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瀛回憶 3

    日本的實驗室大多信奉用比別人加倍的努力來取得好的成果。老公所在的實驗室是其中很著名的7.11店。

    剛剛到仙台，老公掛記我初來乍到，時不時打個電話，晚上偷偷9點溜回家。沒幾天，就被他堂兄兼大師兄訓導：“男人事業有成，就什麽都有了，否則日後老婆都會看不起你。”

    上海時候晚上到籃球場鋪塊塑料布談天說地打撲克的快樂日子一去不複返了。

     他每天6點多起床，匆匆吃些早餐，跨上撿來的自行車到實驗室，一直要到晚上12點才能回家。隻有周日可以睡個懶覺，吃過中飯趕到實驗室，又是要到12點。每年元旦三天的假是我們的天堂。如此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實驗室如同一個車間，全是銀色的管道和儀器，一個小小的顯示器上，他就坐在那兒，每天16個小時，一遍一遍地掃原子。

   不怪理工男枯燥，這樣的生活，不枯燥的人早就抑鬱了。

    自己也學著一點一點接受並習慣這樣的生活，並且找到些空子需找一些樂趣。

     比如午餐時間去他們休息室跟中國來的留學生和博士後一起吃中飯聊天。一次談到張愛玲，老公堂兄問：“誰是張愛玲？” 我不客氣地說：“你去北京隨便問個掃大街的都認識張愛玲。” 他們很寬厚地笑：“掃原子的不知道。”

     後來堂兄回國後來美國出差，居然給我帶了幾本飛機上讀的散文集。我問他：“現在知道張愛玲是誰了嗎？” 他憨厚地點頭稱是。

     還比如八點半時，餓著肚子跟老公去實驗室不遠處的DAIE店，等著九點一到，所有的壽司生魚片都劃半價甚至四分之一價，我們的豐盛晚餐用很少的錢就解決了。

     周末上午我們還會去朝市買菜，菜價是百貨店的四分之一不到。1000日元的超大西瓜，200日元的一大盒雞爪，100日元一小籃子的青菜蘑菇，自行車上掛得東倒西歪，推著回家。朝市旁邊有家grocery，有很長一陣子有免費的新鮮豬大腿骨拿，我們幾乎都不用買肉了。後來大概是肉的銷量下降，這項福利才被取消。

     更不用說每個月大垃圾日，簡直就是我們的節日。我們家最多的時候有5輛自行車，家裏的電視機冰箱洗衣機烘幹機微波爐烤箱各種家具，無一不是大垃圾日撿來的。樣樣都擦拭得幹幹淨淨，有字條貼在上麵，告示還能不能用或者一兩點的小瑕疵。我們的電器和家具都改朝換代過幾次，每次看到更新更好的就把家裏的扔出去，把好的抬回來。

    來到美國看到標價出賣的二手商品，不敢相信美國人小氣到這種又髒又破的東西好意思賣上百美金。

    兩個人一起經曆過的這些簡單的快樂，是我們婚姻最堅強的紐帶，到我們將來坐在輪椅裏攜手看夕陽時，依然還會是最幸福的話題和最美好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