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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江花月夜賞析

(2010-09-14 04:32:58) 下一個


春江花月夜,中國唐代詩人張若虛僅存的一首名詩,描繪春
天夜晚江畔的景色,詞句優美,被稱為是“孤篇蓋全唐”的傑作
,聞一多稱之為:“這是詩中的詩,頂峰上的頂峰。”。該詩曾
被中國當代著名音樂家彭修文改編為民族管弦樂曲,並因此廣
為流傳。
 
春江花月夜
  張若虛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灩灩隨波千萬裏,何處春江無月明。
  江流宛轉繞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裏流霜不覺飛,汀上白沙看不見。
  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
  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
  白雲一片去悠悠,青楓浦上不勝愁。
  誰家今夜扁舟子?何處相思明月樓?
  可憐樓上月徘徊,應照離人妝鏡台。
  玉戶簾中卷不去,搗衣砧上指還來。
  此時相望不相聞,願逐月華流照君。
  鴻雁長飛光不度,魚龍潛躍水成文。
  昨夜閑潭夢落花,可憐春半不還家。
  江水流春去欲盡,江潭落月複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霧,碣石瀟湘無限路。
  不知乘月幾人歸,落月搖情滿江樹。

注釋

  (1)灩(yàn)灩:波光閃動的光彩。
  (2)芳甸(diàn):遍生花草的原野。
  (3)霰(xiàn):雪珠,小冰粒。
  (4)流霜:飛霜,古人以為霜和雪一樣,是從空中落下來的,所以叫流霜。這裏比喻月光皎潔,月色朦朧、流蕩,所以不覺得有霜霰飛揚。
  (5)汀(tīng):水中的空地。
  (6)纖塵:微細的灰塵。
  (7)月輪:指月亮,因月圓時象車輪,故稱月輪。
  (8)窮已:窮盡。
  (9)但見:隻見、僅見。
  (10)悠悠:渺茫、深遠。
  (11)青楓浦:地名,今湖南瀏陽縣境內有青楓浦。這裏泛指遊子所在的地方。
  (12)扁舟:孤舟,小船。
  (13)明月樓:月夜下的閨樓。這裏指閨中思婦。
  (14)月徘徊:指月光移動。
  (15)妝鏡台:梳妝台。
  (16)玉戶:形容樓閣華麗,以玉石鑲嵌。
  (17)搗衣砧(zhēn ):搗衣石、捶布石。
  (18)相聞:互通音信。
  (19)逐:跟從、跟隨。
  (20)月華:月光。
  (21)文:同“紋”。
  (22)閑潭:安靜的水潭. (23)瀟湘:湘江與瀟水
  (24)無限路:言離人相去很遠。
  (25)乘月:趁著月光。
  (26)搖情:激蕩情思,猶言牽情。

典故解釋

  鴻雁長飛光不度/魚龍潛躍水成文
  在中國古代,“魚雁”和“書信”有著密切的淵源,古稱信使為“魚雁”,也叫“鴻鱗”。古詩文中留有許多記載,如“關山夢魂長,魚雁音塵少”、“魚書欲寄何由達?水遠山長處處同”等,唐代著名詩人王昌齡詩中也有“手攜雙鯉魚,目送千裏雁”的句子。因為傳說古代剖鯉魚時,看見魚肚裏有書信——漢樂府《飲馬長城窟行》中有“客從遠方來,遺我雙鯉魚。呼兒烹鯉魚,中有尺素書”——後來人們便把書信叫做“魚書”了。而鴻雁是候鳥,往返有期,故人們想象鴻雁能傳遞音訊,因而書信又被稱作“飛鴻”、“鴻書”等。《漢書·蘇武傳》載:“教使者謂單於,言天子射上林中,得雁,足有係帛書。”說的是漢武帝時,蘇武奉命出使匈奴,被囚胡地19年,矢誌不變。他後來得以歸漢,主要是因為匈奴單於相信漢使所說鴻雁傳書上林苑,被漢昭帝射獲,確知蘇武在北海牧羊。匈奴單於無奈,隻得放回蘇武,“鴻雁傳書”一時傳為美談。由於這種淵源,“魚雁”成為了中國早期郵政的象征,如同歐洲一些國家早期郵政以牛號角、牛角頭為標誌一般。
  本詩中這兩句其實就是借取“魚雁”這兩個典故而化用到春天江濱景物中的。“鴻雁長飛光不度”,是說傳遞書信的鴻雁已經早就遠遠地飛走了,而月光又不能渡過,因而也就不能替我傳遞音信。“魚龍潛躍水成文”,指傳遞書信的魚龍(這裏偏指魚)也躍入到幽暗的水底藏了起來,看不見了,隻剩下水麵的波紋而已,意思還是指找不到傳遞音信的辦法。

譯文

  春天的江潮水勢浩蕩,與大海連成一片,一輪明月從海上升起,好像與潮水一起湧出來。
  月光照耀著春江,隨著波浪閃耀千萬裏,什麽地方的春江沒有明亮的月光。
  江水曲曲折折地繞著花草叢生的原野流淌,月光照射著開遍鮮花的樹林好像細密的雪珠在閃爍。
  月色如霜,所以霜飛無從覺察。洲上的白沙和月色融合在一起,看不分明。
  江水、天空成一色,沒有一點微小灰塵,隻有明亮的一輪孤月高懸空中。
  江邊上什麽人最初看見月亮,江上的月亮哪一年最初照耀著人?
  人生一代代地無窮無盡,隻有江上的月亮一年年地總是相像。
  不知江上的月亮照耀著什麽人,隻見長江不斷地輸送著流水。
  遊子像一片白雲緩緩地離去,隻剩下思婦站在離別的青楓浦不勝憂愁。
  哪家的遊子今晚坐著小船在漂流?什麽地方有人在明月照耀的樓上相思?
  可憐樓上不停移動的月光,應該照耀著離人的梳妝台。
  月光照進思婦的門簾,卷不走,照在她的搗衣砧上,拂不掉。
  這時互相望著月亮可是互相聽不到聲音,我希望隨著月光流去照耀著您。
  鴻雁不停地飛翔,而不能飛出無邊的月光;月照江麵,魚龍在水中跳躍,激起陣陣波紋。(此二句寫月光之清澈無邊,也暗含魚雁不能傳信之意。)
  昨天晚上夢見花朵落在幽靜的水潭上,可憐春天過了一半還不能回家。
  江水流走春光,春光將要流盡,水潭上月亮緩緩落下,如今又西斜。
  斜月慢慢下沉,藏在海霧裏,碣石與瀟湘的離人距離無限遙遠。
  不知有幾人能乘著月光回家,隻有那西落的月亮搖蕩著離情,灑滿了江邊的樹林。

作者簡介

   張若虛(約660-約720),揚州(治所在今江蘇揚州)人。曾任兗州兵曹。唐中宗神龍(706-707)年間,與賀知章、賀朝、萬齊融、邢巨、包融等俱以文詞俊秀馳名於京都,其與賀知章、張旭、包融並稱為“吳中四士”。玄宗開元時尚在世。
  此詩是七言長體詩。其詩描寫細膩,音節和諧,清麗開宕,富有情韻,在初唐詩風的轉變中有重要地位。但受六朝柔靡詩風影響,常露人生無常之感。詩作大部散佚,《全唐詩》僅存2首,其一為《春江花月夜》,乃千古絕唱,是一篇膾炙人口的名作,有“以孤篇壓倒全唐”之譽。

創作背景

樂府詩舊題

  《春江花月夜》是樂府《清商曲辭·吳聲歌曲》舊題。創製者是誰,說法不一。或說“未詳所起”;或說陳後主所作;或說隋煬帝所作。今據郭茂倩《樂府詩集》所錄,除張若虛這一首外,尚有隋煬帝二首,諸葛穎一首,張子容二首,溫庭筠一首。它們或顯得格局狹小,或顯得脂粉氣過濃,遠不及張若虛此篇。這一舊題,到了張若虛手裏,突發異彩,獲得了不朽的藝術生命。時至今日,人們甚至不再去考索舊題的原始創製者究竟是誰,而把《春江花月夜》這一詩題的真正創製權歸之於張若虛了。

陳後主首創說

  1郭茂倩《樂府詩集》卷47《清商曲辭•吳聲歌曲》四
  《唐書•樂誌》曰:“《春江花月夜》《玉樹後庭花》《堂堂》並陳後主所作。後主常與宮中女學士及朝臣相和為詩,太常令何胥又善於文詠,采其尤豔麗者,以為此曲。”
  2《隋書•樂誌》曰:“陳後主於清樂中造《黃驪留》及《玉樹後庭花》《金釵兩鬢垂》等曲,與幸臣等製其歌詞,綺豔相高,極於輕蕩,男女唱和,其音甚哀。”
  3《隋書•五行誌》曰:
  “禎明(587-589年)初,後主作新歌,辭甚哀怨,令後宮美人習而歌之。其辭曰:‘玉樹後庭花,花開不複久。’ 時人以為歌讖,此其不久兆也。”
  4《南史》曰:
  “後主張貴妃名麗華,與龔孔二貴嬪、王李二美人、張薛二淑媛 、袁昭儀、何婕妤、江修容等,並有寵,又以宮人袁大舍等為女學士。每引客遊宴,則使諸貴人女學士與狎客共賦新詩,采其尤豔麗者,以為曲調,被以新聲,送宮女千數歌之。其曲有《玉樹後庭花》《臨春樂》等,其略雲:‘璧月夜夜滿瓊 樹朝朝新。’大抵皆美張貴妃、孔貴嬪之容色。”

 
後世影響

  這是一首號稱“孤篇蓋全唐”的名詩。
  
  
《春江花月夜》沿用陳隋樂府舊題來抒寫真摯感人的離別情緒和富有哲理意味的人生感慨,語言清新優美,韻律婉轉悠揚,完全洗去了宮體詩的濃脂豔粉,給人以澄澈空明、清麗自然的感覺,清末王闓運評價稱“張若虛《春江花月夜》用《西洲》格調,孤篇橫絕,竟為大家;李賀、商隱,挹其鮮潤;宋詞、元詩,盡其支流”,足見其非同凡響的崇高地位和悠悠不盡之深遠影響。該詩中的“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此時相望不相聞,願逐月華流照君”和“不知乘月幾人歸,落月搖情滿江樹”等皆是描摹細膩、情景交融的極佳之句。
鑒賞

其一

  
  
一、被聞一多先生譽為“詩中的詩,頂峰上的頂峰”(《宮體詩的自贖》)的《春江花月夜》,一千多年來使無數讀者為之傾倒。一生僅留下兩首詩的張若虛,也因這一首詩,被喻為“孤篇橫絕全唐”。
  張若虛(約660-約720),揚州(治所在今江蘇揚州)人。
  作者抓住揚州南郊曲江或更南揚子津一帶月下夜景中最動人的五種事物:春、江、花、月、夜。作者更是透著對生活美好的向往把揚州的景色以文字表達出來。
  整篇詩由景、情、理依次展開,第一部分寫了春江的美景。第二部分寫了麵對江月由此產生的感慨。第三部分寫了人間思婦遊子的離愁別緒。 
  詩人入手擒題,一開篇便就題生發,勾勒出一幅春江月夜的壯麗畫麵:江潮連海,月共潮生。這裏的“海”是虛指。江潮浩瀚無垠,仿佛和大海連在一起,氣勢宏偉。這時一輪明月隨潮湧生,景象壯觀。一個“生”字,就賦予了明月與潮水以活潑的生命。月光閃耀千萬裏之遙,哪一處春江不在明月朗照之中!江水曲曲彎彎地繞過花草遍生的春之原野,月色瀉在花樹上,象撒上了一層潔白的雪。詩人真可謂是丹青妙手,輕輕揮灑一筆,便點染出春江月夜中的奇異之“花”。同時,又巧妙地繳足了“春江花月夜”的題麵。詩人對月光的觀察極其精微:月光蕩滌了世間萬物的五光十色,將大千世界浸染成夢幻一樣的銀輝色。因而“流霜不覺飛”,“白沙看不見”,渾然隻有皎潔明亮的月光存在。細膩的筆觸,創造了一個神話般美妙的境界,使春江花月夜顯得格外幽美恬靜。這八句,由大到小,由遠及近,筆墨逐漸凝聚在一輪孤月上了。
  清明澄澈的天地宇宙,仿佛使人進入了一個純淨世界,這就自然地引起了詩人的遐思冥想:“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詩人神思飛躍,但又緊緊聯係著人生,探索著人生的哲理與宇宙的奧秘。這種探索,古人也已有之,如曹植《送應氏》:“天地無終極,人命若朝霜”,《詠懷》:“人生若塵露,天道邈悠悠”等等,但詩的主題多半是感慨宇宙永恒,人生短暫。張若虛在此處卻別開生麵,他的思想沒有陷入前人窠臼,而是翻出了新意:“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隻相似。”個人的生命是短暫即逝的,而人類的存在則是綿延久長的,因之“代代無窮已”的人生就和“年年隻相似”的明月得以共存。這是詩人從大自然的美景中感受到的一種欣慰。詩人雖有對人生短暫的感傷,但並不是頹廢與絕望,而是緣於對人生的追求與熱愛。全詩的基調是“哀而不傷”,使我們得以聆聽到初盛唐時代之音的回響。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這是緊承上一句的“隻相似”而來的。人生代代相繼,江月年年如此。一輪孤月徘徊中天,象是等待著什麽人似的,卻又永遠不能如願。月光下,隻有大江急流,奔騰遠去。隨著江水的流動,詩篇遂生波瀾,將詩情推向更深遠的境界。江月有恨,流水無情,詩人自然地把筆觸由上半篇的大自然景色轉到了人生圖象,引出下半篇男女相思的離愁別恨。
  “白雲”四句總寫在春江花月夜中思婦與遊子的兩地思念之情。“白雲”、“青楓浦”托物寓情。白雲飄忽,象征“扁舟子”的行蹤不定。“青楓浦”為地名,但“楓”“浦”在詩中又常用為感別的景物、處所。“誰家”“何處”二句互文見義,正因不止一家、一處有離愁別恨,詩人才提出這樣的設問,一種相思,牽出兩地離愁,一往一複,詩情蕩漾,曲折有致。
  以下“可憐”八句承“何處”句,寫思婦對離人的懷念。然而詩人不直說思婦的悲和淚,而是用“月”來烘托她的懷念之情,悲淚自出。詩篇把“月”擬人化,“徘徊”二字極其傳神:一是浮雲遊動,故光影明滅不定;二是月光懷著對思婦的憐憫之情,在樓上徘徊不忍去。它要和思婦作伴,為她解愁,因而把柔和的清輝灑在妝鏡台上、玉戶簾上、搗衣砧上。豈料思婦觸景生情,反而思念尤甚。她想趕走這惱人的月色,可是月色“卷不去”,“拂還來”,真誠地依戀著她。這裏“卷”和“拂”兩個癡情的動作,生動地表現出思婦內心的愁悵和迷惘。月光引起的情思在深深地攪擾著她,此時此刻,月色不也照著遠方的愛人嗎?共望月光而無法相知,隻好依托明月遙寄相思之情。
  最後八句寫遊子,詩人用落花、流水、殘月來烘托他的思歸之情。“扁舟子”連做夢也念念歸家——花落幽潭,春光將老,人還遠隔天涯,情何以堪!江水流春,流去的不僅是自然的春天,也是遊子的青春、幸福和憧憬。江潭落月,更襯托出他淒苦的寞寞之情。沉沉的海霧隱遮了落月;碣石、瀟湘,天各一方,道路是多麽遙遠。“沉沉”二字加重地渲染了他的孤寂;“無限路”也就無限地加深了他的鄉思。他思忖:在這美好的春江花月之夜,不知有幾人能乘月歸回自己的家鄉!他那無著無落的離情,伴著殘月之光,灑滿在江邊的樹林之上……
  “落月搖情滿江樹”,這結句的“搖情”——不絕如縷的思念之情,將月光之情,遊子之情,詩人之情交織成一片,灑落在江樹上,也灑落在讀者心上,情韻嫋嫋,搖曳生姿,令人心醉神迷。
  《春江花月夜》在思想與藝術上都超越了以前那些單純模山範水的景物詩,“羨宇宙之無窮,哀吾生之須臾”的哲理詩,抒兒女別情離緒的愛情詩。詩人將這些屢見不鮮的傳統題材,注入了新的含義,融詩情、畫意、哲理為一體,憑借對春江花月夜的描繪,盡情讚歎大自然的奇麗景色,謳歌人間純潔的愛情,把對遊子思婦的同情心擴大開來,與對人生哲理的追求、對宇宙奧秘的探索結合起來,從而匯成一種情、景、理水乳交溶的幽美而邈遠的意境。詩人將深邃美麗的藝術世界特意隱藏在惝恍迷離的藝術氛圍之中,整首詩篇仿佛籠罩在一片空靈而迷茫的月色裏,吸引著讀者去探尋其中美的真諦。
  全詩緊扣春、江、花、月、夜的背景來寫,而又以月為主體。“月”是詩中情景兼融之物,它跳動著詩人的脈搏,在全詩中猶如一條生命紐帶,通貫上下,觸處生神,詩情隨著月輪的生落而起伏曲折。月在一夜之間經曆了升起——高懸——西斜——落下的過程。在月的照耀下,江水、沙灘、天空、原野、楓樹、花林、飛霜、白沙、扁舟、高樓、鏡台、砧石、長飛的鴻雁、潛躍的魚龍,不眠的思婦以及漂泊的遊子,組成了完整的詩歌形象,展現出一幅充滿人生哲理與生活情趣的畫卷。這幅畫卷在色調上是以淡寓濃,雖用水墨勾勒點染,但“墨分五彩”,從黑白相輔、虛實相生中顯出絢爛多彩的藝術效果,宛如一幅淡雅的中國水墨畫,體現出春江花月夜清幽的意境美。
  詩的韻律節奏也饒有特色。詩人灌注在詩中的感情旋律極其悲慨激蕩,但那旋律既不是哀絲豪竹,也不是急管繁弦,而是象小提琴奏出的小夜曲或夢幻曲,含蘊,雋永。詩的內在感情是那樣熱烈、深沉,看來卻是自然的、平和的,猶如脈搏跳動那樣有規律,有節奏,而詩的韻律也相應地揚抑回旋。全詩共三十六句,四句一換韻,共換九韻。又平聲庚韻起首,中間為仄聲霰韻、平聲真韻、仄聲紙韻、平聲尤韻、灰韻、文韻、麻韻,最後以仄聲遇韻結束。詩人把陽轍韻與陰轍韻交互雜遝,高低音相間,依次為洪亮級(庚、霰、真)——細微極(紙)——柔和級(尤、灰)——洪亮級(文、麻)——細微級(遇)。全詩隨著韻腳的轉換變化,平仄的交錯運用,一唱三歎,前呼後應,既回環反複,又層出不窮,音樂節奏感強烈而優美。這種語音與韻味的變化,又是切合著詩情的起伏,可謂聲情與文情絲絲入扣,宛轉諧美。

其二

  二、江月照千古 孤篇蓋全唐——張若虛《春江花月夜》賞析(作者:都市隱俠)
  
 《全唐詩》中存詩僅兩首的張若虛,在唐代燦如繁星的詩人群裏實在毫不起眼,然而真正愛國學、愛唐詩宋詞的人,想必都知道張若虛及其著名詩篇《春江花月夜》
  據說《春江花月夜》這個題目,始創於那個“全無心肝”的陳後主陳叔寶。然而陳叔寶究竟在這個美麗的題目下寫了些什麽,卻因詩已失傳,無從知曉。荒淫無道的隋煬帝楊廣倒留下了現存最早的兩首《春江花月夜》,不過隻五言四句,短淺空洞。陳叔寶還寫過一首《玉樹後庭花》,常被後人在文論中與《春江花月夜》並提,詩也還留存於世,雖是七言,卻僅六句,況且肉麻得緊,與隋煬帝如出一轍,都是臭名昭著的宮體詩。
  宮體詩以宮廷為中心,以豔情為內容,描紅點翠,堆香砌玉,浮華荒謬,空虛無聊;從梁陳到隋唐,百餘年間,主宰文壇,造成詩國的黑暗,遺下無數罪孽。南朝士族生活優裕,偷安成習,以能作五言詩作為表示自己是士流的手段,如果不會作詩就會被人鄙視、不能參加社會活動,詩歌完全成了荒淫腐朽生活的點綴,建安氣質、魏晉風骨早已蕩然無存。唐前期的詩歌創作沿襲了南朝文風,詩人們“競一韻之奇,爭一家之巧。連篇累牘,不出月露之形;積案盈箱,唯是風雲之狀。”就是大唐開國創業英主李世民也不能免俗,表現不出象宋太祖趙匡胤《日出》詩那種“未離海底千山黑,才到中天萬國明”的氣魄。李世民對詩人張昌齡的文藻很賞識,但張昌齡等應進士科不第,李世民問原因,考官說他們文風浮靡,不是好材料,李世民也就默認了。
  王勃、楊炯、盧照鄰和駱賓王同時入霸詩壇,稱為初唐四傑。四傑在古詩向律詩的過渡中起到了開拓作用。文武雙全的裴行儉對四人卻十分輕視,說士人要有遠大前程,首先靠器識,其次才是文藝。王勃雖有文才,但浮躁淺露,不象享受爵祿的材料。楊炯大概可以做個知縣,其餘人能得好死就算不錯了。這些評說足見新詩的發展道路艱難。對打破宮體詩的束縛、鋪平新詩發展之路,初唐四傑是有貢獻的,杜甫評四傑詩說“王楊盧駱當時體,輕薄為文哂未休。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這個評價既是對當時詩壇基本態度的客觀反映,也是對四傑詩的確評。
  在六朝浮華文風籠罩下,宋之問、閻朝隱等宮廷幸臣成了詩壇上一夥把頭式人物。盧照鄰和駱賓王始終在齊梁餘風裏打轉,王勃和楊炯又一個早死、一個遠宦,因此初唐四傑的成就並不大。成就最高的王勃也不過給我們留下了“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之類的好詩句,而幾乎沒有令人振奮的好的詩篇,更不要說為盛唐詩人提供典範。把大唐引進詩歌朝代的,也許正是張若虛與他的《春江花月夜》。
  聞一多先生曾給這首詩以極高的評價:“在這種詩麵前,一切的讚歎是饒舌,幾乎是瀆褻。”又說“這是詩中的詩,頂峰上的頂峰。從這邊回頭一望,連劉希夷都是過程了,不用說盧照鄰和他的配角駱賓王,更是過程的過程。”說張若虛與他的《春江花月夜》“和另一個頂峰陳子昂分工合作,清除了盛唐的路——張若虛的功績是無可估計的。”
  的確如此!《春江花月夜》既富於南方民歌的色彩與風調,又較成功地運用了經過齊梁到唐初百年醞釀接近完成的新詩格律,還首次探索了七言詩中以小組轉韻結合長篇的技巧,三者的糅合是那樣完美,給後來的詩人提供了一個很好的範本。這理所當然是個頂峰。
  《春江花月夜》的章法結構,以整齊為基調,以錯雜顯變化。三十六行詩,共分為九組,每四句一小組,一組三韻,另一組必定轉用另一韻,象九首絕句。這是它整齊的一麵。它的錯綜複雜,則體現在九個韻腳的平仄變化。開頭一、三組用平韻,二、四組用仄韻,隨後五六七八組皆用平韻,最後用仄韻結束,錯落穿插,聲調整齊而不呆板。在句式上,大量使用排比句、對偶句和流水對,起承轉合皆妙,文章氣韻無窮。詩中春、江、花、月、夜、人幾個主題詞錯落重疊,伸縮變化,把讀者引進了一個目眩五彩、渾然忘我的境界。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灩灩隨波千萬裏,何處春江無月明!
  起首四句,就兩現春江、兩現明月、兩現潮、兩現海,交錯疊現的景觀立即把人帶進了一個神奇美妙的境界。而最後一句,又為整篇描寫的江月埋下了伏筆。
  江流宛轉繞芳甸,月照花林皆是霰;空裏流霜不覺飛,汀上白沙看不見。
  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
  我們看到,詩人在第二組是寫初月的朦朧,第三組是寫高月的皎潔,並發思古之悠情。“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詩人麵對這一輪江月深深地思考著,滿懷感慨和迷惘。也許後來大詩人李白“青天有月來幾時?我欲停杯一問之”,以及蘇軾“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的詩句,隻是此句的翻版。而第四組的起句“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望相似”與劉希夷的名句“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則如出一轍。張若虛感歎江月長明而人生短促,劉希夷感慨風物依舊而人生易老,兩者之間何其相似!這裏月的疊用、人的疊用以及江的疊用,有一種音節美、韻律美,斷而複續,飛絲相接,給人一種清峻雄奇之感。詩人創造的這種詩歌語言形式,後來發展成為散曲和民歌中的“頂針續麻體”,至今中國詩壇還留有它動人的影子。
  白雲一片去悠悠,青楓浦上不勝愁。誰家今夜扁舟子?何處相思明月樓?
  最神奇的就是這白雲一片,悠悠來去,使萬丈溝壑一線飛渡,從江月清景、人生感慨一下子滑向野浦扁舟和明月樓頭,一筆帶出離人怨婦的主題。有人對此詩的主題多有非議,殊不知幾千年中國曆史上男人不是服徭役兵役、就是為生計而奔波,離人怨婦,正是社會底層的生活現實。而且愛情和相思,是人類文學永恒的主題,沒有哪一代人能避開,古今中外,真正避開了的隻有六七十年代中國“八大樣板戲”。樣板戲中除《智取威虎山》裏李勇奇有個妻子一出場就遭土匪槍殺外,八部戲劇再沒有一對夫妻,也沒有一對情人。而如此一首詩、如此一輪明月,還有什麽題材比寫離人怨婦更好呢?隻有如怨如慕如泣如訴的相思情懷才配淒清如許的一輪江月,也惟有純真的情,才能使高天皓月更顯皎潔。這樣大開大合的過渡,手法巧妙如神來之筆,令人拍案叫絕。在這樣一個明月之夜,是誰家遊子飄蕩在一葉扁舟之中,他家在何處?又是誰佇立在那月明如水的樓頭思念她的遠方飄零者呢?僅用兩句,合寫離人怨婦,總領下文。然後派出八句描寫怨婦:
  可憐樓上月徘徊,應照離人妝鏡台。玉戶簾中卷不去,搗衣砧上拂還來。
  此時相望不相聞,願逐月華流照君。鴻雁長飛光不度,魚龍潛躍水成文。
  樓頭明月總在怨婦心頭眼底徘徊,照著早已懶用的妝台明鏡。月明之夜,離愁別緒更加縈懷,使人無法排遣。而那一輪明月偏又浸透簾瓏、照亮砧石,況且簾卷不去、手拂不開。此時遠行的人兒隻在思念之中,隻能彼此矚望而無法相依相訴,就是有再多的相思情懷,說來他也無法聽到。我多想隨這籠天罩地的月光飛流到他身邊去照耀他啊!可是即使象鴻雁那樣高飛遠舉,也不能把這寂寞樓頭的相思明月帶給他,何況這春江裏隻有躍浪的魚兒激起幾個漩渦兒呢!寥寥數語,怨婦的離愁別恨已寫到極致。接著筆鋒一轉,又派出八句來寫遠方的遊子:
  昨夜閑潭夢落花,可憐春半不還家。江水流春去欲盡,江潭映月忽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霧,碣石瀟湘無限路。不知乘月幾人歸,落月搖情滿江樹。
  昨夜忽夢落花飄零,春已半殘,可是寄身異地他鄉,回家的日子還遙遙無期。江水奔流不息,一浪又一浪地趕往大海,好像要將春天帶走一樣。而江潭倒映明月,不知不覺已經西斜。斜月漸漸隱入海霧,這時北方南方、碣石瀟湘有多少遊子還在趕著回家,有多少離人怨婦還在遠隔千山萬水彼此思念呢?夜色淒迷,月光如水,不知有幾人在這輪明月下趕回家去了,而我隻能守著這野浦孤舟,思念著遠方的親人,看江流依然,落月留照,把江邊花樹點染得淒清如許,人間離情萬種都在那花樹上搖曳著、彌漫著。在這樣勾魂奪魄的意境裏結束全篇,情筆生花,餘音繞梁。
  我們在詩篇中看到江與月這兩個主題中的主題被反複拓展,不斷深化。春江、江流、江天、江畔、江水、江潭、江樹這紛繁的形與景,和著明月、孤月、江月、初月、落月、月樓、月華、月明複雜的光與色,並通過與春、夜、花、人的巧妙結合,構成了一幅色美情濃斑斕迷離的春江夜月圖。詩人沒有局限於一輪江月,而是把一種複雜的人類情感貫穿始終。無論是初月的明媚、高月的皎潔還是斜月與落月的迷離纏綿,抑或樓頭月的徘徊、鏡中月的清影、簾內月的傾注、砧上月的流照,無一不打上情感的烙印。把一輪明月寫到如此清雅且奪人心魄的地步,就不僅僅是傳世之作、而應該是曠世之作了。自《詩經》至張若虛,其間一千幾百年,沒人把一輪江月寫得如此淒美多情。在詩歌的表現形式上,南朝民歌和齊梁聲律學,經過多年的醞釀發展,到了張若虛手裏,恍如金丹煉成突現奇光,語言聲律與形式技巧以及描篇布局,被那樣的完美地糅合在一起。在詩歌發展還找不到前進方向的唐前期,《春江花月夜》本身就如同光耀千古的一輪高天朗月,照亮了盛唐的路,催生了詩國的燦爛。而張若虛之後,又是一千多年過去了,仍然無人能把一夕江月渲染得這般淋漓盡致,曆盡滄桑變幻,詩篇不朽而江月依舊。

其三

  三、一生一絕唱,一夜一哀愁——《春江花月夜》之我的賞析(作者:張小婕)
  詩從被寫出來的那刻起,沉澱的就是其本身寫者的心情。後人,縱使有多高深的造詣或者怎樣的心情的曆史性重疊,都沒有辦法真正的解釋。所以,現在我寫這篇文,充其量就是挖掘一點我自己情緒的斷章,湊不上什麽賞析。——題記
  春江花月夜的詩評泛濫,網上什麽版本的都有,若是此時我再濃墨於其字詞運用的引經據典,大概就逃不出撿人剩下的落魄甚至會遭蒙抄襲的嫌疑。所以作罷,寫寫我的理解就夠了,所謂托物言誌或者抑揚頓挫之類的文字遊戲還是留給有水平的大家去做吧。
  春江花月夜的長度還算適中,可是為了把自己融入進裏,也著實花了我不少功夫。閱詩,最忌諱的就是讀,不同的人不同的心境進而不同的語調流轉,都有極大的可能讓詩原本的意境麵目全非。人和人之間,不是這麽容易便能駕馭了彼此的心情。所以我選擇抄寫,整整一上午高山流水地沉浮在字裏行間,感情毫無預兆地就漫溢了出來。
  張若虛連字號都不為人詳,滄海一粟地茫然在唐朝燦如繁星的詩人堆裏,卻僅憑這一首詩“孤篇橫絕,竟為大家”。春江花月夜歸於樂府,帶有樂府詩一貫的情愫,縷縷歌章唱的都是詩人曲婉的離愁,通篇白話文一般的淺顯,不需要任何的注解,一個離人立於江岸的形象便躍然印入眼簾。我看見他背著雙手,傲然地仰頭望向無垠的汪汪白水,讚歎自然的浩淼蕩漾,心意空洞眼神蒼白如晝,流露出了怎樣的一種哀愁。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他站在遼闊到分不清哪裏是海岸線的水邊,在熏風裏望見明月淒楚地隨潮湧翻滾而來,好像聽不見浪濤的呱噪和海鳥的悲鳴,行雲流水地營造了他自己不被打擾的安靜和美景。是了,春江某種程度上成了他情愫的歸宿,寄托了他的情成就了他的美,順便再給我們精彩回放了那晚的夜色妖嬈。月色美,在詩人的鄉思離愁裏,卻如蚌體內的珍珠,是淒苦的延伸和凝固。詩人看“灩灩隨波千萬裏”,月影倒映,水波漣漪,卻突然感到了心理不平衡:為什麽月籠春江千萬裏,我卻望穿了秋水也望不見家舍屋頂的嫋嫋炊煙!就連江邊的芳甸也因為有江流不息的陪伴,惹人妒忌。
  或者他突然發現月亮其實和自己一樣孤獨。明月愛慕著春江,卻苦於時空蹁躚,一天一地,惟能隻知晝夜不知歲月地映照著白水,不離不棄。就如詩人自己一樣,望這長水,隻期盼能望見家中玉簾後的牽掛。
  又有“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詩人無奈人與天的絕對力量懸殊,明月一歲一千年,看盡人情的薄涼錦暖,世人卻伴月初生,望月臨終,至死了也看不透自然的玄妙。可他又說“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隻相似”,人類啊,年華如水去而不返卻繁衍生息綿延久長,看著江月,總該有看盡的一天。詩人天真的自我安慰,“哀而不傷”,與李白的《把酒問月》大有異曲同工之妙: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詩人舉目而眺,“有乘扁舟為客者,有登樓而傷別者”,更有自己不可盡言的思念。他似乎還看見了家中“妝鏡台”前的同樣思念他的女子,輾轉反側,苦於月色的柔情更添了她的愁思。那多情的女子,多想隨明月光華一起,“逐月華流照君”,瞬思閑就能流轉到意中人的身側。可惜“鴻雁長飛光不度,魚龍潛躍水成文”,望長空:鴻雁遠飛,飛不出月的光影,飛也徒勞;看江麵,魚躍深水,隻激起陣陣波紋,躍也無功。“;尺素在魚腸,存心憑雁足”,向以傳信為長的魚雁,如今也無法傳遞思念。
  對於“水成文”,其實我還有別的理解。詩人的思念,望穿了秋水,也望成了幻覺,他好像看到了魚躍激起的水紋裏有遠方傳來的書字,一篇思愁蔓延水麵,情深亦如水。
  全詩到這裏,我的激情大約也到了個終點。近乎審美疲勞,後麵的內容,已經不足以翻起我的思緒。
  月複西斜,海霧徒生,瀟湘碣石,江樹搖情。就以這個“搖”字作為最後的看點,“月華搖晃,樹影婆娑,人心起伏,月搖,樹搖,人心亦在搖”。詩人在江邊站至夜深,江風驟起,他看岸上的樹舞起,好像是在代替誰回應著他的思念,也好像是因為樹枝沉甸甸地掛滿了他的思念,於是他情不自覺地心中悸動起來,再也平靜不下來。隻好就此收了筆。

其四

  賞析:“暮江平不動,春花滿正開。流波將月去,潮水帶星來。”楊廣此首借題生義,一掃豔媚。黃昏遠眺長江岸,暮靄沉沉,江水浩淼。“平不動”是水波不興。江麵平坦寧靜,江邊春花如火,開得滿滿當當。他寫春夜潮生,江水滔滔。“將月去”,“帶星來”將水波激蕩,月星交輝的情景寫得極宏大,於寫景的壯闊中寫出了時間的流逝。寥寥四句詩,將春江花月夜收納其間,繪出一幅江月勝景圖。“流波將月去,潮水帶星來”,緩緩讀來,如欣賞清秋月夜之畫,風致婉然。此句好在平實,一個“將”字,一個“帶”字,都是比較虛的動詞,不會破了月明星稀的安穩美感。

 
張若虛《春江花月夜》輯評

  胡應麟曰:張若虛《春江花月夜》,流暢婉轉,出劉希夷《白頭翁》上,而世代不可考。詳其體製,初唐無疑。
  ——《詩藪》內篇卷三
  王世懋曰:句句以春江花月妝成一篇好文字。
  唐汝詢曰:此望月而思家也。言月明而當春水方盛之時,隨波萬裏,靡所不照。霜流沙白,狀其光也。因言月之照人,莫辨其始。人有變更,月長皎潔,我不知為誰而輸光乎?所見惟江流不返耳。又睹孤雲之飛而想今夕,有乘扁舟為客者,有登樓而傷別者,己與室家是也。遂敘閨中悵望之情,久客思家之意。因落月而念歸路之遙,恨不能乘月而歸,徒對此江樹而含情也。
  ——《唐詩解》卷十一
  鍾惺曰:淺淺說去,節節相生,使人傷感。未免有情,自不能讀,讀不能厭。……將春江花月夜五字煉成一片奇光,分合不得,真化工手。
  ——《唐詩歸》卷六
  譚元春曰:春江花月夜,字字寫得有情,有想,有故。
  陸時雍曰:微情渺思,多以懸感見奇。
  ——《唐詩鏡》九 盛唐卷一
  周珽曰:語語就題麵字翻弄,接筍合縫,銖輌皆稱。伯敬雲“淺淺說去,節節相生,使人傷感,未免有情,自不能讀。讀不能厭。”誠哉斯言也。
  ——《刪補唐詩選脈箋釋會通評林》七言古詩,盛唐二
  黃家鼎曰:五色分光,合成一片奇錦。不是補天手,未免有痕跡。
  王夫之日:句句翻新,千條一縷,以動古今人心脾,靈愚共感。其自然獨絕處,則在順手積去,宛爾成章,令淺人言格局,言提唱,言關鎖者,總元下口分在。
  ——《唐詩選評》卷一
  沈德潛日:前半見人有變易,月明常在,江月不必待人,惟江流與月同無盡也。後半寫思婦悵望之情,曲折三致。題中五字安放自然,猶是王、楊、盧、駱之體。
  ——《唐識別裁》卷五
  管世銘日:盧照鄰《長安古意》、駱賓王《帝京篇》、劉希夷《代悲白頭翁》、張若虛《春江花月夜》,何嚐非一時傑作,然奏十篇以上,得不厭而思去乎。非開、寶諸公,豈識七言中有如許境界。何大複未之思也。
  ——《讀雪山房唐詩抄》卷八,七古凡例
  王堯衢曰:此篇是逐解轉韻法。凡九解:前二解是起,後二解是收。起則漸漸吐題,收則漸漸結束。中五解是腹。雖其詞有連有不連,而意則相生。至於題目五字,環轉交錯,各自生趣。春字四見,江字十二見,花字隻二見,月字十五見,夜字亦隻二見。於江則用海、潮、波、流、汀、沙、浦、潭、瀟湘、碣石等以為陪,於月則用天空、霰、霜、雲、樓、妝台、簾、砧、魚、雁、海霧等以為映。於代代無窮乘月望月之人之內,摘出扁舟遊子、樓上離人兩種,以描情事,樓上宜月,扁舟在江。此兩種人,於春江花月夜,最獨關情。故知情文相生,各各呈豔,光怪陸離,不可端倪,真奇製也。
  ——《唐詩合解》卷三
  王闓運日:張若虛《春江花月夜》用《西洲》格調,孤篇橫絕,竟為大家。 (陳兆奎按:《春江花月夜》:蕭楊父子時作之,然皆短篇寫興,即席口占。至若虛乃擴為長歌,穠不傷纖,局調俱雅,前幅不過以撥換字麵生情耳。自“閑潭夢落花”一折,便縹渺悠逸。)李賀、商隱,挹其鮮潤;宋詞、元詩,盡其支流。宮體之巨瀾也。(陳兆奎按:昌穀五言不如七言,義山七言不如五言,一以澀煉為奇,一以纖綺為巧,均思自樹一幟。然皆原富體。宮體倡於《豔歌》、《隴西》諸篇。子建、繁欽,大其波瀾;梁代父子,始成格律。相沿彌永,久而愈新。以其寄意閨闥,感發易明,故獨優於諸格。後之學者,已莫揣其本矣。)
  ——《王誌》卷二,《論唐詩諸家源流》附陳兆奎按語
  聞一多曰:在這種詩麵前,一切的讚歎是饒舌,幾乎是褻瀆。……這是詩中的詩,頂峰上的頂峰。
  ——《宮體詩的自贖》
  李澤厚曰:這首詩是有憧憬和悲傷的,但它是一種少年時代的憧憬和悲傷,……所以,盡管悲傷,仍然輕快,雖然歎息,總是輕盈。……永恒的江山,無限的風月給這些詩人們的,是一種少年式的人生哲理和夾著悲傷、悵惘的激勵和歡愉。聞一多形容為‘神秘'、‘迷惘'、‘宇宙意識'等等,其實就是這種審美心理和意識意境。
  ——《美的曆程》第七章

摘自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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