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別解（外二章）

一、血白血藍

五十億年  地球血管
藍色的血  流得太久
美人魚和鯨都變成了
藍色人（魚）種

洪荒時代  海水原是白色
太陽和岩石  房子和沙灘
都是白色  而植物是綠色的
世界就像  初生時的愛爾蘭

天堂裏的精靈  不能長大
長大了就不再乖巧聽話
落海為海鬼  用歌聲和彎刀
問候夜行的船隻商幫
給打盹的黎明一個冷不防

純白的海水  被用來衝洗 
折殺桅杆海豚鯨群的海灣
洗滌  太陽和星星的傷口
並用它們的血漿  水磨
一顆叫做月球的冷星體
調製出  海水雞尾酒
獨特的鬱藍和腥鹹

岩石們抗得住太陽  卻未必
抗得住中秋之夜天空中
令天狗狂吠無眠的太陽折光
捱得過會稽山莫愁湖晝伏夜出
獨眼山魅  魅臉千張 
咫尺天涯  繁枝掩院千回轉 
素麵朝天  桂馥無痕萬樹香
稻草魑颯爽英姿 
無頭魍水袖亮相 
胡天六月霜 
南國臘月荒
胡女輕喚漫坡羊 
低喚千峰歇帳房
構織出  亦幻亦真
地獄天堂  夢一幅
詩千行

夢一幅
所有的彩色遁入靛藍
所有的物件薄成紙張

詩千行
所有的哀怨凝成露珠
所以的太息失去重量

夢一幅
放眼都是重重蜮影恢恢黛藍
繞一個魔盤洇開  綻放

詩千行
高掛夜空碩大如磐的鬼炬磷石
是唯一的留白高光

二、蟾蜍政變

每個太陽都是一部傳奇
多少故事都是一次事故
一盤登山索  在結實處不期繃斷 
一眼蝴蝶泉  在豐水季杳然枯幹

當秋日燃盡最後一快輕煤和煤矸
禪讓是羲和們別無選擇的選擇
禪讓黑洞  虛空的魔王冥界的祭司 
任蟄伏已久的暗藍  一擁而上
將金橘玫瑰火烈鳥們構築的色彩博覽會
焚成灰燼  揚塵如夢中
無法托命的稻草  不可企及的方舟

曾經傳奇的地平線
拱翹如震後的路麵
曾經動地的漁陽鼙鼓
偃息如戰後的荒原
昆侖之劍  折墮如狂風中的枝椏
地熱之泉  一而再再而衰三而竭
鳴金  一場白子中盤告負的棋戰
開道  無數夢靨帝國僭主的登極

中秋蟾宮還是那個中秋蟾宮
嫦娥似更端莊桂冠似更輝煌
貌羞實威的新僭主
獨霸天庭  比老麥克白們更驕矜
將古今一切鐵血統帥的權杖
美娥豔後的嬌顏  低低打入塵埃 
卑微匍匐如祈求免死的敗將奴婢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毒辣的太陽神
尚且隱忍自己照射不到的地方
而新月卻以無影燈將一切角落透視
焗焦每一道坡上的向日葵
掃蕩每一塊石頭下的蜈蚣
將風骨修竹參天秀木
一一收買為諜

月光如水的暗戰
所有的海麵都在歡呼著天涯共此時
所有的井水都把一個像章別在胸口
所有的春江都在吟唱張若虛的詩章
所有的李白都在窗前床前醉如爛泥

月光如水的暗戰
所有的景物都成版畫
所有的星星都成裝點
所有的猛獸都成寵物
所有的鐵漢都成淚蛋
所有的小刀會都被告密
所有的太平天國都成喋血

中秋  五毒蟾蜍
一場初一變十五的政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