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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以來, 寫血書大都是冤情或絕命書之類,但在文革中寫血書“表衷心”卻是一種時髦,我們還是小孩子的時候,就用過這種方法解決問題,不為冤情,也不為名利,而是為了要下鄉。
文革幾乎燒毀了所有文學作品,剩下的幾本書裏,有一本《邊疆曉歌》讓我們魂牽夢縈,渴望去雲南西雙版納農村生活一輩子。書中描述著熱帶叢林植物生長茂盛,動物活躍,知識青年躺在芭蕉葉下,隨手就可摘到一條香蕉……。那年月我家在上海的生活雖然不錯,但要盡情吃香蕉還是不可能的。泰國人民送給毛主席幾個芒果,芒果拍成了照片,那神聖的水果之王,如同皇帝的畫像掛滿了千家萬戶。芒果夢幻般地天天在眼前閃爍,卻不知什麽味道。上海沒有見過芒果,這水果隻有雲南才有。照片上黃燦燦的芒果像天宮裏的食物,不屬於人間煙火。我一直惦記著毛主席後來吃了沒有?
另一首歌《我們新疆是個好地方》:“麥穗金黃稻花香啊,風吹草低見牛羊,葡萄瓜果甜又甜……”吐魯番的葡萄幹、哈密瓜成為我們渴望去新疆農村一輩子的理由。
《林海雪原》是小時候最流行的小說書,冰天雪地的大森林和解放軍戰勝土匪的故事,又激勵著我們要去東北深山裏生活。那年月,人不為錢而活,人為理想而活。理想包括戰鬥英雄,紮根農村的知青,也包括香蕉,芒果,哈密瓜,還有皚皚白雪大森林。
那年我的姐姐已經下鄉,我擁有留城的機會。而我的心裏一直向往著西雙版納,吐魯番,黑龍江的大森林。由於父親的“政治問題”粉碎了當兵的理想,我渴望去建設兵團穿軍裝。中學還沒畢業,我就迫不及待地給學校寫了申請去邊疆的報告,強烈要求提前下鄉,去黑龍江或雲南。媽媽聽到我的計劃,嚇得趕快去學校找樂老師。工宣隊的師傅拒絕了我請求,理由是我家庭出身有問題,除非堅決與家庭劃清界限才可以考慮。聽說有同學寫了血書,被破例批準去黑龍江,敲鑼打鼓地上了火車。我幾乎絕望,為了表示決心,我也想寫一份血書,於是在家試試,我咬著指頭,還沒出血就疼的受不了,十指連心,那疼是無法忍受的。試了幾次都沒狠心咬下去,用針刺更可怕,就算刺出一滴血也很快幹了,寫不了字的。想到要寫成血書,必須用刀切開手指,那樣的疼是絕對做不到的。 我隻好放棄了寫血書,放棄了一生的理想。
我被分配到電力係統,上班當學徒,前途沒了,媽媽安心了。鄰居家的小華如願去了黑龍江,她媽媽哭得傷心。據說同學的姐姐因為不夠資格去黑龍江,幾個人一起寫了血書,決定斷絕家庭關係,聽毛主席話到廣闊的天地裏去“大有所為”。她們共同用鮮血寫了一個“忠”字,終於得到批準去了黑龍江兵團。她們興高采烈地坐火車奔理想去了,父母流了多少淚沒人知道,我一直納悶,她們那麽多的鮮血是怎樣弄出來的?想著就心裏發毛,細嫩手指該多疼啊!十幾年後,黑龍江兵團解散了,她們的美好青春全部奉獻給了那片“黑黝黝的土地”,自己也黑黝黝地回來了。
現在回想起來,文革焚書坑儒燒掉了“大毒草”,坑了一代人,統一了全民思想。人們的理想是什麽,是共產主義,共產主義就是香蕉、芒果、葡萄幹……,理想是下鄉,理想又是回城,我們就是在那樣的年代追逐著“理想”,不過總比沒有理想好,人活著,就怕失去理想。
謝謝君子!
問好瀟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