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t軍史專家評朝鮮戰爭
(2009-10-19 19:57:05)
下一個
10-19是中國人民誌願軍進入朝鮮的參戰紀念日(正式宣布的是10-25,但是10-19就已經進去了)。關於近60年前的這場戰爭的得失,很多人有不同意見,官方語言也隨著曆史有許多改變。下麵是大陸軍事史和曆史專家的報告,可能與官方語言不同。
解放軍軍史專家的研究:朝鮮戰爭,北朝鮮一方是非正義的
http://feiyun6699.blog.163.com/blog/static/203179320064876310/
華東師大曆史係沈誌華教授:論中國出兵朝鮮決策的是非和得失
http://news.ifeng.com/history/2/shidian/200803/0310_2666_432690.shtml
誌願軍的人員損失數字 http://bbs.tiexue.net/post_3155202_1.html
誌願軍在戰爭中陣亡11.4萬人,負傷25.2萬人,失蹤2.56萬(其中被俘2.1萬)人,因傷病致死的3.46萬人。總計損失兵員達42.62萬人,其中僅團以上的指揮員就犧牲了200多人(徐焰:《第一次較量——抗美援朝戰爭的曆史回顧與反思》,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1990年版,第322頁。)。鐵血社區 http://bbs.tiexue.net/ ]
比較起來,按保守的數字計算,中國軍隊的損失也遠遠超過了美國,其比例為,陣亡3.39:1,負傷2.47:1,失蹤或被俘5.02:1,傷病致死1.68:1,兵員總損失2.62:1。 (美軍的傷亡數字參見《艾奇遜回憶錄》,第556頁;約·格登:《朝鮮戰爭——未透露的內情》,解放軍出版社1990年中文本,第754頁。比例數為筆者計算所得。)
需要注意的是,中方的兵力損失絕大部分發生在中國拒絕聯合國議案、美軍發起反攻之後。總結前三次戰役,中朝軍隊和美韓軍隊在戰場直接兵員損失的比例為0.7:1,此時中國軍隊傷亡約5.65萬人,加上凍傷5萬人,僅為整個戰爭兵員損失的1/4。 (《第一次較量》,第47、59-60、67頁。)
這就是說,由於未能及時改變戰略方針而使戰爭延長,中國竟付出了三倍於前的人員代價,而付出這兩次代價所達到的目標幾乎是相同的。
建議可以參考沈誌華教授的“論中國出兵朝鮮決策的是非和得失—50年後對朝鮮戰爭曆史的考察和反思”一文~~裏麵對於朝鮮戰爭的起因,經過都有著很詳實的記述~~~裏麵大量引用了中,蘇,美三國的解密檔案~~
=======================================================================
解放軍軍史專家的研究:朝鮮戰爭,北朝鮮一方是非正義的
軍校教授談朝鮮戰爭
——抗美援朝戰爭,正義何在?
http://feiyun6699.blog.163.com/blog/static/203179320064876310/
按:五十年前的抗美援朝戰爭,在今年十月份再次成為國內的熱點話題。舉國上下的紀念與意味深長的外交可謂相映成趣,好不熱鬧。中國人民被再一次地告知,中國人民誌願軍於五十年前的十月十九日跨過鴨綠江,開始了幫助朝鮮人民抗擊美國侵略者的正義戰爭,把不可一世的美帝國主義打回到三八線以南並最終迫使它在有史以來第一個沒有打嬴的戰爭的停戰協議上簽字。這,就是所有媒體高唱的主旋律,當然更是幾乎每一個中國人都早以接受並決不懷疑的事實。在九百六十萬平方公裏的中國土地上,是決不可能聽到與之不同的聲音的。不過,聽不到並不等於就沒有。在新世紀的曙光即將降臨的時候,在嚴冬中北京一大院南角一幢小樓裏,在中國人民解放軍某高級軍事學院任教的某教授與一群年輕來訪者談起了這場舉世矚目的戰爭。下麵是筆者根據這次對話整理的。
記者:教授,作為研究中國人民解放軍軍史方麵的權威專家,您如何評價抗美援朝戰爭?
教授:毫無疑問,這是一場慘烈異常的戰爭,一場戰爭史上少有的沒有贏家的戰爭。
記者:您的說法與中國官方似乎不太一樣。中國民間也好象普遍認為中朝方麵取得了巨大的勝利。而美國人稱這是一場被遺忘了的戰爭。這好象很意味深長,如果你是一場全麵戰爭的勝利者,為什麽要忘記你應該引以自豪的戰爭呢,就象我們中國人總喜歡談論朝鮮戰爭一樣?
教授:我想,美國人大概以為談論他們沒有贏得的戰爭沒有什麽意思吧。至於我們國家,今年時逢朝鮮戰爭五十周年,當然還會大談特談。我們有一個美國人沒有的優勢,那就是當我們一旦說了月亮是方的,我們就不再隨意改變自己的立場。如果有人說,不,那明明是圓的嘛。我們會不厭其煩地說,你錯了,從這個角度看,它就是方的。如果他還不信,我們會告訴他其實傳統中對圓的定義就是錯的。長此以往,我們自己也相信當初心血來潮謅出的故事,怎麽看月亮也是方的了。
記者:我不是太懂您的意思,教授。
教授:去年,也就是九九年初我訪問美國時,與位於華盛頓附近安那波利斯美國海軍學院的同行談起朝鮮戰爭時,他們的一句話讓我非常感歎。一位少將教官說,如果你認為自己是戰爭中正義的一方而你又不能伸張正義、懲罰邪惡,那你甚至比失去正義更感到羞辱。在他們看來,這是一場正義沒能得到伸張的戰爭,與海灣戰爭完全不同,所以,就成了一個難以啟齒的話題。事實上,按照我們的行為方式,隻要換一個角度去看這個問題,比方說戰爭前後國際形式的對比,雙方人員損失的比例,戰後朝鮮南北的差距等等,美國人也可以說太陽是藍色的並且真正相信如此。不,他們好象不這樣。
記者:那您呢?
教授:其實,誰也不用換任何角度來看待這場戰爭。隻要用常識就夠了。我們常說,世界上的戰爭分為正義與非正義兩種。實際上我們更多地是想說,世界上戰爭都有正義和非正義的方麵。我想,這大概是沒有錯的。可是,在朝鮮戰爭這個具體問題上,我們完全不談誰是正義的了。或者說,為了讓正義“站在”我們想讓它站在的那一方,我們可以不惜講出方月亮的故事。
記者:您是在挑戰官方有關這場戰爭正義性的正統理論。
教授:可以這麽說吧。如果說美國人認為他們是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方打了一場錯誤的戰爭,那我想說我們是在錯誤的指導下為了錯誤的一方打了一場錯誤的戰爭。問題的關鍵就是這錯誤的,也就是非正義的一方。在我們的出版物裏,你是難得看見什麽人談這個問題的。
記者:是,我也注意到這個問題。比方說,我們關於抗日戰爭的出版物大都清楚地敘述了這場戰爭的原因以及如何爆發的細節。我想中國人很少有人不知道的。但是朝鮮戰爭的起源國人除開籠統地知道美帝國主義對朝鮮的武裝侵略而外,好象並不知道別的什麽事實。
教授:當然是這樣的。隨便翻翻我這書架上關於朝鮮戰爭的書吧。這本,誌願軍副司令洪學智的抗美援朝戰爭回憶開篇第一句就是“1950年6月25日拂曉,朝鮮戰爭爆發。”如何爆發的,全書隻字未提。這本張永枚的美軍敗於我手也是一句帶過:“6月25日,朝鮮戰爭爆發。美軍隨即令駐遠東美軍入侵朝鮮,第七艦隊入侵台灣海峽,侵略我國台灣省,幹涉我國內政。”還有這本,大鷹的誌願軍戰俘紀事說“1950年6月25日,朝鮮國內戰爭爆發。”這裏加了“國內”二字。隻有柴成文的板門店談判一書中對戰爭的起因有所記述,可是非常遺憾的是,我不能不認為他基本上是在講一個前麵提起的方月亮的故事。
記者:那您能給我們提供什麽有關這場戰爭起源的信息呢?
教授:朝鮮戰爭打起來的原因有千條萬條,都不能否定這一條:是金日成經過二戰之後幾年的精心準備,於50年6月25日向國際公認的主權分治的南朝鮮發動了一場全麵的戰爭。如果說美國有什麽錯誤的話,恐怕就是當時的國務卿艾奇遜在華盛頓記者俱樂部的談話給金日成造成了美國並不打算把南朝鮮包括在它的遠東防禦圈之內。不管怎麽說,金日成是這場戰爭的罪魁禍首,他給朝、中、美三方帶來了深重的災難。不幸的是,我們站在了這罪惡的一方,更不信的是,我們的人民直到今天還認為我們幹了一件伸張正義並永遠值得驕傲的事情。也許有值得驕傲的地方,如果我們滿足和陶醉於與世界上頭號強權幹了一仗的故事。可是我要說,這是我們建國以來在國際上幹的第一件完全錯誤的事情。順便提一句,此後的越南戰爭以及對柬埔寨紅色高棉的支持基本上屬於同一類型的事情。
記者:您能具體談談朝鮮戰爭的緣由嗎?
教授:如果要說所有的細節,恐怕我們今天就不能睡覺了。讓我綜合這些年逐漸解密的世界有關各國關於朝鮮戰爭的史料,說個大概吧。從哪裏說起呢?
記者:先說兩個朝鮮是怎麽來的吧,如果沒有兩個朝鮮,這場戰爭就無從談起了。
教授:我不想扯得太遠。就說一些基本事實吧。二戰期間的四四年十二月一日,中、英、美這三個大國在開羅發表了一個支持朝鮮在戰後適當時候獨立的宣言。朝鮮人一般對此基本持歡迎的態度,雖然他們對所謂的適當時候有所保留。可以預期,任何國家的人對這種說法都不會沒有戒心的。而這些因看到二戰勝利的曙光而開始綢繆戰後世界政治格局的大國似乎有一個共識,被日本人統治了多年的朝鮮人民需要一段時間學習如何管理自己的國家。現在聽起來這似乎是非常荒唐的說法。但是在當時,包括蘇聯斯大林在內的世界領袖們都持相同的看法。開羅宣言的一個潛台詞就是羅斯福的所謂托管構想。在一個適當的時期之內,朝鮮將由戰爭勝利方委托的幾個大國共同管理朝鮮直到朝鮮人民能夠自主管理自己。出於對當時世界政治現實的考慮,斯大林完全同意了這一構想。後來在四五年二月的雅爾塔會議上,朝鮮托管問題被再一次地提起,盡管美蘇在托管期限上有不同意見,但朝鮮作為一個整體經由托管最終達成獨立的構想是有各方共識的。
記者:可是為什麽後來事情的發展完全走樣了呢?
教授:第一,所有這些托管的說法都沒有形成各大國有具體承諾的文件。第二,當時二戰正在向著軸心國全麵崩潰的方向發展。盟國方麵忙著處理或者說應付日新月異的軍事變化。在東方,美國人全力以赴地在太平洋上收拾日本人,直到後來決定用原子彈轟炸日本本土。在美國扔下原子彈之後,斯大林開始了在遠東對日本的攻勢,當然包括對被日本占領的朝鮮的進攻。大概是原子彈的恐懼作用吧,美國人指望號稱有百萬精兵的關東軍與蘇軍拚殺的局麵並沒有出現。在美國人還完全無力插足朝鮮的時候,蘇聯人已經進入了北朝鮮。大概也是懾於原子彈的威力吧,美國人擔心的蘇軍長驅直入占領整個朝鮮的事情也沒有發生。相反,具有極大擴張野心的斯大林居然買了美軍一個小小校官隨口提出的以三八線分割勢力範圍的建議的帳,蘇軍停在了三八線。之後的個把月美軍才陸續來到的朝鮮的南部。
記者:所以,兩分的朝鮮還是大國占領的結果。
教授:其實,如果這個時候雙方能夠按照先前達成的托管共識來處理朝鮮問題,在二十年(斯大林)到三十年(羅斯福)的時間內,我們還是會看到一個統一和獨立的朝鮮的,恐怕不會拖到今天。不幸的是,朝鮮南北雙方的主要政治人物以及他們所代表的勢力似乎都急於要表明自己是代表整個朝鮮的唯一合法機構。我這裏所說的政治人物就是北方蘇聯的傀儡金日成和南方美國的傀儡李承晚。另一方麵,可能是怕羅斯福提出的托管模式會把朝鮮弄成第二個菲律賓,斯大林開始翻悔了。與美國人大交道的時候,他開始質疑托管的必要性。私下裏,他慫恿金日成在北方搞起了聲勢浩大的反托管運動。後來,以李承晚為首的大韓民國和以金日成為首的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相繼宣告成立。他們並且都稱自己是代表整個朝鮮的合法政府。順便提一下,在美軍涉足朝鮮之前,南方以共產黨為首的左派勢力實際上搞起來了一個朝鮮人民共和國。南方共產黨的這個舉動實際上是怕日益南逼的蘇聯人扶持一個聽命於他們的政權。更有諷刺意味的是,這個朝鮮人民共和國竟然也是推選李承晚為其主席。可見李承晚並不是我們想象的那樣為朝鮮人民完全不知的人物。事實上,北方的金日成在蘇聯人把他介紹給朝鮮人之前才真正是不為人知。當然,不管我們今天如何來看待韓國和朝鮮,我們不應該否認這樣一個基本事實,即韓國政府是南部人民選舉產生的而朝鮮政府則更多地是蘇聯人指定的。所以,順理成章地蘇聯承認了北方而美國承認了南方。從此,南北分治便成了既定事實。老實說,不管是北方還是南方,在二戰之後誰都沒有資格宣稱自己是取得朝鮮抗日勝利的英雄。相反,他們都不得不承認,朝鮮之脫離日本人的統治完全是盟軍幫助的結果。因為他們底氣不足,所以雙方都要在很大程度上聽命於主子。當然,蘇美對南北的分別承認與南北各自堅持聲稱代表全朝鮮的態勢以及二戰之後迅速形成的世界冷戰局麵決定了朝鮮南北衝突隨時都可能發生。下麵的問題是在二戰之後的幾年內,誰在不停地擴軍備戰,積極準備以武力而不是和平的方式解決朝鮮的獨立與統一問題,以及最終是誰開了第一槍從而引發這場戰爭。
記者:有人說,不管如何這是朝鮮的內戰,美國人憑什麽在別人的內戰爆發之後幹涉別人的內政。
教授:你叉到內政與幹涉內政的問題上去了。既然如此,我也說說自己的看法。朝鮮問題在那時甚至今天都很難界定成一個純粹國家內政問題。原因就在於前麵提到的朝鮮是如何擺脫日本人的統治以及如何成為兩部分的。國際政治就是如此,不管是不是同種同文,你政治權力得來的方式決定了你的政治地位。所以,朝鮮南北雙方的糾紛實際上是兩個國家間的糾紛。這一點非常重要,不應該有任何含糊。否則的話,我們自己也沒有辦法解釋對朝鮮和韓國的雙重承認。至於朝鮮以後是不是統一為一個國家,那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就象我們不能因為蘇聯後來解體為多個獨立的國家的事實而硬要說當初的蘇聯是非法的一樣。我注意到有些文章將朝鮮戰爭表述為內戰的用心。我想,這些作者無非是預先相好了要指責美國為侵略者,於是就先埋下一個伏筆,這是別人的內部事務,關你美國屁事。用這種廉價的方法將別人一下推上被告席,這沒什麽意思。這就是我先前提到的某些人慣用的方法:換個角度看問題,而且他們很會為你設計角度,直到你也開始承認月亮是方的或太陽是蘭色的時候為止。
記者:您的比喻很有意思。
教授:其實,世界上很多很多的事情原本並不複雜,非常容易懂。每個人隻要運用常識就夠了。我實在不明白我們有些人為什麽就喜歡把問題複雜化。在他們描述的世界裏,你今天去西單而不是王府井購物也都有是深刻原因的。我們今天不提階級分析的方法了,但是我們長期以來的階級分析心態仍然在那裏,比之過去,今天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我非常討厭。在我看來,這些人是擺出一付誨人不倦的麵孔,然後謅出一些懸懸乎乎的道理來愚弄別人。不是嗎?他們是在教會你看待與分析問題的方法呀。有點可恥。這是題外話。現在回到我們的話題,誰開了第一槍,或者說誰是真正的侵略者?
記者:我以為這是一個永遠也沒有確定答案的問題。
教授:這就看怎麽說了。十幾二十年前也許是這樣的,現在隨著一些主要有關國家檔案的逐步解密,事情的真相越來越清楚,盡管並不是那麽容易說清楚。
記者:那您能不能盡量簡明扼要地說一說呢?
教授:讓我想想如何說起。這樣吧,我們由外向裏說。先說說當時朝鮮以外的情形。中、美、蘇這三個國家在朝鮮問題上的態度。如果說他們在其他問題上都沒有什麽共同語言,在朝鮮半島卻有,那就是誰也不願意看到戰爭硝煙。中國自不必說,剛剛解放,基本上無暇它顧。根據這些年解密的蘇聯國家檔案,斯大林也根本沒有在遠東為朝鮮問題冒與經過二戰而處於巔峰狀態的美國大打一仗的風險。在四八年到五零年間,盡管金日成多次訪問蘇聯,斯大林除開承諾向朝鮮人民軍提供蘇式裝備外,從來沒有保證一旦朝鮮半島起戰事即投入實際的軍事力量。相反地,斯大林在四九年早於美國先行撤出了在朝鮮的全部駐軍,隻在人民軍中留下了一些顧問。美國呢,凡是對其全球戰略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它是一個傳統上一直重歐輕亞的國家。二戰之後尤其如此。它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海外駐軍是在歐洲,並正在那裏實施著龐大的馬歇爾計劃。在亞洲,尤其是遠東,除開戰後日本的重建而外,美國人並不希望再看到其他的麻煩。當然,這是有條件的,那就是看你蘇聯怎麽動作了。如果蘇聯要咄咄逼人,打破現有的均衡,美國肯定不會示弱。前麵提到斯大林這個時候並不想惹美國人,於是,一個微妙地所謂良性循環悄然形成。就在蘇軍撤出朝鮮之後不久,杜魯門鑒於南方已完成二戰之後第二次大選,他所中意的民主製度已經基本建立,下令將所有駐軍撤離了南朝鮮,與蘇聯一樣留下少量軍事顧問。總之,四九五零年間就外部因素看,盡管南北方都因曆史和地緣政治的原因還無可避免地分別受到美蘇兩國的重大影響,大國直接插手決定朝鮮問題走向的情形已經基本不存在了。換句話說,四四年中、美、英開羅宣言和後來中、美。英、蘇雅爾他共識中有關朝鮮獨立的構想這時實際上已經基本成為事實。當然,不幸的是這種獨立是體現在分治的兩個國家上。可是不要忘了,這樣一種分治的局麵實際上是國際社會有關各方,甚至包括我們中國,暗中高興的,大家對朝鮮的所謂統一並沒有太大的興趣,或者說並沒有什麽急迫感,就讓它這麽著吧,隻要大國能夠施加足夠的影響,分治的朝鮮給東西方都提供了一個緩衝,何樂不為?可是,朝鮮人自己不幹了,尤其是金日成。這就惹出了後來所有的麻煩。
記者:這好象是必然的。金日成、李承晚都聲稱自己代表整個朝鮮人民。
教授:不僅如此,他們都聲稱對方是非法政府。互相的指責與謾罵從來就沒有停止過。他們似乎都想很塊地按照自己的模式統一朝鮮。這方麵的意願,可以說金日成比李承晚高出許多倍。當然,如果雙方都限於指責,甚至哪怕謾罵,我們還可以說是在政治鬥爭的範圍內。可是,如果一方不惜以武裝甚至恐怖手段去顛覆另外一方,那就另當別論了。金日成恰恰如此。在將朝鮮北部緊緊綁在自己一個接一個的所謂兩年計劃的戰車上的同時,金日成充分利用了南方民主製度提供的自由,首先通過南方左翼政黨製造政治上的混亂。李承晚可以說沒有一天不窮於應付來自南朝鮮內部的各種指責。幾年下來,四九年第二次全國大選時,他幾乎翻船。這些年有關各國解密的文件對金日成如何遙控南方左翼勢力製造混亂都有記載。當然,你也可以說所有民主國家都存在反對黨搗亂的事情,這不應該算在北方頭上。那麽,北方對在南方廣大地區存在的武裝遊擊隊的活動就罪責難逃了。金日成自己可以說是遊擊戰爭的高手了,所以,北方朝鮮勞動黨利用他們與南方共產黨的關係,從李承晚政權成立的第一天起,就從來沒有停止過地下武裝遊擊隊的活動,不用我說,你也知道遊擊戰是怎麽回事了。他們甚至可以在南方首都漢城進行遊擊恐怖活動。翻開那個時候朝鮮南方的報紙,這裏有政府官員被殺,那裏有軍營起火都不是什麽奇怪的消息了。金日成自己叛逃的官員披露,在朝鮮戰爭爆發之前,活躍在南方的遊擊隊已經超過的一個整師的人數。在三八線附近,就更不用說了,軍事摩擦從來就沒有停止過。現在,誰也說不清楚具體的每次摩擦的是非,但國際間公認的事實是南方基本處於守勢。實際上,在戰爭爆發前不久,英國的情報機構已經預測,北方可以在很短的時間內置南方於死地。其根據的不僅僅是北方明顯的裝備優勢,相當重要的就是南方的內憂。後來的事實證明確實如此。戰爭打響之後,北方在五次會戰中無不摧枯拉朽,而幾乎每一次都有南方遊擊對在戰役要點上從背後對李承晚軍實施打擊。否則,南方也不可能潮水般地敗陣。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記者:既然如此,為什麽戰爭是在五零年六月,而不是別的任何時候爆發的呢?
教授:早了,金日成並沒有準備好,晚了,他怕大好的時機錯過了。
記者:可為什麽五零年六月就是金日成的大好時機呢?
教授:從有利於金的問題說,有三條。第一,美國人在四九秋東將駐軍全部撤至日本,經過半年的準備,金日成認為是時候了。第二,前麵提到的艾奇遜五零年初在華盛頓記者俱樂部的談話似乎使金日成相信美國人不會下決心為李承晚而戰,至少不會立即反應。經過半年以不停地加大三八線附近軍事摩擦規模的方式進行試探,金日成基本確認自己的猜想,所以也是時候了。第三,這恐怕是促成金日成最後下決心的決定性因素。隨著中國內戰的結束,原先在林彪四野中的朝鮮籍官兵一大批人在五零年回到了朝鮮。這是一批久經沙場的將士,根本不用訓練馬上就可以戰鬥。這批人的人數相當於金日成當時所有兵力的三分之一,使他的軍隊一下子擴充到五個軍團之多,他的一個軍團介於我們一個軍與一個集團軍的規模之間。這在當時的朝鮮,是相當強大的軍力。這無疑使金日成自信他不僅能勝,而且能速勝,甚至可以趕在美國人反應之前。當然,他在幾年時間內不停得到的斯大林的武器裝備也幫助了他下決心打。那時,我們的誌願軍入朝之後見到人民軍的裝備時都為其先進的程度而咋舌。要知道,那已經是他們幾乎潰不成軍的時候了。另一方麵,這時的金日成或多或少有一些對將來的不確定感。他不能確定美國人什麽時候忙完了別的事,會回過頭來重新注意南朝鮮。他也不能確定李承晚什麽時候就可能把南方的遊擊隊剿殺幹淨了,從四八年開始,李已經大大加強了對遊擊隊圍剿的力度並且有所嶄獲。所有這些因素加在一起,如果是你我在金日成的位子上,可能也是按捺不住的。於是,他鋌而走險了!
記者:六月二十五日淩晨,戰爭是怎樣開始的呢?
教授:你看這張朝鮮地圖,在三八線的最西端有一個小小的半島,叫甕津半島。可以說,第一槍是在這裏打響的。想不到吧?
記者:金日成怎麽可能在這裏開戰?頂多不也就是把李承晚的部隊趕進大海嗎?
教授:我們中國人叫聲東擊西,金日成來了個聲西擊東。翁津半島,向來是南北雙方經常製造軍事摩擦的地方。從四八年到五零年戰爭爆發之前,這裏已經有過無數次的衝突。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南方對北方在這裏進行的挑釁已經有點習以為常了。我想,金日成利用了南方的這種心理,或者說用幾年的時間培養了南方的這種心理。不過,金日成這天在這裏的攻勢相當猛烈,一度迫使李承晚的守軍企圖蹬船逃跑。李承晚軍事當局下令死守,並調兵增援才使他們認為的金日成的圖謀沒有得逞。可是,他們哪裏想到,金日成看起來要想把李承晚軍趕下大海的圖謀根本就是虛晃一槍。就在南方部隊冒死血戰,決不退讓的時候,人民軍在中部和東部發動了向三八線以南的閃電攻勢。在他們遊擊隊的配合下,李承晚的防線很快就被全線突破。金日成終於發動了他蓄謀已久、準備已久的向南朝鮮的侵略戰爭並取得了初期他自己都沒有料想到的巨大勝利。我想,大概是因為金日成發動侵略的事實再清楚不過的原因吧,我們官方的出版物對此要麽一筆帶過,要麽似是而非地添上內戰一詞,為後來譴責聯合國出兵幹涉和辯解我方出兵援金留下伏筆。
記者:所以,您的結論是金日成是朝鮮戰爭的始作俑者,是侵略者,是這場大規模戰爭帶來的災難的製造者,災難所及早已超出了朝鮮的國界。
教授:我想,這不應該是我個人的結論,而是所有公正的學者都應該得出的結論。難道我們還應該得出別的任何結論嗎?由此我想說明的是,從我們決定出兵援助金日成的那一刻開始,就決定了我們是站在了邪惡的一方,或者說我們在企圖挽救邪惡。
記者:可是,您不認為這是美國人後來出兵幹涉並且把戰火稍到鴨綠江邊的結果嗎?有人說,你美國人既然是要維護正義,那麽,為什麽不在三八線停下來?你怎麽看待這些問題?
教授:先談後一種說法。我隻需要舉一個例子你就知道這種說法的荒唐。有誰對二戰期間盟軍長驅直入打到柏林希特勒的老窩提出過挑戰?沒有。為什麽?因為那是合乎國際公認的正義原則的。如果你是侵略的發起者,是災難的製造者,是戰爭罪犯,對不起,你沒有資格要你的敵人在奮力反擊的到你家門口時候止步,你根本就沒有這樣的資格!所以,持這種想法的人至少是缺乏常識。至於說美國人打到鴨綠江邊才促使我們出兵朝鮮,這也是似是而非的道理。
記者:怎麽講?
教授:我們老聽說美帝國主義把戰火燒到了鴨綠江邊,怎麽燒的?什麽時候燒的?沒有人問這樣的問題。事實上,在誌願軍進入朝鮮之前,這樣的事情根本就不存在。請注意,誌願軍是在五零年十月十九日傍晚,也就是平壤陷落的當天晚上開赴朝鮮的。你看看地圖就知道了,平壤隻是在從三八線到鴨綠江之間距離的大約三分之一處。盡管那時已經有聯合國軍的先頭部隊挺進到平壤以後的地方,但那畢竟是少數。事實上,在整個戰爭期間,李承晚隻有零星的地麵部隊在兩個不同的時候到達過鴨綠江邊的兩個地方。十月二十六日,他們到達過西邊的楚山。這時誌願軍的第一次戰役已經打響,李承晚的第六師的一個團很塊被誌願軍的一百二十四師從楚山趕走。另一次是十一月二十六日在西邊的惠山。這已經是誌願軍發起入朝後第二次戰役期間的事情了。除我們進入朝鮮之後的這兩次而外,李承晚軍從來就沒有到達過鴨綠江邊,更不用說美軍了。杜魯門根本就沒有想惹上促使我們參戰的麻煩,他當時有一道命令,向朝鮮北方推進的部隊一律以李承晚軍打頭,美軍更不得接近鴨綠江邊的任何一個城市。
記者:那他們的空軍呢?
教授:一樣,鴨綠江邊五十公裏寬的範圍是禁飛區。有一點常識的人都會知道,除非美國當政者真是白癡,他無論如何也是不會在那時的情況下去招惹一個袖手旁觀的第三者的。盡管麥克阿瑟非常狂妄,他也不可能不知道就憑一個集團軍加一個軍的力量,他是很難與隨時就可以動員上百萬人馬的中國人民解放軍周旋到底並取得勝利的。老弟,這就是常識,用這點常識就夠了。那些胡謅出來的一套一套的高深理論實際上是一點也經不起推敲的。
記者:所以,所謂美國人把戰火燒到鴨綠江邊我們才出兵的說法隻是宣傳而已。
教授:的確如此。當然,美國人也是在走鋼絲,他們並沒有把當時中國政府的警告放在眼裏。美軍仁川登陸,人民軍節節敗退的時候,周恩來曾經發表聲明說美軍如果膽敢越過三八線,我們將不會坐視不管。實際上,這,就是我們當時的底線。隻是在美軍越過三八線之後我們還指望金日成能夠頂住,奇跡能夠發生,再加上這中間與蘇聯就如何出兵進行不得不進行一些討價還價,到了十月仁川登陸後一個月我們才得以出兵。在我看來,周恩來當時的聲明非常不公正。打個比方,兄弟倆在打架,你在旁邊勸架。怎麽勸呢?你對小兄弟說,你可不能越過這條線打你老哥啊,否則我就要動手了。小兄弟說,他早就跑到這邊來打我了。你說,那我不管,那是你們兄弟倆的內政。情形就是這麽簡單明了,沒有那麽複雜的,這也是常識。
再比較一下,如果二戰期間盟軍就要向德國本土進攻的時候我們跳出來說,你膽敢越過國界進攻希特勒我們就要說話了。如果有人認為這種狀況荒唐,而朝鮮戰爭時周恩來的聲明合理,那我就隻能說這人至少是腦子有病了。
記者:所以,你認為我們出兵朝鮮根本就是一件錯誤的事情。
教授:是這樣。相反,不管美國在之前或以後的國際事務中有過多少霸道的舉動,在朝鮮戰爭這件事情上我認為它基本上是沒有道義錯誤的。至於它軍事和外交上的一些錯誤,那是技術問題。我想你並不感興趣,雖然我又可以講上一大通。總之,以我之見,朝鮮戰爭我們是絕對站在了錯誤的一方,而且為其付出了我們幾十萬生命的代價。間接地也將北朝鮮人民投入了萬劫不複的境地。試想,如果不是那樣,北朝鮮人民今天的日子恐怕決沒有這樣艱難。我想,如果有那麽一天,北朝鮮人民唾棄現統治者,知道他們原本是早就可以過上另外一種生活的時候,回想過去,他們是斷然不會感激今天為抗美援朝的偉大勝利而驕傲和自豪的中國人民的。他們的感覺可能完全相反,就象今天的柬埔寨人民因對波爾布特紅色高棉的痛恨而滋生出來的對當年強力支持紅色高棉的我們的情感一樣。有很多事情,尤其是在國際上,我們並不是向官方宣傳的那樣總是在道義和正義一方的。恰恰相反,我們常常是站在非道義和非正義的一方。今天如果我們還不開始清理和認識這些問題,遲早我們是要付出代價的。
記者:很高興有機會與教授交談。希望將來還有機會就這類問題討教您。謝謝!
教授:我也很高興能與你們年輕一代交換意見。隻是希望有那麽一天,我們這樣的談話不必再關起門來在家裏進行,而是可以堂堂正正地在中央電視台上進行,就象中國報道節目那樣。那才是我們都應該謝謝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