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A和美國文化中的個人主義

過完了年，回來接著寫！

這個賽季初，活塞隊員說過一句話， we are the most underestimated team last year!

上周末 Kobe 在對多倫多猛龍的比賽裏創下 NBA 單場第二高得分， 81 分！

這兩件事，出於同樣的原因，在球迷中有著全然不同的反響；同樣的原因，我認為，也可以解釋這兩支球隊的不同境遇：無緣季候賽或登頂冠軍。

這個原因，就是美國文化中對個人主義的強調。

請注意，我並沒有說美國文化是一種個人主義文化，隻是說美國文化，譬如 NBA 文化，非常強調個人主義。很多人也說一樣的話，但他們的意思是美國的文化是一種個人主義文化，而我，並不認為可以這樣的概括，事實上，在行為上，美國人是非常重視也並不缺少所謂的集體主義的，但在象征 (symbolic) 的層麵，在媒體上，他們一定要強調個人主義。

這種傾向，在籃球這個項目上表現的尤其的自相矛盾地明顯。所有的人都知道籃球是個集體項目，要靠合作默契和集體的士氣，技術是重要的，球星是需要有的，但技術要用在整體戰術裏，球星要凝聚集體的力量，這是二而一的，要是有人非要比較那個更重要，我隻能說等你在長大十歲我們再談。

這個觀點，我相信無論哪個國家的哪個職業或業餘的教練都說過無數遍隊員都聽過無數遍，可是我們聽得最多的還是 O’neal vs. Yao, Kobe vs. Wade, Cameron vs. King James, 或者火箭是姚明的球隊還是麥蒂的球隊， Kobe 和 O’neal 誰對湖人更重要， blah, blah, blah…..

NBA 文化的重點就是必須在每個隊伍中找到一個核心，一個超級明星，左右成敗也左右看台上的解說員們和電視機前的觀眾們。贏的時候所有的功勞圍繞在他身邊，它的個人技術的無與倫比，它的傳球的巧妙，它的士氣的高昂，以及他吸引了防守給隊友表現的機會；輸的時候呢，要複雜一點點，表現好就是一個獨木難支隊友不爭氣的孤膽英雄，表現不好就是沒有發揮出領袖的作用。

科比可以說是這樣一種文化的最典型的產物。要論技術，他最接近於喬丹接班人，也是最為後喬丹時代的 NBA 造星運動所看好的選手。但事與願違， NBA 直到今天，喬丹已經退役若幹次了，仍然沒有找到理想的如魔術師和喬丹一般的絕對偶像明星。

因為科比的人際關係太差了！現在的我，絕不認為人際關係是一個貶義了。所謂打球其實就是做人，很多人也說這句話，可是他們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在球場上，人際關係就是球隊的凝聚力。喬丹不見得有真正的朋友，也許有也許沒有，我隻是不知道，但是喬丹可以在自己還在顛峰狀態的時候有一支在顛峰狀態的球隊直到他自己離開。如今的湖人，奧尼爾走了， Robert Horry 走了， Derek Fisher 走了，連禪師傑克遜也走了一回。科比呢，除了數據一無所有。

科比的 81 分後，立刻有人把他和所有的 NBA 曆史牛人比較了一遍，當然包括被神話了的喬丹。科比當然創造了曆史，可是這個曆史有點不倫不類，一來還不算是第一，因為上麵還有張伯倫的 100 分，二來科比和喬丹之間有一個地方人們沒有比，喬丹贏了，而科比輸了。

喬丹贏的不僅在於人際關係六次總冠軍，也不僅僅在於他成為空前絕後無法超越的近乎神的球員。喬丹的成功，也是他與科比最大的差異在於，喬丹看到了這個體係的運作方式，看到了所謂的英雄背後的個人主義的荒謬可笑。喬丹或許被塑造成為個人主義的英雄，但是我一直覺得他從九一年起就再也沒有相信過這些垃圾，所以才能在後來的日子裏和公牛隊友一起所向披靡。

也正因為他的看透，他才能夠解放自己使自己不受個人英雄主義的束縛，才能使公牛走出活塞的陰影並擊敗魔術師的湖人。更因為它的看透，他才能在更廣的意義上解放自己，脫離耐克正是曆史上絕無僅有的簽約球員的自我解放。喬丹作為耐克的形象代理而創建自己的品牌並脫離耐克，他使自己 (Air Jordon) 成為品牌，並自己控製了自己的品牌。因為他雖不相信但卻清楚地知道可以利用自己的個人主義英雄形象創造利潤。所有的 NBA 乃至所有的體育的商業運作都基於此。沒有多少人知道喬丹和耐克的分離，因為這是耐克這個廣告公關公司最大的公關失敗，沒有人會把自己的失敗到處宣揚的，你聽說過麥當勞在英國輸了官司的事嗎？

而科比太認真了，他真的相信了他們說得所謂個人英雄的話了。他真的成了英雄，也拿到了冠軍，但是他的隊伍崩潰了。如今的科比，隻能為數據打球。

而對於網上的球迷，這不過是又一個為自己喜愛的球星贏得古往今來最偉大球員稱號的口水大戰的機會而已。

說了半天，還沒提到活塞，用它來結尾吧。

活塞奪冠的總決賽被認為是最乏味的一次總決賽，原因是多方麵的，但我相信最重要的，是活塞的奪冠顛覆了 NBA 文化甚至整個美國商業文化中的個人主義的意識形態，造成了一個巨大的明星的缺失。這個真空讓人無法呼吸，這個甚至沒有全明星首發球員的球隊讓人無法崇拜。唯一剩下的，是他們的教練。對啊，這是唯一的解釋，英雄是他們的教練。 NBA 終於找到了出路。

所以賽季初，Larry Brown 離開活塞去了紐約後，活塞隊員們說：we are the most underestimated team last year!

我希望每個球迷都聽到這句話並寫感想一篇，認真領會活塞精神並以此作為今後觀看 NBA 的指導思想。

沒有了布朗的活塞已經 37 勝 5 負了，他們在 Larry Brown 離開後的表現甚至比任何賽季都更好。他們證明的東西，所有的人都似乎假裝沒看見。人們太習慣個人主義的說教了，嗬嗬，是啊，如果集體主義可以是說教，個人主義為什麽不可以呢？即使所有的事實都否定了這種個人主義，人們仍可以繼續相信，並為姚還是麥是中心或科比能否比肩喬丹而消費口水。

我一向不怎麽喜歡活塞，但今年我更希望是活塞得冠。

關於科比得到 81 分的比賽，真正打動我的是下場的時候的采訪，從網上看來的，沒有核實過，不過我願意相信它是真的，就象我們一直願意相信 NBA 中的英雄是真的：

－你比賽結束以後從你女兒身邊走過，她意識到你今天晚上的壯舉了嗎？
－她說，嗯～她說：“爸爸，他們戳到你眼睛了？”我說：“是的。”然後她說：“你還好嗎？”我說：“嗯，是的。”她說：“小心一點， Daddy 。”我說：“ OK ，我會小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