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誰共舞 --（二）

媚的父親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由於他的身體又常常生病。所以，他的學業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又加上他本身就不喜歡學習。到了十八歲時，上海的戲館和舞廳他已經玩遍了。那時是日本剛剛投降，爺爺又回到南京去工作，他就一個人在上海和朋友做生意，其實他是什麽也不懂，全是用家裏的錢買進一些煙草然後轉手賣出，常常是進少虧多。有錢時就去泡戲子，因為，家裏有錢供他花著，他是從不管什麽營虧的事情。慢慢地他還真的打算和一個戲子要做長久的夫妻了。這下子，爺爺就不幹了，無論怎麽他的兒子的正房是不能娶一個唱戲的，那怎麽樣也要是門當戶對，所以，他把媚的父親叫回南京後，馬上把他的老朋友的女兒娶進來給兒子。媚的父親不願意這門婚事，他心裏已經有了那個戲子，但爺爺告訴他的兒子，如果不結婚，他就休想在回到上海；回去是可以的，家中不會給他一分錢的。媚的父親明白他是沒有辦法擰過自己的父親。如果沒有錢，他是根本沒有辦法在上海過他的花天酒地的生活的，更何況他根本就沒有本事掙錢。所以，他就娶了媚的媽媽了，為的是盡快回到上海.

他結婚之後，就帶著新人去了上海。爺爺本來就有三個老婆，他自己也是事情滿多的，像大老婆和其他兩個姨太太不合什麽的，他自己每天都不知道哄誰好。所以，對兒子的婚事則是隻要他沒有把戲子能進家門，就好了。他要去上海就去吧，反正是眼不見心靜。

但當政局變化越來越不利於國民黨的時候，爺爺想到了變賣家產，但此時要變賣家產的人太多了，大家都為逃亡做準備。這樣，家中三個太太就開始爭起財產了，爺爺是國民黨的官員，他奉命要撤退到台灣去，家屬則是有名額的。他隻抓到三張飛機票，回來和大太太商量，當然是要帶著兒子走，連兒媳婦剛好三人。爺爺心裏是想帶著那兩個姨太太的，但大太太不同意，他們不可能把這個獨子留在大陸的，如果解放軍抓住他，是非死不可的。爺爺雖然心中放不下姨太太，但還是按大太太的意思把兒子和媳婦從上海叫回來。媚的父親一聽是讓他離開大陸，他就鬧了起來，他還有戲子情人呢，他讓他的媳婦同他的父母走。他要趕回上海去，爺爺罵他是沒有用的東西，如果被解放軍抓到，隻有死路一條，上海的東西都不要了，他們下個星期就得離開大陸。就這樣，媚的父親都沒有來的及回去告訴他的情人一聲。他就隨著爺爺去了台灣。

他們到了台灣，國民黨的政府用的人員減少了許多，媚的爺爺雖然沒有被減下來，但待遇要比在南京時差遠了。加上他們逃到台灣時，在大陸的不動產都沒有了。所以，他們家中現在隻用了一個保姆。這樣，媚的媽媽也開始擔起了這個家裏的許多雜事，也把爺爺奶奶一直抱怨沒有抱孫子的話堵回去一些。

媚的媽媽也有自己的苦惱，她嫁過來時，本來以為會夫妻恩恩愛愛地過日子。當她同丈夫去了上海後，她才知道丈夫喜歡上一個戲子，而爺爺奶奶反對娶這個女人進門的。這樣才匆忙地把她娶過門來。而這個女人因為沒有嫁成媚的爸爸，就堅持要唱戲。所以，她丈夫每場戲都去看，而且幾乎是不回家的。他們住的地方外國人很多，媚的媽媽在那裏結識了一位外國太太，她看到媚的媽媽年輕漂亮，就主動找媚的媽媽說話，她教媚的媽媽英文，而媚的媽媽教她上海話。總之，媚的媽媽的生活到也是自由自在。這兩年裏幾乎沒有見過丈夫幾次，所以就是同房，也沒有幾次。這樣她的肚子也一直沒有見大。倒是這兩年，她同那個外國太太交往，自己學會了怎樣做中國飯，她常常請那個太太來家中吃飯，而每次她都要親力親為。加上媚的媽媽聰明，許多的菜，她學一遍就會了。這樣也為她多年後去美國開中餐館打好了基礎，這當然是後話了。現在在台灣，家中少了傭人，媚的媽媽就擔起為全家人做飯的活。這爺爺和奶奶就不在說媚的媽媽的閑話了，反而對媚的媽媽好過他們的兒子。

媚的爸爸現在沒有了那個戲子，那個心也隻能收回來。怎樣，媚的媽媽是他的太太，和他過夫妻生活是應盡的本分。但媚的爸爸不喜歡媚的媽媽，來台灣後，他就後悔當時怕死，現在在台灣真是生不如死。所以，他現在是高興的時候，對媚的媽媽好一些，不高興的時候，對會對媚的媽媽拳打腳踢。媚是隨婆婆家來台灣的，她的娘家還都在大陸，在這裏她沒有別的親人了。所以，當媚的爸爸打她的時候，她都是忍氣吞聲了。來台一年多後，她生下了媚的大姐，無論是男是女，爺爺家裏添丁了，就是喜事。而後媚的媽媽幾乎每隔一年就生產一個孩子，在媚出生前幾年，媽媽生了一個男孩子，但隻養到兩歲時，就生病死了。那時，因為，前麵幾個都是女孩子，這個孫子就一直是爺爺奶奶帶著的，沒有想到孩子是死在爺爺奶奶的看護下，爺爺奶奶兩人都為了孫子的死生了一場大病。他們沒有理由埋怨兒媳婦，何況，兒媳婦的日子也不是好過的，她一個人要管家裏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還要侍候她的丈夫。自孫子死後，爺爺奶奶反而對媚的媽媽更好了。

而媚的爸爸這時已經用他們從中國帶來的錢，做起小生意來，這樣就又結識了一些狐朋狗友來，當他手上有了一些錢後，在外麵開始玩起女人來不說，喝酒賭博樣樣都來了。媚的媽媽的日子也就更加難過起來。本來媚的媽媽不再要孩子了，但一次媚的爸爸酒醉回來後，硬要媚的媽媽陪他睡覺。幾個月後，媚的媽媽發現自己又懷了孕，媚的媽媽不想要這個孩子，但爺爺奶奶盼望著再來個孫子。一定讓媚的媽媽要了這個孩子。而這個孩子就是我要說的這個故事的主人公媚。

又是一個女孩子，媚的爸爸大罵媚的媽媽的肚皮沒有用，給他生了這麽多的賠錢貨。他開始在外麵放開了鬼混起來，媚的大姐姐比媚整整大一輪，媚生下來後，媽媽在床上躺了一個多月，真的隻差一步就見了閻王。所以，媚都是這個大姐姐帶著的，爺爺奶奶雖然想幫，但他們是從不幹家裏的活的。媚就是在這樣的家庭裏慢慢地成長起來的，在她五歲的時候，爺爺突然去世，家中一下子亂了套。媚的爸爸就向奶奶要起家裏的錢來。他要知道，現在家裏還有多少錢能夠讓他花的。因為，他在外麵欠著別人的錢，爺爺在時他是不敢同爺爺要的。爺爺死了，當兒子的就應該管理起這個家，他就理直氣壯地向奶奶要錢。而奶奶知道她自己的兒子的品行，雖然丈夫去了，但這個兒子是難靠的，何況家裏還有這幾個孫女。她沒有把錢給兒子，而是和媳婦悄悄地把錢藏了起來，她告訴兒子，該讓他拿的錢已經讓他花沒有了，她現在要指望兒子來養了。

媚的爸爸對奶奶也罵了起來，他告訴奶奶，如果不給他錢，他要賣掉現在的房子，他如果不還人家的錢，她就有可能永遠見不到她兒子了。他說這話時，媚的媽媽剛好進來給奶奶送雞湯，媚的爸爸一氣之下，把媚的媽媽手裏的碗給掀翻。他惡狠狠地對奶奶和媽媽說，沒有錢可以，給她們三天的時間搬家，他是要拿這個房子去換錢的。說完後，他就離開了家。房間裏隻有婆媳兩人相對流著淚。過了許久，奶奶說道：不然我們去找個小點的房子，這個房子讓他賣了。我們就不認他了。

媚的媽媽說：如果能夠這樣容易離開他，當然好。但他怎樣還是您的兒子，我做媳婦的不能夠說什麽的。

可是，我們不能把錢給他，這樣我們以後怎樣生活。奶奶說。

我們這房子賣了，他會拿到一筆錢，但錢在他手裏也會沒有的。媽，不如我們自己賣了它，這樣我們手裏還能夠多點錢。我也出去找個工作，就是幫忙別人看孩子都行，大姐已經能夠幫我不少事了。媚的媽媽說道。

你看我是沒有用的人，什麽也不能夠幫你，還要你出拋頭露麵。奶奶說道。

媽，你不要急，我來安排好了。媚的媽媽說道。

媚的媽媽就開始找人來看她們的房子，那時，台灣的經濟已經有了改善，所以，她們的房子很快就賣掉了。她們在賣的錢裏拿出來一部分買了一個比以前小的多的房子，媚的爸爸拿著賣房子的錢走了。這個家真的就剩下六個女人了，沒有收入的家是難以維持下去的。媚的媽媽找到一個美國外交官的家裏做傭人。因為，媚的媽媽在上海和外國太太學過洋文，所以，在這個外交官的家中做的非常開心。媚的媽媽的收入使這個家沒有垮下來。

媚這時已經六歲了，她和大姐最好，而二姐，三姐和四姐也都比較照顧媚。但媚從小就不喜歡和女孩子玩的，她常常跑去找附近的男孩子玩。大家都以為是家中女人太多的緣故，所以她喜歡找男孩子玩。還記得，有一次她突然發現同她一起玩的男孩子們都是站著尿尿的，她從此也要站著，大姐哭笑不得地告訴她，她是女孩子，和男孩子不同的。她不明白為什麽，當一次她真正看到一個小小子的私處時，她知道什麽東西是她沒有的，為此她哭了好久，而當天晚上都沒有吃飯。待媽媽晚上回來時，她纏著媽媽問，為什麽沒有把她生成一個男孩子。她不要當女孩子。媽媽和奶奶聽到她這一整天是為了這個鬧騰著，她們都開心地笑了。在她們的心裏，也隻當是孩子的童言，而且她隻有六歲多，沒有人能夠往深處去想。但她們不知道，在媚的幼小的心靈深處，已經發生了變化。當然，不是現在能夠看出來的。

 

與誰共舞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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