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出而作
密涅瓦的貓頭鷹，要到黃昏時候才起飛。我想看見它與眾不同的翔姿。黃昏到寺蝙蝠飛，我想聽到它次聲波的呢喃與嚎啕。
木偶戲
（一）
曾經 是誰神筆點染
把兩隻木瞳 描畫得妖目放電
曾經 是誰巧手提線
把一堆木塊 擺弄成彩色動漫
曾經 是誰和誰
讓森林共舞台 同聲和唱
讓野獸迪斯科 蹄怒翅張
誰的頭雁
曾引百鳳來朝 千鳥護翔
誰的旗艦
曾帥千帆競發 海潮怒漲
多少曾經 都被虛空定格
記憶定格為斑駁 喝彩定格為幹咳
絲線定格為朽斷 木塊定格為木炭
木偶戲
好看也殘忍
被“動作”的精靈們
一旦失去了提線變速箱
失去了時空齒輪和介質
便無從實證
其曾經投胎人世的史實
金雞獨立的舞蹈創意
歡笑蹦跳 起落翱翔
方圓幾平方米宇宙的
廣闊無垠
有些人 以票友變看客的經曆
告誡人們 忘掉曾經 專注現實
萬花筒 演唱會 音樂會 芭蕾舞
某女子樂坊 掛羊頭賣狗肉時裝秀
或是歌廳酒吧的即興表演
與現實的木偶們 調笑鬧飲
光鮮熱辣的現實木偶 即使粉底
厚如黃土 顏色失真
也好過記憶裏 泛黃的曾經
(二)
鋸木場工人
把從上遊拾來的原木
掐頭去尾 扒皮抽筋
並把這一過程稱為 木材加工
藝術家們
把用刻刀淩遲一塊木頭
雅稱為雕刻 並鼓搗出
一整套美學哲學
一些王孫戲迷 喜歡臆想
給那些木偶安排了各種角色
編上號碼 穿上衣服 編隊格鬥
就像小錫兵 或是兵馬俑
放在墓穴裏 或是玩具房
讓它們打得鼻青臉腫哭得涕淚橫流
自己卻像羅馬貴族
看得熱火朝天 樂得死仰八叉
（三）
關於木偶 我們除了知道
依據肩章花哨不同
他們被稱為軍官和士兵
依據衣服花哨不同
她們被稱為富女和窮妞
依據偶像崇拜態度
它們被分為俗人和仙人
依據木偶喜怒哀樂
戲被分為喜劇悲劇正劇
一些角被稱花旦 一些角被稱武生
依據怎樣設圍牆和保安
劇場被分為開放或封閉
君主或僭主 民主或共和……
還知道些什麽？
是誰 什麽時候
為什麽發明了木偶 人還是神
酋長還是匠人 笨蛋還是聰敏人？
都無關緊要 隻要
我們天生會利用 這些木頭家夥
自娛娛人 蒙事騙人 或是
把仇人刻成木偶 紮上針
埋在地下 讓詛咒成真
（四）
所謂曆史大戲
不過是一些破木偶 淩亂堆棄在
時空戲院 陰沉晦暗的舊倉庫裏
有的被老鼠當成 磨牙工具
或被白蟻雕成 木頭發糕
以厚厚的灰塵 蟑螂老鼠屎為棺罩
或生著細細的 似若丹青的黴
有的風化或是黴朽了 一碰
化成一堆木屑渣滓 像潮水掠過
沙灘城堡
喜歡窺視 倉庫之門縫隙的
有陽光和射線 昆蟲和老鼠
冬天的飛雪 春天的花粉
四季的塵埃 病毒和空氣
收藏家 喜歡懷舊的人
心懷鬼胎的人和竊賊
但主要還是 那些木偶附體
戀物和自戀的幽靈們
那些破木偶們 有的斷腿
有的斷手 有的赤身裸體
像出過娘胎 卻畏懼塵世
想回到娘胎 卻不得其門的孤魂野鬼
有的獨眼 有的沒眼 卻怒睜著
兩隻黑洞洞的 槍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