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

鏡子 那時侯,我們家五鬥櫥櫃上有一麵鏡子,它放在那裏,十幾年的時光裏,它一直在那裏.鏡子裏,媽媽的兩條粗麻花辨,先是變成羊尾巴,後是一刀切的短發. 媽媽常被人誇漂亮,我雖然小,聽見後也自是高興的.我自己會梳小辮了,我不照鏡子,是我的臉夠不著鏡子,還是沒人誇我漂亮?反正我不麻煩鏡子,我梳著蹺辮子出門,野地裏瘋玩去. 直到有一年夏季,梧桐葉拍落了蟬聲,嘴裏殘留著紅糖水的甜味,我望見鏡子裏我的眼白藍色.我把鏡子的下巴按下去,媽媽用之前又把鏡子下巴抬起來.鏡子的使用頻率高了.我變換著發式,梳頭真是個很累人的活. 媽媽毫不掩飾犀利的語氣,問我準備上哪去.我大驚,媽媽是如何知道我要出門的.媽媽說你照好鏡子梳好頭了嘛.初戀是鏡子瀉的密,隻是泄密給自己.朦朧的年紀,朦朧的鏡子.鏡子裏是一張朦朧的臉. 我有了自己的鏡子.普通的一麵小鏡子,寢室裏,它反射著燭光,照亮我的兩地書.聽別人吉他彈奏的時候,看自己笑豔如花.哪裏能夠明白,思念跟不上光陰的腳步.鏡子不會說話,它讓我隻是沉醉,沉醉. 我走進俗世,發現俗世是麵大鏡子,人的醜無所遁逃,我把小鏡子很用力的摔碎了,鏡子破,不必圓. 我過起了沒有鏡子的日子,沒有鏡子自然沒有鏡中花水中月.憑著本能的感覺,我選擇了外逃的生活,媽媽的氣沒有歎出來.當我在我的大衣鏡裏懷念媽媽的無鬥櫥櫃時,媽媽在五鬥櫥櫃上的鏡子裏歎氣. 我終於想起來給自己買一麵鏡子,彼時,我回國後又要出發,被老同學帶著逛上海.老同學比起我不老.自以為可以把我從拖家攜口的瑣碎中解放出半個時辰來.走走聊聊,眼前忽然是潭木匠,我們各自挑揀著精致的小鏡子,無暇顧及鏡子裏映照出彼此的淡漠. 鏡子,鏡子!小木鏡上繪刻著美麗的蝴蝶.我的女兒愛不釋手.我把鏡子給了她,於是看著把玩鏡子的女兒，看著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