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和大海的對望——祭顧城海子

翻開太陽
翻讀它的每一天
細閱星辰
與永恒神祗對話
與自盡詩人交魂
你會發現
誠如《舊約.傳道書》記述所羅門王之言
有之事，後必再有
已行之事，後必再行
日光之下無新事

然而
在每一隻死去天鵝的百日祭
每一座死去星球的千年奠　
還是值得你　　再一次夢遊西域
捧飲喀納斯湖瑪旁雍錯湖青海湖
看那些沉沒的眼睛
忽閃晶瑩
那些湖底的草裙
搖曳生情
聽那些長翅的卵石
跳滑過水麵
那些靈魂擁擠的森林
枝椏的斷裂
那些精靈蹦跳的水瓶
飛濺的泉音
魂牽那些古代民族
不知何時為何雕刻更不知
如何雕刻的頭顱形水晶
看奇妙的水晶時混時清
時而寂如死海時而突走怒雲
幻映死去的魂靈
動物植物微生物的魂靈
人類星球宇宙神祗的魂靈
顧城海子的魂靈
微笑泥巴悲傷石頭
沸騰雪山潮濕雨林
前世和前世的前世
往生和往生的往生
呢喃號啕洶湧沉靜
執著解脫悲慟狂喜
造孽還孽升天墮地

看奇妙的水晶從虛空中蜃生抖現
一眾偉大渺小精彩無聊的凡塵之愛
魚龍蝦蟹芸芸眾生的前世今生
鮮活的魚兒死水的微瀾
朽腐的信物發黃的堅挺
昏睡的拂曉無眠的子夜
無風的森林著火的雲裙
那些月圓之夜數不清的銀河係
同灑同飛的淚星星
那些極晝極夜裏不同層次質地
藍色黑色銀色金色紅色粉色
背靠三清
漫天雪舞的夢想
麵朝大海
春暖花開的癡情　

柴達木
一望無際的沙漠戈壁
躺著星星和大海
死而未瞑的眼睛
火焰山
熊熊燃燒的地焰天火
煨著一隻蠟燭
和另一隻蠟燭
爍著一顆心
和另一顆心
相挽而沒的灰燼
述說著心心相印的日子
似遠複近　　似重還輕
星星曾經是盲海的眼睛
瓢蟲們用小手拉著笨象
走仙山穿夢境
大海曾經是星星的聚義廳
戰象用粗腿象鼻偕星星
戰颶風鬥雷霆……

這個宇宙的空間
是無數帆纜編織的經緯
有洋奇演繹便不足為怪
這個天體的時間
是無數海難堆積的熔岩
有崔嵬斷層便不足為奇
喜馬拉雅流脈千萬載　
盲海凝結的淚何止是
欲流還止的冰川
貝殤裸露的峰巒
紅其拉甫豁口數千年
馱幫的腳印
哭號的白骨
又何止是星星風化的心　　

這個宇宙的模樣　注定
寥落而神傷
勞作而繁忙
偶爾　在夏日無雲的夜空
會有　星星爆響
甚至　白晝也
無掩它的光芒
一如至交的友朋
大雪之夜到訪
奪門而入的風
將炭爐吹得
熠熠放光
噝噝作響
將眼睛和呼吸
吹得滾燙

天文學家告訴世人
那是超新星爆發
而後　它將變成紅巨星
慢慢失去熱量與光芒
直至僵冷　死亡

失去了風和潮汐
大海終將　停止蕩漾
星星和大海的對望
也終將變成
屍體與屍體之間
相互渴望的
冰冷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