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上海安圖醫院

  究竟發生了什麽啊？媽媽沒有病的，她說過要活到一百二十歲的，怎麽突然會這樣！她的身邊怎麽沒有保姆！

　　表妹沁沁說阿無昨天已經到達，現在和“她們”在一起，在哪裏？“她們”是誰我不知道。也許戴夕也在一起。我從新華醫院出來，奉老大之命去上海安徒老人醫院整理媽媽遺物，我們姐妹都到了，需要一起討論媽媽的後事。那是媽媽最後生活的地方，我了解到了部分真實事故經過。 

　　媽媽是臨時住進老人醫院的，她多次提出要離開安徒老人醫院，這裏生活條件差，三人一間“病房”，合用的冰箱裏麵塞滿了東西，衛生間簡陋不堪，無處洗澡。更可怕的是沒有病也要每天逼迫輸液。現在上海人看病，無論什麽病要掛上輸液瓶。輸液的藥品，都是社辦工廠產品，質量常常發生問題，網絡傳布好多啟輸液死亡事件，都是不了了之。輸液已經是醫院的主要收入，老大說醫院把老人當作搖錢樹，逼他們輸液，每天收取300塊錢。

 哥哥為媽媽養老買的丁香公寓，家裏條件很好，兩房一廳，保姆24小時陪著，親戚朋友來了有地方住，可以聊天看電視。白天還可以到馬路對麵的丁香花園裏曬太陽，那家粵菜館菜做的精美，老幹部還有折扣。 隻是保姆不太穩定，讓我們有些擔心。

  我每次打電話都是勸媽媽：“你要努力花錢！不要省，給保姆多一些，她們就會對你好的。那些錢，你盡情地花也花不完的，絕對不要再省錢。不要擔心，還有我們四個女兒，我們應該撫養你的。”我還給大家寫了一封信：

  “請大家手下留情，媽媽有生之年，請不要動媽媽的錢，那是幾霖用生命換來的，是媽媽唯一的一點安慰。我們誰也沒有資格去碰。……”

  可是阿無根本不聽，她怕媽媽把錢花完，偷偷地哄騙媽媽，私下借口“幫媽媽買墓地”把媽媽的身份證，存折，密碼都弄到手。“幫媽媽買墓地”這樣大的事卻瞞著我們，直到媽媽去世後，大家聚到一起，我才看到一張英文版的LA玫瑰崗墓園的紙，而我就住在洛杉磯啊！為什麽不讓我知道呢？ 

  媽媽要回丁香公寓家住，說老人醫院“很複雜”，她在這裏心情不好。阿無不同意，其實這裏不僅是條件不好，媽媽在這裏還受到歧視和欺負。媽媽出了精美畫冊，這是她一生最珍貴的東西。她拿去送給了醫院的老人科主任宋健，宋健居然拿到媽媽的病房裏，當眾把畫冊摔在病床上說：“大家都看到的啊！我沒有受賄啊！”媽媽生氣委屈，寫在日記裏：“宋主任這樣是什麽意思？”

  宋主任還把媽媽的電話機鈴聲關掉了。老大說最近打了好多電話都是沒人接，到了醫院一看，電話鈴聲關掉了，宋主任說“吵到別人，所以關了。”為什麽不跟媽媽說一聲呢？媽媽還在天天等著女兒給她電話呢。

　　媽媽是文工團演員，愛美，穿著講究，白發蒼蒼坐在輪椅上出門，氣質風度很好。常常被人誤以為是秦眙。而住在老人醫院，每天穿著病人藍白條子衣服，她很不舒服。

　　我在安徒醫院二樓，老人醫院的病房二樓是大理石地麵光滑鋥亮，我找到媽媽那個“病房”，昨天媽媽走了，今天已經有新人占了床位。每個病房的門口都站著看熱鬧的病人。這些老人生活在這裏實在太無趣，除了輸液，沒有任何娛樂活動。隨便來個什麽人，大家就一起出來觀看。 我問一個老媽媽：“你們夥食好不好。”

　　她搖搖頭說：“不好，每天都一樣，家裏沒人照顧，才住到這裏來的。”一個護工叫蘇英，她走過來說我媽媽欠了她９００塊護工工資。不知是真是假，幾霖擁有上億財產，他去世後，戴夕也造出很多假債務。

　　我到櫃台要找宋主任問媽媽的情況，櫃台上四個護士，齊聲回答：“宋主任不在，他出差了。什麽時候回來不知道。”。就像電影裏寧死不屈的共產黨員一問三不知。

 我看到一個女人穿著白大褂，就跟她進了辦公室。她是臨時來代班的保健醫生。她說這裏沒有醫生，老人住在這裏都是調養的。我說媽媽有個小包在宋主任那裏，請找他。女醫生拿起電話：“宋主任，……你明天來上班？噢，知道了。汪老師的女兒來拿小包，你過來一下吧，……哦，我告訴她好了。”

　　她轉身告訴我：“宋主任今天休息，他說小包交給監護人小朱了。”宋主任明明就在上海，護士們為什麽說他“出差”了？

　　據說阿無和豐子胡上個月來過，豐子胡以美國老人科專家身份，和宋主任一起討論過媽媽的［健康計劃］。而衛生間裏十分簡陋，地麵沒有防滑措施，馬桶邊上也沒有扶手，美國老人科專家，和中國老人科主任都沒有想到！

　　媽媽受傷後，安徒醫院卻沒有醫生和急救部門，兩個小時以後才送到附近的新華醫院。受傷後５個小時才開始搶救，已經來不及了！不及時搶救的理由，居然是因為醫療卡裏沒有足夠的費用？！

　　病房裏的周阿姨哭著告訴我媽媽最後的時刻：“汪老師上午出去去買衣服。吃了飯後，她進了洗手間，過了一會兒，我聽到‘砰’一聲，進去一看，她倒在地上了，等他們把她抬到床上，我看到她的眼角裏留出一行淚，不能說話了”

  說到這裏，周阿姨傷心地用手指在自己眼角比劃了一下，然後繼續說：“我對她說：‘汪阿姨，你要挺住！你會好的，好了跟我一起到我們家去玩哦。’你媽媽就點點頭，嘴裏說不出話來。”。我呆呆地站在那裏，沒有眼淚，隻有無盡的心痛和後悔！媽媽啊！怎麽會這樣啊？！

　　周阿姨還說：“你妹妹和美國醫生妹夫一起來過，”，她咬著牙，很反感地樹起三個指頭說：“三次，每次都是帶她出去，隻坐幾分鍾。”。，我知道那次阿無去上海大約兩個星期。而她隻去醫院三次，都是帶媽媽出去“辦事”的。

　　什麽美國醫生妹夫？這人因該是豐子胡。怎麽成了我‘妹夫’？

  媽媽沒有疾病，在醫院衛生間滑到，頭撞到牆上導致腦部大麵積出血而身亡。她的身邊為什麽沒有護工？我很意外！一個健康老人在醫院摔死，無論在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醫院都是有推卸不了的責任的。而我卻在這裏找不到一個院方人員！

  我完全忘記了什麽“媽媽的小包包”，什麽也沒有拿就離開了醫院，欲往丁香公寓媽媽的家和姐妹一起商量媽媽的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