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極風的故事

每次到瑞典或北歐國家,無論是在夏天還是冬天，我都會在晚上睡覺時小心翼翼地蓋好被子，特別是要把頭部蓋好。想到強勁的北極風攜帶的寒潮我就感到陣陣恐 懼。我並不害怕第一次到斯德哥爾摩那位中餐館老板警告我的話。因為在這個北歐的大都市所見到的人們都是金發碧眼身材高大的帥哥美女，沒有見到幾個口眼歪斜 的人。那位久居瑞典的來自江蘇的老板告訴我，在瑞典晚上常有北極風光臨。常有人夜間被北極風襲擊後第二天變成口眼歪斜。

我從小生長在中國北方，自小在寒冷的地方滑冰玩雪。所以從來都把寒冷作為自己的朋友。我洗歡那種身穿大紅緊身速滑毛衣褲在寒冷的冰麵上風馳電掣的感覺和刺 激。 它讓我對寒冷情有獨鍾。因此年少無知的我在經曆炎熱的夏天時，常常口出狂言把寒冷無限吹捧而將炎熱無情鞭撻。來到美國後我所在學校位於賓州，其緯度和北京 應該差不太多。所以數年來的冬夏並無極端的冷熱發生。偶爾聽到美國的朋友們說起在加拿大的冬季。汽車在夜間停車必須接上特製的電熱線。我聽後將此當作自笑 話，繼續我厚冷薄熱的言論，繼續向朋友們吹噓我如何喜歡寒冷，不畏嚴寒，愛好冰雪。。。。直到有那麽一天，真正的嚴寒女神被我對她的愛和崇拜所感動。這位 美麗的女神駕著呼嘯的寒風終於從北極來看我了。


那是我畢生難望經曆，擁抱寒冷的甘甜苦辣親身經曆。那是一月份的一天，我在俄亥俄克裏夫蘭市區的公司上班。那天早上天氣晴朗如常。東邊的朝霞如往常那樣燦 爛。天是那麽的蔚藍蔚藍，其蔚藍得出奇令我想到了氧氣在零下270度成為液體的時候所發出的那種蔚藍冷色的波長。。從電視上和朋友們的口中得知了即將降溫 的消息。我像往常那樣臉上對降溫掛著輕蔑的微笑。由於自以為對寒冷情有獨鍾，我的車裏從不準備禦寒的羽絨服和手套。當日一切似乎正常。我在公司暖暖的辦公 室中忙著，早就忘了今天的降溫。我隻是聽說當日的溫度大概是華氏零下20多度。


大約在下午3點多鍾，我開始聽到了一向安靜的公司辦公大樓發出奇怪的聲音。在風中整個大樓的建築發出輕微的爆裂聲。隨後慢慢地聽到了美國同事們匆忙的腳步 聲和不安的喧嘩。我不由得走出辦公室來到大廳和走廊，才驚奇地發現大樓裏的人們幾乎已經走得快沒有人了。我衝到窗前被眼前的景象驚呆啦。公司外麵的停車場 上人們都像是跑百米那樣瘋狂地從大樓捂著臉向著汽車衝刺。那麽多的車開著發動機冒著縷縷白煙喘著粗氣但是卻跑不起來。一縷縷白眼在停車場上空飄著，白煙下 麵是百米奔跑的人們。。。我不解地望著窗外。此時公司的廣播響了。警告人們嚴寒正在襲擊克利夫蘭。要人們趕快回家。


我像往常那樣走到公司的門口大廳，見到大批人同事們焦急地聚集在這裏。同組的湯姆也在人群中，他見到我調侃地對我說：你不是最愛天冷嗎？你的嚴寒女神在門 外等你。此時公司的警衛們不斷地警告著即將出門的人們要戴好帽子，捂住臉和耳朵。要拚命衝到你的車前麵。不能在嚴寒中多停一分鍾。警衛們讓人們以最快的速 度鑽進車，啟動發動機後，讓車空轉發熱，然後再衝回到公司大廳等待車預熱後再衝回去開車。 天哪！我目睹這一個個勇敢的男女同事們在大門閃開的瞬間勇敢地衝向自己的汽車。我心開始感到恐懼了。我在同事們鼓勵的目光中借了一頂帽子戴上，毫無所懼地 來到大門旁。高大和藹的保安緊張地為我將大門開了一條縫。。。 上帝. 一股寒氣就像一把蘸了冰水的刀沉重地劈在我的還沒有捂住的皮膚上。先是尖銳的疼痛，然後慢慢發木，一分鍾就沒有知覺了。


我在我所鍾愛的嚴寒女神的擁抱中鼓足了全身的氣力向著我的座駕狂奔。眼鏡在瞬間就變得模糊不清，耳朵和臉正變得漸漸麻木。耳邊的風聲提醒我快跑，趕快跑。 我終於跑完了這段最艱辛寒冷的路，來到了我那為之自豪的白色座駕旁。我使勁打開車門跳進座艙，用麻木的手使勁地扭動了手中的鑰匙。平日裏熟悉的馬達聲沒有 隨之出現。可憐的白雪公主沒有發出半點聲響。我甚至懷疑我的聽力被寒冷凍住了。我不情願地跳下車去費勁地掀開汽車機艙蓋子。天哪，平日裏鋼鐵的堅硬的發動 機蓋怎麽會像我喜愛的酥糖那樣一掰就掉下一塊。還不相信，我又輕輕掰下了半截螺栓。。。。我想大概可以用牙嚼咬鋼鐵啦。我的臉漸漸麻木，耳朵已無知覺了， 手疼得不能伸展了，但那倒黴的車還是死氣沉沉。莫非她被凍死了？ 就在我提腿要踹她，我也快被凍僵的時候，公司的同事們衝過來，將他們的汽車的電池與我的汽車電池用粗粗的紅黃兩色電線連起來。就這樣奮鬥了一次又一 次。。。看來我的白雪公主沒救了。我們隻能將可憐聖潔的白車扔在了停車場。當我被同事們拉回到大廳的時候，我幾乎快失去知覺了。


在大廳的洗手間，望著鏡子裏的我，我心裏頭要笑出聲了，但是我的麵部卻僵住了。我頭戴著那頂借來的尖尖的帽子，護耳耷拉著像條喘著粗氣的大白狗， 因為我的臉上，鼻子，眉毛，和凸起的部位都掛著厚厚的白霜，有點聖誕老人的樣子。走出洗手間在環視一下大廳發現了那麽多的人就像我一樣大白狗和聖誕老人的 樣子。同事們互相伸出手指幽默地開著玩笑和互相調侃。看一看窗外的停車場，原來有平日裏幾乎一半數目的車輛就像我的公主一樣被北極的嚴寒打得癱瘓了在那 裏。公司的幸運的朋友和同事們正在忙著用他們仍能運動的車把我們這些倒黴蛋們捎帶回家。


晚上九點多了，疲憊不堪的我終於被送回來了。我扭動著鼻子，抓抓耳朵，摸摸尚有感覺的臉，自言自語地測試自己的神經功能。打開電視心情略感好些：原來我僅 僅是成千上萬個倒黴蛋中的一個，至少我還沒被凍死，也沒有嚴重凍傷。那天整個克裏夫蘭有成千上萬的車被凍死在停車場。汽車協會的緊急服務熱線被打爆了。來 自北極的嚴寒讓機場封閉了，學校停課了，公路邊出現大批的事故車，那麽多人被凍傷，城裏開出緊急避難所讓無家可歸的流浪漢們禦寒避難。。。打電話給我的朋 友們才得知幾乎我的半數的朋友們的車遇到麻煩。大家互致問候，互道平安後才意識到，原來在這個晴朗無雲的冬日我們剛經曆了一場嚴寒大劫難。


在隨後的6天，我每天在嚴寒中小心翼翼地包住全身，搭乘公交車去上班。那幾天公司對遲到早退網開一麵。超級寒冷改變了人們的生活。滿街都是身穿大衣頭戴大 皮帽的人們。街上的狗都穿上了厚厚的花花綠綠的保暖衣。最令人稱奇的是狗狗們穿的各色小鞋。就在人們逐漸適應並喜歡這超級寒冷的時候，嚴寒女神卻要走了， 溫度開始回升了。六天之後沒有嚴寒的挑戰，我的白色汽車又趾高氣揚若無其事地奔騰了。在嚴寒女神離開後我才搞清楚，原來華氏零下20多度等於攝氏零下的 30到40度。 但北極風橫掃克利夫蘭邊的伊利湖所形成的寒流把氣溫降到遠遠低於這個溫度的嚴寒效果。


從此之後我雖然對嚴寒的抵抗能力有所增強。也更加厚愛冬季的冰雪運動。在冬季我的車裏也準備了禦寒的鴨絨夫，毛毯，手電筒和食品。但我再也不敢口出狂言去 挑戰嚴寒女神了。我對大自然感到真正由衷的敬畏。我感謝大自然對我們的寬厚是因為我領教了她的威力。也真正認識到人類本身在宇宙中的渺小和脆弱。利用大自 然對人類的寬厚去挑戰她的威嚴，這難道不是最蠢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