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趣談米脂
(2013-10-26 09:5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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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天跟朋友聊天,談到陝西有文學土壤,出文人,自然談到賈平凹.這位朋友叫他賈平wa (平聲),我先是一愣,馬上反應過來是賈平凹.想想在老家就是說突wa(平聲)不平,不過還是頭一回聽到賈平wa (平聲)的叫法.我喜歡這種叫法,有種西北語言的感覺.
賈平wa (平聲)的名氣大,著作多,小說多,但我喜歡他的一篇散文,就是"在米脂".作為散文,我並不認為它的文字是一流的, 但文章表現的那種西北味兒,那種陝北民情,真是淋漓盡致,寫透了.賈平wa (平聲)是個敢寫的人,能寫的人,他有個說法,說散文要寫得叫人心跳,要感動人.他曾說他本來散文功夫比小說好,因為有人說他小說不行,他便苦攻小說,結果現在小說比散文好.
賈平wa (平聲)生於西北,了解西北,研究西北,紮根西北,耕耘於西北.我不知道賈平wa (平聲)寫這篇"在米脂"的背景,但其字裏行間處處散發著陝北的情調,陝北的風情,陝北的鄉土氣息.文中的故事是否賈大師親身經曆也不得而知,他是否去了杏子村,是否在早上去了河邊洗臉,是否真的有女子在河邊唱趕牲靈,是否真的發生了後來草叢中的事情,隻有賈大師自己知道,但文中的女子為愛情而不顧一切的拗勁兒,和那陝北男子的木納勁兒和憨勁可是象真的.
其實這米脂因米脂水得名,其地宜於種植穀子,碾成小米金黃金黃,煮成小米粥,上麵漂了一層油脂。正是這米脂的小米特有的成分,使米脂的婆姨身材嬌好迷人,容顏嬌嫩如花似玉,所以在陝西有一個說法,"清澗的石板瓦窯堡的炭,米脂的婆姨綏德的漢".原來在國內有個同事便是米脂人,長得真是不一般的漂亮,幾十年過去了,很多同事已在我的記憶裏漸漸模糊了,但對她可是記憶猶新,曆曆在目.
說米脂婆姨,絕不能不提三國裏的貂蟬,她是米脂婆姨的代表.傳說貂蟬的父親北山郎是一名出色的獵手,一次上山打獵,從惡熊爪下救出一隻可愛的玉兔。此玉兔乃上界牡丹仙子下凡所化。她愛慕北山郎為人忠厚,魁梧勇猛,與之在山洞成親。有孕後采百花精英養育腹內胎兒,致使方圓百裏山花野卉無一開放,鄉民盛傳將有奇人出世。牡丹女臨分娩時,正值盛夏,蟬鳴陣陣,一隻銀貂躍人產房,故將所生女起名貂蟬。後來天帝發覺牡丹仙子私下凡塵,敕令金甲神將其削去正果,化為草木. 北山郎采花蕊花露哺育貂蟬,使其出落得百媚千嬌.以後她被一名征北將軍帶到京城洛陽,送給司徒王允做使女.王允為除奸臣董卓,巧設連環計。貂蟬深明大義,拭願獻身,周旋於董卓和呂布之間,使呂布憤而殺了董卓。貂蟬是米脂人,有正史記載,可見於康熙二十年版《米脂縣誌》.
其實,這米脂也並不是隻出美女,其北承榆林,南接綏德,東靠佳縣,西鄰橫山、子洲,地處邊陲,古稱銀州,自然條件惡劣,曆朝曆代戰事不斷,但絕對是個文化重鎮,名人輩出的地方,比較近的就有民主鬥士杜斌丞,抗日名將杜聿明.一代開明紳士李鼎銘,連我們的偉大領袖毛主席對他都很是敬仰.當然明末闖王李自成,自然也在米脂的曆史上留下了重重的一筆.
米脂文化源遠流長,光有記載的就可上溯商周春秋戰國.但最為出彩的還要首推其民歌和嗩呐.甘淳樸素、豪放氣派,是難得的陝北文化真傳.
附: 在米脂
走頭頭的騾子三盞盞的燈,
掛上那鈴兒哇哇的聲,
白脖子的哈巴朝南咬,
趕牲靈的人兒過來了;
你是我的哥哥你招一招手,
你不是我的哥哥你走你的路。
在米脂縣南的杏子村裏,黎明的時候,我去河裏洗臉,聽到有人唱這支小調。一時間,山穀空洞起來,什麽聲音也不再響動;河水柔柔的更可愛了,如何不能掬得在手;山也不見了分明,生了煙霧,淡淡地化去了,隻留下那一拋山脊的弧線。我仄在石頭上,醉眼蒙?,看殘星在水裏點點,明滅長短的光波。我不知這是誰唱的。三年前,我聽過這首小調的唱片,但那是說京腔的人唱的,畢竟是太洋了,後來又在西安大劇院聽人唱過,又覺得抒揚有餘,神韻不足。如今在這麽一個邊遠的山村,一個欲明未明的清晨,唱起來了,在它適應的空間裏,味兒有了,韻兒有了。
歌唱的,是一位村姑。在上岸的柳樹根下,她背向而坐;伸手去折一枝柳梢,一片柳葉落在水裏,打個旋兒,悠悠地漂下去了。
這是極俏的人,一頭淡黃的頭發披著,風動便飄忽起來,浮動得似水中的雲影,輕而細膩,倏忽要離頭而去。耳朵一半埋在發裏,一半白得像出了烏雲的月亮。她微微地斜著身子,微微地低了頭,肩削削的,後背渾圓,一件藍布衫子,窈窕地顯著腰段。她神態溫柔、甜美,我不敢弄出一點響動,一任兒讓小曲攝了魂去。
這是一首古老的小調,描繪的是一個迷人的童話。可以想象到,有那麽一個村子,是陝北極普遍的村子。村後是山,沒有一塊石頭,渾圓得像一個饅頭,山上有一二株柳,也是渾圓的,是一個綠絨球。山坡下是一孔一孔窯洞,窯裏放著油得光亮的門箱,窯窗上貼著花鳥剪紙,窯門上吊著印花布簾,羊兒在崖畔上啃草,雞兒在場墊上覓食。從門前小路上下去,一拐一拐,到了河裏,河水很清,裏邊有印著絲紋的石子,有銀鱗的小魚,還有蝌蚪,黑得像眼珠子。少婦們來洗衣,一塊石板,是她們一席福地。衣服豔極了,晾在草地上,於是,這條河溝就全照亮了。
有那麽一個姑娘,該叫什麽名字呢?她是村裏佼佼者。父母守她一個,村裏人愛她,見過她的人都愛她。她家在大路口開了個飯店,生意興旺,進店的,為了吃飯,也為著見她。她卻最是端莊,清高得很,對誰也不肯一笑。
姑娘有姑娘的意中人,眼波隻屬於清風,隻屬於他。他是後山的後生,十八或者二十歲,每天要從這裏路過去縣上趕腳。進得店來,看見她,粗茶淡飯也香,喝口涼水也甜,常常饑著而來,呆會便走,不吃不喝也就飽了。她給他擀麵,擀得白紙一張,切麵,刀案齊響,下到鍋裏蓮花轉,撈到碗裏一窩絲。她一回頭,他正看她,給她一笑,她想回他個笑,但她卻變了臉。他低了頭,連脖子都紅了,卻看見了桌布下她露出的兩隻鞋尖。她看出他的意思了,卻更冷了臉兒,飯端上來,偏不拿筷子。他問;她說:"在筷籠,你沒長手?"他涼了心,吃得沒味,出去了。她得意地笑,終又恨他,罵他"孱頭"。
他幾天竟不來了,她坐在家裏等。等得久了,頭也懶得梳,她說:"不來了,好!"但卻哭了。
天天卻聽見門外樹上的喜鵲叫。她走出來,卻是他在用石子打那鳥兒。她愣了,眼淚都流了出來。他瞧著她喜歡,向她走來,她卻又上了氣,"為什麽打鳥?""我恨!""恨鳥兒?""它住在這裏。""那礙你什麽了?""也恨我。""恨你?""恨我不是鳥兒!"她想了想,突然笑了。他一看她,她立即麵壁不語。他向她走近來,她卻又走了,一直走到窯裏。隻想他會一挑簾兒進來,回頭一看,他沒有進來,走出窯看時,他卻走了,邊走邊抹著眼淚。
她盼他再來。再盼他來。他卻再也沒來。每天趕腳人從門口來往;三頭五頭的騾子,頭上纏著紅綢,綢上係著銅鈴,銅鈴一響,她出門就看,騾子身上架著竹筐,一邊是小米,南瓜,土豆,一邊是土布,羊皮,麻線,他領頭前邊走,乜她一眼,鞭兒甩得"叭叭"地響,走過去了。
一次,兩次,眼睜睜看他過去了,她恨自己委屈了他,又更恨那個他!夜裏拿被子堆一個他,指著又罵又捶又咬,末了抱住流眼淚。等著他又路過了,她看著他的身影,又急切切盼著他能回過頭來,向她招一招手……
小調停了,我卻歎息起來,千般萬般兒猜想,那後生是招了招手呢,還是在走他的路?一抬頭,卻見岸那邊走來一個年輕人,白生生趕了一群羊,正向那唱小調的村姑搖手。村姑走了過去,雙雙走到了岩那邊的窪地,坐在深深的茅草叢中去了。茅草在動著,羊鞭插在那裏,是他們的衛兵。
我悄悄退走了,明白這邊遠的米脂,這貧瘠的山溝,仍然是純樸愛情的樂土,是農家自有其樂的地方。
當然是西北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