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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誌摩的《迎上前去》賞析

(2010-08-01 06:28:24) 下一個
迎上前去
這回我不撒謊,不打隱謎,不唱反調,不來烘托;我要說幾句,至少我自己信得過
的話,我要痛快的招認我自己的虛實,我願意把我的花押畫在這張供狀的末尾。
    我要求你們大量的容許,準我在我第一天接手《晨報副刊》的時候,介紹我自己,
解釋我自己,鼓勵我自己。
    我相信真的理想主義者是受得住眼看他往常保持著的理想煨成灰,碎成斷片,爛成
泥,在這灰、這斷片、這泥的底裏,他再來發現他更偉大、更光明的理想。我就是這樣
的一個。
    隻有信生病是榮耀的人們才來不知恥的高聲嚷痛;這時候他聽著有腳步聲,他以為
有幫助他的人向著他來,誰知是他自己的靈性離了他去!真有誌氣的病人,在不能自己
豁脫苦痛的時候,寧可死休,不來忍受醫藥與慈善的侮辱。我又是這樣的一個。
    我們在這生命裏到處碰頭失望,連續遭逢“幻滅”,頭頂隻見烏雲,地下滿是黑影;
同時我們的年歲、病痛、工作、習慣,惡狠狠的壓上我們的肩背,一天重似一天,在無
形中嘲諷的呼喝著,“倒,倒,你這不量力的蠢才!”因此你看這滿路的倒屍,有全死
的,有半死的,有爬著掙紮的,有默無聲息的……嘿!生命這十字架,有幾個人抗得起
來?
    但生命還不是頂重的擔負,比生命更重實更壓得死人的是思想那十字架。人類心靈
的曆史裏能有幾個天成的孟賁烏育①?在思想可怕的戰場上我們就隻有數得清有限的幾
具光榮的屍體。    <><><><>
  ①孟賁烏育,通譯墨爾波墨涅,希臘神話中專司悲劇的文藝女神。在近代西方作品中,墨爾波
墨涅有時用作“戲劇”的代名詞。
    我不敢非分的自誇;我不夠狂,不夠妄。我認識我自己力量的止境,但我卻不能製止我看了這
時候國內思想界萎癟現象的憤懣與羞惡。我要一把抓住這時代的腦袋,問它要一點真思想的精神給
我看看——不是借來的稅來的冒來的描來的東西,不是紙糊的老虎,搖頭的傀儡,蜘蛛網幕麵的偶
像;我要的是筋骨裏迸出來,血液裏激出來,性靈裏跳出來,生命裏震蕩出來的真純的思想。我不
來問他要,是我的懦怯;他拿不出來給我看,是他的恥辱。朋友,我要你選定一邊,假如你不能站
在我的對麵,拿出我要的東西來給我看,你就得站在我這一邊,幫著我對這時代挑戰。
我預料有人笑罵我的大話。是的,大話。我正嫌這年頭的話太小了,我們得造一個比小更小的
字來形容這年頭聽著的說話,寫下印成的文字;我們得請一個想象力細致如史魏夫脫①(Dean 
Swift)的來描寫那些說小話的小口,說尖話的尖嘴。一大群的食蟻獸!他們最大的快樂是忙著他
們的尖喙在泥土裏墾尋細微的螞蟻。螞蟻是吃不完的,同時這可笑的尖嘴卻益發不住的向尖的方向
進化,小心再隔幾代連螞蟻這食料都顯太大了!
<><><><>
  ①史魏夫特,通譯斯威夫斯(1667—1745),英國作家,傑出的諷刺大師,代表作為寓言小說
《格列佛遊記》。
    我不來談學問,我不配,我書本的知識是真的十二分的有限。年輕的時候我念過幾本極普通的
中國書,這幾年不但沒有知新,溫故都說不上,我實在是孤陋,但我卻抱定孔子的一句話“知之為
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決不來強不知為知;我並不看不起國學與研究國學的學者,我十二
分尊敬他們,隻是這部分的工作我隻能豔羨的看他們去做,我自己恐怕不但今天,竟許這輩子都沒
希望參加的了。外國書呢?看過的書雖則有幾本,但是真說得上“我看過的”能有多少,說多一點
,三兩篇戲,十來首詩五六篇文章,不過這樣罷了。
科學我是不懂的,我不曾受過正式的訓練,最簡單的物理化學,都說不明白,我要是不預備就
去考中學校,十分裏有九分是落第,你信不信!天上我隻認識幾顆大星,地上幾棵大樹!這也不是
先生教我的;從先生那裏學來的,十幾年學校教育給我的,究竟有些什麽,我實在想不起,說不上
,我記得的隻是幾個教授可笑的嘴臉與課堂裏強烈的催眠的空氣。
我人事的經驗與知識也是同樣的有限,我不曾做過工;我不曾嚐味過生活的艱難,我不曾打過
仗,不曾坐過監,不曾進過什麽秘密黨,不曾殺過人,不曾做過買賣,發過一個大的財。
所以你看,我隻是個極平常的人,沒有出人頭地的學問,更沒有非常的經驗。但同時我自信我
也有我與人不同的地方。
我不曾投降這世界。我不受它的拘束。
我是一隻沒籠頭的野馬,我從來不曾站定過。我人是在這社會裏活著,我卻不是這社會裏的一
個,像是有離魂病似的,我這軀殼的動靜是一件事,我那夢魂的去處又是一件事。我是一個傻子,
我曾經妄想在這流動的生裏發現一些不變的價值,在這打謊的世上尋出一些不磨滅的真,在我這靈
魂的冒險是生命核心裏的意義;我永遠在無形的經驗的巉岩上爬著。
冒險——痛苦——失敗——失望,是跟著來的,存心冒險的人就得打算他最後的失望;但失望
卻不是絕望,這分別很大。我是曾經遭受失望的打擊,我的頭是流著血,但我的脖子還是硬的;我
不能讓絕望的重量壓住我的呼吸,不能讓悲觀的慢性病侵蝕我的精神,更不能讓厭世的惡質染黑我
的血液。厭世觀與生命是不可並存的;我是一個生命的信徒,起初是的,今天還是的,將來我敢說
也是的。我決不容忍性靈的頹唐,那是最不可救藥的墮落,同時卻繼續軀殼的存在;在我,單這開
口說話,提筆寫字的事實,就表示後背有一個基本的信仰,完全的沒破綻的信仰;否則我何必再做
什麽文章,辦什麽報刊? 但這並不是說我不感受人生遭遇的痛創;我決不是那童呆性的樂觀主
義者;我決不來指著黑影說這是陽光,指著雲霧說這是青天,指著分明的惡說這是善;我並不否認
黑影、雲霧與惡,我隻是不懷疑陽光與青天與善的實在;暫時的掩蔽與侵蝕,不能使我們絕望,這
正應得加倍的激動我們尋求光明的決心。前幾天我覺著異常懊喪的時候無意中翻著尼采的一句話,
極簡單的幾個字卻涵有無窮的意義與強悍的力量,正如天上星鬥的縱橫與山川的經緯,在無聲中暗
示你人生的奧義,祛除你的迷惘,照亮你的思路,他說“受苦的人沒有悲觀的權利”
(The sufferer has no right to pessimism),我那時感受一種異樣的驚心,一種異
樣的澈悟:——
我不辭痛苦,因為我要認識你,上帝;
我甘心,甘心在火焰裏存身,
到最後那時辰見我的真,
見我的真,我定了主意,上帝,再不遲疑!
所以我這次從南邊回來,決意改變我對人生的態度,我寫信給朋友說這來要來認真做一點“人的
事業”了。——
我再不想成仙,蓬萊不是我的份;
我隻要這地麵,情願安分的做人。
在我這“決心做人,決心做一點認真的事業”,是一個思想的大轉變;因為先前我對這人生隻是不
調和不承認的態度,因此我與這現世界並沒有什麽相互的關係,我是我,它是它,它不能責備我,我
也不來批評它。但這來我決心做人的宣言卻就把我放進了一個有關係,負責任的地位,我再不能張著
眼睛做夢,從今起得把現實當現實看:我要來察看,我要來檢查,我要來清除,我要來顛撲,我要來
挑戰,我要來破壞。 人生到底是什麽?我得先對我自己給一個相當的答案。人生究竟是什麽?為
什麽這形形色色的,紛擾不清的現象——宗教、政治、社會、道德、藝術、男女、經濟?我來是來了
,可還是一肚子的不明白,我得慢慢的看古玩似的,一件件拿在手裏看一個清切再來說話,我不敢保
證我的話一定在行,我敢擔保的隻是我自己思想的忠實,我前麵說過我的學識是極淺陋的,但我卻並
不因此自餒,有時學問是一種束縛,知識是一層障礙,我隻要能信得過我能看的眼,能感受的心,我
就有我的話說;至於我說的話有沒有人聽,有沒有人懂,那是另外一件事我管不著了——“有的人身
死了才出世的,”誰知道一個人有沒有真的出世那一天?
是的,我從今起要迎上前去!生命第一個消息是活動,第二個消息是搏鬥,第三個消息是決定;
思想也是的,活動的下文就是搏鬥。搏鬥就包含一個搏鬥的對象,許是人,許是問題,許是現象,許
是思想本體。一個武士最大的期望是尋著一個相當的敵手,思想家也是的,他也要一個可以較量他充
分的力量的對象,“攻擊是我的本性,”一個哲學家說,“要與你的對手相當——這是一個正直的決
鬥的第一個條件。你心存鄙夷的時候你不能搏鬥。你占上風,你認定對手無能的時候你不應當搏鬥。
我的戰略可以約成四個原則:——第一,我專打正占勝利的對象——在必要時我暫緩我的攻擊,等他
勝利了再開手;第二,我專打沒有人打的對象,我這邊不會有助手,我單獨的站定一邊——在這搏鬥
中我難為的隻是我自己;第三,我永遠不來對人的攻擊——在必要時我隻拿一個人格當顯微鏡用,借
它來顯出某種普遍的,但卻隱遁不易蹤跡的惡性;第四,我攻擊某事物的動機,不包含私人嫌隙的關
係,在我攻擊是一個善意的,而且在某種情況下,感恩的憑證。”
這位哲學家的戰略,我現在僭引作我自己的戰略,我盼望我將來不至於在搏鬥的沉酣中忽略了預
定的規律,萬一疏忽時我懇求你們隨時提醒。我現在戴我的手套去!





徐誌摩是一位浪漫主義的詩人,在英國劍橋大學貴族文化的教育下,形成了他的政治抱負和理想
,他所希望的政治,是英國式的,是希臘式的資產階級民主,他所向往的革命,是不流血的革命。對
於無產階級政權,他是連影子都要怕的。1922年,徐誌摩回到中國,這已是“五四”運動的低潮期,
半封建半殖民地社會的現實,使他那理想主義碰了壁。盡管如此,他那熱情和幻想並未因此消褪。本
文正是他從心裏“嘔出來的幾口苦水”。(徐誌摩《再剖》)是他“煩悶的呼聲”,他在寫“自己”
,解剖自己的思想,傾吐自己的情懷,自我思想感情的剖露也更為鮮明和深入,浪漫主義的因素也更
為加強。感情是狂烈的傾瀉,而不是慢慢的滲出。他寫作本文時,正是他思想陷入極度的矛盾和苦悶
,他反複剖析自己該時期思想情緒突然變化的狀況和原因。一方麵,他看到了客觀社會的影響,另一
方麵,他認定自己主觀精神出了毛病。他想利用這“反省的鋒刃”,劈去糾著他心身的累贅,解卸身
上的負擔,求得自我“解放的希望”(《再剖》),想擺脫精神上的痛苦,不甘心理想主義的泯滅,
從失望中找尋希望。 鬱達夫曾把徐誌摩一類的散文家寫作的散文的共同特征,歸結為“帶有自敘
傳的色彩”。(鬱達夫《中國新文學大係·散文二集導言》),本文深入解剖、省察自己的思想靈魂,
真切顯現坦露自己的性格、思想、信仰,並從失望中振作起來,發出戰鬥的宣言:決計迎上前去,“
決心做人,決心做一點認真的事業。”當我們閱讀這篇散文時,能感到有一股強烈的情感在奔突,它
像一團火在燃燒,也使別人燃燒,這篇文情並茂的散文,不僅闡明了作者的戰鬥思想,而且宣泄了作
家悲鬱憤激求索理想的灼熱之情。正如文章開寫到“這回我不撒謊,不打隱謎,不唱反調,不來烘托
,我要說幾句至少我自己信得過的話,我要痛快的招認我自己的虛實”讀到此處,我們似乎也聽到了
作者心靈的撞擊聲,而且被它那潮水般洶湧澎湃的氣勢和情緒所裹挾,所惑召,感受到一種奮發上進
的精神力量。 鮮明、深入地剖析社會,剖析自我是這篇散文的特色。作者先是介紹自己,認為自
己是一個理想主義者。他認為真的理想主義者要經得起挫折,經得起打擊,要從失望中找尋新的希望
。在這裏用“生病”來比喻理想主義者的受挫,作者認為生病的時候不是“高聲嚷痛”,而是“擺脫
苦痛”。接著分析客觀社會現實,分析生命的現狀:“在生命裏到處碰頭失望”,而生命的重擔卻“
一天重似一天”生命的十字架如此的沉重,但思想的十字架卻比生命的十字架還要沉重,因為能思想
,當作者看到“國內思想界萎癟現象”更覺憤懣和羞惡。作者要時代的真思想的精神,要向這時代挑
戰,作者預料到這會引起有些人的笑罵,但唯其他們的苟且偷生,象食蟻獸一樣的生活更激起作者的
入世熱情。作者用了一係列形象的比喻把時代、社會的醜惡和腐朽揭示出來“是紙糊的老虎,搖頭的
傀偏,蜘蛛網幕等的偶像。”是“一大群食蟻獸”。作者對自己的解剖也毫不留情,“我不來談學問
,我不配。我書本的知識是真的十二分的有限。”“科學我是不懂,我不曾受過正式的訓練,最簡單
的物理化學,都說不明白”,“我人事的經驗與知識也是同樣的有限。”所以作者如實寫道“我隻是
個極平常的人。”作者坦率地說出了自己的不足後,又弘揚起自己自上寶貴的品質來,那就是對理想
的追求。“在這打謊的世上尋出一些不磨滅的真”“不能讓絕望的重量壓住我的呼吸,不能讓悲觀的
慢性病侵蝕我的精神,更不能讓厭世的惡質染黑我的血液。”接著又以哲學家尼采的話語作證。作家
以生動形象的比喻,宣揚自己的人生觀和理想主義,懷著充沛的情感,用詩句抒寫到“我不辭痛苦,
因為我要認識你,上帝;我甘心,甘心在火焰裏存身,到最後那時辰見我的真,見我的真,我定了主
意,上帝,再不遲疑。”這種鮮明、深入的剖析,這種斬釘截鐵,宣誓般的詩句,讓我們充分了解到
作者的理想和追求,充分理解了作者之所以要迎上前去的原因和目的。為下文作了很好的鋪墊。
生的意誌的執著的表現,無需詞藻的華麗,隻要真實,流暢、樸素的語言就足以體現意誌和情感
的神韻和內核。在本文的下半篇,作者緊扣“做人”這個中心題旨,表明他對人生的態度,並詳細闡
明自己在人生中搏鬥的戰略原則。作家 用詩句寫道
“我不想成仙,
蓬萊不是我的份;
我隻要這地麵,
情願安分的做人。”
多麽懇切的語言,這幾句詩,無論從行文的氣度來講,或是從行文的情致來講,都仿佛使我們看
到了一個“決心做人,決心做一點認真的事業”的戰士的形象站在我們麵前,令人肅然起敬。作者再
次解剖自己“先前我對這人生隻是不調和不承認的態度,因此我與這現世界並沒有什麽相互的關係”
,“但這來我決心做人的宣言卻就把我放進了一個有關係、負責任的地位,我再不能張著眼睛做夢,
從今起得把現實當現實看。”這些真實地表現了作者的個性,作者思想發展的曆程,作者由理想的天
國落到了現實的世間,由浪漫地站在人生邊上開始踏上了人生的戰場,那麽“人生到底是什麽?”作
者坦白地說“我來是來了,可還是一肚子的不明白”,的確,人生是什麽?這是個永恒的話題,也是
個永恒的謎,許多人孜孜以求,“上窮碧落下黃泉”可最終還是“兩處茫茫皆不見”。但正唯其神秘
難解,又吸引著人,一代一代地探求。每個人對人生的理解可能都是不同的,但有一點是相同的那就
是保持“自己思想的忠實”,作者堅信這一點,於是堅決地喊出“我從今起要迎上前去,”去“活動
”,去“搏鬥”,去“決定”,去“尋著一個相當的敵手。”盡管思想有失淺薄,目標有失空泛,但
這種果敢積極的態度震撼人心,讓人為之振奮,為之擊節讚賞。宣言完了,作者最後形象地寫道“我
現在戴我的手套去。”儼然一個整裝的鬥士躍馬縱聘沙場。
全文以“迎上前去”為中心,以感情的激蕩、宣泄為線索,剖析社會,省察自身,感情何等真率
、坦誠,態度何等堅決果敢,這裏沒有虛情,矯情;沒有遮蓋,掩飾。如一曲戰鬥的號角,主旋律就
是:“決心做人,決心做一點認真的事業。” 這是一篇抒情言誌的散文,但讀來毫不枯燥。作者
把情、理很好地結合起來,采用一種與朋友交心的方式,把自己一顆熱騰騰的心捧出來放在你的麵前
,以情動人,以誠感人。說理不是板著麵孔,枯燥無味,而是采用形象化的手法具現作者的理想,具
現作者的人生態度。寫理想主義者的碰壁采用生病的類比,讀來生動明了。用“一大群食蟻獸”畫出
社會上一些人懼事保身的嘴臉,突現出作者的鬥士的形象,對比鮮明。從而把說理和藝術很好地結合
起來。 語言流暢,簡潔,準確,生動。諸如“這回我不撒謊,不打隱謎,不唱反調,不來烘托,
我要說幾句至少我自己信得過的話,我要痛快的招認我自己的虛實,我願意把我的花押畫在這張供狀
的末尾”這裏吸收了口語、方言、文言種種形式的白話文,很有表現力。徐誌摩本質上是個詩人,他
帶著詩人的情緒的狂放,闖入散文的園地,如文中兩段詩句的運用,既突出了作品的主題,又使文章
無形中漫溢著一縷詩情,帶上了一種詩意,染上了詩的色彩。再如“我要一把抓住這時代的腦袋,問
它要一點真思想的精神給我看看——不是借來的稅來的冒來的描來的東西,不是紙糊的老虎,搖頭的
傀儡,蜘蛛網幕等的偶像,我要的是筋骨裏迸出來,血液裏激出來,性靈裏跳出來,生命裏激蕩出來
的真純的思想。”這一段對社會現狀的剖析,極其生動形象,那麽富有詩意,毫不概念,毫不枯燥,
具有詩的精神,詩的意蘊,詩的質地,讀者仿佛可以觸摸到作者跳躍的思維,會情不自禁地跟隨作者
的聯想去想像。筆鋒輕巧活潑,聯想生動富麗,情感熱烈奔放,充分體現出徐誌摩的創作個性。作者
還使用了大量的短句和排比句,讀來鏗鏘有力,節奏急促,既有助於表達作者跳動、噴發、傾瀉的激
情,又使文章具備了抒情散文所特有的意境。不失為一篇難得的抒情散文。
(歐陽海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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