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嫂的博客

少年狂發老來歌,千裏明月照朱閣。昨日黃葉染秋色,今對故人思故國。再難覓,江楓漁火,唯伴我日日荔枝三百顆
個人資料
文章分類
歸檔
正文

美食美文長篇轉載——煙花三月(四)

(2009-12-07 12:57:54) 下一個
  第四回聞歌始覺有人來
  
  煙花三月,正是古城揚州最美麗的季節。空氣中飄散著一股淡淡的青草氣息,你就是閉上眼睛,也能感受到一片盎然的春意。在這樣的氛圍中,你不想要個好心情都難。
  但今天來“一笑天”酒樓吃飯的客人,卻都沒了好心情。平日裏的正午時分,“一笑天”總是賓客滿座,熱鬧非凡。可今天,酒樓門口卻掛出了“暫停營業”的牌子,令他們乘興而來,沮喪而歸。
  這天,馬雲昨天晚上提到的三個人:孫友峰、彭輝、淩永生,齊聚“一笑天”酒樓。整個下午,“一笑天”大門緊閉。
  這個現象印證了市井中那個關於賭局的傳言,人們的情緒因此被牽動了起來,有人關心,有人擔憂,當然也免不了有人在暗地裏幸災樂禍。但不管怎樣,從午後開始,傳言便以更加迅猛的態勢在揚州城四散傳播,成了酒樓茶肆、街頭巷尾人們的最熱門話題。
  隻是不知道,那個行蹤難覓的“一刀鮮”,是否也知曉了這個消息?
  
  一般每天下午四五點鍾才出攤的沈飛,今天因為酒樓停業而落了個清閑。他回到家中愜意地睡了個午覺,然後早早地來到巷口,支起了油鍋。不一會兒,那股獨特的臭味兒便在巷子裏悠悠地飄散開來了。
  因為時辰還早,那些老主顧們都還沒有出現,攤點上顯出少有的冷清,隻有一張小桌前坐著兩位客人。
  沈飛卻一點兒都不敢怠慢,他拿著竹筷的手上下揮動,油鍋中同時炸著的十塊臭豆腐幹也隨之不斷地跳躍翻滾,幾乎沒有一塊會出現片刻的停歇。隻有這樣,炸出的臭豆腐幹才能受熱均勻,外酥內嫩,達到最佳的口感。也隻有這樣的臭豆腐幹,才配得上坐在桌前的兩位客人。
  這男女二人,一個是“一笑天”老板徐叔的千金徐麗婕,另一個便是兩天來攪得揚州廚界風起雲湧的京城禦廚之後薑山。
  兩碗熱氣騰騰的炸臭豆腐幹擺在了桌上。沈飛笑嘻嘻地招呼著:“來,兩位,慢慢用。”
  臭豆腐幹被炸得金黃,配以銀白的豆芽、翠綠的香菜、鮮紅的辣醬,普普通通的小碗中竟也是五彩紛呈。薑山還沒有動筷子,已經忍不住讚了一聲:“好!”
  徐麗婕卻瞟了沈飛一眼,話中有話地說:“好是好,但我卻不大敢吃呢。”
  沈飛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嘿嘿笑道:“放心吧,今天算我請客,不收錢。”
  “這可是你自願的啊,回頭可別賴我欺負你小本經營。”徐麗婕說完,衝薑山吟吟一笑,“來,嚐嚐吧,味道確實不錯的。”
  薑山夾起一塊豆腐幹,放進嘴裏。
  沈飛一臉期待地看著薑山:“味道怎麽樣?”
  薑山豎起了大拇指:“好!外酥內嫩,口感極佳,既有豆腐的原味,而且……”
  “而且什麽?”看著薑山欲言又止的樣子,沈飛忍不住探過身子。
  薑山又夾起一塊豆腐幹,入口輕輕一抿,但並不嚼動。他品味片刻,道:“你這鹵料裏有一種奇妙的鮮味,肯定有什麽名堂!”
  沈飛哈哈大笑:“高手就是高手,什麽也瞞不過你。”說著,他用調羹舀起一勺鹵汁,然後把調羹邊緣靠近碗壁,把裏麵的鹵汁緩緩倒淨。
  沈飛把調羹遞到薑山眼前:“請看!”
  薑山盯著調羹底部附著的那些極其微小的棕褐色圓粒,微笑著點點頭:“原來如此。”
  徐麗婕把腦袋湊過來,好奇地問道:“你們倆別打啞謎了,這是什麽東西呀?”
  “沒見過吧?”沈飛把調羹遞到徐麗婕手中,“這是蝦子。”
  “蝦子?”徐麗婕瞪大眼睛看著那些小圓粒。
  “對,說白了,就是河蝦的卵。”薑山解釋道,“每年三四月間,是江浙一帶河蝦產卵的季節。把這時候捕到的母蝦在清水中反複淘洗,然後濾去水,便可以得到這種好東西。”
  “不錯。”沈飛笑嘻嘻地看著薑山,“你是北方人,沒想到也知道這個奧妙。”
  薑山嗬嗬一笑,沉默了片刻,忽然問沈飛:“你有沒有興趣到北京發展?”
  沈飛愕然一怔:“幹什麽?”
  “是這樣,我在北京經營著一家星級酒樓,頂層專營風味小吃。”薑山不緊不慢地道,“說實話,那裏的東西沒有一樣能比得上你的油炸臭豆腐。”
  “哦?”徐麗婕挑了挑眉毛,似乎有些意外,“難道你想把沈飛挖過去?”
  薑山點點頭,看著沈飛:“如果你願意,我可以保證你能有一份相當理想的收入。”
  沈飛淡然一笑,說道:“我不去。”
  徐麗婕皇上不急太監急,搶著插話:“為什麽?你不該這麽快作決定的。你應該好好考慮一下,也許是個好機會呢。”
  沈飛摸著下巴上的胡子茬兒,認真地說:“我在這裏擺攤,每天來的顧客上百人,吃掉近千塊臭豆腐。如果我去你的酒店,一天可以賣出多少塊臭豆腐呢?”
  “這個……在數量上肯定會有所下降,但是在那裏,你每塊臭豆腐的價格可以翻十倍。”薑山想了想,又補充道,“而且,你的臭豆腐如果成為一個品牌,對酒樓來說是一筆無形資產。到時候,即使你盈利不多,我們也高薪聘用你。”
  沈飛把身體往椅背上一靠,嗬嗬笑了起來:“不,你沒明白我的意思。我是想說,現在每天有上百人吃到我做的炸臭豆腐,他們因此而感到開心。每天能讓上百人開心,我自己也很高興,很有成就感。我為什麽要離開這裏呢?”
  沈飛這番話裏雖然沒有任何拒絕的詞語,但薑山心中清楚,要想說服他改變主意基本是不可能的了。這個看似對什麽都滿不在乎的男人,其實卻有著非常明確的處事態度,這樣的人往往是非常有主見,難以被人改變的。況且,一個人如果活得很開心,你為什麽要去說服他改變現有的生活呢?
  薑山搖搖頭,做了個放棄的表情:“你的這種思考角度我以前從來沒有想過,但是我得承認,這話很有道理。”
  徐麗婕沉默著,似乎也在琢磨沈飛剛才的話。過了一會兒,她總結道:“你們是兩種不同性格的人。沈飛看來偏愛簡單快樂的生活,而薑山你,則喜歡挑戰和刺激。”
  “哦?我喜歡挑戰和刺激?”薑山不置可否地笑著詢問,“你怎麽這麽說呢?”
  “從你昨天的表現啊。”徐麗婕不假思索地道,“你和我爸打那個賭,不就是為了力挫群雄,證明自己的廚藝是天下第一嗎?”
  “天下第一,天下第一……”薑山喃喃念叨著,苦笑道,“你錯了,我就是因為知道自己的廚藝不是天下第一,才會和你父親打那個賭的。”
  “什麽?”徐麗婕撓了撓頭,一臉的莫名其妙。
  薑山現在已經完全把徐麗婕和沈飛當成了自己的朋友,於是也不再隱瞞,說出了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我這次之所以來到揚州,並且提出讓徐叔用‘煙花三月’的牌匾和我打賭,其實都是為了逼一個人出來。”
  徐麗婕越聽越糊塗了:“逼一個人?什麽人啊?”
  沈飛用提示的眼神看著她,道:“唉,你也不想想看,在揚州城裏,對‘煙花三月’的牌匾看得最重的人,會是誰呢?”
  徐麗婕蹙起眉頭想了一會兒,恍然大悟地叫了起來:“一刀鮮!”
  薑山和沈飛同時點了點頭。
  徐麗婕見自己猜對了,興奮地拍起了手。“一刀鮮”以前的故事就已經讓她神往不已了,沒想到薑山此行居然也和這個人有關。她瞪大眼睛看著薑山,迫不及待地追問:“你為什麽要找他?是要和他比試廚藝嗎?可是他已經三十年沒有出現過了呀。”
  “不。”薑山大聲道,“八年前,‘一刀鮮’去過北京。”
  “哦?”沈飛也被勾起了興趣,“這麽說,你見過‘一刀鮮’?”
  “不,我沒見過他。”薑山搖搖頭,道,“八年前,我還是個中學生呢,而且那時候,我對烹飪一點兒興趣也沒有。”
  徐麗婕露出詫異的表情:“你不是烹飪世家禦廚後代嗎?怎麽會這樣呢?”
  “因為我的父親太出色了。”說到這裏,薑山自己也笑了起來,“這個理由是不是有點兒奇怪?不過,我確實就是這麽想的。當時我父親在北京廚界,無論技藝還是身份地位都是首屈一指。我如果進入這行,那肯定是一馬平川,到時候子承父業,繼承他的那些榮耀和光環。而這,絕對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嗯。”徐麗婕想了想,道:“這倒是符合你的性格,你的生活必須有挑戰性,必須有一個難度很大的目標等著你去征服。”
  “不錯。那時,我父親經營著北京最好的酒樓。他幾乎已經擁有一個廚師所能達到的一切,而我是他的兒子,隻能去繼承他,無法去擊敗他。所以,無論他怎麽引導,我始終對這一行提不起興趣。直到八年前,‘一刀鮮’去北京,徹底顛覆了我的想法。”
  “你不是沒見過他麽?”沈飛好奇地問道,“他怎麽能改變你?”
  “我不僅沒見過他,在他去北京之前,我甚至都沒聽過這個名字。我說過,那時我對烹飪界的事情一點兒都不感興趣。”薑山目光看向遠處,沉浸在回憶中——
  【回眸:“一刀鮮”的秘密】我第一次聽說“一刀鮮”的名字,是在八年前的一天晚上。那天,我下晚自習回家,發現父親正坐在客廳裏,神態與平日裏大不一樣。他一臉鄭重地盯著茶幾上的一張信箋,似乎根本沒發現我進門。一直等我來到他身邊,他才抬頭看了我一眼,然後問了句:“小山,你覺得爸爸的廚藝怎麽樣?”
  父親是一個自信的人,甚至自信得有點兒驕傲,他以前也常問類似的問題,那都是帶著一種炫耀的語氣。可那天,父親的話卻充滿了疑慮。
  他的表現讓我一時有些不知所措,隨即意識到這可能與茶幾上的那張信箋有關,於是我拿起信箋,隻見上麵寫著短短的一行字:“明日中午前來拜會。一刀鮮。”父親聲名在外,常常接到各地廚師的挑戰,每一次都是輕鬆獲勝。所以,我當時看到那個帖子,頗不以為然。我也沒多問,不過,第一次看見父親怯場,我心中竟隱隱有些興奮,也許在潛意識裏,我一直在等待著可以戰勝他的人出現。
  第二天,我人在學校,心裏卻一直惦記著父親和“一刀鮮”的那場比試。課上老師講的內容,竟然什麽也沒聽進去。後來我想,我的血液裏還是融著祖傳的烹飪天性的,隻要有了適當的刺激,它遲早會在我的身體中燃燒起來。放學後,我一刻不停地往家中趕,急切地想知道比試的結果。當我推門走進屋後,立刻被一種沉重的氣氛壓得喘不過氣來。父親坐在客廳中央,麵色慘白。他的周圍站著一圈人,全都是他的朋友和徒弟們。這些人無一不是廚界赫赫有名的人物,平日裏神采飛揚,不可一世。可現在,他們全都沉著臉,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客廳中擠滿了人,但卻靜悄悄的,沒有一點兒聲音。
  父親有一個徒弟比我大不了幾歲,性格開朗,和我關係很好。我悄悄把他拉到一邊,詢問情況。他哭喪著臉說:“師傅輸了,要封刀。”我對比試的結果雖然已經猜到了幾分,但聽了這話,心中仍是一沉,忍不住道:“輸了就輸了,大不了再贏回來。如果輸了就封刀,那北京早就沒有廚子了。”
  但父親搖了搖頭,他黯然地看了我一眼,說:“你沒有見到那個人,你不會明白的。他今天隻出了一刀,就令我一敗塗地。遭受這樣的慘敗,我還有什麽臉麵在廚界混下去?而且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在廚藝上勝過他了。”
  看著自己一向崇拜的父親竟如此落魄,我心裏既驚訝又難受,當時也沒有多想,脫口而出:“您贏不了,還有我呢,我從明天就開始學。我們薑家不是禦廚的後代麽,難道就這樣一直抬不起頭嗎?”
  聽了我這番話,父親的雙眼為之一亮。他站起身,一言不發地拉著我的手,把我帶進了裏屋。我預感到有什麽事情要發生,心中既興奮又忐忑。進屋後,父親和我麵對麵坐下,然後看著我的眼睛,嚴肅地問:“小山,你剛才說的話是認真的麽?”
  我堅定地點了點頭。
  父親非常興奮,說:“我們薑家傳了兩百多年的廚藝,博大精深。以前你不願意學,我也不想勉強你。今天你主動提了出來,我非常高興。從明天開始,我就正式封刀,專心調教你。我們薑家和一刀鮮兩百多年的恩怨,要想鹹魚翻身,就全靠你了!”
  兩百多年的恩怨?我當時很奇怪。後來聽我父親慢慢講述,這才明白了其中的原委。原來兩百多年前,“一刀鮮”進宮給乾隆爺奉上“煙花三月”的時候,我薑家的先祖就在宮中擔任總領禦廚。清宮一百零八名禦廚,在乾隆爺胃口不佳時全都無能為力,卻被一個淮揚民間的廚子搶走了風頭,臉麵上未免掛不住。本來大內總領禦廚自然就是“天下第一名廚”的代名詞,但這件事過後,民間紛紛傳言,薑家“天下第一名廚”的稱號應該讓給“一刀鮮”才對。
  我的先祖聽到這樣的話,心裏當然不痛快。但他作為一代廚界宗師,也不是心胸狹隘之人。半年後,他辭去了總領禦廚的職務,專程來到揚州城,向“一刀鮮”討教“煙花三月”這道菜的做法。
  先祖以堂堂總領禦廚的身份,能做出這樣的舉動,可謂給足了“一刀鮮”麵子。可沒想到,“一刀鮮”竟然閉門不見,還傳出話來,說我先祖是無法體會“煙花三月”的真諦的。
  “那個‘一刀鮮’做得也太過分了。”徐麗婕聽到這裏,忍不住插話道。她看看沈飛:“你說是不是?”
  沈飛卻是一副事不關己的姿態,大大咧咧地說:“嗨,這種勝負名利的事情,何必那麽在意呢?”
  “你說得倒是輕鬆。”徐麗婕白了他一眼,“有幾個像你這樣的?一點兒追求都沒有!”
  “飛哥生性淡然,我倒是十分佩服。”薑山的語氣頗為誠懇,“不過我薑家世代,性格中都帶有一種天生的傲氣。‘一刀鮮’如此做法,我的先祖自然極為憤懣,兩家從此結下了梁子。後來我先祖又幾次來到‘一笑天’酒樓,向‘一刀鮮’提出挑戰。無奈終究技差一籌,始終無法獲勝。此後兩家的後人分別繁衍,這段恩怨也代代相傳,糾纏不息。”
  “難道兩百多年來,你們薑家就從來沒有贏過‘一刀鮮’的傳人嗎?”雖然知道很不禮貌,但徐麗婕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那當然不會。”薑山微微一笑,看似並不介意,“兩百多年的時間,兩家的後人天資都是有慧有鈍,努力程度也是或勤或惰,雖說大部分情況下我薑家都處於下風,但間或也會出一兩個奇才,在那一代的爭鬥中領得先機。可是不管怎樣,我先祖的一個遺願卻始終沒有實現。”
  “兩百多年的遺願?”沈飛也忍不住好奇地問道,“是什麽?”
  “就是關於‘煙花三月’的奧秘。自從乾隆爺禦賜菜名之後,它便成了廚界傳說中的天下第一名菜。我們兩家的恩怨也是因此而起,可奇怪的是,‘一刀鮮’和他的傳人們以後卻再也沒有做過這道菜。甚至有幾次我們薑家比試獲勝,對他們百般羞辱,他們也一直隱忍不發,始終保守著這道菜的秘密。這件事便成了我們薑家兩百多年來最大的遺憾。”
  沈飛好像突然想到什麽,嘻嘻一笑,又道:“也許這道菜根本就不存在,隻是一個虛名而已。”
  薑山斷然搖了搖頭:“不可能。乾隆爺禦筆題賜的‘煙花三月’牌匾,兩百多年來一直懸掛在‘一笑天’酒樓的大堂中,那是絕對假不了的。”
  徐麗婕“嗯”了一聲,對薑山的觀點表示讚同,然後又問道:“八年前那個‘一刀鮮’勝了你父親之後,去了哪裏呢?”
  “他的消失比他的出現更加突然。有人說,他在當天晚上就離開了北京,從此再也沒有出現過。”
  “真是一個奇怪的人,這樣來去如風,那他此行的目的又是什麽呢?難道就僅僅是要讓北京廚界難堪嗎?”
  “那恐怕隻有他自己才知道了。”薑山兩手一攤。
  “嗯……”沈飛摸著下巴,沉吟了片刻,問薑山,“你這次到揚州,就是為了找到這個‘一刀鮮’的傳人,為你父親報仇?”
  “報仇也談不上。隻是按我父親的說法,我們倆都是各自家族中百年難遇的烹飪天才,既然生活在同一個時代,如果不分個勝負,實在是太可惜了。”
  “那你有把握贏他嗎?”徐麗婕問道。
  薑山沒有正麵回答,隻是淡淡說了句:“越沒有把握的事情,我做起來就越有興趣。”
  “你們之間的這場比試,可真是讓人期待啊。我簡直恨不能現在就把‘一刀鮮’找來,和你決個勝負。對了,照我看,你在這裏幹等並不是好辦法,你應該主動去找他。”徐麗婕越說越興奮。
  薑山無奈地笑笑:“我在揚州人生地不熟的,上哪裏去找?”
  “我可以幫你啊。還有沈飛,他可是個揚州通。飛哥,你一定會幫忙的吧,對不對?”徐麗婕閃著大眼睛看著沈飛,那神情分明讓人無法拒絕。
  沈飛做出一副無奈的表情,深深歎了口氣,說道:“好吧。我隻有一個條件。”
  “哦?什麽條件?”薑山追問道。他深知,在揚州找人,如果能得到沈飛的幫助,絕對是事半功倍。
  沈飛嘿嘿一笑:“你們倆比試時做的菜,都要讓我帶回家去下酒。”
  “好啦好啦,這有什麽的,我替他們答應你了。”徐麗婕樂嗬嗬地應了沈飛一句,然後又轉過頭來,“薑先生,我們現在最緊要的任務就是馬上找到‘一刀鮮’,對吧?”
  
  暮色漸臨,在“一笑天”酒樓內聚集了一下午的揚州名廚們終於散去。偌大的酒樓廳堂內,就隻剩下了徐叔和淩永生師徒二人。
  “師傅,您覺得那個辦法可行嗎?”沉默半晌,淩永生忍不住開口問道。
  徐叔緩緩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擔心什麽,自己那個計劃至少看起來是無懈可擊的。但不知為什麽,他卻總覺得有些不妥。他隱隱感到,這計劃中有個大大的漏洞,可漏洞到底在哪裏,他又說不上來。
  但至少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要對付薑山,絕對不能僅僅依靠這一個方法。在經營“一笑天”酒樓的二十多年中,徐叔早已明白:不要把所有的蘋果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裏。所以,他早已在心中盤算好了後備方案。
  總之,麵對薑山這個可怕的對手,不管結果如何,他都會用盡所有的能量和辦法去最大程度地爭取勝利。這樣,即使失敗,他也能問心無愧,沒有遺憾。
  失敗並不可怕,誰都會有失敗的時候,誰也都有機會在失敗後重新站起來。至於那塊牌匾,在以前,徐叔會將它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還重。可經曆了二十多年的風雨之後,他已經明白,那對自己來說,並不是最重要的。在一個人的生命中,有一些東西,要遠比事業、榮譽、地位和財富重要得多。所以,當徐叔看見女兒徐麗婕和沈飛從外麵進來的時候,他立刻笑容滿麵,把那些所謂的煩惱都拋在了腦後。
  徐麗婕想到下午和薑山的交談,見父親似乎心情不錯,試探著詢問:“爸,您知道薑山為什麽要讓您用‘煙花三月’的牌匾來打賭嗎?”
  徐叔愣了一下:“我不是很清楚……年輕人氣盛,也許是為了出名吧。”
  “不對,他是想逼‘一刀鮮’出現。”
  徐叔和淩永生詫異地對視一眼,都愣住了。
  接著,徐麗婕把薑山和“一刀鮮”家族之間的恩恩怨怨複述了一遍。
  淩永生想象著兩大烹飪世家延續了兩百多年的爭鬥,不禁有些心馳神往。同時,他也認為這是一個不錯的消息,道:“這麽說來,薑山並不是刻意要找我們‘一笑天’的麻煩了?”
  徐叔沉吟片刻,道:“是不是要找‘一笑天’的麻煩,這倒並不重要。畢竟賭局已經定下了,如果我們贏不了薑山,‘一刀鮮’又始終不出現,那塊牌匾還是要輸給人家的。”
  “‘一刀鮮’不出現,我們可以去找他呀。”徐麗婕提議道,然後她看著徐叔,“爸,至少他以前住在什麽地方,您應該知道的吧?”
  “那已經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徐叔回憶著,“那時候,‘一刀鮮’好像是住在城東的彩衣巷附近。”
  “彩衣巷?這名字倒有點兒意思。這個地方現在還有嗎?”
  “有倒是有……”沈飛意識到徐麗婕的意思,猶豫地撓撓腦袋,“不過這麽多年過去了,肯定早已物是人非了呀……”
  “去看看又不會損失什麽!”徐麗婕伸手敲敲沈飛的腦袋,“別那麽懶,我們明天上午就去。”
  
  古揚州在繁華盛世穿上了新衣,然而,一些古老的、承載著某段曆史的東西卻被小心地保留了下來,使你在享受新都市現代生活的同時,仍能感受到這座城市無處不在的曆史底蘊。
  在熱鬧的大街上,你時常能夠看到兩幢高聳的大廈間夾著一個小小的路口,一眼望去,曲折無盡,不知通往何處。走進路口,再拐上一兩個彎,這時,你會發現自己仿佛到了另外一個世界,剛才的喧囂和繁華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你眼前隻有狹長的巷道、光光的石板路和兩側青磚黛瓦的民屋。這,便是揚州的古巷。
  彩衣巷位於揚州城東。
  徐麗婕提前通知了薑山,三人會合後,在沈飛的帶領下來到了目的地。
  天色陰沉沉的,空氣中也彌漫著濃厚的濕氣,更給小巷增添了一種深幽的氣氛。
  由於事隔久遠,又不知具體地址,三人的尋找多少有點兒盲目。好在沈飛有著自來熟的本領,遇見在巷子裏遛彎兒的大爺大媽,沒兩句話便能攀談起來。不過接連問了好幾個人,卻都說不知道“一刀鮮”這個名字。
  正當他們感到有些沮喪的時候,忽聽得一個脆生生的童音道:“你們要找‘一刀鮮’呀?”
  眾人循聲看了過去。說話的是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腦袋大身子小,烏黑的頭發如鍋蓋似的扣著,圓圓的臉蛋上一雙大眼睛忽閃不停,一副古靈精怪的模樣。
  這男孩之前一直蹲在巷邊玩耍,三人並沒有在意,此時見他突然跳出來插話,都不免有些暗自奇怪。
  徐麗婕看他生得機靈可愛,笑吟吟地走過去,道:“是啊!小朋友,你知道這個人在哪裏嗎?”
  “哈哈哈,不知道。”小孩頑皮地大笑起來,眼睛眯成了一條細縫,似乎對自己這個小小的惡作劇頗感得意,然後轉身蹲下,又開始翻動巷邊的石塊玩耍。
  徐麗婕走到他身邊,也蹲了下來,摸著他的大腦袋,好奇地問:“小朋友,你翻石頭找什麽呢?蟋蟀得到秋天才會有呀?”
  小孩得意地歪著脖子:“找好東西,不告訴你。”說完,他一撅屁股,站起身跑開了。
  徐麗婕看他拐進了不遠處的一條巷口,向薑山二人笑道:“你們看這個小家夥!”
  “有意思。”沈飛摸著下巴,衝薑山和徐麗婕一使眼色,“走!我們去那邊看看。”
  揚州古巷的一大特點便是阡陌縱橫,四通八達。不熟悉道路的人,進了巷區,便如同走進迷宮一般。當沈飛三人走進小男孩剛才消失的那個巷口時,麵前又出現了三四條巷子,通往巷區的更深處。
  “現在怎麽辦?往哪邊走?”徐麗婕問沈飛。時近中午,他們已經在這小巷裏轉了一個多小時,對於“一刀鮮”的下落卻仍是一無所知。
  沈飛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他好像突然被施了什麽魔法似的,一動不動地定在了那裏。
  “你怎麽了?”徐麗婕詫異地問道,一轉頭,卻發現薑山也是怔怔的,似乎突然發現了什麽奇怪的事情。
  徐麗婕莫名其妙地看著這兩個人,可隨即她也明白了怎麽回事,使勁地吸了吸鼻子,讚歎道:“好香!”
  一股奇妙的香味,正從巷子深處幽幽地飄出來。這香味純正無比,讓人渾身上下湧起一股說不出的舒適感覺。它樸實無華,讓人不由自主地憶起,童年放學後,饑腸轆轆地推開家門時,從廚房間飄出的那股暖暖的飯香。
  薑山和沈飛都是見多識廣的人,剛才默不作聲,便是在對這香味進行細細地分辨。他們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指著右邊的第二條巷口,道:“這邊!”
  這是一條死巷。巷道極窄,隻有三尺來寬,頭頂的天空便也成了細細的一條,使巷道中顯得有些陰暗。小巷的盡頭是一座獨門小院,離小院越近,那股香味便越發濃鬱。
  院門虛掩著,沈飛走上前,正要伸手去敲,忽聽得一個蒼老的聲音在院內道:“門沒鎖,幾位請進來吧。”
  既然主人相邀,沈飛也就不再客氣,他推開門,大大咧咧地走進了院子。院落不大,但卻收拾得整潔利落。院門左首有一口小小的水井,青石井沿內側被桶繩磨出了深深的凹槽,顯示出院落存在的曆史。
一位老者站在東首小屋的門口,隻見他身形高瘦,一身布衫,雖然須發見白,但腰挺腿直,精神矍鑠。
  薑山對老者行了個禮,很有禮貌地問:“老先生,看來您知道我們要來?”
  老者中氣十足地道:“這位就是薑先生吧?你挑戰揚州廚界的事情,昨天一早便已傳遍了全城。我雖然足不出戶,但從我小孫子的口中,也了解了一二。我這個地方嘛,你們當然遲早會找來的。”
  小孫子?薑山心中一動,某非就是剛才的那個小男孩?他正要詳細再問時,卻見那老者揮了揮手,道:“桌椅已經備好,幾位請隨便坐吧。我這鍋裏的午飯可停不得,先失陪了。”說完,老者一轉身,自顧進了屋。小屋的窗戶上隱隱映出些火光,看起來像是灶間,那一直飄至巷口的奇妙香味也正是從這裏飄出。
  三人互相看看,沈飛微微點了點頭,大家會意,走到桌前各自坐下。
  不一會兒,院中突然香氣大盛。隻見那老者雙手端著一隻大湯盆,從屋內走了出來。三人眼鼻的焦點立刻都集中到了這隻湯盆上。老者走向桌邊,每近一步,那撲鼻的香氣便濃鬱一分。
  “敝舍寒磣,又準備倉促,沒有什麽好東西招待諸位,希望不要介意。用‘神仙湯’宴客,按理說實在是端不出手……唉,昨晚還剩了些冷飯,加上幾個雞蛋,再給大家做一鍋蛋炒飯吧。”老者說著,把湯盆擺上桌,又掉頭向小屋內走去。
  什麽是“神仙湯”?待老者一進屋,徐麗婕便迫不及待地伸長了脖子。隻見盆中的湯汁褐中帶紅,除了飄著些亮晶晶的油花外,竟看不到任何菜料。
  “這麽香,這湯到底是用什麽做的呀?”徐麗婕拿起湯勺,不甘心地在盆底攪了兩下。讓她既驚訝又失望的是,那湯中什麽都沒有。
  “你就是把盆底攪破,也別想找到任何東西。”沈飛笑道,“‘神仙湯’是揚州人對‘醬油湯’的昵稱。這湯說白了,就是用醬油和香油加上沸水衝調出來的。”
  “醬油湯?那怎麽可能這麽香呢?”徐麗婕難以置信,但那盆湯又確確實實擺在她的麵前。
  薑山盯著湯盆沉默片刻,歎道:“我曾聽說過,以前揚州的市井百姓生活艱難,吃飯時常常不備菜肴,僅以醬油衝調成湯汁佐餐,還美其名曰‘神仙湯’。我一直以為這是生性樂觀的揚州人的調侃之言,今天才知道,這普普通通的醬油經高人之手,竟真能衝調出如此純正撲鼻的美味來,這等手藝,隻怕真是神仙也自歎弗如啊。”
  徐麗婕還想說些什麽,卻見沈飛把食指豎在唇邊,示意禁聲,然後抬手指了指小屋。徐麗婕和薑山看過去,隔窗可見屋中老者左手端著一隻海碗,右手捏著一雙竹筷在碗中不住地攪動。那動作越來越快,到後來,筷子晃動的影象已連成了一片,但筷子頭卻始終隻在蛋液中攪動,絲毫聽不見筷子與碗壁碰撞的聲音。
  忽見老者右手迅速抬起,一縷金黃色的蛋液隨之被長長地拉出了碗口。隨即,老者右手輕抖而下,那蛋液卻餘勢未歇,足足躥到一米多高,在空中略作停頓,這才倏然落回碗中。幾乎便在同時,另一縷蛋液又隨竹筷從碗口躍起,如此往複,連綿不絕。
  三人正看得入神,老者左手一翻,滿碗的蛋液漫天潑出,卻又全都準確地收於窗前的鐵鍋內。鍋中的油早已燒得滾燙,一遇蛋液,立刻嗞的一聲大響,熱氣和香味同時四溢開來。
  老者雙手毫不停歇,左手扔掉海碗,拿起案台上的一口飯鍋,將半鍋隔夜冷飯一股腦兒地傾入麵前鐵鍋內,右手持鏟,將米飯混在蛋液中一通狂炒。但見銀白色的飯粒和金黃色的蛋液有節奏地上下翻飛,漸漸融為了一體。待得火候已到,老者左手抄著鐵鍋一撩,將做好的蛋炒飯裝回了飯鍋中。
  須臾間,從打蛋、入鍋,到翻炒、起鍋,整套步驟一氣嗬成。
  老者把飯鍋端到桌上,自己也找了把椅子坐下,道:“粗茶淡飯,三位客人如果不嫌棄的話,就請隨便用吧。”
  “老伯太客氣了。這‘神仙湯’和蛋炒飯香氣撲鼻,誰不想嚐一嚐啊,怎麽會嫌棄呢?來來來,我來幫大家盛上。”沈飛說著起身,拿過一隻空碗就要盛飯。當他看到鍋內的情形時,卻一下子愣住了,呆呆地道:“這,這是……”
  徐麗婕探身向鍋內望了一眼,隻見裏麵的飯粒顆顆分開,飽滿剔透,每一顆表麵都均勻地裹著一層薄薄的金黃色蛋漿。揚州蛋炒飯馳名海內外,徐麗婕在美國的時候,也常常能夠吃到,但卻從沒見過這樣的。她禁不住驚訝地問道:“這是蛋炒飯嗎?怎麽和我以前吃過的不一樣啊?”
  “你吃過的蛋炒飯都是雞蛋和飯粒分開的吧?那叫做‘碎金飯’。”薑山向徐麗婕解釋著其中的奧妙,“這種蛋漿均勻裹在飯粒上的,叫做‘金裹銀’。我也隻是在傳說中聽聞有這樣的做法,沒想到今天在這裏開了眼界。老先生的廚藝,令人佩服!”
  老者客氣地擺了擺手:“哪裏哪裏,雕蟲小技,讓諸位見笑了。”
  說著話,這邊沈飛已開始盛飯了,他先給老者盛了一碗,再依次盛給徐麗婕、薑山,最後才輪到自己。然後,他笑嗬嗬地招呼著:“來,大家都動筷子吧。”那架勢倒似他是主人一般。
  那“金裹銀”蛋酥米韌,味道妙極。眾人吃了幾口後,都止不住地連聲讚歎。
  薑山見時機成熟,放下碗筷,試著把話頭引向今天的正題:“老先生既然知道我們三人的身份,那也應該知道我們今天是為何而來的吧?”
  “你們為‘一刀鮮’而來。”老者直言不諱,“隻可惜,他早已不住在這裏了。”
  徐麗婕在一旁“哦”了一聲,顯得既詫異又失望。本來在心中,她已有七八分認定這個老者就是傳說中的“一刀鮮”,誰知並非如此。瞧對方的風度、神態,說的應該不是假話,但如果他不是“一刀鮮”,怎麽會有這麽好的廚藝呢?
  薑山倒是不動聲色,繼續追問道:“這麽說,您認識‘一刀鮮’?”
  老者點點頭:“我和‘一刀鮮’做了三年的鄰居。這三年裏,我每日跟著他勤學苦練,終於學會了這一湯一飯的做法。”
  沈飛咂舌驚道:“什麽?就隻是這‘神仙湯’和‘金裹銀’,您便花了三年時間才學會?”
  “不錯。”老者的語氣像是在說一件極為平常的事情。
  “嘖嘖嘖……”沈飛自嘲地感慨道,“看來我沒去做大廚,還真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薑山正色道:“飛哥太謙虛了。以你的天賦,隻要用心學三年,絕對可以成為烹飪界數得上的頂尖高手。”
  見薑山言辭懇切,沈飛也收起了嘻笑的表情,認真地道:“多謝薑先生的誇獎。隻是我在好幾年前就已拿定了主意,頂尖名廚也好,天下第一也好,都不如我快快活活地炸臭豆腐來得實在。”
  薑山知道自己和沈飛在某些觀念上相差太大,也不強求,轉過話題,又問那老者:“老先生,那您和‘一刀鮮’應該很熟囉?”
  老者明白薑山的言下之意,不待他細問,笑道:“就是現在,也仍然常有聯係。”
  薑山等的就是他這句話,當下便站起身,向老者行了個禮,真摯地道:“麻煩老先生幫忙引見。”
  老者還沒來得及答話,院門處忽然傳來一個清脆的童聲:“爺爺,您平時常訓斥我,吃飯時不準說話。你們倒好,不光說個沒完,連屁股都不在凳子上了。”
  伴著聲音,一個小男孩蹦蹦跳跳地跑進院子。隻見他大眼睛眨呀眨的,一臉精怪的表情,正是三人曾在巷口遇見的那個大腦袋小身子的淘氣鬼。
  “沒大沒小!你跑哪兒去了?隻知道瘋玩,到點也不知道回來吃飯。”老者言語雖是在斥責,臉上卻樂嗬嗬地充滿疼愛。他向那孩子招了招手,道:“浪浪,過來見過這幾位客人。”
  浪浪答應一聲,撒嬌地撲過來,一頭紮在老者懷裏,然後瞪著眼睛,目光從薑山三人身上依次掃過,神情極為專注,連眼皮都不眨一下。
  徐麗婕也看著他,笑吟吟地道:“小朋友,我們又見麵囉。”
  浪浪嘟著嘴:“剛才本來能逮著一個大家夥的,卻被你嚇跑了。”
  徐麗婕一愣,隨即想起他在巷子裏翻石頭的情形,不禁好奇地問道:“你還沒告訴我呢,你剛才在找什麽呀?”
“就不告訴你。”浪浪頑皮地歪歪腦袋,然後側過身打量著薑山和沈飛,一本正經卻又稚聲稚氣地問:“你們倆哪一個是北京來的薑山薑先生呀?”
  沈飛見他有趣,忍不住要逗逗他:“我就是啊,你找我有事嗎?”
  浪浪眨了眨眼睛,說:“你騙我,你才不是呢。你向老太太問路的時候,揚州話說得那麽好,怎麽會是北京來的?”
  沈飛哈哈大笑:“好小子,真是機靈,有出息,有出息!”
  浪浪不再理他,轉頭對薑山道:“剛才巷子裏有人給我一封信,說如果看到一個叫薑山薑先生的,就轉交給他。”
  “哦?”薑山此時已經坐下,他饒有興致地看著對麵的小男孩,“信在哪兒呢?”
  “這裏呀!”浪浪揮了揮右手,果然拿著一封信箋,隨即他手一揚,丟在了桌上。
  眾人原以為信到了這個古靈精怪的小孩手中,隻怕不那麽容易拿到,誰知他卻痛痛快快地交了出來,反而都有些詫異。隻見那信封落款寫著“一笑天酒樓”,徐麗婕輕輕地“咦”了一聲,伸手便想把那信封拿起。
  指尖剛剛碰到信封,忽見那信封微微一顫,竟跳動起來。徐麗婕嚇得“啊”的一聲,觸電似的縮回了手。
  信封仍在桌麵上不停地抖動,裏麵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響,竟似關著活物。
  老者臉一沉,責備道:“浪浪,你又淘氣了!搞什麽鬼?”
  薑山嗬嗬一笑,取出信箋,然後把信封口衝下輕輕一抖,隻見一物軟軟地滑到了地上。
  徐麗婕定睛一看,不禁嚇了一跳,那東西細細長長,青體赤足,赫然是一條四五寸長的大蜈蚣!
  浪浪得意地笑著跑開了。
  薑山展開信箋,看著看著,臉上卻沒有了笑容。
  “那信上說了什麽?”徐麗婕關切地問道。
  薑山沉默片刻,淡然道:“你父親約我今晚在‘一笑天’酒樓鬥菜。”
[ 打印 ]
閱讀 ()評論 (1)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