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窺大理國(1)偷窺大理國(2)偷窺大理國(3)偷窺大理國(4)——當龐統誤入盤絲洞
江湖傳說,段思平段爺那是一五百年才出一個的奇人:兩歲就能說會道、七歲就能作詩文、十歲就練成了段家祖傳絕學——六脈神劍。不過這說法一聽就知道被人灌了水了:能說會道?那是需要學識與閱曆做後盾滴,兩歲的孩童,就算他七百三十個日夜沒停沒頓地讀帖子長知識,又能積攢幾兩存貨?能把七大姑、八大姨的稱呼搞門清了就算能耐;七歲就能作詩文?又不是老莊拽七率,張口就能來?至於六脈神劍麽,不練成六脈神經就不錯了。
傳說歸傳說,段爺有過人之能那是肯定滴,要不那麽多人想當皇爺偏偏落在他頭上?本來呢,段家在南詔末年已經是家大業大的,思平在童年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加之天資聰穎,確有文武雙全之傾向。無奈鄭買嗣在屠盡南詔王室建立大長和之後,為鞏固王位對段家這個潛在威脅是處心積慮地打壓,加租子抽卒子刪帖子,就差封艾迪了,結果這個通海節度使飛快地變成了通神節度使——通衰神,在思平漸成年時,段家中落,思平\'唯甘貧度日\',甚至淪落到牧羊山中的地步,飽受貧下中農再教育。
然而這等知識青年上山下鄉並非一無是處,最起碼有一種人受益極豐——從政者。執政,其實對社會閱曆的要求近乎苛刻的高,而上山下鄉則是多快好省地積累閱曆的上佳法門,其效果遠勝領導幹部裝模作樣的深入基層體驗生活。所以說段爺最終能亂世立國,除了得益於仕宦家庭培養的文韜武略,也是拜賜於他能充分體察民間疾苦因而能廣獲民眾支持。
鄭買嗣的大長和之後,趙善政、楊幹貞一會兒大天興,一會兒大義寧,哥倆勾心鬥角,對業已衰敗的段家未免有幾分疏忽,倒讓這個通海節度使在思平手中飛速死灰複燃起來。
說來有幾分滑稽,段家的複興並非有意栽花,而是得益於思平的無意插柳。原來這位段爺篤信佛教,慈悲為懷,別地的豪強們都在為王座、為高官厚祿你死我活的時節,段爺卻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上履行佛祖教誨: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拿出自己的家底廣建窩棚、大開粥廠。
當其時也,外廂兵火連年,民不聊生,聞聽段爺治下有窩棚住、有粥派,那如潮的難民無不爭相來投,直把通海當作了天堂,把段將軍當作了上帝的Boss,為啥?上帝放人進天堂還得先審判,段爺給人派窩棚連審判都免了。
所謂難民,不過是一時落難而已,並不能與蠢才畫等號,其中不乏奇謀異能之士,後任大理國首屆宰相的醜星董伽羅便是於此時為了一粥一棚投身段門。
卻說有個寒冬的清晨,思平騎馬巡查,盡管晨粥尚未開施,思平卻見到難民們早已圍著施粥點在晨寒中瑟瑟發抖。一路過來,忽然驚奇地在一處粥點勒馬駐足:一奇是此處難民盡皆老幼婦孺,更奇是眾人並不似他處那般在粥點周邊擠成一圓疙瘩,而是擺了個一字長蛇陣,最奇的是呼喝列陣的居然是個光頭和尚。
思平信佛,一見和尚,那自然是佛祖的使者,不由兩眼一亮,當下下馬與那和尚立掌:“師父請了。”那和尚見思平器宇不凡,乃躬身答道:“將軍早,可小人不是和尚……”思平一愣,心話:“不是和尚?光頭上戒疤都曆曆在目呢,想為還俗做準備?”也不以為意,續道:“弟子巡查數十處,唯此處秩序井然,全憑法師組持,思平這廂謝過。”
那光頭心話:“你眼裏就隻見俺這光頭,咋沒見咱俺這副尊容?有何難哉?俺一瞪眼,哪個不是嚇得屁滾尿流?安敢不尊俺令?貌醜,就是力量。”顧不得腹中乾坤,少不得又打一躬:“原來是段將軍,我等皆賴將軍活命,安感受謝?小人觀將軍治下粥廠,眾皆一擁而上,力強者得粥,力弱者唯忍饑涕泣。因於此處令各人以先後序列,如此老幼婦孺都有了指望。”
思平連連稱善:“大師菩薩心腸,更有佛陀智慧,如蒙不棄,請往敝舍教誨。”那光頭眼裏精光一閃,應道:“既如此,容小人與此處張羅晨粥畢,定登門拜謁。不過小人真的不是和尚……”
這便是大理國首任王、相的第一次親密接觸。董伽羅以光頭醜星姿態,意外獲得段思平賞識,也算是造化弄人。
董哥其實也出自豪門,繈褓之中即喪父,偏偏有方士相其麵,預言此子乃將相之才、後必大貴。其實方士們騙飯吃,對誰家的兒郎都這麽講,人要說你兒子將來隻能去要飯,你會甘心給他銀子花?董哥的母親還就信了真,不遺財力、物力供兒子遊學、交際,加上本身又不善經營,倒把個諾大家產以令人自豪的速度敗了下去。
董哥終於成年,到也出落得風流倜儻、滿腹經綸,一心等著朝中出缺自己好風流上崗。誰想空缺沒等到,母親卻一病不起。董家人麽,自然是孝子,想那董永,如果不是孝子那七仙女能看上他?那董建華,如果不是孝子能當上香港特首?
所以咱董帥哥鑽牆打洞也要醫好母親。不料吃了幾劑藥,更顯得虛弱難治了。屋漏偏逢連夜雨,碰一中土來的蒙古大夫,說董夫人的病唯有取得蝙蝠尿液若幹毫升,再輔以本仙神藥方可治。
常言說關心則亂,董帥哥隻記得母病,難免亂了方寸,隻身持了蒙古大夫提供的夜壺入一山洞采蝙蝠尿。哪裏知道迎接他的不是蝙蝠,而是七隻五彩斑斕的大蜘蛛,二話沒說就往帥哥頭上、臉上一通招呼。董哥負痛逃出盤絲洞,中毒已深,神智迷糊,一頭栽倒在一個汩汩冒著瘴氣的水塘子裏……
也是天無絕人之路,那溶滿瘴氣的臭水塘居然解了董哥的蛛毒,不過花了五個晝夜的時間。待董哥醒轉摸索回家,母親已經逝去,蒙古大夫不知去向。人們發現董哥一張臉已成了布滿丘壑的山水潑墨,頭發脫光,毒蛛蜇紮之處留下疤痕,倒也齊整,剛好九個。
其時已經天下大亂,董哥於是離鄉漂泊,最初想以己之力招兵買馬,建功立業,不料因麵目實在可憎,根本找不到人助他。於是又想助一豪傑平定天下,然而無論趙善政還是楊幹貞,無不是看了董哥一眼,就為其猙獰麵目所傾倒,再無下文。
董哥終於深切體會到了三國時期龐統龐士元的悲哀,身懷經天緯地之才卻施展無門,因龐士元自號“鳳雛”,董哥乃自號“鳳翅”,取其一遇鳳凰即馱其翱翔九天之意。
時間一年年過去,董鳳翅看看快混成了董雞翅,不由得也心灰意冷起來,加上盤纏用盡,難免夾在難民群中隨波逐流,糊裏糊塗到了通海粥廠,看著老幼婦孺之慘狀,良心發現露了一手,不想恰好顯在段思平眼裏。又恰好段思平信佛,根本隻看見他一顆帶疤的光頭,而對其麵容視而不見。
卻說段、董二人經過一番親切友好的會談,董哥不蒙不瞞,將自家身世和盤托出,再次言明自己並非和尚。不料段思平愈加看重,曰:“常人出家為僧,為其烙灼戒疤的不過是某某高僧,而大師戒疤來自異物,乃是天授……”
有時候,天意不可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