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碧薇,我不是你的路人甲
大家都知道,我國著名畫家徐悲鴻的愛人是廖靜文,鮮少有人知道,他還有一個台灣的妻子,叫蔣碧薇。
蔣碧薇原名是蔣棠珍,碧薇是徐悲鴻給她起的名字。她於1898年4月9日出生於江蘇宜興,父親蔣梅笙是一位飽讀詩書的學士,在當地辦了一所小學,蔣碧薇自小跟著父親讀書,十三歲的時候,父母做主,將蔣碧薇許配給了蘇州望族查家的二公子查紫含。
蔣家和查家的連親,可以說是門當戶對。蔣家在宜興也屬於名門大戶,小時候的蔣碧薇,就有一種大家閨秀的風範,少言納語,可是卻又心思敏銳,她的眼睛稍微有點腫眼泡,可是,誰看到她,誰都會說她很漂亮。
蔣碧薇的漂亮,是一種藏絀的美。她美得不招搖,不誇張,安安靜靜,亭亭玉立,一舉一動間,都透著大家閨秀的雋秀。在知書達理的父親和母親的培養下,她就好像一株鬱鬱蔥蔥的玉蘭,散放著動人的魅力。
可是,誰也沒有料到,這個安靜的女孩子,竟然會做出私奔這麽一件驚世駭俗的事情。
蔣碧薇私奔的對象,就是徐悲鴻。多年以後,不知道蔣碧薇小姐會不會後悔十八歲的一時衝動。假如,她按照當時的禮儀,嫁入了查家的豪門,那麽以後她的命運,將會改寫。她也許會做一個標準的賢妻良母,平平安安地度過自己的一生。
人生的十字路口,總會有一個重要的人,影響著你的一生。這個人,或許是你的初戀,或許是你的朋友,也或許就是一個路人甲。這個人,是我們道路上的杠杆,他或許隻是無意做過,卻扭轉了我們人生的軌跡。
這條路,或許是充滿泥濘的,也或許是鋪滿鮮花的。這就是命運。
蔣碧薇自從遇到了徐悲鴻,她的人生,就發生了徹天換地的變化,當年文靜嫻淑的一個女子,竟然做出了破天荒的事情,這與她的氣質和從小的教養很不符,但是她做了。
還在宜興時,徐悲鴻在初級師範教授圖畫,和蔣碧薇的姐夫和伯父是同事關係,他經常拜訪蔣碧薇的父親,當蔣碧薇十八歲的時候,蔣碧薇的父親蔣梅笙被上海複旦大學招聘,成為該學校的一名教授,一家人來到了上海。
可能是緣分吧,徐悲鴻當時在宜興到了窮途末路的地步,家裏給他包辦了一場婚姻,有了一個兒子,家庭負擔加重,徐悲鴻的父親又患了重病,為了養家,徐悲鴻一口氣接了三家學校的應聘,每天三十裏路,為了節省路費,都是步行去上課。後來,徐悲鴻為了深造美術專業,就來到了上海學習,進行半工半讀。
蔣梅笙對徐悲鴻的才學很是賞識,徐悲鴻處於失意之際,能得到複旦教授的肯定,也是一件興奮的事,從此後,他經常去蔣家串門,在長久相處中,徐悲鴻和蔣碧薇就這樣認識了。
其實,這件事發展到這裏,也不過是一件發生在舊式家庭裏崔鶯鶯和張生私定終身的情事。事實上,蔣碧薇當時除了對徐悲鴻的好感,另一原因是出於對包辦婚姻的不滿。當時,未婚夫查紫含就在蔣碧薇父親的大學裏上學,有一次為了考試,查紫含請求未來的嶽丈蔣梅笙提前給自己一張考試卷子,蔣碧薇由此對查紫含的人品產生了懷疑,並且對查紫含有了一層藐視。
十八歲的女孩子心思,正是需要崇拜、愛慕某個人的時候,蔣碧薇也不例外,查紫含沒有在蔣碧薇麵前樹立起偉岸和努力上進的豐碑,而另一個男子,卻具備了這種風範,這就是勤奮好學的徐悲鴻。兩個男人一進行對比,蔣碧薇對徐悲鴻開始崇拜起來,並且在父母對徐悲鴻的讚揚聲裏,對徐悲鴻有了朦朧的好感。
當初的蔣梅笙的確對學生徐悲鴻抱著很大的好感,他們還在女兒麵前說過一句:“我們要是再有一個女兒就好了” ,意思是再有一個女兒的話,就把她許配給徐悲鴻。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蔣碧薇已經定親,蔣梅笙夫妻對徐悲鴻抱著一種高瞻遠矚的眼光,認為此子以後肯定會成就一番事業。
不得不說,蔣碧薇是受了父母暗示影響的。她整天聽到父母誇耀這個貧苦的青年,潛移默化下,對徐悲鴻也就有了欣賞,於是,當他們的“紅娘”朱了洲來慫恿蔣碧薇和徐悲鴻私奔時,蔣碧薇竟然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朱了洲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在這件私奔事件裏,他起了最為關鍵的作用。以後這個人物,再也沒有在蔣碧薇和徐悲鴻的生命裏出現過,但是,這個人物的出現,扭轉了蔣碧薇的一生。
按說,朱了洲還和蔣家有一層遠親的關係,他在徐悲鴻的授意下,慫恿蔣碧薇在一個深夜,和徐悲鴻逃跑到日本。由於蔣家不論在上海,還是在宜興,都是很有身份的人物,而且查家在蘇州,也屬於名門望族,所以,當蔣梅笙夫婦有一天早晨,忽然發現女兒除了留下張便條,就不見了蹤影,心裏暗地裏叫苦。
關於私奔這件事,還有另一版本,說的是蔣梅笙也同意了女兒和徐悲鴻結婚,為了給查家一個交代,便暗地裏允許了蔣碧薇的出逃,並且在女兒逃跑後,辦了一口棺材,就說這個女兒得了急病死了,還擺了三天靈。據說當時為了棺材裏像回事,還特意在棺材裏放了一塊石頭。
不管哪個版本,蔣碧薇是出逃了,蔣梅笙一家貌似也不是很反對,在這樣的情況下,為了讓女兒走得更利索些,蔣家假扮了一場“哭喪家”的戲。和查家的婚事,也就這樣退了。
要求女人臥薪嚐膽的男人,不可靠
蔣碧薇和徐悲鴻來到了日本,開始了正式的同居生活。
當時的徐悲鴻,隻是一介書生,他雖有幾分才氣,可是美術造詣和名氣都還遠遠不夠,至今他的一幅油畫《放下你的鞭子》,拍賣出了三千萬港元的價錢,可是當時的徐悲鴻,一幅畫,連出手都很難。
兩個年輕人蝸居在日本的一家叫“下宿”的旅館裏,日子過得非常的清貧,好在愛情滋潤著他們。徐悲鴻一到了日本,便如醉如癡地喜歡上了日本的仿製原畫,見到喜歡的,就毫不猶豫地買了下來。而他們身上,僅僅帶著兩千元,盡管蔣碧薇不買衣服,不買鞋子,心甘情願和丈夫受苦,可還是不到半年,錢都花光了。
此時,隻有回老家,籌備款項。當初出來的時候,蔣碧薇就沒有想到還能回去,現在丈夫窮困潦倒,不回去,就沒有了活路。蔣碧薇畢竟是大家族的女兒,此時回去,她知道意味著什麽。
果然,回到了娘家,一些對父母不好的議論就傳了出來。本來,當年蔣梅笙是給她大張旗鼓辦了喪事的,此時一個大活人,活蹦亂跳地回來了,一切謊言不攻自破。好在蔣梅笙並不是一個頑固不化的老人,他們愛女心切,重新接納了女兒蔣碧薇,也接納了徐悲鴻。
徐悲鴻在康有為的幫助下,弄到了一個官費的名額,於是,當他們重新遠航,選擇了法國繼續深造的時候,蔣碧薇的心裏,寬裕了許多,畢竟,學費有了保障,吃飯的錢,可以節省。
這就是蔣碧薇和徐悲鴻遠赴巴黎時的生活,隻要有了學費,她的心裏,一塊石頭就落了地,當時畢竟還年輕,蔣碧薇認為自己可以做女工補貼家用。一個大戶小姐,淪落到做女工的地步,也是難為了她。
1919年3月20日,徐悲鴻和蔣碧薇順利達到了巴黎,徐悲鴻進了法國的最高國立藝術學校,蔣碧薇進了一家學習法語的學校,先練習法語。畢竟人生地不熟,語言再不能溝通,就很難融入當地的生活。那段時間,是蔣碧薇和徐悲鴻生活最為清苦,但是兩人的感情也最為融洽的一段時間。蔣碧薇出身於大家望族,氣質和談吐都有著高人一籌的魅力,而且正處於年華二十一歲,是女人愛打扮的年齡,可是,蔣碧薇卻沒有條件打扮自己。
她身材窈窕,氣質修養俱佳,有一次,她走到了一家商場,一件漂亮的風衣,留住了她的腳步,老板一個勁地慫恿她買下,服務小姐也說她穿出來一定端莊大方,蔣碧薇不好意思地脫下衣服,抱歉地離開了。
以後,她又數次光顧那家商場,她非常喜歡那件風衣,誰都知道,巴黎是時尚之都,是很多闊小姐闊太太展示自己魅力的舞台,隻要稍有姿色的女人,在巴黎時尚的熏陶下,也會成為一個很時髦很炫的女人。蔣碧薇有著一米七的身材,輪廓鮮明,凹凸有致,她也是個愛美的女人,可是,囊中羞澀的她,沒有錢買那件風衣。
徐悲鴻知道後,覺得很內疚,他辛苦地繪畫,覺得隻有刻苦用功,才能讓妻子過上好日子。當他的一幅畫賣了一千元後,他連夜趕去了商場,給蔣碧薇買了那件風衣,蔣碧薇穿上那件風衣後,激動地哭了。
那時候,男人們實行戴懷表,徐悲鴻卻舍不得買,蔣碧薇積攢下吃飯的錢,給丈夫買了一塊懷表。多少年後,兩人已成陌路,當蔣碧薇得知,徐悲鴻臨死前,兜裏還揣著那塊懷表時,禁不住愴然淚下。也許,她想到了兩個人相濡以沫的日子,也許,那份最真摯的愛情,還埋藏在她的心裏,一旦塵封的歲月被揭起,她仍是情非得已。
她後悔了嗎?我想,她是不後悔的。
或許,年輕就是一筆財富,這個時候,麵臨的一切,在蔣碧偉微眼裏,都是可以克服的。
有一次,兩個人幾乎到了斷糧的地步了,由於國內時局戰亂,徐悲鴻的官費經常供應不上,兩個人數次餓著肚子過日子,有一次,蔣碧薇硬著頭皮到中國駐巴黎的領事家借錢,到了領事家,領事夫人很熱情地和她聊天。
蔣碧薇幾次想把借錢的事情說出來,但是話到嘴邊,很難出口,她其實是個很內向很靦腆的女人,她第一次求人,生怕下不來台,最後,當她走出領事家門,她也沒有說出借錢的事,到了家裏,她就撲在徐悲鴻懷裏,哽咽著說:“對不起,悲鴻,我沒有借到錢。”
徐悲鴻抱著蔣碧薇,苦澀的滋味,在心頭蔓延著,那一夜,他們沒有吃飯,互相用體溫為對方取暖,可是,他們是幸福的,蔣碧薇在最困苦的時候,沒有拋棄丈夫,她艱難地和徐悲鴻挺過了生命裏的嚴冬。
在巴黎最困苦的日子裏,徐悲鴻和蔣碧薇恩恩愛愛,從沒有鬧過什麽矛盾,生活不給他出軌的機會,因為那個時候,他是個沒有經濟實力的窮學生,他一門心思研究在繪畫上,希望繪畫能夠改善自己的經濟條件。
可是,年輕貌美的蔣碧薇,卻有了意外的奇遇,一個叫張道藩的男人,企圖敲開她的心門。
1924年的張道藩,和徐悲鴻一樣,也是一位學習繪畫的窮學生。徐悲鴻當時在畫界已經小有名氣,張道藩慕名而來,前來拜訪。
關於張道藩這個人,也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物。他在台灣期間,曆任立法院院長,台灣中國廣播公司董事長、《中華日報》董事長、中山學術文化基金會副董事長。可謂是官銜不小。那麽,他是如何從一介窮酸學生,上升得這麽快呢?
這裏還有個故事。是說,張道藩在德國留學期間,不僅僅認識了命中的紅顏知己蔣碧薇,還認識了另一改變他命運的重要人物陳立夫,陳立夫當時很欣賞他,在張道藩回國後,就勸他加入了國民黨CC係。可以說,張道藩在德國的奇遇,是他一生的轉折點。
張道藩加入國民黨後,有一次跟著蔣介石去印度訪問。印度國大黨領袖尼赫魯第一次和蔣介石見麵,行的是印度教大禮,隻見他走三步路,全身拜倒,匍匐在地上。
關於這種參拜儀式,還有一個別稱是叫“五體投地”,這種參拜儀式,在《西遊記》裏也有記載。唐僧出使西域,就是去的印度諸國,在佛經裏,五體又稱作“五輪”,指的是雙肘、雙膝和額頂五個部位,五體投地,就是身體的這五個部位著地。一般在很隆重的場合,印度人才會給人行這種大禮。蔣介石很幸運地接受了對方的五體投地,可是,他不知道是不是要回報以“五體投地”。
這個時候,張道藩眼疾手快,他疾步上前,迎著印度人來了一個就地打滾,接著就是拜倒。可以說,張道藩這回是做對了,回國之後,他得到了蔣介石和宋美齡的高度稱讚,以後連升三級,成為國民黨的宣傳部部長。
從此後,打滾外交,成了張道藩連升三級的一個楔口。
就是這個張道藩,愛上了蔣碧薇。
當時的張道藩,也算是一位風流倜儻、相貌英俊的男人,第一次拜訪徐悲鴻的經曆,他和徐悲鴻關係沒有得到進展,可是,卻對蔣碧薇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就從那一天起,丘比特之箭就射中了張道藩的心髒,從此,這個感情細膩的男人,對蔣碧薇一見鍾情。
多年之後,張道藩在給蔣碧薇的信裏回憶說:“那一天你曾給我留下極深刻的印象。你穿的是一件鮮豔而別致的洋裝。上衣是大紅色底,灰黃的花,長裙是灰黃色底,大紅色花。你站在那張紅地毯上,亭亭玉立,風姿綽約,顯得那麽雍容華貴。”
從張道藩的描述裏,我們看見了一位神話中的仙女,事實上,蔣碧薇並不是一位傾國傾城貌的美人兒,這可以從徐悲鴻給蔣碧薇的畫像中看到,蔣碧薇擁有一種很雍容華貴的氣質,這倒是千真萬確的。
其實,蔣碧薇跟著徐悲鴻一直過的是一種“顛沛流離”的生活,蔣碧薇的衣服,大部分都是很廉價的。不過蔣碧薇的氣質好,再加上皮膚白皙,身材豐滿而窈窕,即使蔣碧薇穿普通的衣裙,在張道藩眼裏,也有一種不一樣的風韻。張道藩從第一次見到蔣碧薇起,就開始對蔣碧薇魂牽夢繞。
也許,這就是所謂的一見鍾情。
不過,張道藩當時礙於徐悲鴻,沒有對蔣碧薇表白。
1925年,清政府停發了給徐悲鴻的官費,為了籌款,徐悲鴻獨自回了國。等徐悲鴻再回來的時候,手裏已經有了七萬大洋,那是他給幾個南洋富翁畫了幾張肖像得到的酬金。
本以為有了這七萬元,可以改善一下生活,可是徐悲鴻對藝術有著偏執的喜愛,竟然用這七萬元,都買了一些繪畫作品,蔣碧薇又一次麵臨饑餒的狀況。蔣碧薇為此和徐悲鴻吵了一架,她是一個女人,需要吃飯,需要穿衣,需要一份安全感,可是,沒有官費的徐悲鴻,手無分文的徐悲鴻,用什麽養家庭呢?
多年之後,蔣碧薇還在回憶錄裏說:“我從十八歲跟他浪跡天涯海角,二十多年的時間裏,不但不曾得到他一點照顧,反而受到無窮的痛苦和厄難……”
也許,她說的是真的,十八歲的私奔,到如今已經春秋十載。作為一位錦衣玉食出身的大小姐,她失去的太多了,但是,她還是盼望著,和丈夫過上好日子。
1926年2月,張道藩按捺不住相思,給蔣碧薇寫了一封情意綿綿的長信,蔣碧薇麵對張道藩的熱切表白,采用了“冷處理”的方式。從蔣碧薇的角度來說,是想做一位善始善終的女人,她對徐悲鴻的感情,已經成了慣性,她忍受著貧苦的日子,並沒有其他的念頭。
於是她給張道藩作了回複,希望他重新選擇一位女子為伴。張道藩此時也已經來到了巴黎,並且在徐悲鴻曾經就讀的國立學校學習繪畫。可以說,張道藩也曾是一位小有才名的畫家,不過,他的才名被徐悲鴻的光輝遮擋住了。
從此後,張道藩經常去蔣碧薇家做客,徐悲鴻並沒有忌諱張道藩,看來,引狼入室這句話,說的還是蠻對的,在不了解對方真實意圖的情況下,一次次接受對方的拜訪,可能他覬覦的,是你家裏那個嬌小的女兒或妻子。
張道藩一次次表白未果後,就和法國姑娘素珊結婚了。這個時候,蔣碧薇懷了孕,徐悲鴻為了籌學費,遠走天涯,去了新加坡。
在一個女人最脆弱最無助的時候,張道藩用自己的溫柔和關懷照料了蔣碧薇,這期間,張道藩對蔣碧薇的愛慕之情,又深了一層,他喜歡蔣碧薇的落落大方,富有教養的舉止,還喜歡蔣碧薇的心。
張道藩又一次給蔣碧薇寫信,吐露衷腸。一個男人愛一個女人,一般都會愛她明豔的容顏,可是,假如一個女人懷孕的時候,這個男人還愛她,盡心盡力地照顧她,這份情誼,就難能可貴了。
蔣碧薇依舊是拒絕。雖說十八歲的私奔,是違抗禮教,但是結婚後,一個女人的心就會沉澱下來,她把所有心思用在了哺育孩子上,用在了徐悲鴻的事業上,她覺得自己已經找到了好的歸宿,所以,對於別的男人,就不應該有別的念頭。盡管這個男人,比徐悲鴻更會關心女人。
1927年10月,蔣碧薇和丈夫徐悲鴻一起回到了祖國。
“明騷易躲,暗賤難防”的“緋聞女友”
蔣碧薇和徐悲鴻回到上海後,可以說,此時的徐悲鴻,是載譽歸來。
走的時候,徐悲鴻一文不名,蔣碧薇帶著私奔的罪名,回來的時候,徐悲鴻事業有成,聲名鵲起,一些畫作賣出了好價錢,此時的徐悲鴻,可以說是如日中天,很多的榮譽到來了。
蔣碧薇也是苦盡甘來,12月,兒子出世,一家人其樂融融。做了父親的徐悲鴻,用兒子做模特,畫了很多的畫,蔣碧薇忙著做賢妻良母,生活好像開始優待他們。
確切地說,徐悲鴻這段時間,對蔣碧薇還是不錯的。蔣碧薇得了猩紅熱,徐悲鴻走遍了大上海,在數九寒天裏,給妻子買來了冰激淩。夫妻融洽的同時,他們的第二個孩子也出世了。是個女兒,一兒一女的四口之家,任誰看,都是幸福的。
此時,徐悲鴻接受了南京中央大學的聘用,每個月三百法幣,據說,當時的三百法幣相當於如今兩萬元人民幣,可以說,這個待遇還是不錯的,而且去南京上課,校方對徐悲鴻也很照顧,允許他每個月隻上半個月的課時。
後來,徐悲鴻又接受了田漢的邀請,參加了南國社,可以說,這段時間,是徐悲鴻事業最忙碌最激昂的一段時間,徐悲鴻又是上課,參加社會活動,還要繪畫,蔣碧薇幾乎一天看不到丈夫。蔣碧薇是一個重感情的女人,在法國雖然過得很窮,可是能夠天天看到徐悲鴻,她的心是充實的,現在,她覺得生活好像失去了一點什麽。
不久,徐悲鴻在南京置購了一座兩層小樓,一家人離開了上海,蔣碧薇把時間都用在了孩子身上,她親自給孩子喂奶,徐悲鴻去南京授課期間,她為了消除寂寞,就仿照法國的沙龍,舉辦了一些舞會,徐悲鴻回來的時候,並不喜歡這種娛樂形式,往往一回來就奔向了畫室,蔣碧薇漸漸和丈夫疏遠了。
不過,她還是愛丈夫的,一個女人,擁有了兩個孩子,年齡也過了最璀璨最為華麗的時候,她希翼著自己能夠和徐悲鴻白頭到老。
1930年,蔣碧薇回老家省親奔喪,先是弟弟患病死去,接著就是姑母去世,由於事情很多,蔣碧薇就在家鄉多住了幾個月,1931年,蔣碧薇忽然接到了徐悲鴻的一封來信,信上說:“碧薇,你來南京吧,你再不來的話,我會愛上別人的。”
這句話好像是徐悲鴻心底的呐喊,從這封信裏,可以看出,徐悲鴻對蔣碧薇還是很看重的,可是,他管不了自己的心。
大凡藝術家,都有一顆敏感的、活躍的心靈。而這顆活躍的,時時處在騷動狀態下的心,正是藝術家創作不可缺的源泉。在法國留學期間,徐悲鴻沒有錢請模特,蔣碧薇就是他的模特,至今的拍賣會上,我們還會看到很多以蔣碧薇原型創作的油畫。
回了國,不得不說,徐悲鴻對蔣碧薇已經缺乏了戀愛時的感覺,此時,徐悲鴻需要一把火焰,重新燃起自己藝術的火種。
而在中央大學的旁聽生裏,一個叫孫韻君的女生,闖進了徐悲鴻的視野。
孫韻君,又名孫多慈,據說這後一個名字,是徐悲鴻給她起的。在他們最熱戀的季節,徐悲鴻還做了兩枚鑲有紅豆的黃金戒指,分別題字是“大慈”,“大悲”。
按說,孫韻君也不是一般人戶的人家,她的父親是北洋軍閥孫傳芳的秘書,孫韻君畢業於省立第一女子中學,在那所中學裏,出了兩個才女,一個是當今著名的作家蘇雪林,另一個就是孫韻君。
孫韻君的確是一位高才生,在高考時聽說了父親被捕的消息,臨場發揮失常,所以名落孫山。她去徐悲鴻的藝術係,是以旁聽生的身份去的,但是徐悲鴻慧眼識珠,看到了這是一棵好苗子。
在蔣碧薇和徐悲鴻的分分和和裏,這個女子扮演了夾心人,第三者的角色。孫韻君的長相,其實就是中上之姿,除了比蔣碧薇年輕十四歲,我想,徐悲鴻當時,對她是愛才之心和愛慕之心兼有的感情。
多年之後,當孫韻君聞聽一代大師徐悲鴻患腦溢血去世時,沉默多年的孫韻君第一次麵對媒體記者,公布自己的這段感情。她說:“我後悔聽了爸爸的話,沒有和徐悲鴻結為夫妻。”
以後,孫韻君為徐悲鴻守孝三年。
這也算是一段曠世之戀,可是,對於另一個當事人蔣碧薇,就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了。
蔣碧薇在聞說丈夫愛上一個女生時,還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當年陪著徐悲鴻在法國吃苦的情景,一再地湧現在了腦海。
在這場婚外戀裏,徐悲鴻最初是彷徨的,假如他真的是一位忘恩負義的小人,也不會給蔣碧薇寫那麽一封信,表白自己。不過,我們也可以看出,這位大師,已經管不住自己的心了。
蔣碧薇是一個自尊心很強的女人,也可以說,對感情她帶著一點偏執和潔癖。她不允許自己的男人心裏有別的女人,愛情是自私的,她需要百分百不摻雜水分的愛情。
從此後,家無寧日,徐悲鴻說自己是愛才心切,對於孫韻君隻是一種愛護的心意。麵對丈夫出爾反爾的話語,蔣碧薇痛苦不堪,可是她決定自己尋找答案,當然,尋找答案,揪出小三的過程是痛苦的。
她一麵安慰自己,徐悲鴻不是那樣的男人,另一個自己就會說,徐悲鴻肯定是嫌自己老了,她在這種矛盾的愛情裏掙紮,最後,有一天,她光臨了徐悲鴻在中央藝術係的畫室,結果,看到的一幕如遭雷擊。
她看到了徐悲鴻給孫韻君畫的肖像,還有一幅,是徐悲鴻和孫韻君坐在一起看月亮,題目是《台城月夜》,憑著女性特有的直覺,蔣碧薇感到,家庭的大廈,將要倒塌。
如果不是深愛,他的畫筆不會那麽細致,那麽靈動,畫麵上的孫韻君,是一位披著白紗巾的少女,此情此意,隻有深陷其中的人,才能意會。
前麵說過,蔣碧薇是一個心氣極高,也很美麗的女人,假如不嫁給徐悲鴻的話,圍在她身邊的男人,是不會少的,張道藩就是一例。一個女人,眼睜睜地看著丈夫把另一個女子奉為偶像,這種痛苦,除了感情的崩潰,另外還有的就是自尊心的難以容忍。
蔣碧薇當時就把那幅《台城月夜》畫像搬走了,她對藝術係的人說,這幅畫,永遠也不能讓它麵世。
蔣碧薇私藏了徐悲鴻的這幅畫。多年之後,徐悲鴻的任何一幅畫,在國際拍賣會上,最低的價錢也會是幾百萬元。有人問起徐悲鴻的這幅《台城月夜》,蔣碧薇也是充滿遺憾地說,其實,那幅畫我並沒有銷毀,我藏在了家裏一個角落裏,後來被白蟻腐蝕,盡管我一再修補,那幅畫還是壞了。
從這句話可以看出,蔣碧薇是愛護徐悲鴻的,蔣碧薇並沒有像外界傳說的那樣不講理。她不讓這幅畫麵世,是出於妻子的妒嫉心理。假如是一個河東獅的話,早已經放把火把這幅畫燒了。徐悲鴻把這幅畫從夾板上割了下來,蔣碧薇私自藏了起來,後來不幸被白蟻銷毀的時候,她還請了人修補,她妒意丈夫的婚外情人,是因為愛;她珍惜丈夫的心血,也是出於愛。
其實,蔣碧薇是知徐悲鴻的。
如今,保存下來的徐悲鴻給孫韻君的一封情書,兩千多字就價值幾百萬元,假如這幅《台城月夜》還存在的話,應該是價值連城。
這件事發生後,蔣碧薇又做了一件“壯舉”,她讓仆人把門口的一百棵楓樹苗都砍了,然後點著了生火。因為這一百棵楓樹苗是孫韻君贈給徐悲鴻的,蔣碧薇看著這些楓樹,火就不打一處來,妒嫉轉化成了恨。這次“燒樹”的壯舉,讓徐悲鴻對這個悍妻開始懼怕起來,並且為了表示抗議,刻了一個印章,叫“無楓堂”。
此時,一些小報為了製造噱頭,也開始炒作徐悲鴻師生戀的事情,蔣碧薇的處境,無比的尷尬。處在迎風路口,她很彷徨,不知道怎麽辦,而徐悲鴻的跡象,越來越顯示出,他已經愛上了孫韻君,並且背叛了家庭。
蔣碧薇開始和徐悲鴻大吵,她不想做什麽克儉恭讓的女人,她覺得自己的權利被剝奪了,她陪著他臥薪嚐膽,陪著他共患難,卻不能共富貴,她受不了。麵對丈夫的出軌,蔣碧薇首先要求自己做一個強勢女人。
第一,她首先跑到了孫韻君的宿舍,當著很多學生的麵,對孫韻君說:“你以後少和我家徐先生來往,我警告你,徐先生是有愛人的。”
孫韻君本來就理虧,紅著臉聽蔣碧薇的教訓,她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周圍圍觀的人越來越多,蔣碧薇毫不氣餒,越罵越勇,雖說,這一壯舉讓自己背上了“潑婦”的美名,可是,確實很有效果,國民黨元老吳稚暉還給徐悲鴻寫信說:“存天理,去人欲。”要知道,徐悲鴻的兩層小洋樓,就是這個元老給幫著買的,情誼不小,吳稚暉出麵,徐悲鴻不得不給他麵子。
第二,蔣碧薇聽說徐悲鴻竭盡全力,在幫助孫韻君留學出洋,更為可氣的是,徐悲鴻為了湊齊孫的路費,甩賣自己畫的畫作。他人之得意,我就要破壞。況且,到了國外,徐悲鴻會不會繼續和這位女士勾結,最好的辦法,就是把“情敵”圈在國內,時時刻刻在自己眼皮底下,這樣才可放心。於是,蔣碧薇分別給吳稚暉和者民誼寫信,先是哭訴一番自己的委屈,然後阻止孫韻君出行。
結果,蔣碧薇作為受害一方,得到了“領導”的支持,於是,徐悲鴻辛辛苦苦要讓弟子出國留學的計劃,也就泡了湯。
第三,蔣碧薇給孫韻君的父母寫了信,告知他們的女兒,在學校和自己丈夫“胡搞”,蔣碧薇要兩老“管教管教”自己的女兒。
孫韻君的父母也屬於有一定身份的人,孫韻君的才貌,嫁一位比徐悲鴻地位高的男人也不在話下。所以兩老一聽自己女兒做出這等不肖之事,趕緊寫信要孫韻君回家。
第四,蔣碧薇為了讓徐悲鴻忘掉這場感情,以“辦畫展”為名,慫恿徐悲鴻一起去國外遊行。徐悲鴻也正有辦畫展的打算,於是,出國避一下風頭,冷卻徐悲鴻的這場婚外出軌,是蔣碧薇的首要任務。
蔣碧薇是一個強勢的女人,麵對小三入侵,麵對丈夫出軌,她的婚姻保衛戰,不得不說很是強悍,蔣碧薇在保衛自己婚姻的問題上,是當仁不讓的。
她的努力很有成效,小三被她趕跑了,但是,蔣碧薇忽然發覺,經曆了這場保衛戰,自己忽然不愛徐悲鴻了,自己原來並不了解這個男人,這男人,也從來沒有珍惜過自己,與其苟且,還不如分道揚鑣。
老公欠我的,一輩子都還不完
從國外參加畫展歸來後,徐悲鴻的名氣又一次得到了提升,可以說,畫展辦得相當成功,蔣碧薇作為徐悲鴻的夫人,社交禮儀做得恰到好處,她和徐悲鴻在一起,人們都說是一對璧人。
1934年8月,蔣碧薇和徐悲鴻回到了國內,蔣碧薇沒想到的是,徐悲鴻仍舊對孫韻君念念不忘,蔣碧薇覺得夫妻感情將無法挽回,於是,和徐悲鴻開始分居。
此時,張道藩由於受到陳立夫重用,在國民黨政府擔任要職,此時的張道藩,衣著名貴,氣質軒昂,事業上又處於春風得意的關口,他的心裏,依然對蔣碧薇感情深厚,此時,看到蔣碧薇整日落落寡歡,作為一位溫柔體貼的“男小三”,他不失時機地又一次走進了蔣碧薇的生活。
當時的南京城,經常遭到日本的轟炸,徐悲鴻的心思不在蔣碧薇這裏,經常半個月消失不見。蔣碧薇已經沒有心力去管徐悲鴻了,她也知道,丈夫可能又去湖南長沙找孫韻君去了,鞭長莫及,她很失落。
張道藩像一股清泉,流進了她的心裏,他們開始通信,最初,蔣碧薇把自己的煩惱通過信箋告訴了張道藩,張道藩安慰著她,並且在警報響起的時候,幫助她和孩子一次次逃難。
蔣碧薇第一次得到了被嗬護的感覺,她對這份感情投降了。她接納了張道藩,在漫長的通信過程中,他們的心發生了碰撞,終於,在1937年初,他們住到了一起。
很多人為蔣碧薇的這場感情所不齒,就連蔣碧薇的兩個孩子,長大後也不屑於母親和張道藩的這場感情,其實,蔣碧薇是個女人,她需要愛,需要在自己受到驚嚇的時候,有一個男人,勇敢地保護自己,她希望一份完美的感情,可是,她已經對徐悲鴻失望了。
蔣碧薇做張道藩情婦二十年,光寫的情書就有兩千多封,隨便從信箋裏挑出一封,就可以看到他們的真實感情:
“宗(指張道藩):心愛的,我想你;我行動想你,我坐臥想你,我時時刻刻想你,我朝朝暮暮想你,我睡夢中也想你。
宗,我有一個謎語,要請你猜猜,若猜中了,我會給你一千個吻作獎品,若猜不中,那就罰你三個月不準吻我,下麵便是謎語:
心愛的,我想你,我行動想你,我坐臥想你,我時時刻刻想你,我朝朝暮暮想你,我睡夢中也想你,我至死還是想你,到天地毀滅我也還想著你,可是有一個時候,怎麽樣也不想你。請你猜猜,那是什麽時候?”
張道藩給蔣碧薇的信:
“親愛的雪(指蔣碧薇),我本來不願意你用這個名字,因為雪雖然很潔白,但是太容易融化了;可是我現在叫你雪了,就讓你自己所選的這一個字,永久留在我的心坎上吧……我的雪本來是人家的一件至寶,我雖然心裏秘密地崇拜她,愛著她,然而十多年來,我從不敢有任何企求,一直到人家侮辱了她,虐待了她,幾乎要拋棄了她的時候,我才向她坦承了十多年來深愛她的秘密,幸而兩心相印,這一段神秘不可思議的愛,但是忽然人家又要從我的心坎裏把她搶了回去……請問上天,這樣是公道的嗎?……”
字字關情,信信是愛。張道藩用愛,融化了蔣碧薇那一顆受傷的心。
另一廂,徐悲鴻追求孫韻君的過程卻是步履艱難。首先,孫韻君的父母接到蔣碧薇的“投訴”後,非常生氣,他們不讚成這門親事。
徐悲鴻為了打消孫家父母的顧慮,還在《廣西日報》上刊登了一則信息,大致意思是,我和蔣碧薇解除非法同居關係。
不消說,蔣碧薇看到那則啟事,是如何的受傷。想當年,她離家私奔,陪著他吃苦,還生養了兩個孩子,卻被說成“同居”,蔣碧薇的臉都氣青了,此時此刻,她覺得徐悲鴻還沒有張道藩親近。
蔣碧薇和張道藩正式同居,正是徐悲鴻在報紙上登載和她解除關係的那幾天。這說明,當時徐悲鴻的舉動給蔣碧薇的刺激很大,本來還對張道藩保留距離的蔣碧薇,終於捅破了防線,也可以說,從她決定和張道藩同居的那一天起,她就決定了和徐悲鴻徹底分開。
心灰意冷的女人,一旦決定投入另一個懷抱,就已經對以前的懷抱,不再留戀。
徐悲鴻的追求孫韻君的道路並不平坦,孫韻君的父母不讚成女兒和徐悲鴻結婚,並在很快的時間內,把孫韻君許配給了國民黨浙江省教育廳廳長許紹棣。徐悲鴻和孫韻君這場師生戀,就此收場。
蔣碧薇心裏是恨的,即使在她老年之後,寫了一本《我與悲鴻》,蔣碧薇還對這個小三,報之以仇視,《我與悲鴻》的後記裏說:“而他自己,更由於他的性格使然,一著錯,滿盤輸,生活即不安定,情緒更感苦悶,於是健康的耗損,嚴重地戕害了他的藝術生命。時至今日,我敢於說:如果不是這場戀愛事件所導致的一連串惡果,他在藝術上的成就會更輝煌,說不定他還不至於五十八歲便百病叢生地死於北京。”
從這些話裏,我們分明聽到了蔣碧薇對小三的不滿。她認為,是小三的介入,導致了徐悲鴻的早死。
徐悲鴻追求孫韻君不成之後,又於1944年和廖靜文結婚,廖靜文隻和徐悲鴻相處了八年,她對於徐悲鴻的死,是這樣說的:“為了還清她(蔣碧薇)索要的畫債,悲鴻當時日夜作畫,他習慣站著作畫,不久就高血壓與腎炎並發,病危住院了,我睡在地板上照顧了他四個月才出院。”
關於徐悲鴻的早死,兩個女人各有所指。原配怨小三,原配和小三鬧得都散場之後,廖靜文收拾了殘劇,嫁給了徐悲鴻,她怨的是“獅子大張口”的蔣碧薇。
拋棄個人恩怨不談,在徐悲鴻死後,我看到的,是她們對於徐悲鴻的那份癡心。
蔣碧薇肯定是愛著徐悲鴻的,我相信她至死都愛。她對徐悲鴻,是妻子的愛,她不允許他出軌,一旦他做錯一點什麽,她就嚴厲指責,其實,苛刻的起因,是源於她對徐悲鴻是用妻子的觀點來要求的;而對張道藩,蔣碧薇卻寬鬆了很多,張道藩曾經答應在蔣碧薇六十歲的時候娶她,可是,當蔣碧薇等到了那一天,張道藩提也沒提,蔣碧薇淡然受之,不急不惱。
徐悲鴻在孫韻君的父母那裏碰了釘子,很是失望,他在國外周遊了幾年,又回到了蔣碧薇身邊,希望蔣碧薇接納自己。蔣碧薇神情淡遠地說:“假如你和孫韻君決裂,這個家的門隨時向你敞開。但倘若是因為人家拋棄你,結婚了,或死了,你回到我這裏,對不起,我絕不接收。”
這話說得堂堂正正,不卑不亢,結果是,徐悲鴻的確是因為孫韻君出嫁,而吃“回頭草”來了,蔣碧薇沒有給他草吃,她要活出自己。
同樣是被拋棄的命運,魯迅的原配朱安,至死守著魯迅的宅院,讓別人管自己叫“周夫人”;徐誌摩的原配張幼儀夠強勢了,在美國又是辦工廠又是辦企業,可是她至死還把自己說成是徐誌摩的原配,還說在所有愛過徐誌摩的女人裏,她是最愛徐誌摩的。
蔣碧薇活出了自己,她不為第一段感情活,因為那男人不在乎自己,她為在乎自己,關心自己的男人活得有滋有味,痛並快樂著。
徐悲鴻在1944年重新覓得一紅顏知己廖靜文,又一次登報,說和蔣碧薇已經解除了同居關係。
蔣碧薇一笑,這個時侯,她打算打一場官司,爭取自己的權益,於是,她開口朝徐悲鴻索要一百幅畫,四十幅古畫,還有一百萬元錢。
徐悲鴻一一照辦,並且為了趕出蔣碧薇的一百幅畫,廢寢忘食,很多人不理解徐悲鴻的所作所為,我想,他的心裏,對蔣碧薇自始至終是愧疚的,也是有愛的,而蔣碧薇到了台灣後,也正是有了這筆財產,才要車有車,有房有房,日子過得滋潤自如。
這個女人,麵對離婚,要青春損失費,要高額離婚費,因為她的付出,值這個錢,為了徐悲鴻,她付出了青春、才貌,背棄了豪門之約,背棄了父母,十多年陪著徐悲鴻打拚,受苦。徐悲鴻知道自己欠她,所以他給她,還特意多給了一幅她最喜歡的《琴課》。
這幅《琴課》至死,都擺在蔣碧薇的臥室裏,而張道藩給她的畫,一直在大廳裏。
這個擺設,是不是反映了女主人的某種心理?
徐悲鴻,永遠是她的愛人,是放在最私密地方的男人;而張道藩,永遠是情人的身份,情人在外麵,愛人在心裏。
假如哪一天,情人玩累了,她放他走,不計較他的疏忽;可是,愛人永永遠遠不能背叛自己,永永遠遠屬於自己。
女人,是自私的,愛情,更是自私的。
後記 1958年,張道藩倦鳥知還,結束了和蔣碧薇三十年的愛情長跑,接回了自己的家眷,蔣碧薇理智退出,1978年12月16日,蔣碧薇死於台灣。享年80歲。
此時,張道藩已經作古十個年頭,徐悲鴻作古二十五個年頭。
張道藩生前寫了一本回憶錄《酸甜苦辣的回味》,裏麵無一字寫蔣碧薇,卻對自己的原配妻子大加讚賞;徐悲鴻一生畫了無數的女人,畫得最多的,畫得最好的,還是蔣碧薇。據悉,2010年6月4日,徐悲鴻的一幅《蔣碧薇女士》,以7280萬元在北京天倫王朝拍賣會拍賣成交,打破了以往徐悲鴻的所有油畫拍賣紀錄,創曆史新高。
油畫上的蔣碧薇,似顰非顰,眼神婉轉,徐悲鴻肯定是愛過她的。
蔣碧薇生前,寫了上下兩冊回憶錄,一本是《我與悲鴻》,字裏行間,都是對悲鴻的怨懟、埋怨、指責,還有對徐出軌的氣憤;在下半部的《我與道藩》裏,卻不惜溢美之詞,處處誇讚自己這位情人。
有一句話是說,我們往往對親密的人苛責,對陌生的人寬鬆,這話說得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