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心裏麵否定著著安琪兒,我心裏在回應著安琪兒:不不不,絕不是你說的這樣。她愛我的,她是愛我的。我自己也感到自己講這句話時,竟然是那樣的力不從心。我還是沒有勇氣和安琪兒談那個女人,她是我心底的痛。我病在醫院裏麵這麽久,如果不是丹丹讓她來看我,她可能真的不會來看我。
原來那個張丹丹和你分手後,還能夠為你辦事情。安琪兒盯著我道。
聽安琪兒這樣講,我著實嚇了一跳。我道:我什麽都沒有說,你怎麽知道我在想什麽。那樣我還能夠有什麽秘密啊。
這有什麽啊,你也能夠讀出來的。隻要心靜下來,不信,你去看看你的前妻現在在想什麽。安琪兒笑著道。
我看著琳達正在和養子坐在椅子上,她們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我知道她們都一定很累了,現在就等著車子來將我的遺體運走。琳達現在看上去很是憔悴,也很疲倦的樣子。我盯著她的臉看著,想著她為我辦理後事,我的眼光很柔和地端詳著她,但是我還是不自覺地將眼睛盯在她的眼角的魚尾紋和臉上那細細的皺紋上。我知道自己很卑鄙,可是過去的我是很討厭看到這些的。就是說和我在一起的女人都是豔麗年輕的,我不喜歡看到老去的女人。這琳達此時在想什麽,我又有什麽興趣去知道呢。我對安琪兒道:我什麽也讀不出來。
你先靜下來,我已經分明讀到她的心裏話了。她真是一個好女人啊。安琪兒說這句話時,眼睛裏麵充滿溫暖的光芒。
你讀到什麽了,這樣感歎起來。我也有些好奇起來,我飄到琳達身邊,突然聽到琳達的心裏麵的話。我吃驚地望向安琪兒,就見她示意我聽下去。但聽琳達念叨著:約翰,你不該這樣早的離開啊。我知道你還有很多的計劃沒有完成,你的作品還沒有認真整理成集,你的個人音樂會還沒有來得及舉辦。我知道你的身後事情很多,我不知道怎樣來分擔起來,讓你在天之靈能夠安息。聽到這裏我想我真的很慚愧起來,在我還在揣摩她臉上的皺紋的時候,她想的是我沒有完成的事業。我才發現眼前的琳達真的很美,我突然間看不到那些皺紋了,我看到琳達分明是一個天使。隻是這個天使曾經和我這樣近,而我沒有再意過。我擁著她的肩膀道:好琳達,你的心真好。
她的心真的很好,你好有福氣,還有這樣一個女人在為你著想。不過,你快給我說說那個讓你瘋狂的女人好嗎?你看在我們曾經在這裏守候你很久的份上,也該讓我知道,我們當初和你一起等的女人是誰,是什麽樣子。她真的比眼前的琳達好嗎?既然她沒有來看你,你又為什麽要再等她來呢,你回來的真實目的是要看到她才對。
哎,我本不想提了。既然你願意了解我,我就講講她吧。她的名字叫薛嘉玲,那還是十多年前我被邀請再次回去講學,記得我開了幾次大課,我在中國大陸音樂界的老朋友們都紛紛帶著他們的學生來捧我的場,我的一個老朋友李教授帶著他的弟子來聽我的課時,他先帶著他的學生在後台來看望我。當他將嘉玲介紹給我時,我的眼前一亮,但見她眉清目秀,一雙丹鳳眼,顧盼左右,麵帶微笑,身材苗條,一頭長發用一塊手帕輕輕攏起,身穿一件淡藕合色滾了銀邊的旗袍。她在我的老朋友的介紹下,麵含羞澀地叫了一聲:楊教授好。就這一聲就叫得我三魂七魄走了一半,她的聲音真的好聽喲。我想我當時一定很失態,我至少發了一會呆。
就是說這個女孩子是個很美麗驚豔,才讓你失態?
不是這樣的,中國大陸開放以後,我回去很多次,有講學交流有觀光。我去老上海路,南京路去尋覓舊時的感覺。我沒有找到像當年母親和她的女朋友那樣美麗的婦人,更很少看到有人身穿旗袍出現在上海街頭。我一直很失望,特別是在中國的各大飯店裏麵,看到那些身穿旗袍的服務員小姐們,雖然她們穿起來也好看,但我沒有看到一個能夠真正穿出韻味來,那種韻味是要靠自身的條件和底蘊才能夠體現出來。我沒有想到這樣一個美麗的如同過去中國年畫裏麵走出來的女子,說著吳儂軟語,身著我尋覓已久的過去記憶裏麵的旗袍出現了。我從小對上海女人的記憶就是華美的旗袍和吳儂軟語,它們是我對上海的全部記憶。我真的想親一下這個可愛的女孩子,我眼前竟然出現了過去常來家中做客的一位娘娘,我曾在她懷裏麵呆過很長時間。那個娘娘是我認為在母親的那些姐妹中最美麗的人,我那時小小的年紀已經對美有了鑒賞力。媽媽她們還開玩笑道:這個小人兒將來一定是個小花頭。想到這裏我不由自主地說道:薛小姐的旗袍真漂亮,人也漂亮。讓我想起來你和我很久以前認識的一個人很像。
嘉玲是學美術的,今年是大學第三年,她現在開始選修西方音樂,她是很小就和我學習拉小提琴的,你開課講西方音樂史,我帶她過來聽聽,也希望有機會能請你給我的學生指點一二。我的老朋友道。
說不上指點,我們可以一起切磋。我嘴巴裏麵說著,這眼睛就管不住地看著薛嘉玲。但見她的眼睛裏麵充滿了對我的仰慕之情,我心裏真的很得意,我雖然快五十歲了,但我對自己的年紀一直很懷疑,因為,我一直感覺我現在才是一個二三十歲的人,我精力充沛,文思不斷,沒有人不說我很年輕。所以,我從沒有想過自己在年紀上已經算是她的父輩人了。她的美麗竟然撥動了心底裏麵的一個很老的心弦,我知道她的出現突然喚起我對童年在上海生活的所有回憶。我再將眼睛看向她時,我卻對我的老朋友道:課後我們一起吃飯,不要走。
學院應該有安排吧。老朋友道。
沒有,我告訴他們不必安排我的時間,我喜歡自已自由自在的。你一定要等著我,帶上你的學生。我怕老朋友在推卻,忙對他的身邊的一個學生道:把你的教授留下來是我交給你的任務啊,回頭我給你獎勵。
這樣,當他們離開的時候,我的心情突然說不出來的好,我的腦海裏麵湧出的一段曲子,好輕快,我忙讓人把紙筆找來,我很快記錄下來我剛剛想出來的這段曲子,然後上去給大家講課了,在台上,我一邊講一邊用眼睛搜尋著薛嘉玲,我的目光和老朋友相遇時,老朋友對我點頭含笑著,我的目光從老朋友的臉上滑過,看到坐在他身邊的嘉玲,她的目光也剛好和我相遇,她竟然對我嫣然一笑,這一笑真讓我不能夠自持,我估計當時我的大腦一定死亡了幾秒鍾,我知道我竟然被這樣年輕的女孩子吸引住了,但我已經不能夠控製我的眼睛,在後來的兩個多小時的講課中,我每每目光和她相遇,她都是那樣甜美微笑地看著我。當講課結束時候,我真的有一種衝動過去抱一抱她。這樣的衝動和我過去要抱一抱讓我喜歡的女人的感覺是一樣的,但也不有點不一樣,就是這樣的想法太強烈了,我壓住了自己狂跳的心。
天堂裏的歎息(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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