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爸爸是最可愛的人。在他青年的時代,解放軍曾經被稱為最可愛的人。一身軍裝,本來就使人顯得魁偉挺拔,棱角分明,英姿颯爽。爸爸是曾經是一個軍事大學院校的物理學教官。哇!科學家兼帥氣軍人,簡直是年輕姑娘們的夢中的白馬王子。 尤其,爸爸還有一手娟秀的硬筆小楷,寫起情書來,形如流水,洋洋灑灑兩頁紙。 我的媽媽捧著爸爸的鴻雁傳書,不知心裏藏了多少的甜蜜的夢想。正是這樣的純潔美麗的夢想,爸爸無微不至的關懷和飽含思念的傾吐心聲,使得他們走完了六年的異地戀愛路程,又加上三年牛郎織女的婚姻。
媽媽和爸爸的姻緣,與我的大姑媽有關。大姑媽的大弟弟就是爸爸,大姑媽嫁給媽媽唯一的哥哥。大姑媽考慮在當時三小姐的媽媽和四小姐的小姨之間給自己最喜歡的弟弟介紹一個對象。論美貌,小姨更勝一籌,論學問,媽媽上了大學。但是,大姑媽既沒優先考慮美貌,也沒太多考慮學問,也許出於私心,想找個溫柔賢淑的弟妹,不會欺負弟弟,也不會給家裏造成什麽矛盾。於是,大姑媽推薦了媽媽。爸爸好幾年前就認得這兩個妹妹,卻不知道她們的秉性。又見過麵以後,回複爺爺說,兩個都很好,三小姐沒有四小姐漂亮。爺爺說:“我就不喜歡漂亮的,醜妻才好。”爸爸的大學同學裏,有個纖弱而稍稍漂亮的女生徐美嵐,在學物理的女生中,就算不錯了。爸爸含蓄地和她談了一次自己的想法,不知是羞怯還是矜持,那個女生搖頭說不合適。幾十年後,她倒反悔說那是考驗一下爸爸。爸爸當時書卷氣太濃,人太放得開,說沒關係,這事不能勉強,就算了吧。因此,媽媽就成了爸爸心中的女孩兒。
爸爸有時說起戀愛時的情景。在爸爸的心裏,媽媽是一個純潔美麗的小姑娘,臉白得象個瓷娃娃,細膩得好象一摸就會破,一說話就臉就呼的變紅了。五十年代的戀愛叫談朋友,主要的方式就是軋馬路和看電影。媽媽大學三年級時,有位年輕的男教師喜歡上媽媽了,於是登門造訪。姥爺知道媽媽的心思在爸爸的身上,也知道媽媽不願意得罪老師。於是,姥爺很合宜地對這位年輕教師說,“她和男朋友軋馬路去了。要很晚才回來。”其實,媽媽是和幾個女朋友出去玩了。從那以後,男教師再沒來找過媽媽。
50年代的人沒有太多時間和效率上的壓力,媽媽和爸爸就這種遠距離的,長時間地戀愛著。在媽媽心裏,那並不是什麽魂牽夢繞,也不是海枯石爛,隻是一種似乎與現在不很相關的感覺,是預訂了一張未來生活的車票。而這張車票將帶她到一個安然舒適的地方。媽媽是一個從不強求的人,在軍人是“最可愛的人”的時代裏,媽媽沒有處心積慮地為自己安排,這位最可愛的人是被別人帶到身邊,被別人讓給自己,而且後來,別人想搶也沒搶走。
這位後來才出現在爸爸身邊的阿姨黃賢麗,實在來得不是時候。那時,爸爸與媽媽鴻雁傳書了好幾年,爸爸已經把媽媽放進了對的未來生活的夢想中。黃賢麗畢業於同一個大學同一個係,被分到和爸爸所在的軍事大學同一個係。無疑,她是很搶眼的,軍事院校的新來的美女年輕教師,人又聰穎精幹,給男性為主的軍校帶來一股清涼的風。從校長到學生,這位教師成了每個人願意提及的話題。走到哪裏,都受到一路綠燈,滿臉笑容的款待。不知怎的,黃賢麗就看上了爸爸。爸爸喜歡唱歌,她就也加入了合唱隊;爸爸喜歡遊泳,當臨時教練,她就去學遊泳;爸爸畫巨幅毛主席像,她倒是沒有這個天賦。爸爸是熱心的人,當然會照顧這個師妹,有求必應。困難時期來了,每個人都吃不飽飯,黃賢麗得到的補助多,就分給爸爸一些。爺爺寄給爸爸大野鴨,爸爸就分給她一些。爸爸的信中偶爾出現黃賢麗的名字。就連爸爸放假探親,還被請到黃賢麗的父母家中。黃賢麗的媽媽握著爸爸的手不放,一個勁兒地說多好的小馬啊。倒是黃賢麗掛不住,在旁邊說,人家有對象了,也在北京。
遙遠的媽媽受到同樣的考驗。媽媽大學畢業了,和另外三個同學一起被分配到北京日工機械廠。這三個同學中,有一個是男生,人高大,長相也好。這男生一天到晚總來找媽媽,因為媽媽的美麗,而且在學校裏口碑很好。大姨家在北京,看望媽媽時碰到了這個帥哥,就問媽媽怎麽不考慮一下這個男生,挺殷勤的,而且就在身邊。和爸爸結婚,不知道要哪年才能聚到一起。這時的媽媽已經不是一張車票可以預訂所有的未來年齡。爸爸的院校要分散到各地偏遠的山區。爸爸信寄來的照片裏,失去了以往的帥氣,變得消瘦土氣。可是媽媽一點也看不上這個身邊的帥哥,這個人沒正形,淨搞些歪門邪道,小道消息,誰愛理他。
專一不二的感情是最可貴的。爸爸的心門已經向媽媽開啟,媽媽也是看別人怎麽都不順眼。終於,白白淨淨的大姑娘嫁給了一身軍裝黑瘦黑瘦的軍事教官。 媽媽回憶起來總不禁失笑,馬路上的人都看我們倆:一個又白又胖,一個又黑又瘦,走在一起真不配呀。困難時期胖為美,人家都說媽媽長得真水靈,為社會主義增光。也許,就是這個對比的印象太深刻,爸爸後來總希望自己胖一些,尤其喜歡讓臉胖一些,還說那多富態呀。
好。
咱等著看第二,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