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車：在場與不在場

軟臥硬臥坐票站票無票
坐著站著躺著豎著橫著
醒著睡著清醒著迷糊著
趙錢孫李百姓
茄子葫蘆豆角豇豆韭菜芹菜冬瓜南瓜
香煙瓜子水果冷雞蛋保溫杯快餐盒
領導平民富人乞丐城裏人鄉巴佬
正常人瘸子羅鍋聰明人傻蛋瘦子胖娃
乘警扒手司機司爐乘務員列車長
都在列車上

封閉的車門，界定的世界
晃動的水杯，閃過的風景
昏睡或玩牌，走動或聊天的旅客
扒手的猖狂，乘警的緊張
都指向
一次刀鋒般犀利的在場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
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掐了自己一下，你發覺
並非在夢遊，你確鑿在場
車裏車外的一切都證明你在場
車上的人都眾口鑠金指稱你在場
並且你拿不出任何證據，證明你不在場
盡管你始終存疑你的在場，他人的在場
銀河係和宇宙的在場，以及
在場本身的在場

明晃如日月 
鋒利如剃刀般分明的在場
你簡直不敢想象
待列車停靠終點
一切都將經過站台，把“在場的證據”
逐一銷毀、挨個卸載
在下一個在場，下一個
創世紀不知有沒有標注的城鄉

該死的在場，轉眼就不見了
卻讓我們多少次痛苦失眠
像失財失戀，口中念念
這趟車不是我要上的車！
這趟車正是我要上的車！
這趟車到底是不是我要上的車？
到底我要上什麽車？
有人就勸，慢慢慢，坐下說！

說什麽？既然能指和所指
一對曾經形影不離
海誓山盟總是賒的伴侶
今已天各一方，生死兩茫？

有人就說，說是這麽說，還是坐下
來，點支煙，喝口茶，心靜自然涼……

不管怎麽，的確涼下來了
等理性和口水也跟軀體一並在場
才想到，即使這車，正是你要上的
你也不確定想去哪，該去哪……

看來上車不是問題
下車才是

可能在場也不是問題
不在場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