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廠再來一點滴: 二級工如何養一大家人?

我的酒廠係列, 一點一滴還得繼續, 滴幹再換別的.

這家酒廠全部幹活的人大約二百出頭點, 正式工人不足五十, 行政幹部隻有十來個, 知青倒有八九十近百人, 臨時工十餘名(以後有機會專門說一說這類人等),家屬工好像也就四五十, 一些是職工的老婆, 還有幾個老頭(當然是職工的老爸)也算家屬工, 吃大夥的--河南人把職工食堂說成”大夥”而不是食堂, 把街上的小飯館才叫做”食堂”—就是知青臨時工以及沒家的或家在廠部及其他單位的職工, 也就是說我當事務長時管上百人的飯, 外加家屬分東西,蠻威風的.

酒廠的工人, 很多是1958年大躍進時從附近農村招來的, 在1974-75年時還是”三級”工, 而在那之後來的, 那就都隻是二級工了, 咱做一回標題黨, 隻說二級工的生活.

農場的工人分成三個體係的級別: 農業級副業級和機務級, 農業級顧名思義就是種地的爺們, 二級工29元. 副業, 也就是雜七雜八剃頭做飯畜牧果樹釀酒等非機械類非農業類行當的,待其間略有差異大致在本世紀32元左右; 至於機務, 很清楚, 機械化農場裏, 相當一部分人的工作是與之有關的, 拖拉機收割機播種機農機修配等等, 工資高些35元一個月, 在農場是上等人了, 由此看來, 難怪人人瞧不起搞農業的, 製度上規定了搞農業值的錢都少些, <朝陽溝>裏銀環一開始不就是不想下鄉與栓保過日子嗎?

酒廠的當然是副業級的居多了, 老婆呢? 在酒廠做個家屬工(這是農場的極大優越性, 以後再講), 大概可以每月拿到20來塊錢, 那麽夫妻二人月入55-60之間, 為什麽不是簡單加和呢? 因為那時還有個什麽津貼附加工資, 一個月也好幾塊呢, 職工有家屬工沒有,因此我就算兩口每月可拿到58塊.

作算有四個孩子, 說到這, 想起孩子的數目和受教育高低真的關係蠻大, 農場工人中, 受教育從高到低的順序是機務副業農業, 孩子的多少正好相反, 農業級多是五六個副業四個左右, 機務工人很多真就是三個孩子, 這是題外的話.

也就是說, 一家六口58塊錢, 人均大約九塊多小一百大毛.

那麽開銷呢? 請看細賬.

房水電. 住房隻有一間半, 要錢但很少, 電也得付錢也很少, 加一堆最多塊把錢; 水呢, 酒廠家屬區沒有自來水, 每一排房的檔頭各有壓井一個, 不知是不是有人不知道什麽叫壓井? 就是手壓水泵的水井, 自然就不要錢了.

民以食為天, 在中國的那時候, 主要開銷就在這兒了. 先說糧食, 農場全細糧, 那年頭的北方這是很不容易的, 工人每月定量標準45斤, 家屬及孩子我記不很清楚, 但家屬及十歲以上的孩子, 每人每月不會少於三十斤, 這在那個年代是非常不簡單的了, 所以從未聽說過農場誰家缺糧的, 所以有農村的親人來農場看望, 走的時候所帶禮物, 基本上就是一袋50斤麵粉. 如果一家六口父母加兩個超過十歲兩個不到十歲的孩子, 大致應該每月購麵粉150斤上下,班這個我是特別清楚的, 因為我當事務長,不我待每家人買麵粉得先到我這兒交錢開票, 因為農場的戶口”妻妾不分”, 即不是農村戶口又不是真正的商品糧, 所以沒有糧票, 糧食標準放在”夥房”的. 這150斤麵粉是全家最大一筆開銷, 兩毛一斤需全家月收入的一般左右.

蔬菜的開銷極小極小, 農場每個單位都有自己的蔬菜隊, 價格基本上不論什麽菜一律一分一斤, 因此城裏人生活開支大宗的菜金, 酒廠也就是六口之家一個月兩塊錢絕對打倒了. 工人家家喂雞開點小片荒, 奇怪的是政治運動緊張時還真沒人管你家喂了多少隻雞, 幹部個個在政治上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張羅大事去了, 一旦穩定下來方有時間來割割資本主義尾巴, 每家限製一口人隻準喂養一隻雞, 而小片荒最多隻能在房前屋後, 不管咋的, 自己母雞下的蛋也夠自家人消費了. 至於肉, 反正是沒地方買的, 酒廠也喂得有自己的豬, 過年過節也殺頭把給大夥分分肉, 當然算錢不過很便宜,  最多算下來一個月每家也隻是塊兒八毛的, 分肉是事務長的活, 所以此刻我又是兩耳各夾一支煙嘴上叼一支了.  油相同, 不是糧管所管理而是自己夥房的事, 一分場有壓花(棉花)廠, 榨有棉籽油, 大概也有三四毛錢一斤. 鹽得買, 但誰家也吃不了多少錢的鹽, 至於醬油消費量不大,醋也一樣, 這麽一盤算下來, 油鹽醬醋等調味品, 撐死也就兩塊錢. 加一起多少了? 沒超過四十!

好像沒有什麽大的開銷了吧? 不! 還有一項, 農場職工裏99%抽煙喝酒, 而且在煙酒上還特要麵子特別大方, 當家男人的每月五塊是絕對少不得的.

這麽一來, 六口之家的基本開銷, 在45元不超過50元, 若是一不小心沒人管小片荒長點什麽紅薯南瓜便可省些糧錢, 家裏雞屁股爭氣還能賣夥房幾個蛋掙兩子兒, 月開銷便壓到了40塊之下, 可攢的就能更多些了不是?

表麵看來, 幾乎家家戶戶三大件齊全, 若您發現哪家沒有自行車手表縫紉機或不齊, 兩種可能, 遇到難事了, 或者當家的實在不會過日子.

其實這個所謂”會”過日子, 就是會”省”能”摳”.

[coach1960]

華府兄後來工作的大型國營企業工資就高一些吧？我們那裏二級工是42元。是否會勤儉持家是會有很大差別。你這文章有文獻價值！謝謝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