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 科迪複仇記

         科迪•漢森發現頂頭上司馬克•威斯特做了一件極其對不起自己的事，就決意要實行報複。出了這種事都不想報複，那自己還算是個有血性的男人嗎？這事如果擱在自己爺爺斯考特•漢森那一代，那就是在美國西部某個農場上的一場決鬥，兩個當事人在中間人的一聲令下，互相拔槍對射，拔槍快且射擊得準的人一槍定勝負。如今時代不同了，解決的辦法不一樣了，再說，科迪是有高學曆的人，這事要麽不辦，要辦就得辦得有水平，辦得隻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這個你，當然是指馬克•威斯特啦，科迪對自己說，我要讓你死個明白，不過這事得慢慢來，要計劃周到，要百密而無一疏。

         科迪需要一筆現錢。其實，科迪在銀行裏有存款，但是他不想讓人看出自己一下子取了一大筆現金出來，這事不能讓老婆發覺，最好也不讓銀行裏的人發覺，這樣子即使將來有人查看他的銀行帳戶的月度報表，也看不出他一下子取了一大筆錢。辦法很簡單，科迪每個星期大約會去ATM機器裏取一百塊錢的現金作為零花錢，現在他照舊取一百塊，可是他隻花五十塊，餘下的五十塊找個地方偷偷存起來，另外要付賬都用信用卡付，這樣一年下來不就神不知鬼不覺的有兩千多塊現金了，應該夠了吧？

         科迪要用這錢去買一把槍。科迪沒有任何犯罪記錄，到槍店裏去買槍應該是毫無問題通得過審查的，不過他不打算那麽幹。科迪計劃到黑市上去買，而且要買一把帶消音器的，所以才準備多花些錢。槍店裏一般的手槍有個四五百塊也就夠了，哪裏用得著一兩千塊？不過這事也不著急去辦就是。槍買來後，要到郊外找個無人的地方練一練，平時麽，可以鎖在車子的手套箱或者藏在後備箱中放備用輪胎的地方也行。

         科迪以前去過他頭兒的家，對馬克家周圍的情形有個大致的了解。自打決定下來以後，科迪準備趁頭兒出差到外地去的時候，再偷偷去察看過一次。科迪打開自己的 Gmail信箱，搜索了一下，找到有馬克家庭地址的那個郵件，扯了一張告示貼抄下地址，然後把這個郵件從信箱裏刪除，再把郵箱的垃圾箱清空。科迪下意識地咬著下嘴唇，在馬克的名字上恨恨地打了個叉，然後把這張告示貼折起來塞進自己皮夾的一個暗袋子裏，就是一格一格用來插信用卡的格子背後的那個暗袋，一般人就是撿到錢包也不會去注意的地方。馬克家的房子在市區的南邊，周圍的情形是這樣的，門前有一條比較寬闊交通量也比較大的馬路，後麵呢又有一條寬度大約可容納一輛車子通過的小巷，巷子邊有一個跟住房分離的可停放兩輛車的車庫，跟左右鄰居房子的距離大約各有六七十碼的樣子。科迪想如果晚上趁馬克一個人在家的時候從後門敲門進來的話，大約不會被任何人注意到。科迪還想好了，自己的車子可以停在幾個街區以外，走過來比較好，這樣就減少了被人注意到的機會。馬克家有個地下室，裏麵有一張台球桌子，馬克沒事愛練兩杆子，如果自己能夠讓馬克帶到地下室去的話，那麽就萬事大吉了。

         十二月下旬一個星期天的傍晚，科迪發現自己的頭發有點養過頭了，加上第二天上午開會時自己有個演示要做，就開車出去理發去了，他想都沒想就來到了那個大型購物中心，裏麵有個Master Cuts，一般不用預約，是科迪常去的。不承想由於經濟形勢不好，星期天晚上的購物中心比以往提前了一個小時關門，而這一新的做法已經實行了一段時間，隻是科迪才發現。沒辦法科迪隻得開車往家的方向走，一邊開，一邊留意街邊有沒有理發店。就在科迪有些絕望的當口，他忽然感到眼前一閃，那紅白藍三色旋轉標誌可不是理發店特有的嗎？科迪找了個地方把車停好，留意了一下四周的情形，其實這兒離家已經很近了，不過以前從來沒來過。店名叫SlickVille，科迪進去才發現，這是一家黑人開的理發店，隻有一個理發師，手頭有一個顧客在理，旁邊還有三個客人等在那兒聊著天。理發師對科迪說你是頭一次來吧，科迪答是。理發師又說沒有預約的話，要等他把手頭那個理完，然後再給那三個在聊天的人當中的一個理好就可以給他理了。科迪想了想，這頭發今兒個是理定了，就說好，隨後按著理發師的吩咐在傍邊找了個座兒，撿起一本雜誌翻了起來。在科迪等的過程中，店裏又來過一個看起來是理發師的熟人，那人匆匆進來，理發師就跟手下的顧客說了聲“對不起”，帶人走進裏麵一個小隔間。一會兒，理發師出來繼續手頭的活，那人旋即匆匆離去。科迪腦子裏不禁想，店主不是在跟人做什麽交易吧？輪到科迪的時候，科迪腦子裏還在想這個問題，店主問怎麽稱呼，科迪嗯了一聲隨後忙說“科迪”，說完又有些後悔的樣子，後來一想天下叫“科迪”的人多了去了，管他那麽多呢。店主做了自我介紹，他叫裏奇。科迪的發式簡單，就一般的小偏分發型，邊上用4 ½的Guard, 頂上用剪刀剪。裏奇用了不到二十分鍾就搞掂了。科迪付了十五塊錢的理發費，外加20%，也就是三塊錢的小費，然後拿了裏奇塞給他的一張名片走了。

         此後科迪又去過SlickVille兩次，去之前都沒有預約，科迪是有意這樣做的。科迪要跟店主裏奇弄得熟絡一些，另外不預約的話，不必留下自己的電話號碼，他在店裏待的時間也會長些，這樣他就可以觀察到更多的東西，對裏奇也就會多了解一些。科迪覺得裏奇是那種很有可能幫他搞到他需要東西的人，要不然還怎麽著，滿大街去挨個問呀？科迪的感覺是對的，他後來又有幾次看到裏奇與人做地下交易的場麵，不過科迪不清楚那倒底是大麻還是其它什麽的，但這並不重要，科迪知道可以找裏奇偷偷問買槍的事大約是不會錯的。

         單位裏和家裏一切看來正常，科迪覺得很滿意，尤其是為自己的冷靜而滿意。誰讓馬克暗中把自己最寶貴的東西給破壞掉了呢？科迪心說，我也要暗暗地還給你一個驚奇！

         科迪第四次去SlickVille理發的時候，他覺得一切都準備得差不多了，該行動了。這個時候科迪和裏奇已經像老朋友一樣熟絡了，不過科迪心裏清楚，除了自己的名字以外，其他一切他跟裏奇說的全是胡扯，單位，工作，家裏情況，都是瞎編的，裏奇警告自己不要穿幫就行。趁著店裏沒有其他人，科迪說出了自己需要的東西：一把帶消音器的手槍！裏奇沒問科迪有什麽用，隻是說，他不做這個，但可以幫他問問，又補充說，這比一般的手槍要稍微難找些，即使找得到價格也不便宜。科迪說，一定請他幫忙，事成後必定好好謝他。裏奇問怎麽聯係，科迪說他會來店裏找他的。

         科迪再一次去SlickVille的時候，裏奇告訴他已經找到了人。裏奇用他店裏的電話撥通了賣家，然後讓科迪自己和對方約好一切交割的細節，裏奇就不再插手這事了。

         科迪去取槍的前一天中午，在公司停車場上碰到了上司馬克。馬克說他的車發動不起來了，懷疑是汽車電池出了故障。馬克問科迪能不能開車帶他去AutoZone買個電池，科迪爽快地答應了，心裏想看你還能蹦達幾天！

         科迪和那個賣家約好晚上十點在Elk Grove一個暫時廢棄的倉庫裏見麵。科迪按時到了指定地點，那人已先到了。這個時候，四周一片黑漆漆的，倒是讓科迪覺得有些害怕起來。那人讓科迪關了車子，然後跟著他鑽進了倉庫。裏麵沒有燈，那人掏出了一個小手電，顯然是有備而來。那人問科迪錢帶來了沒有，科迪說帶來了。接下來，科迪掏出錢給了對方，那人掏出槍給了科迪，這筆交易就這麽成了。科迪慶幸一切就這麽過去了，不覺有些放鬆，隻是手中的家夥頗有些沉甸甸的感覺，心想到時候自己不知是否真的有膽量去殺一個活人。那人問科迪知道怎麽用嗎，科迪回說一生當中這是第一次碰真槍。那人說那我來演示給你看，就從科迪手中接過槍，打開保險，那人像是猛然意識到撿了個大便宜似的，對著科迪胸口二話沒說就是噗噗兩槍，然後拎著這支早已被自己賣出去了的槍迅速離開了現場。這一切發生得那麽突然，科迪沒有來得及作出任何反應！

         科迪找他上司複仇的故事本當就這麽結束了，一年多的精心準備到了最後一秒鍾出現意外。不過，世事往往難料：首先，警察在科迪的錢包裏發現了一條重要線索，就是那張上麵有被打了一個叉的馬克的名字以及馬克家的地址的告示貼，還有，在現場遺棄的科迪的車裏提取到了馬克的指紋，而最最重要的是，有一天警察竊聽到了馬克在科迪家和科迪老婆談話時有這麽兩句話：

         科迪老婆：“馬克，告訴我，科迪到底是不是你殺的？”

         馬克：“是啊，你打算怎麽對付我？”馬克想試試科迪老婆聽了以後會有什麽反應，他沒有想到這種玩笑是會致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