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就代表我們說吧。約翰舅舅的事情,你知道的比我們多,我和姐姐看到他不多。這是二姐的老三在說話。
行,我說。我是知道這個約翰是最有女人緣的,那時媽媽還在時,常常和外婆他們談到這些事情。而我結第三次婚時,你們知道他剛巧在倫敦,和他去喝酒,他比我還激動。一直說我好福氣。老大安迪邊說著邊用他的手揉捏著他的小妻子。
哎,約翰真是才子,但其實不應該和琳達離婚。這些年他一直一個人單著,聽我媽媽講,那個他最後愛的女人,毀了他。這是大姐的大兒媳婦在說話。
不過,你們還真別說,舅舅到死都沒有忘記那個女人,此情也很感人。他和那個女人的年紀其實和大哥和大嫂很像,可是你看看大哥和大嫂兩人多親昵啊。我記得我們來美國過聖誕節的時候,曾經和那個女人在一起過過兩次。看著他們也很親密,但感覺有些怪怪的,絕對不像大哥和大嫂這樣給人膩膩的感覺。這是二姐的女兒在說話。
聽著他們談論起嘉玲,再看著老大那滿臉的幸福陶醉的樣子,我隻有痛苦了。那個我一心惦念的女人,現在早已經躺入別的男人懷抱。而這些孩子們在我死後最感興趣的是議論我的這場沒有結局的情事。
你們都不知道,約翰病重時,做為他的兒子,我不得不管。我住進他的家中,在他的臥室和書房還放著那個女人的照片。真算是一個情聖,要知道,我已經多年不曾來他的家裏,看到那照片就讓我討厭那個女人,那個女人真的把約翰的魂給勾去。對於我們這些親人的存在,他好像從來沒有在意。其實,說真的沒有那個女人後,他反而還能夠關心關心我,或者還能夠想到你們。我們那時還能夠常常和他一起吃吃飯,還記得我們幾個兄弟和舅舅和大姨夫一起出海釣魚。養子講這些話時,語調中有些不滿的情緒。
托尼,你不要抱怨了。你和約翰舅舅至少也生活了很久,還有個很疼愛你的琳達媽媽。怎樣你生活的像個家,你知道我們就沒有你幸運,我們雖然有爺爺奶奶的愛護,但總有寄人籬下的感覺。因為,我們再沒有能夠叫爸爸媽媽的人,沒有一個實在的家。琳達媽媽真的將你看做自己的孩子,你也不用責怪舅舅,他的東西不是都留給你了。這是二姐的女兒在說。
姐,不知道你們的感覺啊。不是我不知足,但想起來媽媽受的委屈,我就不高興。她愛約翰愛到骨子裏麵,結果又怎樣。這他人走了,收屍的事情還不是媽媽在幫忙辦。我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情,一切都是媽媽在做。你要知道,我不能不心疼她。
看你這樣的情緒,你不會明天在追思會上把這樣不滿都說出來吧。大姐的女兒道。
我也就跟你們說說,這是家中私事。不過他的朋友都知道。養子道。
你們說,那個女人會不會來告別會。二姐的老三的太太問道。
會嗎?不過也難說。記得媽媽說,他們分開時,那個女人的理由是父母反對。而且兩個人分的都特別痛苦,媽說,舅舅大病一場。那個女人也去了外州,後來聽說又回來了。好像結婚生子,媽媽都沒有敢告訴舅舅。大姐的女兒道。
托尼,那個女人的照片在那裏,我都忘了她的樣子。這說不準明天她還真來看看舅舅,這樣約翰在天之靈也能夠安息了。聽大姨說,那個女人來醫院看過舅舅,她走後,舅舅還盼著她在來。最後幾天昏迷時,嘴巴裏麵喊的名字多是她了。二姐的女兒道。
老婆,你到樓上他房間的櫃子裏麵,把那照片拿來。托尼和他太太道。
那二姐,你跟我一起上去。我害怕。我怎麽總感覺約翰在這裏,你不見我把每個房間的燈都開著。托尼太太道。
原來是這樣的,我說你們怎麽將樓上樓下的燈都開起來了。別自己嚇自己,走吧,我陪你去。二姐的女兒道。
我也和你們一起去。大姐的女兒道。
看著這三個女人上樓去,我跟著飄過去,我已經不知道安琪兒在哪裏。聽著這些晚輩談論著我,心中真不是滋味。我對嘉玲的愛在他們眼裏都不是愛,是不能夠拿出來說的感情,是能夠閑話的話題。看到托尼的太太從櫃子裏麵拿出兩副嘉玲的照片,那是嘉玲有一年回上海照的藝術照,有兩張我是喜歡極了,一張是她穿旗袍的,她是那樣的婉約典雅,讓我如同回到老上海的家,回到了那麻將桌旁,那些身穿旗袍的漂亮的姨娘們。另一張是她穿著很簡約的白襯衣,長發飄逸起來,手中一支長笛,橫在嘴前,她的眼睛看著遠方。讓我感到什麽叫質本節來還節去的意味,雖然她不會吹這個笛子,但你竟然能夠感覺你聽到了那悠揚的笛聲。所以,我一直保留著這兩副照片,它們一直放在我的睡房裏麵,這是我的秘密,沒有人知道的。也就是我離開了人間,它們才被收起來,看到它們在這三個女人手中傳看著,我也飄過去再看著嘉玲。我的心還在為她感動,我知道我感動的是當時的她。想著她的現在,我才感覺自己一直活在和她過去的感情中,我一直以為那穿旗袍和吹著笛子的嘉玲沒有變。看著這兩個照片,我還是不禁生出濃濃的愛意。我貪婪地看著它們,不知道安琪兒什麽時候飄過來,她看著嘉玲的照片,沒有說話。
這時,托尼的太太道:姐,我還找到他們兩個人的照片,你們要不要看。
在哪裏,拿來看看。我就說她是個很有誘惑力的女人,哎,是個人精。我本來說大哥的這個小太太不靠譜,小大哥這麽多。但和這個女人比起來,真的是小巫見大巫了。二姐的女兒道。
你大哥和舅舅怎麽比,舅舅找到是精神伴侶,咱們的大哥找的是實惠,年輕漂亮。我敢和你們打賭,他和這個太太也不會長。別看他們人前這般恩愛,大哥這人也是朝三慕四,很有約翰舅舅的遺風。大姐的女兒道。
不是約翰舅舅的遺風,是從外公哪裏遺傳下來的。總要有人來超過外公才是。二姐的女兒笑著跟道。
看看,約翰和她的。托尼太太拿過來一個照片,我看到了那是我和嘉玲一起的照片,那時的我雖然年過半百,但和嘉玲站在一起一點沒有感覺我很老態。特別是當時我從來沒有感覺自己老過嘉玲很多,但今天以現在的心情再看,我才發現自己和嘉玲站在一起,怎麽看都是她的父親輩。但當時的我可是沒有一點這樣的感覺。正想著,就聽到二姐的女兒道:這看上去她像舅舅的女兒,你說這男人都什麽心理呀。這樣一個年輕的女人在身邊,他從不想到自己老得能夠當這個女人的父親。
千萬不要在你大哥他們麵前說這話,你呀,還是這樣快言快語。托尼太太笑著說道。
我到真想給我大哥看看,你看他那樣子,隻要年輕漂亮就好。原來的大嫂多好,被第二個迷住了,離了。那個老二有這樣的結局也活該,誰讓她亂了人家的生活。但這老三看著很膩乎,但聽我大哥說,這個女人很精,但他也不是省油的燈。走,我們快拿下去給他們看看,說不定明天真能夠看到她。這麽多年過去了,她怎樣都會有了變化。
看著她們下樓的背影,我不想跟過去了。我飄到我和嘉玲的那張照片前麵,我看著照片裏麵的自己在想,我老嗎?比起那差幾十歲的人,我不老。可是我沒有福氣遇到願意跟隨我的人。
天堂裏的歎息(三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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