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裁縫和他的學徒 (續3)

吳裁縫和他的學徒 (續3)

當天晚上, 小梅家沒有鄰居過來坐。小梅的父親又想起小梅的五屜桌抽屜裏的那些東西來。他想到那封小梅寫給她未婚夫的信, 那一定是她最近才寫的。小梅家所在的村子離鎮上有七八裏地, 要到鎮上才有郵電局。以前, 小梅每次是收到未婚夫的信時回信的, 而且總是寫好後連同八分錢的郵寄費, 放在本村隊長家, 等郵遞員來了, 隊長家人幫著交給郵遞員。這封信, 郵寄地址都已寫好, 沒寄出去, 一定是她不願出去見人, 怕人笑話。可信裏頭都寫了些什麽呢？老漢想。

另外, 也讓小梅的父親又想起的是, 小梅錢包裏的錢。正式的裁縫師傅一天的工錢才一元五角, 且小梅自己還沒有收入, 哪裏來的那麽多錢呢？平時小梅不怎麽花錢, 每月家裏給她三到五元的零花錢買些日用品, 再怎麽積攢也不容易積攢成這麽多呀。老漢越想越感到有什麽事不對勁。他起身又來到小梅的臥室, 再次拉開那個抽屜, 拿出那個錢包, 坐在五屜桌前, 打開錢包, 取出錢來仔細地數了數, 一共六十八塊錢。其中六十元是十元一張的新鈔票。這相當於一戶中等農民家庭辛苦一年, 除去已支領的糧棉油後, 年底能從生產隊得到的分紅啊！若是在外頭工作的人, 這也相當於一個人不吃不喝兩個月的工資。莫非小梅的未婚夫給她寄來過錢？還是她那畜生師傅給的？老漢越想, 就越想解開這個謎。他把錢放回錢包, 一低頭, 一眼又看見抽屜裏那封郵寄地址都已寫好而沒有寄出去的信。

雖然小梅的父親是一個地道的莊稼漢, 但小時候也念過幾年私塾, 因而能識些字。平常, 他可從來沒有想過要去偷看女兒的信件, 小梅未婚夫的來信, 每次也都是等她自己來拆封的。但是現在, 小梅的父親實在是太想知道, 在這封信裏麵, 小梅到底都寫了些什麽。他拿起那封信來, 前後左右看了看, 見那個信封的一頭是用米飯壓碎後粘上的, 還不太平整。老漢拿起桌上一個小發夾, 沒費很大的工夫, 就把信封的那頭給打開了。取出信來一看, 僅僅一頁紙。信也寫得非常簡單。除了稱呼, 結尾和日期, 也就幾行字。從日期來看, 是小梅死前幾天寫下的。信的一開頭就說, 她被人害了。接著是幾句多次重複”對不起”這三個字的句子。信中提到, 她對不起父母, 不但不能報答他們的養育之恩, 還讓他們也跟著在人們麵前抬不起頭, 做不起人。老漢看到這一句, 又是兩眼模糊, 忍不住一陣熱淚！心裏想, 傻女兒, 出了這事, 不是你的錯啊！隻是壓力再大, 你也不應該丟下父母啊！從信中看得出她是不想活了, 她在信中說, 她如果繼續活在這個世界上, 對誰都是個負擔。信的結尾, 小梅叮囑未婚夫今後找一個更好的, 並說, 她不值得他愛。

整封信讀下來, 裏麵一個字也未提到錢的事, 這讓小梅的父親有點失望。而信中唯一有些令他奇怪的是, 小梅競然在信中也說對不起她師傅! 這一點真讓小梅的父親百思不得其解。他把信慢慢地折起來, 放回到信封裏。這時心裏卻又開始掙紮起來, 自己是不是應該幫小梅把這封信寄出去呢？經過左思右想, 最後老漢決定明天自己到鎮上把這封信寄出去。因為他認為, 這封信或許是小梅對她未婚夫的一個交待吧。而且, 既然郵寄的地址都已寫好, 讓她的未婚夫看到這封信一定是小梅的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