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山

多思不若養誌, 多言不若守靜, 多才不若蓄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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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王閣序

(2011-09-17 21:31:55) 下一個
                                                                 滕王閣序       唐 王勃
  




         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星分翼軫,地接衡廬。襟三江而帶五湖,控蠻荊而引甌越。物華天寶,龍光射牛鬥之墟;人傑地靈,徐孺下陳蕃之榻。雄州霧列,俊采星馳。台隍枕夷夏之交,賓主盡東南之美。都督閻公之雅望,棨戟遙臨;宇文新州之懿範,襜帷暫駐。十旬休假,勝友如雲;千裏逢迎,高朋滿座。騰蛟起鳳,孟學士之詞宗;紫電青霜,王將軍之武庫。家君作宰,路出名區,童子何知,躬逢勝餞。

         時維九月,序屬三秋。潦水盡而寒潭清,煙光凝而暮山紫。儼驂騑於上路,訪風景於崇阿;臨帝子之長洲,得天人之舊館。層巒聳翠,上出重霄;飛閣流丹,下臨無地。鶴汀鳧渚,窮島嶼之縈回;桂殿蘭宮,即岡巒之體勢。

         披繡闥,俯雕甍,山原曠其盈視,川澤紆其駭矚。閭閻撲地,鍾鳴鼎食之家;舸艦迷津,青雀黃龍之舳。雲銷雨霽,彩徹區明。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漁舟唱晚,響窮彭蠡之濱;雁陣驚寒,聲斷衡陽之浦。 

         遙襟甫暢,逸興遄飛。爽籟發而清風生,纖歌凝而白雲遏。睢園綠竹,氣淩彭澤之樽;鄴水朱華,光照臨川之筆。四美具,二難並。窮睇眄於中天,極娛遊於暇日。天高地迥,覺宇宙之無窮;興盡悲來,識盈虛之有數。望長安於日下,目吳會於雲間。地勢極而南溟深,天柱高而北辰遠。關山難越,誰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盡是他鄉之客。懷帝閽而不見,奉宣室以何年。

        嗟乎!時運不齊,命途多舛。馮唐易老,李廣難封。屈賈誼於長沙,非無聖主;竄梁鴻於海曲,豈乏明時?所賴君子見機,達人知命。老當益壯,寧移白首之心?窮且益堅,不墜青雲之誌。酌貪泉而覺爽,處涸轍以猶歡。北海雖賒,扶搖可接;東隅已逝,桑榆非晚。孟嚐高潔,空餘報國之情;阮籍猖狂,豈效窮途之哭? 

         勃,三尺微命,一介書生。無路請纓,等終軍之弱冠;有懷投筆,慕宗愨之長風。舍簪笏於百齡,奉晨昏於萬裏。非謝家之寶樹,接孟氏之芳鄰。他日趨庭,叨陪鯉對;今茲捧袂,喜托龍門。楊意不逢,撫淩雲而自惜;鍾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慚?

       嗚呼!勝地不常,盛筵難再;蘭亭已矣,梓澤丘墟。臨別贈言,幸承恩於偉餞;登高作賦,是所望於群公。敢竭鄙懷,恭疏短引;一言均賦,四韻俱成。請灑潘江,各傾陸海雲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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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山 回複 悄悄話 滕王閣序》 - 譯文


漢代的豫章舊郡,現在稱洪都府。它處在翼、軫二星的分管區域,與廬山和衡山接壤。連帶著三江,周圍環繞著五湖,控製楚地,連接甌越。(這裏)物有光華,天有珍寶,寶劍的光氣直射牛、鬥二星之間;人有俊傑,地有靈秀,徐孺子(竟然)在太守陳蕃家下榻。雄偉的州城像霧一樣湧起,俊美的人才像流星一樣飛馳。城池倚據在荊楚和華夏交接的地方,(宴會上)客人和主人都是東南一帶的俊傑。聲望崇高的閻都督,打著儀仗遠道而來;德行美好的宇文新州刺史,駕著車馬也在此暫時駐紮。(正好趕上)十日一休的假日,才華出眾的朋友多得如雲;迎接千裏而來的客人,尊貴的朋友坐滿宴席。辭采如蛟龍騰空、鳳凰飛起,那是文詞宗主孟學士;紫電和清霜這樣的寶劍,出自王將軍的武庫裏。家父做(交趾)縣令,我(探望父親)路過這個有名的地方;(我)一個小孩子知道什麽,(卻有幸)親自遇到了這樣盛大的宴會。

時間是九月,季節為深秋。蓄積的雨水已經消盡,潭水寒冷而清澈,煙光霧氣凝結,傍晚的山巒呈現出紫色。駕著豪華的馬車行駛在高高的道路上,到崇山峻嶺中觀望風景。來到滕王營建的長洲上,看見他當年修建的樓閣。重疊的峰巒聳起一片蒼翠,上達九霄;淩空架起的閣道上,朱紅的油彩鮮豔欲滴,從高處往下看,地好像沒有了似的。仙鶴野鴨棲止的水邊平地和水中小洲,極盡島嶼曲折回環的景致;桂樹與木蘭建成的宮殿,隨著岡巒高低起伏的態勢。

打開精美的閣門,俯瞰雕飾的屋脊,(放眼遠望)遼闊的山原充滿視野,迂回的河流湖泊使人看了驚歎。房屋排滿地麵,都是鳴鍾列鼎而食的人家;船隻布滿渡口,都裝飾著青雀黃龍的頭形。雲消雨散,陽光普照,天空明朗。落霞與孤獨的野鴨一齊飛翔,秋天的江水和遼闊的天空渾然一色。漁船唱著歌傍晚回來,歌聲響遍鄱陽湖畔;排成行列的大雁被寒氣驚擾,叫聲消失在衡陽的水邊。

遠望的胸懷頓時舒暢,飄逸的興致油然而生。排簫發出清脆的聲音,引來陣陣清風;纖細的歌聲仿佛凝住不散,阻止了白雲的飄動。(今日的宴會)很像是當年睢園竹林的聚會,(在座的詩人文士)狂飲的氣概壓過了陶淵明;又有鄴水的曹植詠荷花那樣的才氣,文采可以直射南朝詩人謝靈運。良辰、美景、賞心、樂事,四美都有,賢主、嘉賓,難得卻得。放眼遠望半空中,在閑暇的日子裏盡情歡樂。天高地遠,感到宇宙的無邊無際;興致已盡,悲隨之來,認識到事物的興衰成敗有定數。遠望長安在夕陽下,遙看吳越在雲海間。地勢偏遠,南海深不可測;天柱高聳,北極星遠遠懸掛。雄關高山難以越過,誰悲憫那迷路的人呢?(在座的各位)如浮萍在水上相聚,都是客居異鄉的人。思念皇宮卻看不見,等待在宣室召見又是何年?

唉!命運不順暢,路途多艱險。馮唐容易老,李廣封侯難。把賈誼貶到長沙,並非沒有聖明的君主;讓梁鴻到海邊隱居,難道不是在政治昌明的時代?能夠依賴的是君子察覺事物細微的先兆,通達事理的人知道社會人事的規律。老了應當更有壯誌,哪能在白發蒼蒼時改變自己的心誌?處境艱難反而更加堅強,不放棄遠大崇高的誌向。喝了貪泉的水,仍然覺得心清氣爽;處在幹涸的車轍中,還能樂觀開朗。北海雖然遙遠,乘著旋風仍可以到達;少年的時光雖然已經消逝,珍惜將來的歲月還不算晚。孟嚐品行高潔,卻空有一腔報國的熱情;怎能效法阮籍狂放不羈,在無路可走時便慟哭而返?

我,地位低下,一個書生。沒有請纓報國的機會,雖然和終軍的年齡相同;(像班超那樣)有投筆從戎的胸懷,也仰慕宗愨“乘風破浪”的誌願。(寧願)舍棄一生的功名富貴,到萬裏之外去早晚侍奉父親。不敢說是謝玄那樣的人才,(卻)結識了諸位名家。過些天到父親那裏聆聽教誨,一定要像孔鯉那樣趨庭有禮,對答如流;今天舉袖作揖謁見閻公,很高興登上了龍門。司馬相如倘若沒有遇上楊得意,隻好拍著他的賦而歎息;我今天遇上了鍾子期那樣的知音,奏一曲高山流水又有什麽羞愧呢?

唉!名勝的地方不能長存,盛大的宴會難以再遇。蘭亭的聚會已經沒了,金穀園(也)成為廢墟。離別時寫幾句話作紀念,有幸接受厚恩參加這次宴會;登高作賦,那就指望在座的諸公了。冒昧地用盡鄙陋的心懷,恭敬地寫下這篇小序,(我的)一首四韻小詩也已寫成。請各位像潘嶽、陸機那樣,展現如江如海的文才吧。

----------------------------- 成長的跟帖
秀山 回複 悄悄話 唐宋文章有八大家. 王勃不在其中, 但其文采清麗瀟灑, 辭藻工整完美,且文章旨趣積極上進, 為很多人所喜愛.


王勃,字子安,絳州龍門人。他七歲時就能做文章,十四歲時,就能即席賦詩。這一年,他到江南探望父親,路過洪州時,參加了都督閻公的滕王閣宴,即席寫下了《滕王閣序》和《滕王閣》詩,文驚四望,堪稱千古美談。

滕王閣是滕王元嬰在洪州任都督時所製,故稱為洪府滕王閣。因其雄峙在贛江邊上,因而成為遊覽勝地。公元663年9月,現任洪州都督閻伯歟在閣內大宴賓客,邀請民許多知名人士出席。王勃路過此地,也應邀而來。他人小名氣也不大,因而被安置在末座。閻伯歟早已命他的女婿孟學士做了一篇《滕王閣序》,打算在酒席宴前顯露一手,誇耀於人,也讓他這做嶽父的臉上有光。

宴會開始後,眾賓客觥交錯,互為恭賀,好不熱鬧。正在酒意酣暢之時,閻伯歟站了起來,得意洋洋地對眾賓客說:“今日諸位在此閣上歡聚一堂,實是難得的盛會,不可無文章以記今日之盛。諸位都是當今名士,文采風流,尚望珠筆一揮,寫賦為序,使高閣與妙文,同垂千古。”說完,就裝模作樣地遍請賓客做文。

賓客們早知其意,哪裏肯寫,不是謙稱才疏學淺,不敢獻醜,就是借口病體未愈。推來推去,最後輪到了王勃。王勃卻不推辭,立即接過筆墨,站起身來,拱手說道:“不才探父路過洪州,有幸赴督盛宴,不勝感激。都督盛情難卻,不才鬥膽試筆,尚望都督及諸位先生不吝賜教。”眾賓見這位三尺少年,一介書生意毫不謙讓,不由大吃一驚。閻伯歟滿心不快,卻不便當眾發作,隻得強作笑顏,拱手道:“願聞佳作,願聞佳作!”

隻見王勃凝神肅立了一會兒,忽地卷起袖口,用力握起筆管,飽蘸墨汁,奮筆疾書起來。眾人見此情景,無不議論紛紛,有的說王勃不知天高地厚,敢與公子比試文才;有的卻說此少年風度翩翩,不可小視。閻伯歟聽到這些議論,心中更是不快,便索性走出宴所,站在閣外,憑欄眺望江景,以此消遣心中的煩悶。他暗囑部下將王勃寫的句子隨時抄來,報與他知。

頃刻之間,一個部下跑來報告《滕王閣序》的開頭兩句:“南昌故郡,洪都新府”。閻伯歟一聽,隻冷冷一笑道:“隻不過老生常談耳!”話音剛落,又有人來報:“星分翼軫,地接衡廬。襟三江而帶五湖,控蠻荊而引甌越……”閻伯歟沉吟不語,心想:這小子開頭寫洪州地勢雄闊,地處要衝,倒也可以。接下來又有人報告:“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天長一色。”都督聽罷,不禁矍然而起,歎曰:“此真奇才,當垂不朽矣!”說罷,他又吟詠再三,然後意味深長地稱讚道:“落霞、孤鶩寫動態,秋水、長天寫靜景,動靜結合,妙語天然。秋日佳景,躍然筆上,宛然在目。眼前有景道不得,卻被他一語道出,真乃神來之筆!”旁邊一位老秀才也接著說:“這兩句是從庚信的《馬射賦》中‘落花與芝蓋齊飛,楊柳共春旗一色’化來的,卻熔鑄新意,點石成金,令人耳目一新,實屬難得!”話音未了,部下已將完整的《滕王閣序》文從王勃手中拿了送來。都督看著這篇洋洋灑灑的序文,玩味再三,不住地讚歎:“妙!妙!妙!”

過了一會兒,隨從又把王勃一氣嗬成的《滕王閣》詩送了過來。閻伯歟接過來一看,是一首七言古詩。

滕王高閣臨江渚,
佩玉鳴鸞罷歌舞。
畫棟朝飛南浦雲,
珠簾暮卷西山雨。
閑雲潭影日悠悠,
物換星移幾度秋。
閣中帝子今何在,
檻外長江空自流。

閻伯歟一唱三歎在吟詠著這首詩,不由撫掌讚歎說:“此詩雖寫滕王閣,卻直抒好景不長、年華易逝之概,蘊含詩人進取向上之情。詩意新、格調高、氣象偉、鑄詞精、用字煉。真可謂吊古之傑作,為當今所不多見呀!”此時的閻都督早已沉醉在王勃的詩情畫意之中,開始的那股怨氣,早已丟到爪哇國雲了。

這時,王勃走到都督麵前,施禮說道:“不才獻醜了,萬望都督賜教!”

閻伯歟高興地說:“賢君下筆如有神,字字珠璣,句句精彩,真乃當世奇才呀!”

孟學士見王勃文思敏捷、才華橫溢,也自愧不如,羞愧地離去了。

閻伯歟馬上召賓客重新入座開宴。賓客們把王勃尊為上賓,紛紛舉杯祝賀。閻都督更是對他倍加讚賞。宴會直延至深夜,極歡而罷。

從此,王勃和他的《滕王閣序》名震海內。隻可惜王勃二十六歲時,渡海落水,驚悸而死。一代英才,英年早逝,不可不說是中國詩壇的一大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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