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菲從海邊晨練回來,夢娜巳經起床,繋上圍裙在清掃房間了。她禁不住想起,打租下這套小屋後,誰也沒正眼瞧過它,每天倆人憂心忡忡出門,各自謀生路,晚上回來又各懷煩惱蒙起被子進入黑夜的惡夢。
菲菲不自覺地深深嘆息一聲,夢娜一抬頭,見菲菲回來就嘆氣,急忙問:“怎麽啦?進門就嘆氣?又發生什麽事了嗎?”
“謝謝關心!什麽事也沒有。我是看到你今天這副模樣,很新鮮,習慣性的一聲感嘆罷了。”
“才不呢,我理解,沒錯,剛租下那會兒,小屋空蕩蕩的,我倆睡地鋪,喝涼水,電燈也不捨得開,就鑽進被窩裏。還記得我們嘲笑自己嗎?到了日盼夜想的美國,怎麽也沒想到竟成了拾垃圾女王!”
“你怎麽又忘了,是掘寶女王!你瞧這些沙發、小圓桌、電視、舊冰箱、還有這碗、刀叉等等,不都是全部免費撿來的嘛,當然是掘寶啦!”
“好,掘寶!掘寶!可那時撿回來時,東一堆,西一攤,也沒見你動過一根指頭,整理一下,我也一樣。今天我突然有了點情緒,趁你外出晨練時,我就把它們一一整理,清掃一番,你瞧,是不是有點家的感覺了?”
“你這麽一説,我還真感到了溫暖,謝謝你,夢娜!”
“別謝我,你快坐下,我這就給你做早餐。”
“咦,今天不是該輪到我嗎?”
“你就別添亂了,看我的,等著吧。”
沒想到,僅幾分鐘功夫,夢娜就端來了兩碗泡麵、一盤韓國泡菜,還有兩杯冰水,放在她麵前的小桌上。
菲菲故意大加贊賞:“哇!真是神速!比機器人還要快!”
“還是你厲害,挖苦人也是動聽的!別逗了,快吃,吃完早餐不是還要去‘夢咖啡’碰碰運氣嗎?”
早餐後,兩人各自稍稍整理一下,菲菲對她説:“夢娜,思想準備好了嗎?這次可是最重要的一搏,我們一定要爭取成功!”
夢娜本來心理上就有點怕怕的,一聽到‘成功’兩字,剛跨出門的腿又被嚇得倒退回來,菲菲一轉身,正想和她説話,見她反而站著不動,趕緊又跟回來。
“夢娜,妳又哪根筋不對了,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
“剛才是好好的,被你的一句‘成功’嚇倒了。” 夢娜靠在沙發上嘀咕一句。
“難道我説錯了嗎?”
夢娜沒再吱聲,腦子裏卻像走馬燈一樣,一波一波在眼前閃過:
“你有工卡嗎?回答得還真妙,在辦理中。那就等拿到了再來吧。”
“什麽?沒工卡?” 另一家老闆立刻像吞了槍子似的,呲牙裂齒地吼叫起來:“你不是在觸我黴頭嗎?以爲自個兒長得俊,是嗎?那就當婊子去吧!告訴妳,前幾天,一個酒吧裡的小姐,人家可是比你標緻多了,被移民局查到是黑身份,那家的營業執照立刻被吊銷,小姐也被帶走了。去,去,去!快滾吧!”
夢娜想起找工的這些情形,走到哪裏都一樣,陰雲密布,處處黑暗。所到之地,一家比一家賊精,兇狠,大聲斥責的吼叫,隻要想起就氣得發抖。
“夢娜,真生我的氣啦?怎麽不説話了呢?”
“沒有,我隻是想起找工時受到的打擊,好像再也沒有勇氣了。” 夢娜哭喪著臉回答。
菲菲沉黙片刻,嘆息一聲:“我也講一件找工時遇到的事給你聽吧。有一天,我看見一家‘天下第一美’ 海鮮館。內外都裝飾得很特別,便好奇地走了進去。我剛想問,還沒張口,倒有好幾個人擠眉弄眼的注視我了。很快走出一對男女,問我就餐還是找工,我回答找工,他倆一聽,嘻笑眼開,上下打量,那男人的眼直勾勾地看我,女的更是酸溜溜地説:“喲!瞧你張臉蛋長得多讓人心疼哪,男人一見魂都沒了,明天就來上班吧,不要工卡,保你月入上萬!”
那種噁心令我汗毛孔都撐開了,正想抽身,忽然透過門簾縫裏,看見一個年輕妖艶女子,正攙著一個挺著大啤酒肚的胖老頭,從樓上走下來,不時送上香吻:爺們,您可一定要再來喲! 胖老頭立刻摟緊她,掏出幾張美鈔塞進她的乳溝……我臉上火燒似地疼痛,拔腿就沖出門外。回來後,我一整夜也沒睡著。怕影響你情緒,一直沒告訴你。”
夢娜聽了,再也説不出一個字,隻有淚水在眼眶裏打轉轉。
菲菲對她,也是對自己説:“路,是自己選的,就得勇敢麵對、承擔、走下去,還要走出個人模人樣來,不管遭遇到什麽,都是一個人成長的過程,現在我隻有一種想法,人,絕不能被自己打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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