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客旅

楔子

如果不是為了參加子萱的婚禮，小雅恐怕再也不會回到德州，回到達拉斯這個城市。

2004年聖誕節，子萱和唐可結婚。

在尋尋覓覓很長的一段時間之後，子萱成功的把自己給嫁掉了，而且還嫁的很好。唐可是子萱幾任男友裏唯一被她家庭所有成員欣然接受的。更神奇的是，他們的認識居然也是家人的朋友介紹的。本來02年初子萱讀完她的MBA課程，就打道回府去幫忙自己老爸在上海龐大的家族事業。在上海那兩年，是子萱的感情真空期，和前任台灣男友處於即離即若的狀態，一年之後，這份感情也終於無疾而終了。家人欣喜萬分，開始為她介紹安排各種的會見了無數的男人。於子萱而言，和相親的人相處都再沒有和前麵兩任自己挑選的男友那樣相處的感覺。每次她從中國給小雅打電話訴苦，言道：“中國的好男人都被搶光了－－剩下給我的不是身體有毛病就是心理有毛病－－你等著看我獨守終身好了！”－－直到唐可的出現。唐可和子萱都是杭州人，也有共同在美國受教育的背景，隻是唐可畢業之後選擇留在美國，並憑著他的TOP商學院的MBA學曆，順利的在達拉斯的某家大型石油能源公司謀到一份財務分析師職位。

03年底，已經舉家遷往加州生活的小雅接到子萱的EMAIL，片言隻語：說她即將回美國來參加一個在芝加哥的進出口貿易交流會，也順便會見那個叫唐可的老鄉男孩。

當然，子萱參加完所謂的交易會之後就留在唐可身邊。一年後，他們的婚禮如大家期望的一樣舉行。

婚禮設在DALLAS北邊，德州和俄克拉何馬州交界的一個州立公園舉行。因為兩天之後子萱夫婦馬上要飛回國再補辦一個嚴格意義上的婚禮，所以這個美國婚禮子萱夫婦隻邀請了四對好朋友參加。租好了一間臨湖的度假屋，子萱打電話給小雅說：“你是我婚禮上最老的伴娘，但，親愛的，記住你也是我最重要的客人。所以，無論如何你也要來！”

聖誕節前的機票一票難求，更何況那是一家三口的三張機票。在可以競價的PRICELINE網上潛伏了幾天，居然給小雅逮著了價格不錯的三張從加州直飛達拉斯的機票。小雅一家抵達達拉斯機場時，已經是23日的黃昏。冬天的太陽已經沉下去了，但餘輝的光芒，在西邊天空底層簇擁的雲朵間，不斷的渲染出變幻莫測的絢爛晚霞。在機場租好車，小雅夫婦一路順著635，75號高速公路往北開，夕陽最後一絲的光亮已從天空中悄然隱去，黑暗漸漸的爬上來。在高速公路流轉的車燈裏，小雅坐在副駕駛座上，靜靜享受著大自然這幅景象變幻的過程，內心裏是平靜的，那平靜的力量似乎可以和這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城市所有的關聯足以抗衡。

第二天下午，忙完了婚禮。大夥決定去附近的小鎮上吃頓像樣的聖誕前夜餐。走出度假屋，站在清冽的空氣中，意識也變得清澈透明。小雅才意識到德州的天空還是如此的澄明空曠。在加州居住的兩年多的時間，小雅以為她習慣了那裏的溫潤的氣候，熱鬧的生活。現在才發現自己有多麽懷念這裏的簡單和空曠。

盡管是聖誕前夜，但因為沒有預定，有幾間看起來還好的餐廳全都滿位了。好不容易在街角找到一間順眼的意大利餐廳，所幸居然還有可以容納他們一行人的空間。好似被困餓經久的大家搶著趕緊落座點餐。餐前麵包剛端上來，大家的手不約而同全伸了出去，除了小雅 －－她還在猶豫著是否要做她的餐前禱告－－在這樣的夜晚和筵席，獨獨她是格格不入的基督徒。

杯觸交錯裏，席間唐可看著小雅，無不遺憾的道說：“哎，小雅都成基督徒了，美國宗教的勢力就是強大－－小雅，你可別讓我們家的子萱跟你一起上這趟賊船。來，為我們這些在美國僅存的百分之三的無宗教信仰者幹杯!”

子萱看了一眼眉眼低垂的小雅，趕緊搶白道：“唐可，你可別在此挑撥離間－－信不信是我的事－－無論小雅信仰那門子的宗教，我們倆在讀書時建立深厚革命友誼那這麽容易就被你推倒，對吧－－小雅？”說完這番話，子萱還會意的向小雅眨了眨眼。

子萱的一行話，尤其是提及的那段留學歲月，第一次，讓重回到達拉斯舊地的小雅的心，開始柔軟，疼痛起來。是的，兩年的時光，不長不短。但對小雅而言，卻怎麽恍如隔世。毫無防備裏，她曾經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 －－但今夜，注定要她憶起自己和之章第一次見麵的情形。時光恍然間重疊在一處，歲月卻走得了無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