到屋裏,他們把梯子放回原處,把身上的亞麻杆粹沫清理幹淨,用紙包好。在屋外的靠西牆的牆角處,他們挖一個兩尺多深的一個坑,把錢和粹沫子都埋在了坑裏,又在坑麵上撒上他們事先準備好的幹土,與未挖過的地麵一樣,如果不是認真的查看,根本就看不出有挖動的痕跡。一切弄完之後,大概在零辰兩點多鍾,他們夫婦兩個才上床睡覺。
也許是曾經有過類似的經曆,再加上下地折騰,郭東生躺在床上,一會就進入了夢鄉。何梅一時難以入睡,她又舍不得打擾郭東生睡覺,就一個人默默望著天花板。她的大腦先是一陣空白,什麽也想不起來。緊接著就是一陣胡思亂想。一會想到兩個犯案人在交待,一會又想到張副局長的笑。不知為什麽,那個笑總是纏繞著她,讓她有一種想忘記又放不下的感覺,既讓她有點反感,又讓她很留戀,隱隱約約地讓她又有了一種無法說清的青春的萌動。就這麽胡思亂想著,她也進入了夢鄉。

早晨醒來的時候,娟子的心情有點沉重。她昨夜做了個夢。她夢見她與她的海軍哥哥去看電影。海軍去買票的時候,有一個小流氓欺負她,故意往她的身上撞,還踩她的鞋,用下流的語言調戲她。她憤怒地回敬了一句,就跑過去告訴了她的海軍哥。海軍一聽就火了,要找那些小流氓去理論。她害怕海軍吃虧,就攔著海軍不讓去。可是她攔不住,憤怒的海軍還是衝了過去。在焦急和驚恐中,娟子從夢中醒來。醒過來的娟子既為她的海軍哥擔憂,又為她的海軍哥而感到幸福。她不知這個夢是凶是吉,亦喜亦憂的心情讓她醒來後在床上靜靜地躺了好長時間。如果不是媽媽叫她,她還真的忘記了起床的時間。

何梅這一夜老是做惡夢。不是家裏來賊了,就是有人在後麵追她,還不到六點鍾她就起床了。她輕輕地下了床,先是看看屋頂的天窗關好了沒有。在確信看不出有人動過的痕跡後,她又來到院子西牆根處昨夜挖過的地方。她覺得還有易被人發現的痕跡,就小心地用手再捧了幾把幹土撒在挖過的地方,使那個地方盡量恢複原貌。在覺得滿意後,她才拍拍手上的塵土,憂心衝衝地進屋裏洗漱後去廚房作飯。

把饅頭放進鍋裏上屜後,何梅從冰箱裏拿出兩個洗好的西紅柿。她想把西紅柿切成片拌白糖吃。她在水龍頭處用水衝了衝西紅柿然後放到小菜板上,隨手從刀架上拔出一把切菜的刀。一愣神的功夫,菜刀在她的左手食指上劃了一道小口子,殷紅的血從傷口處滲了出來。她用嘴吮了一下,等到血不出了,她才繼續去切西紅柿。

天大亮了,前後左右的鄰居也都出來走動了。東院的老邢頭又開始一陣陣地咳嗽。何梅的婆婆也過來幫何梅準備早飯了。何梅在客廳打開圓型餐桌的時候,一抬頭看到時鍾快到六點半了,趕緊來到最西邊娟子房間的門口,輕聲地叫道:“娟子,快起床,要吃飯了,再不起就晚了。”娟子正在想事的時候,猛然間聽到媽媽叫她起床,就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

這時,郭東生也起來了。他慢悠悠地穿好衣服,從屋裏走出來,看了看他們昨晚挖坑地方,覺得比較妥當就轉身進屋。他站在屋頂天窗口的下麵,抬頭看看那個小窗口,覺得也沒什麽問題就放心地去洗漱了。

吃飯的時候,何梅問娟子:“你與海軍聯係了嗎?他這兩天回來嗎?”“問過了,不回來。”娟子一邊吃著饅頭一邊回答著。郭東生說:“他不回來,你也應到海軍家看看,與他媽他爸說說話。眼看著要結婚了,應該溝通一下感情,以後也好相處。”娟子嗯了一聲。

吃完飯,郭東生在院子裏點上一顆紅塔山牌香煙深深地吸了一口。他的大腦在飛快地旋轉著。娟子在屋裏穿著打扮完畢,與媽媽和奶奶打著召呼來到院子裏。她看到爸爸在吸煙就撒嬌地說:“爹哋,抽煙有害健康。”郭東生沒有理她,繼續吸他的煙。娟子從院子東麵的小倉房裏推出她的鳳凰牌女式自行車,笑著看了一眼她爹。郭東生這才回過神來說;“路上慢點”。“噯,”娟子答應著推車走出了院門。
來到單位,娟子整理好辦公室衛生,剛要去打開水,小李會計也到了。她接過娟子手裏的暖壺說,我去打水吧,你歇會兒。娟子就把壺交給小李進屋了。

上午的工作量不大。娟子忙完手中的活計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望著窗外走動的身影,她不由地想到了海軍,想到了她的那個夢。她放下茶杯,看看與她同屋的小李。小李正在埋頭翻弄票據。娟子拿出手機,撥通了海軍的電話。

何梅剛進辦公室的門,手機就響了。她趕緊走到桌邊放下包接電話。何梅一看來電顯示,知道是縣公安局張副局長的愛人史小曼打來的。這個史小曼是何梅的高中同學。郭東生被縣檢查院問詢的時候,何梅曾找過史小曼,讓她找她的老公張副局長擺平於老二上訪告郭東生的事兒。

於老二是糧庫電工於師傅的二兒子,沒有工作,在縣城裏開三輪摩托拉客賺錢。老百姓把那種三輪摩托出租車叫三五甩,意思是沒有安全感,三五下就能把人給甩下去。自從那年於老二他爹於師傅,在糧庫外包出租的站台上幹活,從龍門吊上掉下來,摔成殘疾後,這個於老二就開始為他爹的事兒忙活開了。幾次三番地找糧庫,找郭主任,要求給他爹辦成工傷,由糧庫負全責,承擔所有的醫藥費,還要求糧庫負責照顧他爹今後的生活。郭主任堅決不同意。最後經過鑒定,他爹不符合工傷條件。第一,他爹幫助修龍門吊不是糧庫安排的,屬於私自出去幹活,而且是在上班時間幹私活掙外快。第二是違章操作。幹活前沒有檢查安全帶是否合革。沒有按照糧庫的規定,高空作業要係兩條安全帶。第三是修完電機後,人沒有從現場離開就通電,結果電機漏電打火,把人從龍門吊的大架子上電了下來。安全帶不合格失去了作用,活活把人摔成了下肢癱瘓。

於師傅的老伴早年曾在糧庫食堂當過臨時工,因為被於師傅懷疑與管後勤的江副主任有不正當的男女關係,愣是讓於師傅把他老伴的工作給辭了。為此,兩口子沒少吵架。於師傅也因此十分忌恨江副主任。但江副主任與郭主任親如兄弟,而且還有特殊關係。據說,江主任不但幫助郭主任撈錢,還幫郭主任找情人。江副主任一身兩職,既是糧庫的副主任,又兼職糧庫財務科的科長。他手下的一個會計、和一個出納都是個美人丕子。會計四十多歲,半老徐娘,稍有姿色。那個出納是個未嫁的大姑娘。說是姑娘,其實早已不是女兒身了。人不但長得漂亮,模特身材,一雙又大又會說話的眼睛。而且十分地風騷。美目顧盼,攝人魂魄。腰擺如柳,招蜂引蝶。惹得郭主任垂涎三尺,朝思暮想。江主任看出了門道,在中間牽線搭橋,千折百轉地把這兩個寶貝送到了郭主任的床上。這已不是什麽秘密了,就連郭主任的老婆何梅都有所耳聞,就是裝不知道罷了。有了這樣的關係,於師傅恨烏及烏。不但恨江副主任,也恨郭主任。他也就沒有去找郭主任告江副主任的狀,隻是把仇恨埋在了心裏。這次他摔成殘疾,糧庫不但不承認是工傷,也沒怎麽照顧他,醫藥費也沒有多報一分錢。而且還立馬給他辦理了病退,每月少掙了很多錢。為此,於師傅對糧庫,對郭主任和江副主任更加仇恨了。

那個時候,糧庫有個孫副主任,也就是現任的主管日常行政工作的王副主任的前任,對郭主任也不滿。他想把郭主任頂替下去,錢沒少花,匿名信也沒少寫,結果一點作用沒起,反倒是讓郭主任沒少給他小鞋穿,在工作中處處為難他,刁難他。看到於師傅的現狀,他就偷偷地找到於師傅,讓於師傅狀告郭主任和江副主任。他向於師傅提供有關情況,讓於老二上訪反映。並答應於老二,隻要把郭主任搞下去,他上台主政後,就幫於老二辦招工手續,把開著三五甩滿大街跑的於老二變成糧庫正式工人。一聽這話兒,於師傅,於老二,還有於師傅的老伴都很高興,下了決心要把郭主任搞下去。隻是聽說要把江副主任也搞下去,於師傅的老伴心裏有點不舍,但也沒敢表露出來。就這樣,於老二根據那個孫副主任提供的情況,到處上訪,反映郭主任的情況。郭主任也就因此被縣檢查院要求到案接受問詢,也就是非正式雙規。

出了這事兒以後,何梅為了把於老二控製住,防止他到處上訪反映情況,惹出大亂子來,就找她的這個高中同學史小曼,求她幫忙找縣公安局主管刑偵和治安的張副局長,也就是史小曼的老公想辦法,控製住於老二。何梅就是這樣與張副局長結識的,也就從此認識了張副局長那張讓她無法釋懷的令她心慌意亂的笑臉。

望著女兒的倩影走出院門,郭東生緊張的思緒稍有疏緩,臉上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父親對女兒所特有的慈愛的笑意來。他愛他的女兒。女兒是他的開心果,是他的驕傲,是他的精神支柱。在潛意識裏,他的全部努力都是在為女兒的幸福做規劃打拚。他為此不怕風險。他對女兒的成長與表現也十分滿意。他希望在他的努力下,女兒能夠無憂無慮地生活,幸福一輩子。

用目光送走女兒以後,郭東生來到屋裏。這時,何梅已經把屋裏收拾妥當,正在對著穿衣鏡梳理頭發。郭東生坐在沙發上對她說:“你今天想辦法打探一下史小曼,了解一下張副局長那裏的情況,看看公安局有什麽動靜”。“嗯,我一上班就給她打個電話”何梅應道:“你也留點心,想想還有什麽要防備的,省著到時候出差錯”。郭東生說:“估計這事兒縣裏目前還不知道,公安局不會這麽快就報到縣裏,張副局長會有所考慮的。我現在最擔心的是公安局報到縣裏後,縣裏就得讓紀委下來調查了解情況,主管這方麵工作的是海軍他爸李正陽。這小子有點難纏。那回檢察院找我談話,如果不是吳書記有話,他們紀委指不定還會搞出啥名堂。雖說李正陽也知道娟子與海軍處了對象,但他並沒有替我說話。幾次來糧庫調查也都是他組織的,雖然最後的結論是沒有問題,並通過信訪辦正式答複了孫老二,但也不知這小子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郭東生此時對李正陽很煩惱。他在接受縣檢察院約談之前,請李正陽和紀委幹部室的人吃過飯,並通過縣糧食局的汪副局長給李正陽和幹部室的人送過禮。李正陽與他也是老相識了,可是郭東生總是感覺李正陽對他不冷不熱,不溫不火,讓他摸不著底。這回,如果縣公安局把丟錢的事兒報到縣委,一看數額這麽巨大,指不定縣紀委又整出什麽動靜來。這對郭東生可是十分地不利。更讓郭東生感到不安的是新上任的甄書記。這個甄書記原是本縣縣長,剛剛接替調到市農工委任書記的原縣委書記老吳。這個新上任的甄書記有能力,有魄力,幹工作雷厲風行而且眼裏不揉沙子,疾惡如仇,原則性特別地強,縣裏的二級班子領導都怕他。隻要是他看不慣的事兒,那就要說道說道。他自己不送禮,也不許別人給他送禮。有一次縣裏幹部調整,有一個鄉長想調到縣規劃局當局長。在他老婆生病的時候,給他送去了一萬元現金表示慰問,結果讓這位時任縣長的甄書記給趕出了家門,從那以後,再也沒人敢給他送禮了。還有一次,縣裏開經濟工作會,有一個鄉的黨委書記和鄉長都沒來,隻派來一個副鄉長。甄書記一看就火了,在會上點名批評了這個鄉的書記和鄉長,並責令他們說明情況。從那以後,凡是這位甄書記主持參加的會議,沒有一個參會人員敢不到場的。大家都說,這個甄書記太厲害,一點情麵也不留,還是不招惹他的好。郭東生也怕這位甄書記。檢察院找他談話的時候,主張徹底調查有關情況的就是他。如果不是老吳書記批示,要保護幹部的工作積極性,鼓勵幹部大膽開展工作,不要因為個別人而傷害幹部的工作積極性。紀委幹部室要實事求是公正的評價幹部。這個甄書記還會要求紀委展開調查。如果紀委還要深入調查的話,郭東生即使進不了監獄,主任恐怕是當不成了。所以郭東生在考慮所有的相關人員和領導時,最擔心的就是這位新上任的甄書記,他要全力對付這位甄書記。郭東生想,隻要他不承認被偷,一口咬定是犯人誤招,再加上指認現場又對不上號,通過上上下下的疏通打點,他還是能蒙混過關的。他覺得,在賬麵上,他沒有任何把柄可抓。從私人關係上看,凡是與他共過事兒的人沒有不說他夠哥們的,大家都會全力保他。另外,這些人也都拿過他的好處,受過他的關照,如果他犯了事兒,別人也不好過。出於保護自己的利益,人們也會保護他的。正是這種利益的相關性,所以他才敢放手抓錢。隻要有機會撈錢,他是絕不會放過的。

送走憂心忡忡的何梅後,郭東生叮囑媽媽說:“媽,今天家裏要是來人的話,你別急,給我打電話,我今天就在單位,不出去開會。”他媽媽抬眼看了看郭東生,有些詫異,想多問幾句,又沒有說出口,隻是輕輕地點著頭說:“噢,行,到時候我就給你打電話。”郭東生囑咐完母親就轉身走出屋門。他知道,這時的司機李曉東正在大門外等著他呢。

每天早晨七點四十分之前,李曉東都準時來到郭東生家的大門外接他。多少年來從沒誤過時間。郭東生一邊往外走一邊想,還得與曉東確實一下,看看到底是不是被人家偷走三十五萬元,如果不是的話,還得上房頂去再找找,防止指認現場時再查出錢來,那可就被動了。

一出院門,郭東生就看到了那輛屬於他的專車。小車八成新,是當時普遍配置的綠色北京吉普。郭東生心裏很滿麵意,他覺得曉東這個司機是選對了,人不但勤快,腦子也靈活,很有心計,會來事兒,嘴也嚴實。曉東跟了他這麽多年,從沒有失言的時候。對於這一點,郭東生十分滿意,所以他始終沒有更換司機。

上車之後,郭東生還像往常一樣,與司機曉東打著招呼。他不想讓曉東看出他有什麽不安。他要穩住陣角,以免曉東他們驚慌失措,做出不合理的判斷,惹出更多的麻煩。曉東一看郭主任神態自然,也沒有什麽值得擔憂的,就放下心來,一心一意地開他的車。

在路上,郭東生問到:“張副局長的那個司機是什麽時候告訴你的?”“昨天下午他約我出來吃晚飯,在吃飯的時候告訴我的。回家後我就給您打了電話”。曉東答道。“噢,他說清楚是三十五萬嗎?”郭東生問道。“是三十五萬。他在車上聽張副局長給專案小組打電話時聽到的。”曉東說道。“你沒聽他說,張副局長在車上還說什麽了?”郭東生又問。曉東說:“聽那意思,好像張局沒讓專案組向局裏報,也沒同意他們來指認現場。因為是主管局長,他要親自看看交待材料,等他看完材料再說。而且張局還要求保密,不讓專案組人員把情況泄露出去。”聽到這裏,郭東生懸著的心稍微和緩一些。他覺得,這個張副局長還是比較可靠的,何梅沒白在他的身上下功夫,將來還得發揮這位張局的作用。想著想著,吉普車就進了糧庫的大院,一直開到辦公樓的門口。郭東生走下車,看到工人劉師傅正在用小車把辦公樓的垃圾推走。就與他寒暄著走進樓內。

郭東生在走廊裏碰到了行政科的小紀。小紀是專門負責郭東生辦公室工作的秘書。他每天都要在郭東生上班之前,把郭東生的辦公室拾掇幹淨,拖地,打水,打開窗戶通風,沏茶,在提示牌上標明郭東生叮囑過的讓他提醒的重要事項。小紀看到郭東生走過來,就閃到走廊的邊上,微微地點著頭,禮貌地對郭東生說:“主任早”。郭東生笑眯眯地點了一下頭,向辦公室走去。

走到辦公室門口,郭東生一看,門沒有鎖,還聽到有人在裏麵說話的聲音。郭東生順手把門推開,屋裏的人齊刷刷地站起來,向他打著召呼。郭東生一看,是王副主任、主管業務工作的汪副主任、還有酒廠宋廠長和醬醋廠的劉廠長。他心裏咯噔一下子,嚇了一跳。但臉上沒有露出來一點痕跡。他故意裝出一副很隨意的樣子,滿臉堆笑地問道:“嗬,你們早啊,今天怎麽這樣齊啊,是不是老汪要請客呀”。他一邊說笑著,一邊走到穿衣架前,把西服掛在衣架上。在掛衣服的時候,他把動作放慢一點,思考著他們幾位早來的目的。放好衣服,他坐到辦公椅上,擺著手讓大家坐下,然後笑著對老汪副主任說道:“怎麽樣,老汪啊,這一陣子忙夠嗆吧,是不是今天想請哥幾個喝一口啊”。汪副主任中等偏瘦的身材,臉形稍長,縐紋較深,帶著一副深度近視眼鏡。聽郭東生這麽一說,就微微往前欠了欠著身子說:“這陣子確實很忙,大家都加班加點地幹,總算把賬平了。隻是實物和資金有困難,現在不抓緊,到時候可就來不及了。”汪副主任是糧庫的老人,副教授級工程師,是糧庫的技術權威,負責全庫的技術和業務工作。主管糧庫的技術安全生產科、儲備科和商品糧經營銷售科。集知識分子和行政威權性格於一身,還有點呆氣,性格實在,常常成為庫裏幾位領導打趣的對象。一些比較熟悉他的老工人也經常用跟他開玩笑,他總是很嚴肅的樣子,卻能把別人逗樂了,別有一種幽默感。

今年,中糧儲查庫。他們這個糧庫承擔著三萬噸中糧儲的代儲任務。可是由於年度輪換,低價進高價出,處理陳化糧等原因,他們現有的庫存還差三千噸的缺口,必須要在下個月底前全部補倉到位,要不然就得挨罰,弄不好就會減少儲備任務,甚至被取消代儲資格,問題嚴重了還會涉及到人事處份。由於自己負責這項工作,所以老汪心裏比較急。他今天來是找郭主任要錢的。

汪主任剛把話說完,郭東生也就明白了汪副主任的來意。還沒等汪副主任提錢的事兒,郭東生就搶先問道:“預購的那一千噸玉米敲定了嗎?”汪副主任說:“敲定了,人家還急著讓咱們提貨呢。可是,現在進來也沒地兒放,而且已收進來的這一千噸玉米水份超標,還得去水。商品庫的小麥還得倒庫。現在是既缺人手,也無資金,幹著急也沒用,還得請郭主任想辦法。”郭東生問道:“烘幹機近期能修好嗎?”“能修好,可是得花點錢。其實,光靠烘幹機也不成,即使現在就晝夜不停地幹,也幹不完一千噸,剩下的還得靠人工晾曬”汪副主任帶有愁色地說。“你算一算,需要多少人,還得花多少錢?”郭東生問道。“進糧,倒庫,晾曬,修機器,烘幹,總共得一千三百萬,有一千三百萬足夠了,如果能再給我加三十來人,下個月月底前就能全部幹完。”汪副主任說。“那這麽地,招人的事兒由王副主任辦。招三十個臨時工,幹一個月,工資加倍,最高一個人可以給三千,你看行不?”郭東生不假思索地說道。“行,行,行,有三十個臨時工人手就足夠了”汪副主任高興地說道。郭東生又對王副主任說道:“王主任,招工的事兒,你找一下那個小工頭,讓他幫忙給找幾個人。人招來後,你再安排幾個有經驗會幹活的帶一帶他們,把這些人全部交給老汪。這個事兒我就不管了,你們二位商量著辦吧。再就是錢的事兒,咱們賬上現在還有多少流動資金?”王副主任一聽郭東生這樣一說,心裏很高興。他想,現在招個臨時工,一個人給兩千都樂得屁顛屁顛的,頂多也就給兩千多一點,剩下的,我自己就可以做主了,少說也得弄兩萬多。聽到郭東生問他還有多少錢,他就應聲答道:“大概還有千十來萬,全用上也不夠”。郭東生一邊聽王副主任的答話,一邊在心裏算了算。他知道,賬上還能拿出一千萬。他就堅定而又果斷地說“一千萬都給老汪,缺口我再想辦法。老汪,你先拿著錢把購糧款交了,免得再出差錯,要不然可就真的來不及了。”聽郭東生這樣一說,汪副主任十分地高興。他騰地站起來說:“那就這麽著,我保證完成任務”。他又回頭看看在座的幾位笑著對郭東生說:“我還忙著,那我就先走了”。還沒等郭東生回應汪副主任,兩位廠長幾乎同時張口道:“郭主任,我們那兒也揭不開鍋了,如果再籌不到錢,流水一斷,就得停產,工資也發不了了。”郭東生一邊向著汪副主任點頭,一邊看著兩位廠長。他心想,這兩小子就知道要錢,也不知自己想點辦法。等到汪副主任出去了,他向二位廠長問道:“不是讓你們去借嗎?你們借了嗎?”酒廠的宋廠長道:“唉,去借了,人家怕還不上,根本就不理咱”。醬醋廠的劉廠長也接著說:“現在不比以前了,互相還能拆對一下。現在競爭這樣激烈,人家不願幫咱們”。郭東生一聽,這是沒借到錢啊。他想批評二位廠長幾句,可是不知怎麽地,今天,他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他想,現在不是發火的時候,等過了這一段,他得好好教訓這兩小子一頓,實在不行,就辭了再聘,反正想幹的人多了。他這麽想著,強笑著看看了兩位廠長說:“說吧,你們現在需要多少錢?”宋廠長說:“我得三十萬”。劉廠長說;“我們有二十萬就夠了,把存貨賣出去就可以了”。郭東生說:“你們先回去,下午聽我回話。”一聽郭東生這樣一說,兩位廠長懸著的心放下了。二人高高興興地走出了郭東生辦公室的門。

屋裏就剩下郭東生和王副主任兩個了。郭東生站起來,把辦公室的門關好,笑著問王副主任說:“唉,怎麽樣,錢還夠花嗎?不夠就再加點,那個小工頭也不是個省油的燈,也得打點一下,現在用得著人家。”王副主任笑著說:“夠了夠了,怎麽著也能剩點。現在庫裏也緊張,就省著點吧。看看嫂子還缺點啥,也得給嫂子表示表示,要不然一見我就沒好臉色,也該讓人家高興高興了。”郭東生說:“女人家,別理她,時間長了也就過去了。這點錢你自己留著,用著的時候也方便。”郭東生一邊說著一邊欣賞著屋裏新擺的百荷花。轉身坐在辦公椅上說:“賬你都看了嗎?出入庫登記和財務統計都沒問題吧,可千萬別在賬麵上看出問題來。中儲糧的事兒是小,可別整出大麻煩,現在很多人都看咱們眼紅,眼睛都盯著咱們呢,還是小心點好。”王副主任說:“沒問題,財務上的事兒,你就放心吧,小孔她們很細心,也有經驗,不會出問題的。倒是錢怎麽辦?賬上的也不夠啊。差這三百多萬上哪兒找去呀?要不,還讓轉運站的那個“強力鋼鐵”出嗎?”郭東生想了想說:“現在不能動他們,盡量少沾惹他們。錢。。。我有辦法。我一會給米廠和油廠打個電話,讓他們把存貨賣出去,把資金收回來,投這邊。等這邊的事兒辦完了,中儲糧的補帖款一下來,我再還他們。”聽郭東生這樣一說,王副主任笑了。他知道,什麽事兒也別想難住這個‘郭大膽’,這家夥就是敢想敢幹,跟著他不會有虧吃。想到這兒,他抬起頭對郭東生說:“老陳的那個弟妹又來了,說不想在油廠幹,還想讓咱們在庫裏給她安排個活。”一提老陳,郭東生心想,就他事兒多,今天這個,明天那個,也真夠煩的。

這個老陳不是別人,而是分管他們糧庫的縣糧食局副局長。是個貪得無厭的家夥,沒少拿糧庫的好處。可是人家又是主管的副局長,大局長麵前的紅人,郭東生他們也拿人家沒辦法。郭東生一方麵討厭這個人,另一方麵還得敬著人家,很多事兒還得求到人家,也就隻能認了。陳副局長的這個弟妹原是縣二輕公司的一個商店服務員。商店倒閉了,她也就下崗了。陳副局長的弟弟就找陳副局長,讓他把自己媳婦安排到縣糧食儲備庫上班。兄弟情深,陳副局長也就答應了。一次喝酒的時候,陳副局長就把這事兒交給了郭東生。郭東生嫌副局長的弟妹在身邊,有很多不方便,就把她安排到糧庫所屬的炸油廠。可是這位弟妹幹不了油廠的活,就找主管人事的王副主任,要求回庫裏上班。王副主任今天找郭東生就是為這個事兒來的。郭東生一聽這個弟妹要來庫裏上班,就問王副主任說:“那就在庫裏安排吧。你看安排在哪兒合適呢?”王副主任笑著說:“就讓她在行政科負責主任們辦公室的衛生吧,人也年輕,小娘們長得也過得去”。郭東生一聽,心想,這位王副主任說不定看上人家了,那可不是鬧著玩的。人家是副局長的弟妹,整出事兒來,可就是個大麻煩。幹脆,把她放遠點。他就對王副主任說道:“讓她上食堂。反正食堂也缺人手。工資可以定高點,別讓老陳挑咱的理。”王副主任說:“那您得跟江副主任一聲,食堂歸後勤服務中心管,得讓老江去安排。”郭東生心想,在這方麵王副主任還挺謹慎,這小子從不越位辦事兒,是塊管人事行政工作的好料。他就答應著說:“可以,你去安排,把人給江副主任送過去,我一會給他打個電話。”聽郭東生這樣一說,王副主任就站起身來說:“那你忙著,我先去安排一下”。

看到王副主任走出辦公定的門,郭東生就拿起電話。他先是給江副主任打電話,讓他把新來的女工安排在食堂。接著,又找到米廠的朱廠長。問清楚了米廠庫存小麥的數量後,他說:“老朱啊,現在南邊的優質小麥都漲價了,你知道這個信兒嗎?”朱廠長說:“知道了,他們有幾家單位還要買我的庫存呢?”那你算一算,你們現在賣加工後的成品糧與賣原糧,哪個利潤高啊?郭東生說道。“當然是原糧高了,現在賣原糧要比賣成品糧多賺兩倍的錢。可是,我要把原糧全賣了,還拿什麽生產呀?手上的訂單也完不成啊。”朱廠長回答說。郭東生說:“現在糧庫急用錢,你先把庫存原糧全部賣掉,把現金收回來。完不成定單生產不要緊,你可以先借點麵,帖上你的標把貨發出去。今年的訂單先不要接了,要接就接明年的,這不就成了嗎?”朱廠長說:“不生產,工人怎麽辦?生產獎還發不發?百十號人天天在廠裏沒事兒幹,那能行嗎?”郭東生一聽朱廠長的話,也覺得有道理,就說:“這麽著,人員輪休。上班的技術人員維修保養機器,其他人員到庫裏幫著曬糧。生產獎照發。等到中糧儲的核查結束了,我再把原糧給你補上,你就可以生產了。該你賺的錢,庫裏一分不要,都給你”。一聽郭東生這樣說,朱廠長也很高興。他不但不用為生產操心了,而且還能賺到更多的錢,機器又能得到養護。特別重要的是,他還能借機跟郭主任套套近乎,取得郭主任的信任,這對他以後的工作是十分有利的。將來有了困難,找到郭主任,郭主任也會幫助他,替他分憂的。想到這裏,他就一口答應了郭東生的要求,並告訴郭東生,南方有兩家米廠要他的庫存原糧,可以賣到將近四百萬的高價。一聽到這個消息,郭東生也很高興。他想,我郭東生就是有福氣,一到困難的時候就有辦法解決,這回所有的燃眉之急也就都解決了。

給米廠廠長打完電話,郭東生又給油廠廠長打電話,讓他們把庫存食用油全都拋到南方市場,趁南方油價上漲,賣個好價錢,資金回來後再把錢借給酒廠和醬醋廠。油廠廠長一口答應了郭東生的要求,立馬就辦,這讓郭東生感到很痛快。

郭東生一口氣處理完所有難題,剛想靠在辦公椅上休息一下,桌上的電話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何梅接通史小曼的電話,隻聽史小曼在電話裏說:“梅姐,我有事兒要找你。上午我到屠宰廠辦點事兒,回來時路過你們單位。大約10點鍾的時候,你在單位門口等我,行嗎?你有時間嗎?”何梅說;“有,今天上午沒什麽事兒,我就在單位,不出去。”“那好,就這麽定了,咱們10點鍾見。”說完,史小曼就把電話掛了。

這個史小曼在縣公商分局上班,分管這一片的工商企業。縣屠宰廠是她的公商服務聯係點。名是服務,實際上就是吃拿卡要。何梅放下電話,心裏琢磨著,史小曼能有什麽事兒呢?是不是丟錢的事兒呢?還是給她媽買壽材的事兒呢?想到壽材的事兒,她趕緊給業務室打電話。業務室沒人接電話。她想,人家可能還沒到呢。想到這兒,她把電話放下,剛要起身去打開水,出納員小張喜氣洋洋地走了進來。這個小張姑娘正在熱戀之中,渾身上下透著喜慶,那股浪漫與幸福的感覺讓何梅也看到了當年自己的影子。她也受到小張的感染,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來。小張一看何梅提著暖壺要出去打水,就一邊與何梅打著召呼,一邊順手把何梅手中的暖壺接過來說:“何姐,我去吧,您先歇會。”何梅比較喜歡這丫頭,平時對她也很好,每次外出都給她帶小禮物回來。小張也很會來事兒。她也比較尊重何梅,整天何姐、何姐地叫著,叫得何梅心裏甜絲絲的。這丫頭還勤快,總是搶先把辦公室裏的活計幹完,不讓何梅分心。何梅望著小張走出去的身影心想,要是再生一個這樣的女兒該多好啊!

何梅把史小曼她媽的壽材,也就是老人死後打棺槨的木料與公司業務室商定後,一看手表,快到10點了。她就叮囑小張說:“一會我出去見一個同學,有人找我,你就給我打電話。”說完,她就站起身,整理一下衣服,從辦公室走出來。

辦公室離公司的大門不遠,一拐彎就到了。何梅站在大門東側,向史小曼將要來的方向望著。不一會兒的功夫,隻見史小曼騎著一輛小巧的女式自行車,向著她的方向飛快地騎過來。車筐裏還放著一大包用報紙包著的東西。

史小曼從老遠就看見了何梅。她一邊騎著自行車,一邊向何梅揮著手,很快地就來到了何梅的身邊。何梅向她打著召呼說:“小曼。”史小曼下了車,稍微定了定神,輕聲地問道:“梅姐,等了半天了吧?”何梅笑著說:“我也是剛出來。”她想問史小曼是什麽事兒,但沒有說出口。她想聽聽史小曼的口風,看看是不是丟錢的事兒。史小曼往前後左右看了看。看到身邊確實沒有別人,就小聲地對何梅說:“梅姐,咱們邊走邊說。”說完,她就與何梅隔著車子肩並肩地沿著馬路往老城區的方向走。

木材公司這一片地區也是新城區,周圍的生產企業較多,住戶少,馬路也比老城區寬闊多了,再加上也沒有大一點的購物場所,所以顯得人特少,空框框的,隻有斷斷續續的汽車從她們身邊飛快地逝去。史小曼與何梅走過木材公司的大門,她向裏張望了一下,臉上現出了笑意,但很快就變得嚴肅起來。低聲對何梅說:“梅姐,我有一個重要情況得告訴你。昨天晚上,我們家老張回來說,他們公安局破了一個案子,犯案人交待,從你家的房頂偷走了三十五萬元現金。老張說,這個案子重大,涉案金額太多,公安局不敢處理。他們局裏今天上午開局長辦公會,可能要談到這個問題。老張讓我先告訴你們一聲,這事兒是不是真的,先放在一邊。你們聽到信兒後,心裏也有個準備。免得上頭查下來,慌手慌腳的。”何梅一聽,心裏稍微有點安慰。她想,這個張局長還真夠意思,投在他身上的錢沒白花。她故作震驚地問道:“這是真的嗎?”史小曼睜大眼睛看著何梅說:“梅姐,你別急,這是真的,說不定上午公安局開完會,就要到你家去調查,下午就得報到縣裏去。你得跟你家大哥商量商量,看看怎麽辦。該做的工作應該早點做,想辦法把事兒平了。”何梅聽到這裏,心裏一沉,眼淚在眼圈裏轉了一圈又收了回去。她略略帶點哭腔說:“你回去代我和老郭謝謝張局長,請他在局裏操點心,有什麽情況及時通告我們。如果他直接找郭東生不方便,就讓他找我。我這裏也有車,來回走也方便。”史小曼看到何梅的臉色,心裏也很難受,她隨聲應道:“行,我現在就回去,有什麽事兒我就讓老張告訴你。你也得注意點身體,不要過於擔心。你家郭大哥那麽大能耐,這點事兒他能擺平。上次檢察院查了半天不是也沒什麽事兒嗎?估計這回問題也不大,你就放心吧。”說完,史小曼就與何梅告別,飛身上了自車,向著老城區方向急馳而去。

何梅的心裏失落落地,大腦像失意一樣,什麽也想不起來了。雖然是近六月的天氣了,可是她還是覺得有點冷。她抬頭望了望天空。路旁是兩排高大的白楊樹,樹葉在微風中輕輕地抖動著。透過樹葉,她看到了藍藍的天空。天空顯得格外地高遠,好像正在離她而去。何梅靜靜地望了一會天空,猛然間想起,她應該給郭東生打個電話,把情況告訴他。

電話播通後,想了很長時間,娟子才聽到海軍壓低聲音說:“開會呢,等我回話”。說完,海軍就把電話給掛斷了。娟子心裏稍稍有點失望。她本想與海軍聊一會,可是海軍正在開會,她隻能耐心地等著了。

窗外的月季花正在努放,粉紅色的花瓣透過玻璃窗送來鮮香的感覺。幾隻麻雀在花枝上熱聊著。突然,不知為什麽,一隻麻雀奮力展翅,向遠處飛去,剩下的幾隻麻雀稍微一愣神,也跟著飛了過去。

望著飛走的麻雀,娟子陷入了甜美的回憶之中。她與李海軍是在一次學校組織的演講比賽中開始接觸的。那次比賽,娟子與海軍都獲了一等獎。娟子演講的題目是《好女兒自當強》。海軍演講的題目是《好男兒誌在四方》。娟子很欣賞海軍的才氣。海軍呢,也被娟子的魅力所吸引。他們互相欣賞著對方,雖然並沒有太多的語言交流,但在內心深處,都被對方吸引住了,那種感覺,隻有當事人才能明白。娟子與海軍在同一個年級,娟子在一班,海軍在二班。從那次演講以後,每當兩個人在學校裏相遇時,都有說不清楚的激動。人多的時候,他們用目光說話。人少的時候,他們倆總是找一個恰當的時機和理由打個招呼。特別是娟子,每當她一個人在學校裏走動時,或是在走廊裏,或是在操場上,或是在上下學的路上,她都希望能見到海軍的影子,哪怕一句話不說,隻是默默地走一段路,或是聽到他的聲音,娟子都感到非常地滿足。

幾個要好的同學似乎也看懂了娟子的心思,每當海軍出現時,她們也盡可能地讓娟子與海軍站在一起,每每讓娟子感到臉紅心跳,既不好意思,又感到很得意,心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興奮勁。有一次,兩個班在一起上體育課,大家都爭著幫老師拿器材。娟子與她的一個比較要好經常在一起玩的女同學抬一網兜足球往操場走,看到海軍過來了,那個女同學就急忙把海軍叫住,讓他與娟子一起抬,自己笑著跑開了。從那以後,娟子與海軍接觸的就比較多了。

起初,兩個人在一起,最多的就是相互問候,時間長了,就轉移到了學習上來。海軍遇到了數學難題就找娟子。娟子遇到了物理難題就找海軍。特別是考試的時候,不論是娟子先出來,還是海軍先出來,總要去望一眼對方,總要希望對方答得更好一點。遇到了難題,兩個人就一起研究,心裏有說不出的滿足。有一次,娟子的物理沒考好,心裏很難受。見到了海軍後,心裏既委屈,又感到很沒麵子,海軍就逗她說:“你這個女兒不是要自當強嗎,怎麽一個小考就成地瓜了”。娟子生氣地說:“地瓜就地瓜,不理你了。”說完轉身就要走。這可急壞了海軍,他趕緊上前攔住娟子賠笑道:“不是地瓜,不是地瓜,我才是地瓜呢。”娟子看到海軍著急的樣子,忍不住也笑了。從那以後,娟子一高興,就偷偷地叫海軍地瓜。海軍也很樂意娟子這樣叫他。他常常對著娟子說:“地瓜好,考著吃倍兒香。”說來也怪,從那以後,他們兩個都喜歡上了地瓜,一上街就買考地瓜吃。海軍說,這叫地瓜情緣。隻要這個地球上還有地瓜,他與娟子就不會分開。想到這兒,娟子似乎聞到了地瓜的香味。她現在真的想吃地瓜了。

就在娟子琢磨著要讓她的海軍哥請她吃地瓜時,桌上的電話響了。她下意識地接起電話的話筒,希望聽到海軍的聲音。可是來電話的是醫院的馮副院長,他要找小李會計。娟子笑著把電話送到了小李的手裏。

接到娟子的電話,海軍非常高興,心裏甜滋滋的。雖然他深知娟子愛他;雖然他與娟子經曆了中學、大學直到畢業以後這一段無限溫馨浪漫的愛情生活;雖然他每一天每一秒都沉浸在熱戀之中,享受著愛的甜蜜;但是,他仍然盼望著娟子的電話,希望聽到娟子的聲音,渴望感受到娟子溫柔愛戀的情意。會議一結束,他就匆匆忙忙地往外走,想盡快找個僻靜的地方給娟子回電話。一個與他並行往外走的同事與他打了個招呼,他也沒有看到。

街上人來人往,車輛川流不息,人們都在匆忙地奔波著。晴朗的天空送來陣陣溫柔的暖風,長長的垂柳在微風中搖擺著曼妙的身姿。海軍一邊走,一邊想象著娟子期待電話的神情。他仿佛聞到了娟子的體香,感受到了娟子的身影,嘴角和眉稍露出了忍俊不住幸福來。

在街心花園的一個拐角處,海軍停住了腳步。他往左右看了看,一對年輕的情侶正相擁著走了過來。等到這對情侶走過去之後,海軍打開了電話的機蓋。正在這時,海軍的手機響了起來。海軍急忙接聽電話,隻聽媽媽在電話中說:“海軍,我是媽媽。你奶奶病了,正在省城醫院搶救,你現在能過來嗎?”聽到這個消息,海軍足足愣了半分鍾。他問明是哪個醫院,請過假之後就趕緊打一個出租車向醫院奔去。

海軍與他的奶奶感情很深。小的時候,爸爸和媽媽都上班,沒有時間照看他,就把他送到鄉下的奶奶家,由奶奶照顧他,直到他上了小學,才離開奶奶回到縣城的家。在所有的孫兒輩中,奶奶也最疼他。有什麽好吃的,奶奶分給他的總要比別人多。大伯父家的哥哥常常因此對奶奶有意見,說奶奶偏心。奶奶就會罵他說;“你們都大了,要學會讓著弟弟,別一天竟琢磨著吃虧占便宜的。軍軍的爸媽不在身邊,我就得要護著他。”每當這個時候,海軍的小嬸就會出來打趣說:“人家海軍就是聰明,會來事兒,知道哄奶奶高興,哪像你們,個頂個的傻瓜蛋子,就知道討奶奶的嫌。”

海軍畢業後,也經常帶著娟子去看看奶奶。每次去都要給奶奶買很多禮物。每到這時,奶奶就會自豪地說:“看,我家軍軍就是有出息,知道孝敬奶奶了。”每次見到娟子,奶奶就會拉著娟子的手說:“這丫頭可真俊呀,奶奶可喜歡你了。”想到這些,海軍的眼淚就止不住地流下來。他讓開車的師傅快點,再快點。開出租車的師傅也非常理解海軍,車子像箭一樣地向前飛馳著。

來到醫院,海軍直奔急救門診。由於走得太急,海軍在急診室的走廊裏差點把護士輸液的工作車撞翻,嚇得兩個年輕的女護士一陣驚叫。海軍的媽媽看到海軍,急忙迎了過來,關切地望著海軍的眼睛。海軍見到媽媽那雙剛剛哭過的眼睛,一時忍不住,又哭出聲來。媽媽勸海軍說:“別哭了。奶奶也是歲數大了,誰都會有這一天的。你先別著急,趕緊過去與你姑姑他們打個招呼。”海軍與他的媽媽相互攙扶著向前走去。他看到他的兩個姑姑和姑父,還有他的兩個伯父和叔叔們都在走廊裏站著,他的爸爸正在與幾個人說著什麽。大伯父家的哥哥看到海軍也快步走過來,兩個人哭著擁在了一起。

與長輩們打過招呼之後,大家互相安慰著在走廊裏坐了下來。兩位姑姑和海軍的媽媽一邊抽咽著,一邊談論著老太太的病情。過了大約一刻鍾的功夫,一位穿白大褂的醫生從搶救室裏走了出來,海軍的爸爸趕緊迎了上去。隻聽那位醫生對海軍的爸爸李正陽說:“李書記,老太太恐怕不行了,我們已經盡了全力,但是已經沒有辦法了,你們安排後事吧。”李正陽神情嚴肅地點著頭。聽到這個消息,走廊裏的人們全都站了起來,兩位姑姑哭叫著向搶救室跑去。幾個參加搶救的醫生從搶救室裏走了出來,差一點與兩位姑姑撞在一起。海軍的兩位姑父趕緊走過去勸慰著自己的夫人。等到幾位醫生走開了,人們才擁進搶救室。兩位姑姑奮力地往前衝著,她們要看看母親的臉。可是,兩位姑父死死地抱住她們,並大聲地勸慰著。幾個隨同李正陽來的同事,搶先站在海軍奶奶的病床前,阻止並安慰著人們不要接近已經離去的病人。當地有個風俗,就是活人的眼淚不能酒在死者的身上,那是人們所忌諱的事情。

一陣激動之後,大家稍稍冷靜下來,兩位姑姑還與兩位姑父們抱在一起痛哭著。海軍的媽媽緊緊地挽著她仗夫李正陽的手臂默默地流著眼淚。李正陽盡力地克製著自己,沒有讓淚水流出來,兩眼痛苦而又悲哀地望著病床上已經離去的母親。雖然搶救的儀器還沒有撤去,但儀器上的血壓與心跳已經顯示沒有了,病人早已停止了呼吸。海軍的大伯父哭泣著走到李正陽的麵前說:“媽媽不想火化,她想土葬。她說,如果不影響你的工作,就把她土葬。如果上邊不允許,就讓你看著安排吧。”李正陽沒有出聲。他的內心很矛盾。他是領導幹部,他應帶頭執行火化政策。這是黨和國家移風易俗的新政,他應該支持這個新政策。可是,他也非常清楚,他的母親不想火化。老人家不隻一次跟他說過,讓他幫著哥哥弟弟們為自己百年後準備一副好壽材,讓自己入土為安。李正陽始終也沒有敢答應老人家的這個要求。雖說本地也可以土葬,執行火化的政策並不嚴格,但李正陽覺得,他是黨員領導幹部,他理應帶頭執行新政,否則人家就會指責他,效法他,造成不好的影響,甚至會影響到他的升遷。出於這樣的考慮,李正陽在他母親活著的時候始終沒有同意過老人家土葬的要求。聽到哥哥的話,李正陽仍沒有同意土葬的意思。這時,聽到關於老人家最後安葬的問題,大家都圍攏過來發表自己的意見。李正陽的妹妹衝著李正陽說:“三哥,咱媽就想土葬,咱這裏也允許土葬,你就拿個主意吧,我們大家也都知道你的難處,你就說句話吧。”其他人也應和著說:“是啊,你就拿個主意吧,該準備的,現在就得動手準備了。”

李正陽沒有吱聲,他的大腦幾乎停止了思考,他真的不知如何是好了。是堅守自己的意見呢?還是遂了母親的心願呢?一邊是黨和國家的新政策,一邊是母親與親人的渴求,他到底要向誰傾斜呢?李正陽的大腦在飛速地旋轉著,幾乎讓他做不出判斷來。海軍看到父親痛苦難抉的樣子,也忍不住大聲地說:“就土葬吧,爸爸。”聽到兒子的聲音,李正陽仍然沒有出聲。海軍的媽媽看到這個樣子,也趕緊勸李正陽道:“老李,咱就土葬吧,媽就這麽個要求,咱就成全老人家的心願吧。”李正陽看了看他的老婆孫秀蘭,瞪著眼睛問道:“土葬,土葬,拿什麽土葬啊?這個時候,上哪兒去準備壽材呀?”孫秀蘭一想,自從實行火化以來,縣裏所有的棺材鋪子都改行了,沒人做棺材了,要是準備一副好壽材,還真的不容易啊。想到這兒,她看著仗夫那雙由於悲傷而有些發紅的大眼睛,沒有說出話來。站在一旁的海軍說:“我有辦法。我現在就找人去準備。”說完就要打電話。李正陽知道他要找誰,就厲聲斥責他說:“你先等會兒,這兒沒你說話的地兒,還輪不到你作主。”聽爸爸這樣一說,海軍覺得很委曲,忍不住落下淚來,他望著爸爸,慢慢地把手機放了下來。

這時,陪李正陽來的同事走到李正陽的身邊說:“李書記,就按老太太的意思辦吧。既然大家都是這個意思,你也就不要太難為自己了,抓緊時間定下來,大家分頭準備,找一副好壽材也不難。”李正陽嚴肅地說:“火葬是黨和國家的新政策,作為黨員領導幹部,我不能違反政策辦事,這個頭我不能帶。”這時,李正陽的姐姐高聲說:“縣裏領導這麽多,土葬的也不隻咱一家,別人能土葬,咱家為什麽就不能土葬呢?再說了,縣上也沒規定說不許土葬啊!”一聽李正陽的姐姐這麽說,大家也都應和著說,是啊,為什麽別人家能土葬,咱們家就不行呢?海軍也忍不住接著說:“別人家能土葬,咱們家就能土葬。”看到李正陽仍然下不了決斷,海軍就對他媽媽說:“媽,咱就土葬吧,壽材的事兒我來辦,保準給我奶奶準備一副最好的。”聽兒子這樣一說,孫秀蘭終於下定決心說服李正陽,她對李正陽說:“老李,你們紀檢委的張書記媽媽去世不也是土葬的嗎?也沒人說什麽呀!縣裏比你官大的有好幾個,家裏老人去世了也都是土葬的,不也沒人說三道四嗎?這種事兒,家家都能遇到,也都能相互理解。咱是黨員,咱也是領導幹部,可咱也是人啊,也該有點人情味吧,幹麻對自己那麽苛刻呀?官不當了又能怎麽樣呢?咱就土葬了。為了老母親,丟了那個芝麻粒官也值。”聽母親這樣一說,海軍也鼓起勇氣對他的父親說:“土葬就丟官?沒那麽嚴重吧!那個官不當,咱們也活得挺好,幹麻非得盯住那個官呀?”一聽老婆孩子這樣一說,再看看兄弟姐妹們似求似怨的眼神,李正陽終於堅持不住了。他狠狠地看了一眼海軍後,對他的大哥說:“那就按你說的辦吧,你是大哥,在家裏我得聽你的。”李正陽一邊說著,一邊看了一眼他的幾個同事。他的同事也跟著說:“對,家裏的事兒得聽大哥的,大哥說咋辦咱們就咋辦。”一聽這話,李正陽的大哥說:“那大夥就按我說的辦。這邊先把老太太拉回去,家那邊準備壽衣壽材,報信的報信,請人的請人,明天上午就全部備齊入殮,後天下午入葬。”

按照當地的習俗,老人去世也是喜事,是白喜,要大辦三天,親戚朋友街坊鄰居都要請到,大家也都要出份子錢。死者的出嫁姑娘還要拿出錢來給幫忙辦喪事兒的人們,叫喜錢。還要請樂隊和戲班子,還要大辦酒席,直到入葬為止才算是辦完了喪事。如果死者從家裏到入葬不足三天的,就叫小三天,也算是一個隆重的喪事兒,兒女在當地也是很有麵子的。有錢的人家,為了顯示孝心擺闊,讓人家佩服,往往在辦喪事兒的時候,大把地花錢。樂隊、戲班子、哭喪的都要花錢雇請。有的還要請和尚辦法會超度亡靈。李正陽大哥的安排,既有麵子,也不算大擺排場,還能讓李正陽的反對者抓不到指責攻擊李正陽的把柄,是一上不錯的安排。

在當地人的眼裏,李正陽的官兒是科局級,也算是縣內官場上有地位的人物了。這樣的人要時刻小心,防止讓人家抓住小辮子,影響自己的仕途。

李正陽雖然同意土葬自己的母親,但他不願讓人們說,是他李正陽作主讓家裏人土葬老母親的。他不想讓人抓住這個把柄。憑他的官場經驗,一但競爭升級到了白熱化時,隻要有一點點的把柄在人家手裏,那麽自己就有可能成為失敗者。他李正陽絕不當這樣的失敗者。自從海軍與娟子的關係公開之後,李正陽就非常注意與郭東生保持距離。因為他組織調查過郭東生的事情。有些事兒雖然沒有查出來,但是憑直覺,他知道郭東生遲早要出問題。如果不是前任縣委書記從中調調和,郭東生被檢查院問話時就得栽倒。而時至今日,紀委幹部室就沒有間斷過揭發郭東生貪汙腐敗的匿名信。一聽海軍說他有辦法準備壽材,李正陽就知道海軍要找誰了。因為李正陽知道未來兒媳的母親在木材公司當會計,這樣的身份準備一份壽材那是非常容易的。海軍要找的肯定就是他的未來的也就是現在的準嶽母。隻要海軍一張口,這件事情肯定立馬就能辦成。為了防止讓人說他李正陽與郭東生有不可告人的私密關係,也為了不讓人說他帶頭違反黨的政策,所以他真的很反感海軍出頭找娟子的母親給老太太籌備壽材。他害怕招來嫌疑,授人以柄,影響自己的仕途。特別是聽說紀檢委的一把手張書記要調動,作為常務副書記,他最有希望扶正。這個時候,他更不願意與郭東生有過密的接觸。他要保持與郭東生的距離。

本來,在郭東生沒有被問話之前,他與郭東生相處得很好,一方麵是因為海軍與娟子的關係,另一方麵也是他比較佩服郭東生。在李正陽的眼裏,郭東生是全縣屬一屬二的能人。並且是一個很講義氣的人。李正陽帶領紀委幹部室的人搞學習教育活動,邀請糧食係統的紀檢幹部參加,結果人家郭東生不但派人參加,而且還承擔了全部費用,還邀請幹部室的全體幹部聚餐。逢年過節,還給李正陽他們送過禮物。

李正陽很清楚,糧食係統改革時,企業轉製,人員下崗,各個糧庫全部虧損經營。可是人家李正陽接替了老主任之後,他的糧庫非但沒有下崗的,而且還幫助縣裏安排了很多就業人員,僅糧庫的米廠一下子就接收了七十多人。郭東生當上糧庫的主任後,先後開辦了米廠、油廠、飼料廠、酒廠、醬醋廠,不但解決了糧食係統的下崗人員再就業問題,而且還幫助縣裏安排了大量的就業人員,這就是為什麽前任縣委書記之所以能保住他的主要原因。在縣委領導的印象中,郭東生確實是一個難得的人才。但是,自從於老二上訪反映郭東生的問題後,人們對郭東生的看法也有所改變。特別他李正陽,在受理於老二所反映的問題時,親自組織過對郭東生的調查,雖然賬麵上沒有什麽問題,群眾表麵上也沒有什麽太大的意見,但話裏話外,李正陽也感受到了某種情緒的存在。特別是在賬目上,如果嚴查深究,恐怕也不是沒有問題,隻是因為縣委書記和紀委書記也就是現任的縣紀委張書記都保他,所以李正陽和紀委幹部室的同誌也不好過多地說什麽,調查也就不了了之了。後來於老二被縣公安局以無理纏訪鬧訪破壞正常工作秩序為名拘留了,郭東生的事兒才算案結事了。李正陽認為,郭東生利用企業改革之機,一方麵幫助企業實現了新發展,另一方麵,自己也沒少撈錢,就看他花錢的那個衝勁,這小子肯定沒少撈好處。

自從於老二被拘留了以後,糧庫上訪告狀的沒有了,但匿名信還是有的,幾乎都是反映郭東生的,隻是這些信被批轉到縣糧食局之後就石沉大海,沒人問津了,有的信甚至都轉到郭東生自己的手裏了。所以郭東生並沒有把這些事兒放在心上。李正陽對此也很清楚。但是,憑借多年的辦案經驗,李正陽心裏明白,郭東生的事兒早晚是要暴露的,隻是時間問題。隻要那些得到郭東生好處的老領導一走,郭東生倒黴的日子也就到了。因此,自從郭東生被檢察院問過話之後,李正陽就有意地疏遠郭東生,特別是曾力主調查郭東生的縣委甄書記上任之後,李正陽就更加小心謹慎地處理他與郭東生的關係了。但是礙著海軍和娟子的麵子,李正陽不想讓兩個孩子的關係受到某種傷害,也就抱著不冷不熱的態度與郭東生相處,這也是為什麽郭東生對李正陽琢磨不透的主要原因。

這次老母親去世,海軍要求郭東生的老婆給奶奶辦理壽材,李正陽心裏老大的不願意,但又真的沒有別的替代辦法。李正陽也因此非常地苦惱與不安,他不知將來會出現什麽樣的結局,自己的仕途會不會因此受到郭東生的影響,他的內心深深地陷入不安之中。

剛要坐下來休息的郭東生,被桌上突然響起的電話鈴聲嚇了一跳,他趕緊伸手抓起電話。

電話是何梅打來的。隻聽何梅在電話裏帶著哭腔告訴他說,公安局今天上午召開局長辦公會,聽取專案組工作匯報。開完會後就要去他家指認現場。聽到這個消息,郭東生覺得事情進展得太快,他必須馬上行動,否則他將十分被動。於是他告訴何梅,要盡快與公安局的張副局長聯係上,隨時掌握最新情況。同時他還讓何梅趕緊請假回家,一方麵是陪一陪老媽別受驚嚇,另一方麵也好應對一下出現的情況,有什麽事兒好通知他。

放下何梅打來的電話,郭東生再一次思考著下一步的對策。他想,他要重點防範兩個人。一個是新上任的縣委甄書記,另一個就是李正陽。甄書記他自己是沒辦法對付的。這個人軟硬不吃,對他的印象也不好,也是他在縣裏最懼怕的人。對付這個人,他要請前任縣委書記吳昊天出麵。至於李正陽,他想他還是有辦法的,至少他可以利用娟子與海軍的關係來影響和控製李正陽。另外,他平日裏對李正陽和紀委幹部室的人也不賴,該請的請了,該送的也送過了,再怎麽著,他李正陽也不會在關鍵時刻對他的未來的親家下狠手吧!想到這裏,他就趕緊掏出手機,給現已是市委常委、市委農工委書記的吳昊天打電話。

吳昊天因為在縣裏的工作成績比較突出,對農村工作也比較有經驗,有一定的人脈關係,在市委班子換界調整時,被調到市農工委任書記,進了市委常委班子,由正處級提升為副局級,這在當地就是老百姓眼裏可就是高幹了。吳昊天提升後,原來的縣長也就是現任的縣委甄書記接任了吳昊天的位置。所以吳昊天對縣委甄書記的任職也是發揮了重要作用的。一方麵,他作為即將離任的老書記對繼任者有舉薦的權力,另一方麵,他調任的市委農工委主管農村工作,對市屬各農業縣的縣委領導班子有一定的建議權。市委組織部在對農業縣領導班子調整中,也要聽取市農工委的建議。這是一種組織規定,目的是便於市農工委開展工作,提升市農工委的組織領導地位。因此說,甄書記之所以能當上縣委書記,吳昊天是出過力的。吳昊天在甄書記麵前是有影響力的,不論是從組織關係上還是私人關係上,甄書記都得給吳書記的麵子,否則人們就會認為甄書記忘恩負義,不服管理。再加上吳書記現在是市委常委,屬於市級領導,對縣級領導是有一定的管控權的,甄書記也是必須要給予尊重的。郭東生之所以給吳書記打電話,就是想發揮吳書記對甄書記甚至是對縣委的影響力,給他提供一定的保護作用。

給吳書記打了幾便電話,都沒有人接聽。郭東生判斷,吳書記可能在開會,所以他就轉給龐有才打電話。

這個龐有才是吳書記的小舅子。原先是縣機械廠的廠長,與郭東生是中學時期的同學,兩個人的關係非常好。郭東生在擴建糧庫,投資辦廠的時候,所使用的機械設備,大多是由機械廠提供的。龐有才仗著他姐夫是縣委書記,可著勁地撈機械廠的錢。他低價賣,高價收回扣,沒少得糧庫的好處。郭東生也沒少與他合夥賺糧庫的錢。那年於老二狀告郭東生時,其中就有郭東生收受機械廠回扣的事兒。也正是因為這一層關係,郭東生與龐有才結下了共存共榮的交情。並且通過龐有才,郭東生還與吳昊天書記結下了深厚的友誼。吳書記的妻子愛好旅遊,幾乎全部開銷都是由郭東生提供的。

吳書記搬到市裏之後,新家的裝修費用也都是郭東生提供的,吳書記對郭東生的表現也非常滿意。在吳昊天的眼裏,郭東生是個少有的能人,講義氣,夠朋友,膽子大,有能力,敢想敢幹,對全縣的經濟發展有貢獻。他認為,這樣的幹部就要大膽地用,其個人得點好處也是應該的,貢獻與收獲就應當成正比,總比站茅坑不阿屎的幹部強。因此,吳昊天與郭東生的私人關係也非常好,幾乎無話不談。

龐有才見是郭東生打來的電話,以為又有什麽好事兒,就大聲地說:“哎,老郭,有什麽好事兒想起我來了?”郭東生也開著玩笑說:“你小子當了經理就不理人了,是不是有女秘書纏著脫不開身啊?”龐有才大聲笑罵著:“你小子三句話不離本行,是不是又有新情人了?拉過來讓咱見識見識,別老藏著掖著的。”一翻寒暄之後,郭東生突然沉下聲來說:“老龐,老弟這兩天遇到點麻煩,得請吳書記幫幫忙。今天下午,我想見見吳書記,你能給約個時間嗎?”龐有才不太在意地說:“你小子能有啥麻煩呀?莫不是讓人家老公給捉奸在床了吧?”郭東生嚴肅地說:“不開玩笑,真的遇到麻煩了,得請吳書記出來給小弟說句話,要不然這一關可就不好過了。”龐有才略微認真地說:“真的嗎?電話裏說方便嗎?”郭東生說:“電話裏說不明白,咱們見麵再聊吧。”龐有才一聽郭東生說出這樣的話來,也覺得事情有點嚴重。在他的眼裏,郭東生人稱外號郭大膽,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現在突然來找他,還要見他的姐夫吳書記,也許真的是遇到麻煩了。

在郭東生的朋友圈裏,人們私下裏都叫他郭大膽。有一次糧庫召開全體職工幹部大會,郭東生在會上進話時說,現在是改革開放年代,既是機遇,也是挑戰。糧庫要發展,就必須要爭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要敢為天下先。糧庫人就要大膽地幹事兒,大膽地賺錢,大膽地享受,爭做改革開放的弄潮兒。大膽地享受這句話在會後引起了人們的爭議。後來,人們就背地裏給郭東生起了個外號,人們都叫他郭大膽兒。這個郭東生呢,膽子就是大,低價收糧,高價轉手,空手套白狼,騙取國家糧食補帖,沒少給糧庫賺錢,他本人沒少撈好處。又因為他出手大方,各方麵對他的印象也都不錯,所以改革開放以來,他是如魚得水,事業有成,也大發其財。

吳昊天調到市裏任農工委書記後,擔心他的小舅子龐有才在機械廠出事兒,就幫著龐有才在市裏開了一家出租汽車公司。龐有才也就辭去了機械廠廠長的職務,當起了出租汽車公司的總經理。為開辦這家公司,郭東生也沒少出力,所以龐有才對郭東生是有求必應。他告訴郭東生說,他的姐夫在市裏沒有外出,他今天一定能讓郭東生見到他姐夫吳書記。

放下打給龐有才的電話後,郭東生就開始琢磨如何對付李正陽的事了。
十一
何梅跟郭東生通完電話,就趕緊給公安局的張副局長打電話。打了兩遍電話也沒有打通。她想,也許張局長正在開會,手機關掉了,開完會後,張局一定會搶先給她回電話的。想到這兒,她的臉色不由得露出一絲紅暈來。

本來,何梅早就想給張副局長打電話,但又有點不好意思。她害怕張副局長認為是她在主動與他聯係,有投香送玉的味道。但是,她又確實想找張副局長。她認為,在縣公安局裏,隻有張副局長才能真心地為她和郭東生辦事兒。現在,隻有找到張副局長,才能把事情了解清楚,才能調動張副局長為她和郭東生說話辦事兒的積極性。但是,她的這個想法沒有敢對郭東生說出來。她下意識地想到,與張副局長接觸多了,有了某種說不清的麻煩之後,郭東生就會對她的純潔產生懷疑。她要防備郭東生會因此在日後對她在感情上產生裂痕。她不希望由於自己的一時衝動不謹慎,使自己的感情和形象在郭東生的心裏產生某種汙點。她要努力維護自己在郭東生心中的形象,保護她與郭東生的情感不受外來因素的影響和破壞。但是,她又隱隱約約地感到,自己的心正在被來自張副局長的似明似暗的某種誘惑所牽動著。她曾努力地使自己不再去想她與張副局長相處時所經曆的情景。但是,不論她怎樣地努力,一旦遇到與張副局長相關的信息,甚至一提到公安兩個字,一看到身穿警服的人,她就不由自主地想到張副局長,想到張副局長的那張笑臉,想到那些她與張副局在一起裏的每一個細節。那些細節動作讓她心動,讓她臉紅,讓她有種說不出的異性之間的年輕時所特有的衝動的刺激的感覺。現在,郭東生讓她打電話找張副局長,這使她在心裏產生了給張副局長打電話的強硬的理由。這個理由正是她心中的那個被強行壓製的尋找與張副局長相接觸的欲望所期盼的。有了郭東生的吩咐或者叫許可,她就可以盡情地釋放這種期盼了。

因為有史小曼的關係,何梅與張副局長很早就相識了,但始終沒有近距離的比較密切的接觸。每次去史小曼家,也都是匆匆而過,沒有跟張副局長說過幾句話。但張副局長卻對何梅的印象很深,甚至都記著何梅每次去他家的時間和細節情形。當張副局長向何梅說起這些的時候,何梅感到很驚呀和興奮,她真的沒有想到,張副局還是這麽一個細心的人。

在郭東生接受檢察院問話期間,何梅一共單獨與張副局長在一起三次。一次是在史小曼的家裏,一次是在張副局長的辦公室裏,還有一次是在酒吧裏。在家裏那次,是何梅打電話找史小曼,讓史小曼幫她約見張副局長。她要向張副局長談談孫老二告郭東生的事兒,請張副局長幫幫忙,讓張副局長想辦法製止孫老二沒完沒了地上訪,以減輕郭東生的壓力,消除對郭東生的不利影響。因為事關機密,張副局長沒有讓何梅到他的辦公室去,而是讓史小曼通知何梅到家裏說。史小曼又因為單位有事兒,就沒有陪何梅,而是讓何梅單獨在家裏與張副局長見麵的。見麵時,張副局長很熱情,詳細尋問了孫老二告狀的前因後果,對孫老二的行為也很氣憤。張副局長認為,既然人家縣紀委檢查組都沒有查出什麽問題,給了孫老二明確的答複,你孫老二的上訪不就是無理取鬧嗎?無理取鬧就是擾亂公共秩序,就要接受製裁。張副局長非常爽快地答應了何梅的要求。談完了這件事兒之後何梅就要告辭,但張副局長沒有讓她走,兩個人一直聊到史小曼下班。那一次深聊之後,何梅感到張副局長非常健談,說話有邏輯性,而且記憶力很強,很多她自己早就忘記的細節,張副局長都記得一清二楚。張副局長竟然還記得何梅第一次與他見麵時所穿的衣服,那都是十多年以前的事了!張副局還說,從那時起,他就對何梅有了非常好的印象。他覺得,何梅是他所遇到的最令他感到驚喜的女性,有風度,有氣質,有能力,是縣城裏少有的職業女性,要是何梅能在他們局裏工作,一定能成為一名英姿颯爽的女局長。聽到這裏,何梅的心裏感到非常高興。她想,得到張副局長如此的誇讚是自己的榮幸。同時也證明,自己在張副局長的心裏很有地位。她自己也陡然間感到十分地自信,也很有成就感。她認為,自己找張副局長幫忙是一個非常正確的選擇,這個張副局長一定能幫助她和郭東生解決孫老二這個棘手的問題。

那次見麵,張副局長還讓史小曼把何梅留下來吃晚飯,三個人還喝了一瓶張副局長珍藏的法國紅葡萄酒。史小曼說,那瓶酒她早就想喝,可是張副局長舍不得,要不是何梅來,她還喝不著呢!聽了這話,何梅心裏暗暗地有點激動,她沒有想到,張副局長對她這麽好,她還真不知道應該如何感謝人家呢。席間,張副局長不斷地起來倒酒,在史小曼去廚房的時候,張副局長兩眼微笑著直直地盯著她看,看得何梅兩眼發慌很不好意思,再加上喝酒的緣故,臉就更紅了。看到何梅有點難為情,張副局長舉起杯說:“來,阿梅,為了咱們的友誼幹杯”說完一飲而盡。何梅一聽“阿梅”兩個字,心頭一震,也嬌羞地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從那兒以後,隻要張副局長與何梅單獨在一起,或者別人聽不到的時候,張副局長就會親熱地叫她阿梅,時間一長,何梅也就認可了這樣的稱呼。一是她要用人家,二是人家對自己也確實很好,三是能與公安局的副局長搞好關係也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說不定日後還有求到人家的地方呢。

第二次見麵是在孫老二被治安拘留以後,張副局長主動打電話讓何梅到他的辦公室去。何梅接到電話後有點猶豫,她有點害怕單獨與張副局長單獨相處了,因為在這之前,張副局長為了感謝何梅幫助他給在鄉下的哥哥買建房的木料,曾經請木材公司的汪經理和何梅他們吃過飯。席間,大夥起哄,非得讓何梅與張副局長挨著坐,還得喝交杯酒。也許是有意的,也許是無意的,喝交杯酒的時候,張副局長的酒杯還掉到了何梅的腿上,張副局長趕緊把酒杯拾了起來。在拾酒杯的時候,何梅感到張副局長的大手重重地碰了她一下,看到何梅沒有反感的意思,張副局長竟然幾次有意無意地把手放在何梅的大腿上。特別是在分手的時候,張副局長竟然趁別人不注意地時候,微笑著但真誠地對何梅說:“阿梅,我非常喜歡你!”這讓何梅很難為情,既怕又羞,她隻能笑著說,你有點喝多了,快回去休息吧。因此,當張副局長讓何梅到他的辦公室去的時候,何梅心裏很是猶豫,她不知道,當她單獨麵對張副局長時會發生什麽?何梅就這樣,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來到了張副局長的辦公室。

一見麵,並沒有出現何梅所擔心的事兒發生。張副局長微笑著熱情地把何梅讓到屋裏,還給她沏了一杯好茶,跟她開玩笑說:“這屋裏這麽香,是人香啊還是茶香啊?”何梅笑著說:“當然是茶香了,局長的茶能不香嗎?”張副局長笑著說:“這叫美人入室,茶色生香,鳳凰來儀,蓬蓽生輝。”何梅嗔怒道:“我可沒你的學問,說不過你,你讓我來,不是跟我鬥嘴的吧?”張副局長笑著說:“不說不笑不熱鬧,讓你來就是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孫老二給拘了。這小子是個濃胞,一拘就嚇怕了,他現在答應不再上訪了,過兩天就讓他回去。”一聽這個消息,何梅非常高興,心裏的石頭總算是落地了。她滿含深情地對張副局長說:“張局長,你幫了我們大忙,我和老郭一定要好好謝謝你。”張副局長壞笑著說:“你怎麽感謝我呀?”何梅熱情地說:“請你吃一頓大餐,市裏各大飯店你隨便挑。”張副局長兩眼閃著亮光,直直地盯著何梅道:“可以,但有個條件,不許別人參加,隻有咱們兩個,怎麽樣?”何梅被張副局長盯得有點不知所措,一聽他這樣說,小臉騰地就紅了,她望著張副局長,一時沒有答出話來。看到何梅受窘的樣子,張副局長有點心痛,他憐香惜玉地說:“害怕了吧,是不是怕我吃了你呀?”何梅的臉紅到了脖子根,她訥訥地說道:“讓小曼也去行嗎?”張副局長似笑非笑地說:“那你就請她吧,我就不去了。”何梅一看張副局長的表情,也知道自己說的有點不妥,就打趣地說:“那好吧,哪天我單獨請你喝酒,但打車的錢你得自己出。”一聽這話,張副局長眉開眼笑地說:“好!就這麽定了,到時候咱們一醉方休。”何梅嗔怪道:“不許喝多,喝多了我可就不理你了。”張副局長心滿意足地笑著說:“美女相陪,千杯不醉,怎麽能說喝多呢?”何梅笑著說:“喝多了,我就打110,把你這身官皮給扒了。”張副局長笑眯眯地說:“你舍得嗎?把我的皮扒了,誰幫你辦事兒啊?”何梅回敬道:“討厭,不理你了,快說,還有別的事兒嗎?沒事兒的話,我就走了,公司還有事兒等著我呢,我得趕緊回去。”說完喝了一口茶水就站起身來。張副局長也沒有多留的意思,讓何梅回去告訴郭東生,孫老二的事兒擺平了,讓他放心地上班吧,回頭有什麽事兒再來找自己。何梅千恩萬謝地往出走,走到門口的時候,張副局長搶身到何梅的前麵,一邊叫著阿梅,一邊張開兩臂,做出要擁抱何梅的樣子。何梅嬌羞驚慌地睜大眼睛看著張副局長。張副局長並沒有抱她,隻是微笑著張開兩臂,然後又放了下來,轉身把門打開。何梅向門外看了看,沒有人,就羞澀地從屋裏走了出來。
十二
何梅與張副局長第三次單獨在一起是在市裏的一家名叫“蘭月亮”的酒吧。在這之前,為了表示對張副局長鼎力相助的感謝,郭東生與何梅還專門到張副局長家登門拜訪。他們給張副局長買了一部當時最高檔的摩托羅拉手機,給張副局長的愛人史小曼買了一塊瑞士女士坤表,兩樣禮品加在一起價值兩萬多元人民幣,這在當時的縣城裏也算是大禮了。收到這樣的禮品,張副局長和史小曼也非常滿意。他們假意推辭了一番也就收下了。何梅一直擔心張副局長當著郭東生和史小曼的麵向她表示好感,引起他們兩人的不快。但是,她的擔心是多餘的,張副局長並沒有表示出對她的特殊的熱情。隻是在郭東生與何梅告別時,張副局長與史小曼往出送他們的時候,何梅感到張副局長的手有意無意地愛撫了一下她的屁股,這讓何梅為她與張副局長的相約產生了動搖。她害怕他們單獨相會時張副局長做出更出格的動作來讓她感到難看。因此,去過張副局長的家後,何梅一直沒有下定決心履行她與張副局長的約定,她一直在猶預著。但是,她的猶預並沒有淡化張副局長對與她幽會的期盼。終於有一天,張副局長實在熬不住思戀的痛苦,給何梅打了一個電話。張副局長在電話裏說,他下午到市裏開會,明天上十點鍾會議結束,他想在明天中午的時候與何梅在市裏相見。正趕上何梅那天上午也要到市裏辦一項業務,何梅就答應了他,並約定在“蘭月亮”酒吧相見。

本來何梅想在縣城裏請張副局長單獨坐一坐。但是縣城太小,熟人很多,幾個小有名氣的飯店、酒店進進出出的都是縣裏麵頭頭腦腦的熟人,很容易碰在一起。這是何梅所擔心的問題,所以她幾番猶豫之後,還是沒有在縣城裏請張副局長。

“蘭月亮”酒吧是何梅精心挑選的酒吧。那裏檔次較高,出入的都是白領,而且位置雖然處在市中心,交通便利,但周圍並不是鬧市區,比較安靜。何梅曾因業務關係,陪著客人去過幾次,對那裏的環境比較熟悉,所以她經過幾次篩選之後,覺得還是去“蘭月亮”酒吧比較合適。在那兒,她可以與張副局長喝點法國白蘭地酒,吃點西式餐點,還可以跳會舞,並且在眾目睽睽之下,張副局長也不敢太過放肆讓她左右為難。何梅不想去大飯店的酒吧或者歌廳,一是人多太鬧,二是她擔心張副局長提出開房的要求。她不想做出對不起郭東生和史小曼的事情來,也不想讓張副局長感到失望,更不能給張副局長提出開房間創造條件,所以想來想去,她就選擇了酒吧。

何梅辦完事兒的時候還不到十點鍾。她估計張副局長開完會要在十一點之後,所以她就在“蘭月亮”酒吧附近的時裝店裏轉了轉。因為她經常利用出差和開會的機會到各地的時裝店去轉,對時裝的流行款式也比較熟悉。她轉了一圈也沒有看中一件衣服,正在她漫無目的的閑逛時,張副局長的電話打過來了。何梅接了電話,知道張副局長已經到了酒吧的門口,就趕緊向“蘭月亮”酒吧走去。

何梅憑著記憶,穿了一套曾經給張副局長留下深刻印象的同樣顏色的外衣。雖然不是原來的款式了,但也足以讓何梅找回了當年青春浪漫的感覺。特別是當她走近酒吧的時候,還沒有看到張副局長那為她而傾倒的目光時,她的心已經開始砰砰地跳動起來,臉頰的紅暈讓她感到有點羞澀。雖然她曾經多次與人在酒吧裏共飲,但唯有這次,讓她感到興奮、緊張、羞澀,儼然又回到了多情浪漫的少女時代。她在心裏不住地責怪自己,不該有這樣的感覺,但她真的還是控製不住自己。

張副局長站在酒吧的門口,遠遠地就看到了正向這裏走來的何梅。他看到何梅穿了一件墨綠色印著暗花的掐腰真絲衫,一條黑色鑲著花邊的仿綢褲,穿著一雙係帶的白色船形皮鞋,不覺眼前一亮。他感到,那個讓他朝思幕想的姑娘來了。

何梅也看到了張副局長,他們兩個興奮地向對方打著召呼。張副局長身不由己地迎了上來。他伸出手,抓住何梅的手,一邊愛惜地揉搓著,一邊用另一隻手拍打著何梅的左肩,半擁半抱著與何梅走進了酒吧。酒吧的迎賓小姐微笑著向他們示禮,何梅害羞地半低著頭無奈地依在張副局長的胸前,臉色更加紅潤了。

張副局長一邊深深地品味著何梅的香氣,一邊感受著美人入懷的快意,根本就沒有注意到迎賓小姐的存在。他們來到一處稍靠裏邊的角落坐下來。看著何梅羞澀的樣子,張副局長不無得意地調侃道:“人生四十方開始,女兒懷春最漂亮。我今天要走桃花運了。”何梅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瞪著張副局長,半羞半惱地對張副局長說:“你們這些當官的,個個都是偷花的賊,當心讓人抓住,摘了你的官帽子。”張副局長兩眼盯著何梅,悄聲說道:“怎麽樣?你們家老郭也是個采花的高手吧,逮著過嗎?”何梅一聽這話,心裏一沉,但立刻又恢複笑容說:“你們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就好像離開女人就活不下去似的。”聽了這話,張副局長感到自己的話得到了印證。他覺得,郭東生這小子也不是省油的燈,早先聽到的關於郭東生的緋聞也許是真的。想到這裏,他的心也就放下了道義上的重擔。他覺得,你郭東生既然能玩別人的老婆,那我就能玩你老婆,這叫一報還一報,大家扯平了,誰也不欠誰的。想到這裏,他在心裏就再也沒有與何梅偷情之後產生的不安了。他想,無論如何,他要把何梅搞到手,這是他多年的夢想,這一回總算有了機會,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放過這一機會。想到這裏,他輕輕地叫道:“阿梅,吃完飯咱們開個房間休息好嗎?”何梅略作鎮靜地說:“這兒是酒吧,沒有房間。吃完飯我還有事得回單位,不能陪你了。”張副局長不依不饒地說:“什麽事兒那麽急呀,休息一會再回去不一樣嗎?”何梅說:“公司都知道我來,他們等著我回去下賬呢,回去晚了要耽誤事兒的。”張副局長還要說什麽,一個服務生走過來,輕生地問道:“請問,兩位需要點什麽。”何梅拿起一份菜單,看了看,然後遞給張副局長說:“他們的西餐最拿手,你看吃點什麽?”張副局長笑著客氣地說:“客隨主便,還是你點吧。”何梅眼睛一亮,笑著說:“那咱們就點西餐吧,再來一瓶‘人頭馬’,行嗎?”“可以,可以”。張副局長一邊點著頭,一邊滿意地回答著。他想,到底是見過世麵的人,一出手就讓人感到有檔次,比他家的黃臉婆史小曼不知要強多少倍。

吃飯的時候,何梅一再地對張副局長表示感謝。張副局長則告訴可梅,他非常喜歡何梅,他希望何梅能夠成為他的紅顏知己。他並不想破壞兩個本來就非常要好的家庭,隻是希望何梅能在他最需要的時候陪陪他。他說,有何梅陪著他,他這輩子也就知足了。聽了張副局長的話,何梅的心裏也非常感動。但是,她告訴張副局長,她是一個比較傳統的人,她不想在感情上有什麽汙點,她要保持賢妻良母的形象,她要為女兒做一個好榜樣。但是張副局長告訴何梅,他無論如何也不會忘記何梅的,他要保持與何梅的親密接觸,即使在肉體上他們無法相互靠近,但在感情上,他讓何梅在心裏給他一點空間。對此,何梅斷然拒絕了。她不想惹麻煩,尤其是麵對已經長大成人的女兒,她不能有半點瘕疵。否則對不起起女兒,也對不起郭東生對她的信任。

為了回報張副局長對自己的情意,更是為了回報張局長在最困難的時候幫助了他們。何梅同意吃完飯陪張副局長跳一會舞。張副局長害怕自己逼急了,令何梅不高興,也就沒有再堅持什麽。隻是在跳舞的時候,他盡量地讓何梅靠緊自己,不斷地撫摸著與何梅接觸到的部位,他甚至不想放過何梅所呼出的氣息,每一次都盡量地把何梅的氣味吸到自己的肚子裏,這對他來說,真是一大享受。何梅也看出了他的意思,對他的舉動也沒有表示出反感,同時,也極力地控製著自己內心深處的感情萌動。

跳過幾支舞後,何梅終於完全恢複了冷靜。她溫柔地但卻堅決地要與張副局長分手。張副局長在最後同意何梅走的時候,微笑著想要吻何梅,何梅機靈地躲開了,並用眼睛製止了張副局長的進一步舉動。看到何梅濕潤的眼睛,略顯委曲的嬌羞的樣子,張副局長不忍心傷害她,也就沒有強求,隻是深情地微笑著望著何梅。那一刻,深深地印在了何梅的心裏,讓她時時想起。
十三
何梅一邊向木材公司走著,一邊回憶著她與張副局長相處的點點滴滴,這多少給她憂傷而又悲涼的心情增添些許安慰。

太陽高高地掛在天上,盡情地釋放著它的能量。路上的車輛急馳著,偶也有幾個過往的行人說笑著在何梅的身邊走過。但這些並沒有引起何梅的注意,她的思緒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之中。正在這時,她的手機響了。何梅以為是張副局長打來的電話,趕緊接聽。電話裏傳來的卻是娟子的聲音。

原來,海軍一聽到大伯說要土葬去逝的奶奶,並讓他聯係棺木的事兒,就趕緊給娟子打電話,一方麵是擔心娟子接不到他的電話著急,另一方麵也是讓娟子找她在木材公司的媽媽安排棺木的事兒。接到電話後,娟子為海軍奶奶去逝的事兒感到傷心,並勸慰海軍不要過度悲傷,然後就按海軍的要求給她的媽媽打了電話。

何梅一聽是海軍的奶奶去逝了,急用壽材,覺得這件事雖來得突然,但很重要,就趕緊打電話,把這件事兒告知了郭東生。郭東生與龐有才通完電話,正在一邊吸煙一邊考慮對付李正陽的事兒,突然接到這樣的消息,頓時興奮起來。他覺得,這是天賜良機,他要利用這個機會,好好地與李正陽套套近乎,用實際行動感動他幫著自己說話。想到這兒,他告訴何梅說,一定要想辦法把海軍奶奶的棺木辦好,要盡量滿足海軍家提出的要求,不能耽擱,花多少錢都由郭家出,要盡快把木料送到李正陽的大哥家裏去,並且讓娟子請幾天假,陪著海軍回家辦喪事。郭東生還告訴何梅說,他與何梅也要到李家去吊喪,明天上午就去,並讓何梅先訂購好花圈,把挽聯寫好,明天他要親手把花圈放在李正陽母親的靈旁。必竟是相親相愛多年的夫妻,何梅一聽郭東生如此安排,也就明白了其用意。她一邊打電話,讓娟子辦好請假的事兒,一邊回到公司,把給史小曼母親準備的壽材提料單辦理妥當,隻要海軍一到,就可以提貨送到李家去。

海軍給娟子打完電話後,他大伯就安排人把奶奶的壽衣都買回來了,還請人給奶奶整理了遺容。一切整理妥當之,人們把奶奶的遺體抬到了來時的救護車上,再加上李正陽從單位借來的兩台車,三輛車排成一隊,向李正陽的大哥家出發了。在路過縣城時,海軍留下來去找娟子。這時,娟子已經向醫院請好了假,在醫院的大門口等著海軍呢。

來到醫院,海軍遠遠地就看到娟子的身影。隻見娟子身穿白領衫站在醫院的大門口,在向著海軍的方向張望著。幾乎在海軍看到娟子的同時,娟子也看到了海軍,兩個人急忙相對迎了上來。
見麵後,海軍把娟子緊緊地抱在懷裏,淚水無聲地流了出來,全然不顧街上行人投來的好奇的目光。娟子伸出手,輕輕地抱住海軍,並在海軍的耳邊提醒他說:“媽媽已經把木料準備好了,車也安排了,就等咱倆去她們公司接貨呢,咱們現在就過去吧。”聽了這話,海軍用雙手扶著娟子的兩肩,一雙淚眼深情地看著娟子。他想吻娟子,娟子也看出了他的意思,濕紅的眼睛露出一點羞澀來。兩個人對望著,海軍在娟子的嘴角輕吻了一下,然後,相擁著向街頭走去。

老城區的人口密度較大,商業發達,街上人頭椽動,摩肩接踵,人員來來往往的很多。海軍與娟子打了一輛拉客攬活的私家麵包車向木材公司方向駛去。

來到木材公司後,他們在何梅的辦公室找到了何梅。何梅正在與公安局的張副局長通電話,見到海軍和娟子後,何梅用手示意讓他們坐下。

與張副局長通過話後,何梅顯得很興奮,臉上的紅暈明顯地增多了。但是,當何梅看到兩個孩子的臉色後,那種接電話時的喜悅立刻化為烏有,她先是簡單地問候了一下海軍奶奶的情況,稍稍勸慰了一下海軍,就把海軍與娟子帶到裝有木料的一輛卡車旁。
木料已經在車上裝好了,一位司機師傅正在駕駛室裏檢查著車輛,看到何梅她們走過來,就跳下車,熱情地衝何梅說道:“何會計,全都準備好了,咱們這就上路嗎?”何梅笑著對司機師傅介紹說:“孫師傅,這是我的女兒娟子,這是她的朋友海軍,請你現在就跟他們去送貨,午飯就在海軍家吃,事情來得比較急,就請您辛苦一躺吧。”孫師傅客氣道:“不辛苦,不辛苦,都是自家的事兒,應該的。那咱這就別耽擱了,現在就走吧。”孫師傅一邊說著,一邊望著海軍和娟子。何梅衝著娟子和海軍說:“快叫叔叔,你們現在就走吧,我也不送你們了。”娟子和海軍一邊叫著孫叔叔,一邊按照孫師傅的安排跨進了卡車的駕駛室。孫師傅在駕駛室裏按了一下喇叭,向何梅揮了一下手,就啟動了卡車向木材公司的大門外走去。旁邊的工人們,有認識何梅的,就大聲地向何梅打著招呼,何梅笑著衝著他們揮揮手,就急匆匆地向辦公室方向走去。她要在中午與張副局長見上一麵

卡車一出木材公司的大門,向右拐了一個彎兒,就徑直向縣城的北麵駛去。海軍的鄉下老家在縣城的北麵,與縣城隔著一條名叫混水河的小河,他的叔叔和伯父們都在哪裏住。在路過混水河的時候,海軍與娟子不約而同地向上遊的方向望過去,他們都看到了那一對深情相望的正在互訴衷腸的石頭。那兩塊巨石,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非常醒目,甚至可以看到,汙濁的河水在他們身上撞擊出朵朵的浪花來。
十四
何梅回到辦公室,一看牆上的掛鍾,已經到了中午下班的時間。她一邊收拾好自己的東西,一邊對出納員小張姑娘說:“我中午要出去辦點事兒,下午上班可能要晚一點到,有人找我就打我手機”。小張熱情地答應著。

何梅告別了小張,走出辦公室。她抬頭看了看天。天空仍然情朗,太陽的光有點熱,偶爾有一陣微風吹過,告訴人們夏天到了。

何梅走進停放自行車的車棚,把自己的女式坤包放進車筐裏,打開車鎖,把自行車推出來。她向周圍看看了,沒有人,就拿出手機,撥通了郭東生辦公室電話。電話裏傳來占線的聲音。她收好電話,就推車向公司的大門外走去。出了公司的大門,向右走了一段路,等到一輛拉著石料的大車過去之後,何梅再次撥通了郭東生辦公室的電話,但郭東生的電話還在通話中,何梅就改撥郭東生的手機。手機也通了,但沒有人接。何梅想,也許是郭東生正在與人通話,沒有時間接她的電話,就收好電話,騎上自行車向老城區的方向走去。

何梅的家也在縣城的老城區,但離上班的地方並不遠,進了縣城的東大門往南,第二條街就是她家住的那條街,人們習慣地稱為南二道街。何梅騎著自行車,走到縣城東門附近的時候,她的手機響了。何梅將自行車停住,向路邊靠了靠,就接通了電話。

電話是郭東生打過來的。何梅給郭東生打電話的時候,郭東生正在與財務科的出納員孔曉麗通話。孔曉麗一聽是郭東生的電話,就不由自主地興奮起來,兩眼放著光芒,聲音甜美而溫柔,隔著電話,也能讓郭東生聽出奇妙的感覺來。郭東生告訴孔曉麗,他下午要帶她到市裏去一躺,順便把欠龐有才出租汽車公司的車錢結了。一聽龐有才三個字,孔曉麗的心為之一動,一種無名的渴望湧上心頭,讓她興奮不已,說話的聲音也就更甜了。郭東生一邊打著電話,一邊在心裏笑罵道:“這個騷貨,一年三百六十天,天天都叫春”。與孔曉麗通話的時候,郭東生聽也到了手機的響聲,他沒有去接,等到他與孔曉麗聊夠了,放下座機電話,打開手機,才知道是何梅打過來的。郭東生想到,何梅那裏可能有新情況要告訴他,所以就趕緊給何梅打了電話。

接到郭東生的電話,何梅告訴郭東生,公安局那邊有新情況,張副局長讓她中午到他家去,說有重要情況要當麵告訴她。郭東生一聽是這個消息,就毫不猶豫地告訴何梅,一定要到張副局長的家裏去,把情況整得越清楚越好,並且讓張副局長想辦法控製好局麵,有什麽事兒及時與何梅聯係,以防出現意想不到的情況。何梅聽到郭東生的這番話,心裏似乎踏實了好多。在潛意識中,她似乎找到了與張副局見麵的理由。

何梅到家的時候,婆婆已經把飯菜準備好了。平日裏,郭東生一般中午不回家吃飯,偶爾回家吃一頓,也會事先往家裏打個電話,告知自己的母親。如果不打電話說一聲,就說明他在外麵用餐了。今天,郭東生沒有往家裏打電話,所以何梅的婆婆就按慣例,也就隻準備了何梅與娟子她們三口人的飯。何梅一進屋,就大聲地叫道:“媽,我回來了。”邊說著邊往裏屋走。她把自己的小挎包掛在依架上,洗過手就來廚房幫著婆婆把做好的飯菜端到客廳的餐桌上。她婆婆問道:“娟子也快回來了吧?”何梅說:“海軍的奶奶去世了,娟子跟海軍到海軍鄉下的大伯家去了。”聽說海軍的奶奶去世了,婆婆很震驚,她覺得很突然也很悲哀。何梅與婆婆一邊對海軍奶奶的去世抒發著感慨,一邊用過了午飯。吃過飯後,婆婆想讓何梅多休息一會,就要自己收拾桌碗,不讓何梅伸手。何梅就爭著與婆婆一起洗碗拾掇屋子。一切收拾停當之後,何梅告訴婆婆,她要出去辦點事兒,中午就不在家休息了。

何梅上身穿了一件粉色正開對襟女土小領緊身唐裝,裏麵襯著白色繡花的文胸。下身穿了一條黑絲褲,腳上穿了一雙白色亮光皮鞋,裏麵穿了一雙肉色絲襪,一頭烏黑的燙發,站在鏡子前麵,顯得格外的有精神,充分地顯示出一名成熟東方職業女性特有的美來。何梅在鏡子前麵,仔細地打量欣賞著自己的裝束,她感到非常地滿意。

與婆婆打過招呼之後,何梅就興致勃勃地騎上自行車向張副局長家走去。當何梅走到張副局長的家門口時,正好碰上張副局長的兒子小明去上學。小明一邊叫著阿姨,一邊告訴何梅,他的爸爸媽媽正在家裏等她呢。何梅推著車子走進了張副局長家的院子裏。

何梅一進院,張副局長就看見了她。張副局長兩眼閃著亮光,滿臉堆笑地走出屋來迎接她。史小曼也跟在後麵走了出來。何梅放好自行車,興奮地與張副局長和史小曼打著招呼。張副局長和史小曼熱情地將何梅迎進屋內。在進屋的時候,何梅明顯地感覺到,張副局長的手撫摸了她的屁股,這讓何梅很享受,也微微有點羞澀,在粉色上衣的映襯下,臉色就更紅了。史小曼並沒有感覺到何梅的情緒變化,她熱情地叫著何姐,把何梅讓到客廳裏的沙發上坐下,為何梅沏上一壺茶水,然後把早已準備好的瓜子送到何梅的麵前,讓何梅嗑。何梅一邊客氣著,一邊讓史小曼和張副局長坐下歇著。史小曼挨著何梅坐在了沙發上。張副局長則搬過一把折疊椅,隔著茶幾坐在了何梅的對麵。

張副局長告訴何梅說,他們公安局召開了局長辦公會,聽取了各專案小組的工作匯報。按照局內的分工,張副局長正好分管偷何梅家錢的案子。涉案的是兩個人,其中的一位因為參與盜搶企業財物被抓,在招供時,把偷何梅家錢的事兒招了出來。現在這兩小子還在看守所裏關著呢。因為涉及到何梅家,所以張副局長以要親自提審兩個犯人為名,沒有同意專案組到何梅家去指認現場。今天上午開會時,專案組在匯報的過程中說,兩個犯人招供的內容有點出入。一個說是偷了三十五萬元,一個說是偷了三十四萬元。因為有這樣的出入,所以張副局長以案情不清楚為由,沒有同意公安局向縣委報告,也沒有同意會後就去何梅家指認作案現場。公安局方麵表示尊重主管局長的意見,讓專案組再進一步審問,把口供搞確實了再開會研究什麽時候上報縣委。

張副局長不讓上報縣委、不讓指認現場的用意有三個,一是避免事態擴大,不好控製,使郭東生措手不及,沒個心理準備;二是防止指認現場時,發現現金證據,使何梅與郭東生無法分辯理由,推脫責任。三是想辦法拖延時間,讓兩個犯人翻供,把案件複雜化,使公安局和縣委無法做出決策,最後來個不了了之。

聽了張副局長的講述,何梅的心裏非常感激張副局長,也非常敬慕張副局長的韜略。她的兩隻大眼睛,忍不住地深情地望著張副局長,這讓張副局長很是得意。

史小曼聽著張副局長的講述,很是入迷,她猛一抬頭,看到了牆上的時鍾,發現早已到了自己上班的時間,就急忙站起身來衝著何梅說:“何姐,你們聊著,我得上班走了。”說完就匆忙地走出屋外,騎上她的小坤車上班去了。何梅起身要去送她,被她製止了。張副局長看到史小曼走出院門,就讓何梅坐下,並端起茶壺往何梅的茶杯裏倒水,何梅用雙手捧起茶杯接過張副局長倒過的茶水。

張副局長為何梅倒過茶水之後並沒有坐下,而是站在那裏一聲不響地看著何梅。何梅感覺到了張副局長的目光。那目光火辣辣地,讓何梅無法抬起頭來。害羞的何梅,兩眼濕潤,低著頭,皮膚從臉頰一直紅到脖子的根部,心髒跳得幾乎全身都要抖動起來。看到何梅的樣子,張副局長突然產生了一種毫不猶豫的衝動。他繞過茶幾,走到何梅的近前,緊挨著何梅坐了下來,擠得何梅不得不挪動一下身子。張副局長伸手抓住何梅的雙手,一股滑膩溫柔的感覺像過電一樣,掃過張副局長的全身。何梅本能地抽出被抓住的雙手。張副局長身心陶醉地呼吸著何梅身上發出的氣息,用雙手輕輕地扶住何梅的雙肩,然後用力向沙發上按倒何梅。何梅想要反抗,但她卻無力地閉上了雙眼,淚水讓人難以覺察地浸染著她那美麗的睫毛。她不知道要發生什麽,她似乎也期待著要發生什麽。

張副局長熟練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解開了何梅的衣扣,脫下了何梅的褲子。當何梅的意識從極度緊張的昏迷中稍有清醒的時候,張副局長已經深深地進入了何梅的身體。何梅驚叫一聲,陷入激動,悔恨,渴望,刺激,莫名的興奮之中。她的意識似乎離她而去,在空曠的天際無聲地注視著她。一陣疾風暴雨似地進攻之後,何梅的欲望被張副局長徹底地調動起來。她身不由己地本能地慢慢地羞澀而又堅定地伸出雙手,抱住張副局長的身子,迎和著張副局長的進攻,發出女性所特有的令男人為之興奮的戰鬥的呻吟聲,那聲音極度地刺激著張副局長,使張副局長發出長長的狼嚎一般的聲音來。
十五
當何梅從張副局長家裏出來的時候,張副局長想送她出大門口。何梅紅著小臉撒嬌地瞪他一眼說:“你就不怕人家看見說閑話嗎?”張副局長笑著說:“那我就不送了。”說完在何梅的臉上親了一口。何梅沒有理他,推著車子走出張副局長家的院門。她往門的兩側看了看,並沒有什麽人,就騎上自行車向單位走去。

何梅走進辦公定的時候,出納員小張姑娘忙站起來對她說,他們的經理要看五月份財務報表,因為何梅不在,小張拿不出來,正要給何梅打電話呢,何梅就回來了。何梅聽說經理要看財務報表,就趕緊打開文件櫃,把報表交給小張,讓小張給經理送過去。當小張走出辦公定的門口時,何梅趕緊掏出手機給郭東生打電話,告訴他自己在張副局長家聽來的情況。何梅打了兩遍電話,都打通了,可是沒人接,她很納悶,郭東生幹什麽呢?

當何梅打通電話時,郭東生正在去見龐有才和吳昊天的路上。因為同車的還有糧庫出納孔曉麗,所以他不想當著孔曉麗的麵聽何梅的電話。他知道,何梅要說的就是張副局長拱的情況,他不想讓孔曉麗聽到他與何梅的對話。如果讓孔曉麗聽到他們的對話,那麽明天這樣的對話就可能傳遍全縣城。所以,當接到何梅的電話時,他就顧意裝出接通的樣子說:“哎,哪位。”同時卻按動了掛斷的按鈕。兩次接電話都是這樣斷掉的,所以何梅並沒有聽到郭東生的聲音。

電話斷了以後,郭東生就裝出查找電話號碼的樣子,給何梅發短信。他告訴何梅,他在去市裏的路上,車上說話不方便,有什麽事兒,等他回來再說。如果事情急迫,就馬上給他打電話。何梅看了郭東生的短信,明白了郭東生的意思,也就沒有再給他打電話。

五月的麥苗已經長得很高了,一眼望去,綠油油的一片。風吹過去,形成陣陣綠色的波浪。郭東生一邊看著田野的景色,一邊預想著他與吳昊天的即將發生的關係到他前途命運的對話。他想,無論如何,吳書記得幫他一把。他們之間的關係是榮辱與共的關係。他郭東生倒了,吳書記也好不到哪裏去,為了保全自己,吳書記也應不遺餘力地幫助他。當車子駛進龐有才出租汽車公司的大院時,龐有才早就在院子裏等他們呢。

來之前,郭東生就打電話與龐有才約好了見麵的時間,並告訴龐有才孔曉麗也要隨他一同去,把兩家的賬目結了。龐有才一聽孔曉麗要來,頓時心花怒放,說話的聲音不由自主地就高了許多。他告訴郭東生,他與他姐夫吳昊天已經約好時間,等郭東生來的時候,他就陪同郭東生去見吳昊天。但是一聽孔曉麗要來,龐有才有點後悔說自己陪著去。他就接著說,如果孔曉麗來結賬,他就不能陪郭東生一起去見他的姐夫了。他得留下來陪孔曉麗結賬。他擔心公司的財務部門不清楚有關情況,他得親自參與才能把賬目搞清楚。聽龐有才這樣一說,郭東生笑了。他很清楚龐有才要幹什麽,這也是他為了避開龐有才而想出來的辦法。所以,他就順情說好話,讓龐有才留在公司陪孔曉麗結賬,自己單獨去見吳書記。

龐有才估計郭東生他們快到了,就到院子裏等他們。當郭東生與孔曉麗從車上下來的時候,龐有才趕緊迎了上來,一邊與郭東生握著手寒暄著,一邊滿臉堆笑地看著孔曉麗。孔曉麗長發披肩,穿著一身水粉色印著碎花的連衣裙,長腿的肉絲襪,再配上腳上穿的黑色高根皮鞋,人顯得格外精神。一雙長睫毛的大眼睛,閃著亮光望著龐有才。龐有才與郭東生握過手之後,就徑直朝著孔曉麗撲過去,張開雙臂,將孔曉麗摟個滿懷。孔曉麗紅著小臉,嬌羞地抱著龐有才拍打一不,然後將他推開。龐有才看著有點羞澀的孔曉麗調侃道:“曉麗,這麽長時間不見,哥哥可真想你了。”孔曉麗忽閃著大眼睛看著龐有才說:“想我也不去看我,就知道用嘴哄人。”龐有才哈哈大笑道:“怪我,怪我,以後有時間哥哥一定開車去接你來市裏玩。”龐有才一邊說笑著,一邊把郭東生他們讓到他的辦公室。到了辦公室之後,龐有才就給他的姐夫吳昊天打個電話,告訴吳昊天,郭東生到了。吳昊天就告訴龐有才,讓郭東生過去,他正在家裏等著呢。一聽吳昊天在家等著呢,郭東生也沒等龐有才的女秘書把茶水沏好,就趕緊站起來要去見吳昊天。龐有才也沒留他,就把他送了出去。

龐有才找到吳昊天的時候,吳昊天剛開完會。聽龐有才說郭東生有急事要見自己,吳昊天就覺得有點不太對勁。他覺得,郭東生這麽急著見他,一定是有什麽難辦的事要找他幫忙。他對郭東生的印象非常好,特別是經過那次關於郭東生被調查的事之後,他與郭東生的來往更加密切了。郭東生對他是有求必應,出手十分大方,樣樣事情辦得都很令他滿意。他覺得,郭東生這個人,不但有能力,而且還十分地講義氣,夠朋友,為人辦事都很實在,他就喜歡這樣的人。因此,當他聽說郭東生要找他,他就告訴秘書說,他下午在家休息一會,有什麽事兒等他上班再說,不要打擾他。他就在家等待著郭東生的到來。

郭東生對吳昊天的家非常熟悉。從買房子到裝修他都親自參加過。吳昊天家那個玉雕的盆景還是他親自般上去的呢。所以,從龐有才的公司出來,很快就到了吳昊天家的樓下。郭東生讓司機找個地兒,把車停好等著他,就獨自上樓向吳昊天的家走去。
十六
郭東生一邊往樓上走著,一邊梳理著自己的思路。他不想過分示弱,這樣做雖然能博得吳昊天的同情,但也有讓他小視自己的可能,會適得其反。他也不想顯示出過分地強硬,楞把吳昊天與自己榮辱與共的關係挑明,讓吳昊天感到是自己在威脅他,這樣也不好,可能激起吳昊天的反感。他一邊走著,一邊想著,就來到了吳昊天家的門前。這時,一位中年婦女手拎著一個編織袋從樓上下來,兩眼疑惑地看著郭東生。郭東生稍猶豫了一下,就按動了吳昊天家的門鈴。

開門的是吳昊天家的小保姆,她認識郭東生,就熱情地把郭東生讓進屋內。聽到有人按門鈴,吳昊天知道是郭東生到了,就從客廳的沙發上站了起來。當郭東生進來的時候,吳昊天就熱情地說:“東生,有才說你有重要的事情要找我,我就專門在家等你呢?”郭東生笑著說:“吳書記,你這麽忙,我還得給您添亂,真的有點不好意思。”吳昊天笑著說:“沒關係,你老弟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兒,都是自家的事兒。再忙也得把自己的家事兒辦好啊!是不是?說吧,是什麽事兒?”郭東生抬頭看了看給他倒水的保姆,正要開口說話,吳昊天就衝著保姆說:“英子,你去休息吧,我與你郭叔說點事兒。”叫英子的保姆答應著,轉身離開了客廳。看到保姆走出去了,郭東生趕緊起身給吳昊天倒水,同時也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然後對吳昊天說:“吳書記,上次檢察院找我談話,要不是您保我,我這個主任也就當不成了,我非常地感激您,您對我有恩哪!”吳昊天很自豪地笑著說:“唉,他們都是一些俗人,看你幹得好眼紅,總想借機找你的事兒撈一把。我這個人看人從不以偏蓋全,對人從不求全責備。隻要是能幹事兒的人,就要大膽地使用,有點小問題也不礙事,誰也不能百分百地正確,人無完人嗎。孔聖人也不能一生無過,毛主席還犯錯誤呢!是不是?”“對,對,對”。郭東生一邊點頭應著一邊說道:“我這人就是講義氣,花錢大手大腳,朋友們也對我夠意思,可是總有照顧不到的地方,人家難免有意見”吳昊天說:“問題要看主流,不能從個人恩怨出發,自己沒得好處,就忌妒別人也不對。能幹的人多得點也不算錯,市場經濟嗎,總不能讓幹事兒的人吃虧吧?”“是,是”。郭東生接著說道:“吳書記,我這次找你也跟錢有關係。前些日子,我家被盜了,小偷從我家屋頂的暖閣裏偷走了三十多萬元現金,結果這個小偷犯別的案子了,把這件事兒招了出來。縣公安局正審理這個案子,馬上就要報縣委了。我覺得這件事兒可能要成為大麻煩,搞不好上次弄我的那夥人要借機生事兒,找我的茬子,我一個人對付不了他們,還得請吳書記幫幫我呀!”說完,郭東生偷偷地瞥了一眼吳昊天。吳昊天稍微沉默了一會。他想,這小子到底是沒少撈錢,膽子也真夠大的。他抬頭看著郭東生說:“這是什麽時候的事兒啊?”昨天夜裏我才接到的消息。聽說也就是上個禮拜小偷招供出來的。吳昊天嗯了一聲問道:“你是怎麽想的?”郭東生說:“如果公安局把這件事兒報到縣委,縣紀委肯定要找我談話,到時候我隻能說不可能,沒有這檔子事兒。這完全是屈打成招的偽供,不可信。我隻能咬定家裏沒錢,更不能放在暖閣裏。”“你認為你一口咬定沒錢,是屈打成招,縣裏會怎麽處理你呢?”吳昊天接著問道。郭東生說:“估計他們得調查取證,查我的現金收入和單位的賬目。公安局還要到我家去調查取證。如果他們的證據不足,也不好下結論,但可以暫停我的工作。”吳昊天聽了點點頭。他想,這小子到底不是個孬種,還是挺有辦法的。他接著說道:“你認為我能幫你什麽呢?”郭東生說:“你是縣裏的老領導,常委裏基本上都是你的老下級,新上任的甄書記也是您一手提拔起來的。如果你出麵幹預一下,他們就不好落井下石了。如果常委裏能有幾個人反對調查我,讓公安局重審此案,最後來個證據不足,從案不究,以待查證,弄個不了了之,我就可以躲過這一劫了。”吳昊天聽到這裏,臉上微微露出一點笑意。他想,這小子鬼主意可真多,真有瞞天過海的本事啊!他沉默了一會說道:“我可以為你說句話,不過你可不能再出什麽差錯了,該辦的事兒辦好,想得周到點。諸葛一生知謹慎,呂端大事不糊塗,你可得注意了。實在不行,就全身而退吧,該打點的一定要打點好,不能再出事了。再出事兒,我也幫不了你了。”郭東生一個勁地點頭稱道:“那是,那是。該我辦的事兒,我一定能辦好。如果能躲過這一劫,我可以考慮讓賢,回家自己幹,也不一定比現在差。我看有才就不錯,自己開個公司,少很多麻煩。”吳昊天說:“你比有才有能力,回頭要是自己幹的話,我支持你。”郭東生笑著說:“到時候我就得依靠老哥您了。我這輩子是跟定您了,什麽時候也忘不了您老兄對我的大恩大德。”吳昊天笑了笑說:“這麽多年,咱哥倆處的不錯。你老弟講義氣,夠朋友,大家都很讚賞,我也願意與你共事。有才也特別敬重你,以後大家好好幹,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即使跌倒了也要爬起來,我特別相信你的能力,無論如何,我都會不遺餘力地幫助你的。縣裏麵你自己可以找一找孟副縣長,你們的關係也不錯,他是力保你的。其他人你還可以找誰呢?”郭東生一聽,心裏明白,這個吳昊天眼睛裏不揉沙子,什麽都知道啊!他慢慢回答說:“除了孟副縣長與我有工作上的關係外,其他人與我接觸得並不多,也不好張口啊!”吳昊天說:“你跟政法委的汪書記熟嗎?”郭東生搖搖腦袋說:“不太熟,大家也認識,但沒有什麽交往。他兒子是我家娟子的大學同學,去過我家幾次,印象還不錯。”吳昊天說:“汪書記是我一手提拔起來的,有幾個事兒也都是我幫他扛過去的,這個人比較可靠,我可以找他來處理這件事兒,讓他想辦法,把這個案子壓下來。另外,縣紀委的張書記年輕有為,是個大才子,我打算把他調到市農工委來當紀檢書記,現在已經定下來了,就等市委組織部辦手續了,我可以讓他幫你做做工作,盡最大可能把事情壓下來,有這兩個人給你擋著,估計一時半會兒不會有什麽太大的問題。你自己可得把事情想得周到一點,不能再出紕漏了。回頭我再想辦法,把你們叫到一塊見見麵,聊一聊,也增近一些感情,將來也是用得著的人。大家擰成一股繩辦事兒,也比較牢靠點。”郭東生一聽吳昊天這樣安排,心裏的石頭也就落了地兒。他不住地點頭說好。吳昊天看了看手表,然後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郭東生覺得是到該告辭的時候了,就站起身來說:“吳書記,您事兒多,挺忙的,我就不打擾了。見到您,我的心也就踏實了。回頭有什麽事兒,我再向您請示,那我現在就回去了。”吳昊天也站起身來說:“好吧,就這樣吧,回頭有事你就跟我說,我不在的話,你就跟你嫂子說,我會全力幫助你的。”
十七
得到吳昊天的承諾,郭東生心裏非常地高興。他告別吳昊天,走下樓梯,覺得渾身輕鬆了很多。出了樓門口,他往左右看了看,沒有看到他的車,正要打手機的時候,司機小李子就把車開到了他的身前。郭東生打開車門,上了車,直奔龐有才的出租汽車公司而去。

到了龐有才的公司,女秘書告訴郭東生,他們的龐有才經理帶著孔曉麗出去了。郭東生在龐有才的會客室裏稍等了一會,就掏出手機打通了龐有才的電話。

龐有才為了方便鬼混,早在當機械廠廠長的時候,就在市裏偷偷地買了一套房子。他對別人說,這是他同學的房子,讓他給照看著,其實就是他自己的房子。與孔曉麗結完賬,龐有才就匆匆忙忙地帶著孔曉麗來到了他的這個愛巢。倆個人在床上大戰了三百回合不分勝負,最後還是龐有才乖乖地交槍了事。得勝的孔曉麗非得糾纏著龐有才去商場逛逛。龐有才假意不去,孔曉麗就似怒非怒地要自己一個人去。龐有才趕緊從後麵追了上來。倆個人就摟肩搭臂地向商場走去。在商場轉一圈,孔曉麗看中了一條項鏈,龐有才給她買了下來。正當兩個人試項鏈的時候,郭東生的電話打了過來。龐有才一看是郭東生的電話,就趕緊接通了。他告訴郭東生,結完賬後,孔曉麗要買條項鏈,他就陪著來了。項鏈已經買好,現在就回去。他讓郭東生稍等一會兒,他們馬上就到。

郭東生放下電話,端起女秘書給他沏好的茶水,一邊喝著,一邊欣賞著牆上的字畫。畫麵是一位隱者在深山的小溪中垂釣。旁邊的題字是寧靜至遠,淡泊明誌。郭東生一邊喝著茶水,一邊品味著字畫,大概過了一刻鍾的時候,龐有才帶著孔曉麗走進屋來。沒等龐有才開口說話,郭東生就搶先說道:“有才,我回去還有事,就不在這兒多待了,現在就走。”龐有才趕緊走過來說道:“去,去,往哪兒走啊,吃完飯再走,怎麽地也得吃完再回去呀。”郭東生笑了,他說:“我回去還有很多事兒呢,過幾天上邊就要來檢查中儲倉,很多事兒都得現安排,必須回去。吃飯的事兒以後再說,說不定哪天我還得來呢。”郭東生一邊說著,一邊入外走。龐有才一看郭東生的態度很堅決,一點也沒有留的意思,也就不再深留。他看了一眼孔曉麗,兩個人會意地笑了笑。

回到糧庫,郭東生的興致很高,他把三位副主任叫了過來,陪著他在倉儲區轉了一圈。庫區裏一派忙碌的景象。有的在倒庫,有的在翻曬糧食,還有一部分工人正在維修烘幹機,各項工作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郭東生看在眼裏,喜在心頭。他想,到底是有文化的人,幹什麽都景景有條,當初選擇汪副主任主管業務還是對的,人家就是內行啊。他回頭衝著汪副主任說:“老汪,回頭米廠的工人過來幫你們曬糧食,工期能提前吧?”汪副主任高興地應道:“能,隻要他們過來,翻曬入庫就快多了,至少可以提前五天的時間。如果人手多,還可以幫著我們倒庫,那可就更快了。”郭東生又轉過頭來,衝著王副主任說:“回頭,咱們得召開一個迎接檢查的動員大會,你安排一下行政科和政工科,讓他們分頭準備,氣氛搞得熱鬧點。告訴大夥,隻要檢查合格,全庫發獎金,人手一份。”聽郭東生這樣一說,三位副主任也都很高興,他們從心眼裏佩服這位郭主任,有膽量,有魄力,敢作敢為,辦事從不拖泥帶水。

郭東生與他的三位副主任一邊說笑著,一邊向前走著。走到一個標誌牌前,那塊牌子擺得有點歪,郭東生上去用手晃動了一下,牌子安放得比較牢固,沒有動。他回過頭來對衝江副主任說:“老江,回頭檢查一下全庫的標誌牌,一定要標誌醒目,擺放正直,該換新的就換新的,能刷漆的就重新刷一遍,等檢查團來了,讓人家一看,心裏頭一亮,事兒也就好辦多了。這是印象分,咱得拿回來。”江副主任說道:“好,馬上就辦。”正說著,迎麵過來一位推著小車的清潔工。那人認識郭東生他們,見著郭東生就大聲地打著招呼:“郭主任,檢查來了。”郭東生笑著回應道:“過來轉轉,大夥都挺忙的,過來看看大家。”

轉過一個彎,郭東生他們來到晾曬場,幾個工人正在翻曬糧食,看到郭東生他們過來,也沒有停下。郭東生來到場邊,蹲下來,抓了一把玉米,用力地碾了一下。憑經驗,他感到玉米的水份確實很大,即使不來檢查,也應該晾曬了。幾位副主任也蹲下身來,用手翻動著玉米。郭東生對他們說,這些玉米要是不晾就得糟蹋了,真得好好曬曬了。

下班後,郭東生到家的時候,何梅已經到家了。她告訴郭東生,娟子從海軍的大伯家打電話說要回來,想讓郭東生派車去接她,被她拒絕了。她沒有讓娟子回來。她覺得,這個時候讓娟子回來有點不妥,人家老李家會有看法的。郭東生聽了說道:“對,這個時候不能讓她回來。讓她去,就是向人家老李家顯示一下她對海軍的真情,也是對老李家的關心和重視。如果這個時候讓娟子回來,那不就等於嫌人家條件差嗎?這點苦都吃不了,人家會有意見的。”何梅也附和著說道:“娟子從小就沒吃過苦,也沒在農村待過,在哪兒肯定受不了。唉,也是沒辦法的事啊,總得跟人家搞好關係呀。”

吃過晚飯,何梅看到婆婆回到自己的屋裏看電視去了,就一邊看著電視,一邊把她從張副局長聽到的消息全部告訴了郭東生。
十八
據張副局長說,偷郭東生家錢的有兩個人。一位是縣機械廠下崗職工韓三,一位是無業青年呂四。呂四外號四魔頭,是全縣有名的混混,與韓三是中學同學。自從韓三下崗之後,就與呂四在一起鬼混,吃喝嫖賭無所不能。沒錢花就遛門撬鎖,隻要來錢,什麽事兒都幹。呂四的叔叔與郭東生家住在同一個胡同,中間隻隔著兩家。呂四常到他叔叔家玩,聽說郭東生是糧庫的主任,住在這個胡同,他就打起了歪主意。

在普通百姓心裏,當官的就是有錢人。既然郭東生是糧庫主任,家裏就一定有錢,而且這些錢大多是貪汙腐敗來的,偷他們的錢也算是為民雪恨了。所以,呂四與韓三一商量,就決定偷郭東生家。經過長期觀察,他們發現,郭東生家平時隻有一個老太太白天在家。因此,呂四與韓三決定,趁郭東生他們上班之後,到他家行竊。如果被老太太發現了,就把她綁起來。如果沒被發現,他們偷完之後就越牆而逃,老太太既追不上他們,也認不出他們,即使報警也無濟於事。

為了不被人發現,他們經過勘察,決定夜裏從郭東生家瓦房頂的保溫層通風口鑽進去,先在保溫層裏藏一夜,等到郭東生他們上班了,他們就從保溫層的天窗進入郭東生家屋裏,神不知鬼不覺地就能把郭家的錢財偷走。兩個人商量妥了,就在呂四叔叔家裏準備好了上房的梯子和繩子,夜裏二點多的時候,他們帶著撬鎖的工具來到呂四的叔叔家,從呂四叔叔家搬來梯子,帶著繩子,來到郭東生家房子的西山牆。郭東生家房子西山牆的牆外是一個南北走向的公用過道。呂四和韓三來到這個西山牆後,就把梯子對正房頂保溫層的通風口放好。呂四先讓韓三踩著梯子帶著繩子上去,把房頂的通風口撬開鑽進去,然後他自己把梯子搬回他叔叔家,再讓韓三用繩子把他拉上來。兩個人鑽進郭東生家的保溫層後,先是借著微弱的星光找到保溫層進入室內的天窗,然後把通風口的小木門關上,一邊摸索著一邊慢慢地往天窗的位置爬。他們爬到天窗的位置後,就靜靜地趴在那裏聽室內的動靜。黑夜裏,任何聲音都顯得很清晰,再加上一點點的緊張,他們甚至都聽到了郭東生的夢話和鼾聲。在聽聲的時候,韓三由於緊張,把手伸進了保溫層的亞麻杆粹沫子裏,無意中碰到一塊塑料布。他用手一摸,感覺到裏麵包著東西。他就用手一點一點地摳個小洞,然後把手指伸進去。當他的手指碰到裏麵的東西後,憑著多年練出來的手感,他知道是錢。但是,他不敢斷定是錢,也不敢張口說話,就輕輕地把那塊塑料布拉出來,然後再用手去摸,當他再次摸到那一捆紙一樣的東西時,他的心頓時極度地興奮起來,緊張得不知如何是好。他一捆一捆地從塑料布裏,從粹沫子裏摸出錢來。呂四本想不動,但是他感到韓三在動,並且發出聲音來。他心裏很不滿意,一邊在心裏罵著韓三是廢物,一邊朝韓三爬過來,用手狠勁地指點著韓三,不讓他動。韓三實在忍不住內心的激動,就壓低聲音說:“錢!”然後把一捆錢遞到呂四的手中。呂四一摸,果真是錢,就摸索著爬到韓三的耳朵旁問到:“有多少?”韓三摸索了一會兒小聲說道:“有三十多捆!”呂四說道:“你再摸摸,看看還有沒有。”韓三又摸了一會說道:“沒有了,可能就這些。”呂四說道:“你把錢裝好,咱們出去看看是多少。”韓三就用那塊塑料布把錢包在一起,與呂四一起慢慢地爬到他們進來的那個通風口。到了通風口,呂四把錢接過來塞進自己的懷裏,係好衣服,然後讓韓三放下繩子,自己先下來,接著再搬來梯子,讓韓三關好通風口的小木門也從梯子上下來。兩個人把梯子送回呂四的叔叔家後,就直奔呂四的家。到了呂四家,兩個人把錢拿出來一看,共是三十四捆,每捆都是一萬元。韓三說,應該是三十五捆。因為他在包錢的時候數過,是真真切切的三十五捆。但是他害怕呂四,不敢與呂四爭執,也就默認了是三十四捆。韓三認為,是呂四欺負他,自己多留了一捆。所以,兩個人平分了三十四捆錢之後,韓三就再也不跟呂四出去偷竊了。一是他對呂四不滿,又不敢說出口。二是他想用偷來的錢開個商店,做正井生意,不想再偷了。可是好景不長,還沒等他的商店開張呢,呂四就犯案了。呂四進了看守所後,被他的同案犯供出,他曾經偷過巨款。經過幾輪審訓,呂四扛不住了,就把他與韓三偷郭東生家錢的事兒招了。說他與韓三在郭東生家的房頂保溫層裏偷盜三十四萬元現金。等到公安局把韓三抓進看守所後,韓三卻招供說,偷盜三十五萬元,讓呂四多占了一萬元的便宜。這樣就出了兩個口供,一個說是三十四萬元,一個說是三十五萬元,口供不一致。張副局長就是以口供不一致為理由,要求進一步審問兩個犯人,等把情況弄確實了,再向縣委報告,以此拖延時間,讓郭東生他們有更多的時間做好應對的準備。

聽了何梅的講述,郭東生暗自得意。他覺得,讓何梅保持與張副局長的聯係是十分正確的。如果沒有張副局長在公安局裏為他們周旋,也許今天下午,他的政治生命也就結束了。想到這裏,他突然意識到,兩個口供有出入,會不會在他家發現問題呢?如果真是呂四占了便宜,那麽就說明他們確實偷了三十五萬,與剩下的錢也就對上了。如果不是,就說明他們沒有偷到三十五萬,那麽剩下的那一萬會在哪兒呢?是掉在了路上,還是掉在他家的保溫層裏呢?如果掉在了路上,也就無所謂了,查無實證,根本就弄不清楚了。如果是掉在了他家的保溫層裏,那麽一經找到,他可就無話可說了,不承認都不行,根本就沒有搪塞的餘地。想到這裏,他就對何梅說道:“你覺得,他們到底是偷到三十五萬元呢,還是三十四萬元呢?”何梅想了想說:“咱們一共找到二百六十五萬元,加上他們偷的三十五萬元正好是我們放在那裏的數,應該是三十五萬元。”郭東生說道:“要是三十五萬元就好了,如果不是,就說明保溫層還有一萬沒拿走。”何梅一聽郭東生這樣說,心裏突然明白過來,就對郭東生說道:“咱們應到保溫層裏再看看,仔細查查,看看還有沒有錢,如果有就收起來,如果沒有也就放心了,要不然,人家公安局來指認現場找到了,咱可就無法推脫了!”郭東生聽何梅這樣一說,點了點頭。心想,必竟是多年的老夫老妻了,心有靈犀啊!他站起身來說:“走,咱們再上去找找,看看那一萬到底在不在上麵,如果不在,咱們心裏也就有底了。”
十九
看到郭東生站起來,何梅趕緊向他擺擺手,示意他坐下,然後又向婆婆的屋子指了指。郭東生笑了,何梅也笑了。何梅拿起遙控器,把電視的聲音放小,然後走到客廳的門口,把門拉開,側耳傾聽著她婆婆那屋發出來的聲音。婆婆那屋的電視發出清晰的聲音,聽得很真切。顯然,婆婆還沒有睡。何梅回到沙發上坐下,告訴郭東生說道:“媽還沒有睡,就不要驚動她了,等她睡下之後,咱們再上去吧。”郭東生聽後點點頭表示同意。這時,外麵起了風,院子的鐵大門沒有關緊,在風的吃動下發出咣當咣當的聲音來。何梅站起身來到屋外,把院門關嚴鎖好。她抬頭看了看天色,微微地能看到幾點星光在大片烏雲的夾縫中閃爍著。她想,明天可能是個好天。回到了屋裏的時候,她走過婆婆的房門,又仔細地聽了聽裏麵的動靜。她感到婆婆房內電視的聲音變小了。她想,老太太一會就該睡了。

大約過了半個多小時,何梅再次打開客廳的門,傾聽著婆婆那屋發出的聲音,然後輕輕地叫了一聲媽,婆婆沒有答應,她就回頭對郭東生說道:“媽睡了,咱們上去吧。”

何梅與郭東生打開後屋小倉房的門,把那副鋁合金的小梯子拿出來,經過走廓、客廳和他們的臥室,把梯子放在房屋西走廊棚頂天窗口的下麵。郭東生先爬上梯子,把小天窗打開,然後再慢慢地鑽進那個小天窗口。由於郭東生比較胖,鑽進去的時候,整個身子塞滿了天窗,向蛇一樣地向上蠕動著,何梅看著不覺笑出聲來。當郭東生鑽進去後,何梅也跟著爬了上來,並把小手電遞給了郭東生。兩個人半跪半爬著,在放過錢的地方仔細的撥弄尋找著,不一會就出了一身的汗。仔細地翻弄之後,他們確信沒有錢了,就沿著他們曾經爬過的痕跡,一直尋找到保溫層的那個通風口處。到了通風口,他們兩個感覺實在是太累了,呼吸也有點困難了,汗水從他們的頭發、臉上一直淌到衣服上和保溫層裏的粹亞麻杆上。他們把小手電關掉,然後小心翼翼把通風口的小木門打開。初夏的夜晚,風不是很涼,吹到身上很舒適,吹進的空氣也格外新鮮。郭東生貪婪地吸足了一口氣,望著遠處地天空說道:“能看到星光,明天也許不會下雨,可能是個好天。”何梅應道:“可別下雨,明天咱們還得拉著花圈去海軍家呢。”郭東生沒有回應,靜靜地歇了一會,然後把小木門關好。何梅就配合著又把小手電打開,照亮了他們跪著歇息的地方。郭東生低下頭,又開始在小木門處搜尋起來。突然,他的目光停住了,死死地盯著小木門下靠南側的一角,在一層亞麻杆粹沫子下麵,他看到了那捆讓他苦心竭慮的鈔票。瞬間的激動令他的大腦停止了思考。他穩了穩心神,沉穩地非常有力地伸出他的大手,牢牢地把那捆錢抓住,並用心地感受著那種抓住的感覺,然後不容質疑地厚重地說道:“找到了!”何梅一聽找到了,幾乎在兩眼放光的同時,就喊出聲來。但是,她並沒有發出聲,隻是驚喜地興奮地睜大眼睛看著郭東生。郭東生跪著轉過身來,一手扶著牆壁,一手把鈔票遞給何梅。何梅雙手接過鈔票,半天沒有說出話來。她突然產生了一種想哭的感覺,但是強壓著沒有哭出來。郭東生似乎感受到了何梅的反應。他沒有吱聲,隻是默默地把他們扒尋過的地方重新整理好,盡可能地恢複到原貌。然後,兩個人一前一後地從保溫層裏爬了下來。

回到屋裏,郭東生如釋重負,他的心終於可以稍稍地放下了。兩個人把梯子放回原處,就開始商量應該把錢放在哪裏。何梅要把錢還放在他們屋外埋錢的地方。郭東生不同意。他說:“屋外埋錢的地方已經完全恢複了原來的地貌,從表麵上根本就看不出動過的痕跡,如果再往裏放錢,就會破壞現在的形貌,容易讓人發覺,還是放在別處好。”何梅犯難地問道:“放哪兒好呢?”郭東生沉默了一會說道:“反正咱們明天也得用錢,就把錢放在櫃子裏,明天去海軍家多帶點,也讓李正陽看看,我郭東生不是小利小氣的人。”一聽這話,何梅笑了。

也許是昨晚太累了,郭東生與何梅醒來得很晚。當他們睡醒的時候,郭東生的媽媽已經把飯菜弄好了,就等著郭東生兩口子起來吃早飯呢。何梅覺得有點歉意,就趕緊催促郭東生快起來。郭東生這一夜睡得很踏實,醒來後長長地伸了一個懶腰。何梅也比昨晚睡得好,人顯得很精神。吃過早飯,告別了母親,郭東生就打電話讓糧庫開日野牌雙排座小貨車的張師傅把車開過來接他和何梅,不一會,張師傅就到了。

街上的人不是很多,偶爾有人急著趕路匆匆地過去。張師傅按照何梅的指引,一直把車開到一家花圈店前。何梅和郭東生從車上下來,走進了那個他們訂購花圈的商店。商店的老板已經按著何梅的要求,把做好的大號花圈放在了門口。郭東生進去後,就開始琢磨他的花圈。何梅就過去跟老板討價還價,一並把燒紙用的冥錢買好。郭東生看了一會花圈問道:“你們這裏能給題個挽聯嗎?”那位老板說道:“不能,我也寫不好毛筆字,店裏也沒有準備筆墨,寫不了。”何梅說道:“聽說喪主家辦白事兒都有人幫忙掛帳子,他們都會寫,還是到了老李家,讓那些幫忙的寫吧。”店老板忙陪笑著說:“對,對,現在誰們家老人過世了,都有幫忙掛帳子的,他們都能寫,人們都讓他們寫。”郭東生聽了點頭說:“好吧,就到哪兒再寫吧,也來得及。”正說著呢,司機張師傅也跟著進來了,看到郭東生要去搬動花圈,就急忙過去接過來說:“主任,還是我來吧。”那個店老板也跟著過來說道:“來,我也幫你們拿。”郭東生就轉身站到了一邊,讓司機和店老板把花圈搬到了小貨車的車廂裏。上了車之後,何梅說道:“還得買一些糕點和酒當祭品。”郭東生說道:“那就買好一點的。”司機張師傅一邊開車,一邊插嘴道:“用不著,買一點兒,是那個意思就行了,農村人家,不用買太好的。”何梅一聽樂了,點點頭,沒有出聲。郭東生也樂了。看到郭東生樂了,張師傅也很高興,就把車開到附近的一家超市前。郭東生和何梅剛一下車,就聽到有一個熟悉聲音叫他們。何梅回頭一看,是娟子的大學同學,縣政法委汪書記的兒子汪強在叫他們。看到何梅在看自己,汪強趕緊走上前來熱情而又親切地叫道:“叔,嬸。”何梅望著又矮又胖的汪強問道:“聽說你到南方去了,現在幹什麽呢?”汪強笑著說:“在一家外貿公司當會計。”郭東生問道:“什麽時候回來的呀?怎麽沒去我家找娟子玩呢?你爸爸現在忙嗎?”聽到郭東生這一連串的問話,汪強笑了,他應道:“我是昨天剛回來的,還沒來得及去看你們呢。我爸最近好像挺忙的,現在的案子多,法院、檢查院、還有公安局老找他。聽說縣裏又有了大案子,市裏的吳書記昨天下午還把我爸叫過去了呢。”聽汪強這樣一說,郭東生心裏暗暗的高興。他想,看來吳書記是一定會幫我的。想到這裏,他不由地問道:“你爸昨天什麽時候回來的呀?”汪強笑了笑說:“吃過晚飯才回來。”郭東生聽了點點頭。何梅就接過話來說道:“汪強,有時間去我家玩,我們還有事,現在就走了,改天見。”汪強應道:“好,我一定去看你們,代我向娟子問好。”說完,汪強就與他身邊的幾個小夥子走開了。

何梅與郭東生看汪強走了,就轉身進了超市。超市裏顧客不多,服務人員無精打采地來回走動著,偶爾回答著顧客的問題。何梅與郭東生經過仔細挑選,買了兩樣點心,又買了兩瓶五糧液,花了五百多元錢。郭東生還想再買點別的禮品送給李正陽,又想到人家辦喪事,不方便,也就打消了這個念頭。他想,日子還長著呢,他就不信自己的錢打不動李正陽的心,總有一天,他得讓李正陽死心踏地地為自己辦事。

辦好了所有的要辦的事情之後,郭東生就與何梅上路了。當小貨車出了縣城往北,駛過混水河橋,就明顯地加快了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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