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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一段日子恰好我的親戚朋友掀起了一陣歸國潮。有探親的、工作的、出差的、打探消息的。忽然發現,怎麽我曾經如此眼饞的崇拜偶像都那麽土啊?而且土的掉渣。
第一大土:下館子土
請幾個從歐洲回來的哥們吃飯,在飯館裏坐定,他們就開始東張西望,四處拍照。
我愕然。不會吧,從資本主義國家來的人,怎麽一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
這個燈光好,太迷離太幽深了。
我帶他們去的是一個比較昏暗的酒家,披著紗,影影綽綽的。但每個桌子上麵都打著燈,射燈角度調試過,就座後,顯得女子唇紅齒白豔若桃花,男子風華正茂氣度非凡,有種舞台效果。
“看來我們土了,我們回來為了擺闊,淨找燈火通明高大敞亮的地方了。”他們不停地檢討自己“土”。
其實這家館子很昏暗,氣氛有點曖昧,我並不喜歡。隻不過私密性較好,離我單位又近,就隨便選了。
他們一說,我發現最近中國的大城市確實開了很多非常有情調的飯館,裏麵沒擺什麽古董,風格卻很中國,透著雅致可人。
“中國在餐飲業的口味和藝術追求上完全可以引領世界潮流,有什麽可自卑的呢?”他們這樣肯定。
我越想越得意,天龍蓋地虎寶塔鎮河妖,你們也有今天!
第二大土:坐車土
有一天,我美國的親戚激動地對我說,祖國真是強大了,我跟一雙兒女進行了半天的愛國主義教育。他們也覺得很偉大!
什麽讓他如此激動?
公共汽車上居然有移動電視!
我的媽啊,還以為啥事呢。
也就是幾年,中國酒店的電梯間和地鐵、公交上都安上了閉路電視。咱中國人都見怪不怪,那不就是一個叫江南春的人發明的?幫廣大中國人打發膩煩的等待時間的。
可親戚說,紐約就沒咱們先進。地鐵裏破舊不堪,啥也沒有!
他的兩個孩子在車上高興得又蹦又跳,不停地說祖國真好。中國人真聰明。
10年前我去紐約的時候,那密如蛛網的地鐵線讓我頭昏眼花,嫉妒的不行。
現在他們想便民多修一條地鐵都被否決了。因為那裏已經進入了老年期,做事成本奇高代價超大。
第三大土:著裝土
說土有點不合適,說樸素可能更不得罪人吧。從衣著到發型,他們保持著中國80年代以前的風格。女人多半齊眉短發,男人多半分頭抹油。
穿著休閑其實是我欣賞的,可他們的休閑往往要把自己打扮得像個美國黑人才罷休。
我忍不住問,你們身邊是白人多還是黑人多?
回答都是白人。可你們的氣質和風格怎麽黑人化了呢?
一個朋友的回答簡直讓我噴飯。
“全世界都在回歸傳統文化,美國文化最鮮明的是黑人文化。我們的審美就都跟著回歸了。”
曾有美國親戚送我一雙耐克鞋,那種難看和土氣讓人暈厥。樣式還真不如我們福建沿海的貼牌基地搞出來的水貨上檔次。我堂而皇之地告訴美國親戚,在晉江,如果你批發60雙運動鞋,平均才幾十元,樣子要多潮有多潮。趕快回去倒賣吧,別把美國正版貨穿來中國丟人現眼!
第四大土:說話土
我的一個朋友是這樣說話的。“聽說你幹的很好,特別進步?都當了挺大的幹部了。黨特別信任你吧?”
聽的在座的人都齜牙咧嘴。
最讓我受不了的是,我表哥出國以前中文犀利英文流利,說話行雲流水機智又思辨。
回來以後好像在倒時差,又好像在倒語言係統,聽話半半拉拉,說話吭吭吃吃。問題是,他年輕時候的樣子在我腦子裏太高大了,一直以來是我的榜樣。
他的兩個大學同學,一個是央視評論家,舌頭翻飛得密不透風;一個是我軍官員,講話謹慎,每一句都切中要害,呈點睛之筆。
一友吹噓,現在中國的大款出國,即使自己英語特好,就是不說,要帶翻譯。這是一種中國人的氣度。
我立刻添把火,就是,我們出國都帶著翻譯,要不就在當地請,自己都懶得說英語。
俺可憐的表哥愣是信了!
他吃驚地張著嘴,很認真地點頭。中國現在不得了啊。
第五大土:腦仁土
其實說了半點嘴巴笨了,關鍵是腦袋落伍了。
表哥的兩個好友兼同窗都有自己的政治目標,是中國的脊梁。
而他雖然跟人家的智商不分伯仲,在美國卻不能有任何的政治訴求。他隻能和華爾街大部分華人同胞一樣,在經濟領域發揮自己的才智,舍棄了仕途。雖然在國內的時候,這方麵他的能力是被高層看好的。
在十幾年中,他隻是美國的一個旁觀者,雖然有大HOUSE,名車,富足的生活,高尚的職業,但他隻是遠遠地冷冷地看競選打架,感覺還不如NBA更有趣。所以在探討國家命運世界走勢的時候,他比兩個同窗少了舍我其誰激情澎湃的氣度。
我一直認為境外的人能看見更多揭秘類的書,看到各種渠道的消息,也是豔羨之至。但我一個華人朋友說,在這裏呆久了根本不愛看。很膩味。第一,假的太多,都是胡亂推測合理想象的東西;第二,跟我無關,我隻是個二等公民,要知道這麽多幹什麽?和中國有關的事,說中國壞的我覺得他們別有用心,很生氣;說中國好的,我夠不著,還要後悔自己為什麽不回國。
因此,海歸,特別是男海歸們很喜歡中國,他們在這裏,可以找到主宰世界命運的感覺。他們在祖國就是精英,在美國就是掙錢工具。
當金錢積累到一定程度,也就沒那麽重要了。錢多有什麽用?不就是要讓自己重要起來嗎?可在國外,他們永遠可有可無。中國人要混成藤森當總統,還的幾十年。可那藤森有好下場嗎?
我對表哥說,別給美國人幹了,中國金融公司正在華爾街搜集人才呢,去自己人的公司裏高薪吧,說不定哪天調回國,直接當“挺大的幹部”了呢。
我倒是喜歡我另一個表哥的美國老板,他說,如果中美兩國打起來,你一定要回國參戰!理想和榮譽,隻有你自己的國家能給你。
第六大土:花錢土
我的一個表姐回來就說吃不消。因為每次請客都是她在花錢,既然榮歸故裏衣錦還鄉,自然少不得顯示美國回來的實力了。
可這種顯示,表姐的錢包卻很不適應。因為在美國的時候她都是和人AA製,不會那麽大筆地揮霍。
表姐在一所世界一流名校的研究所工作,工資不低。
她不適應的其實是她的消費習慣,而不是消費能力。她說,在中國送禮很難,人們的眼界太高了,動不動就說你摳門。
我在國外到人家作客,往往送些刺繡、工藝品。但外國人往往就帶一束花或者一瓶便宜的酒,主人就要一驚一吒地高興半天了。
所以我能理解表姐,她也想禮輕情意重來著,可現在的中國人就是重禮,看要過年了,北京街上堵車更嚴重了,全市外地車來北京送禮的,光一束花、一瓶便宜酒能把貪官的嘴堵上嗎?天真。
上梁不正下梁歪,當然,大家花錢都變得大手筆了,海歸更不能例外。
這一點,是我不喜歡的中國人的毛病。但我去朋友家如果光帶一束花自己都不能原諒,覺得自己有點摳呢。
說到最後我還是挺高興的,輕輕唱起了我愛北京天安門。在國內天天看國家的陰暗麵,每天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發牢騷。出出國,見見海外歸鴻,立刻豁達多了,也自信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