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來繞去,一直在原地。整個大學裏,跟我羈絆最深的,一直和我並肩前進的,理解我最深的,最能稱得上我的知音的,最早迎接我以及最後送我離開的,一直都是這麽一個人。那就讓我寫下這個人的名字吧。
他叫小虎,是跟我同係的同學。對於這個人,我有太多太多的感觸要寫,以致於落筆之後反而有點悵惘。其實,在南開的四年生活裏,我曾經在不同時期或者同時分屬許多不同的圈子,導致出現了我的許多朋友隻認識我卻彼此不認識的現象。在這個係列的文字裏,小虎和另外三個男生的名字會反複提到,這些人算是屬於同一個圈子,而這個圈子也是我四年裏最認真最執著的兩個圈子之一。
在提到小虎和另外三個人的名字之前,不得不提到一個叫吳勇的人。大一剛剛來到了天津,我就出現了水土不服的症狀,直接表現是嗓子沙啞失聲,後來又出現了頭痛發燒等一係列症狀,所以經常在參加或組織活動有束手無策的挫敗感,跟大學後期彪悍從不生病的我形成鮮明對比。當時我參加了一個活動,學校裏舉辦了英語話劇大賽,每個學院都組隊參加,我作為化學院隊的導演,和作為演員的吳勇就這麽遇見了。認真回想起來,當時的我們都跟現在很不一樣,我帶著青澀和熱情,處理事情空有熱情卻無能力;而他當時確實是個很熱心幫助他人的人,看我在老師和同學的夾縫裏苦苦掙紮,總是忍不住指點我或幫助我。於是,三周以後我們贏得比賽冠軍時,他已經算是跟我很熟悉的朋友了。於是,在上大課的時候,他給我引見了他們五班的幾個朋友。而這次引見,我遇見了人生中最重要的四個人,小虎就是其中之一。這四個人我後文都會慢慢講述我跟他們的故事,現在我先講小虎。
小虎是作為吳勇的舍友兼朋友介紹給我的,第一次遇見的時候,我覺得他是個很瘦笑得很羞澀的男生,穿著土黃色的舊衣服,貌似是那種想得很多卻說的很少的類型,跟大學後期那個衣著時尚自滿自得的家夥形成了很強烈的對比。他貌似對我印象還不錯,所以每次跟我發短信聊天都說的很多,還有一種聽多了相聲以後的自然的俏皮。然而第一次跟他熟識是因為生病,大一那一年冬天的一個陰沉的上午,我上課時因為發燒不得不早退。我來到了校醫院,買了藥以後就打算往校外的儒西宿舍趕,這時候我收到了吳勇的短信:“別急著走,儒西太遠了,我們陪你回去。”“我們?”我有點疑問,不過還是告訴他我所在的位置。不久他們到了,我一眼就看到了騎車跟在吳勇後麵的小虎。“呦,沒事吧。”帶著濃重的天津口音,他羞澀的笑著問候我。我當時有點感動,沒想到這人跟我關係不算太熟,還跟著過來陪我走這條長長的路。後來的一些事情都證明了,小虎是一個敏感的很善於安慰人體貼人的男孩子,雖然看起來胡說八道滿臉找樂。
第一次把這個人放在心裏也是在大一的那個冬天。大一那一年小虎是很頹廢的,也許剛剛經過了高考所以想放縱自己吧,經常沉迷在CS中,然而他總是不忘了時不時跟我發短信聊許多事情。有一天晚上,他跟我短信聊天時知道我因為一些事情心情很差(突然發現大一那一年經常心情很差-_-),突然給我建議說:“聽些歌兒怎麽樣?我把我MP3給你送去。”當時是04年,MP3的普及率還不高,128M的就已經很貴了,而且我是個典型的數碼白癡。看了他的建議我茫然了,正打算回絕,他又來短信了:“我正在儒東旁邊理發,等我啊,我十五分鍾後到。”
這家夥來真的啊,這麽冷的天,騎車在路上非常的寒冷。我還沒有感動完,又一個短信來到:“快點,我在你樓下了,你趕快下來拿MP3。”當時我剛洗完頭發,連眼鏡都沒有戴就衝下樓去了。那個夜晚印象很深刻,沒有戴眼鏡的高度近視的我,視野裏的他有點模糊,渾身被呼出的白氣圍繞,臉上憨憨的笑容卻非常清晰。閑聊了一會我拿MP3上樓,戴上眼鏡後才發現,細心的他擔心我不會用,居然給我寫了一張小小的說明書。打開MP3後閉上眼睛,音樂的旋律緩緩的在我耳邊回想,那些歌曲我到現在都能回想起來。它們是《小鎮姑娘》,《新長征路上的搖滾》,《shall we talk》,《家》,《can you feel my word》,《二十二》,《王子麵》,這些歌我一直聽到了現在,雖然我是個很善變的人一直在更換favorate的歌曲,然而這些歌曲一直都是我的最愛。
就這樣小虎漸漸成為我熟識的好朋友,然後我生命中最脆弱的那個時刻到來了。前麵是跟婷月的同性戀傳聞讓我心生恐懼,後麵是我跟BOSS君的感情出現了強烈的波折(BOSS君的故事我將在以後講述,那也是我很難忘懷的一個人。)當時的我,住在朋友的宿舍裏,心驚膽戰,又不敢跟父母說,對許多事情都絕望了,對朋友的依賴很深,跟現在這個自信自立萬事親為的我簡直是判若兩人。在這個我最脆弱的時期,小虎跟我做了一個約定,每周的星期三,他的所有時間都是我的,他會陪我吃飯陪我上課陪我自習,直至我這段最艱難的時期過去。直到現在他都不明白當時發生了什麽,不明白這個約定的遵守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麽,也不明白為什麽後來我朋友明明這麽多卻一直對他非常的執著,簡直是死心塌地。
前些日子,我離開南開的最後一個夜晚,夜涼如水,我跟小虎坐在新開湖的台階上,凝望著湖對岸燈火朦朧的二主樓,談起了很多以前沒有觸及的事情,暢談了整整一夜。他告訴我,那個時期的我簡直脆弱到讓人不忍看,所以他老是覺得對我不放心。雖然他對每個熟識的女生都很照顧,但那個時期對我的關心確實是最上心的。我則笑著對他說,“呐,你不覺得後來我就變堅強了麽?而且後來確實由於對我好的人很多,要是大學後期你對我這麽好,我就不會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的對你那麽感激了。”他深有感觸的說,“好險啊,果然是緣分啊,要不是那個時期對你好,以後估計再怎麽著都打動不了老大你的心了。果然女人在脆弱的時候最好騙了,趕明兒俺也多去救幾次美。”我徹底無語。
還是講過去的故事吧。大一的生活就是這樣,我病了他大晚上也得跑去找24小時藥店給我買藥,我心情差了他就想辦法買我喜歡吃的零食哄我開心,我穿著新衣服在春寒料峭中凍人時他就把外套脫下來給我。就這樣,小虎同學憑著對我堅持不懈的體貼和恰到好處的關懷,到了大二的時候,他已經成為了我心中認定的最重要的朋友。大二上學期有件事情很有意思,它基本確定了以後我們相處的格調。我打算戶外長途騎行一次,想找他跟我一起去,第一次選定的地點是天津的塘沽區,選定路線往返110公裏左右。跟小虎商量這件事的時候,他滿口答應,還說跟我分工,我負責路線和準備修車工具(以防半路車突然壞掉),他負責食物和水。我早早的準備好了一切,小虎那邊卻音訊全無。在出發的前一天晚上,我忍不住提醒他,他的回複卻是:“壞了!爺們我最近桃花太多,把這事給忘了。”我怒了,他自知理虧,連忙跟我去買吃的,購物的時候還嘟囔說愛吃這個愛吃那個。第二天我們六點從南開東門騎車出發,兩個人意氣風發一路狂奔,早上八點半已經坐在塘沽洋貨市場的KFC裏吃早點了。兩個人都是體力好的人,彼此也沒有掩飾或隱瞞,相處的很輕鬆,還在塘沽做了一些傻事。比如在沒有車的馬路上競速-_-,在泰豐公園的水邊把一個小孩子逗哭了,差點騎車上了高速公路被警察臭罵,在洋貨市場把一個老板的香水砍到最低價然後不買揚長而去。當我們中午來到一條路上的時候,正凝神看地圖查路線的我突然意識到他一直在做甩手掌櫃,正在老神在在的聽歌。“喂,憑什麽兩個人的旅行,讓我一個人操心?”天氣很熱,我的聲音也有些不悅。“嘿嘿,有你在我放心。”他繼續滿不在乎的聽歌。我怒了,“你小子也太清閑了,不行!咱倆分道揚鑣,看誰先回到市區!”誰想他一下子就衝到我麵前,拉著我的胳膊可憐巴巴的說,“老大,求求你,千萬別拋棄我~~~”我惡寒。從此以後他貌似對我的強悍和能幹有了新的認知,兩人在一起搞什麽活動,他總是心滿意足的啥事都不管,等我萬事操勞到欲發怒的時候,他連忙裝一下可憐和溫順等我消火。然而當我真正需要幫助的時候,第一個衝過來幫我忙還表現出小CASE狀的人總是他。
看到這裏,也許許多人都會以為我跟小虎會順理成章的在一起,然而事情總是會有波折。對小虎的依賴到了大二上學期達到了頂峰,我的眼睛裏似乎隻有他一個人了。他對我的依賴表現的很開心,更加無微不至的關心我。然而當我覺得我們兩個人是時候挑明的時候,找朋友去問他的想法,他卻出人意料的拒絕那個朋友的建議。我到現在都記得他的話,清清楚楚。“我以後哪怕會交十個女朋友,吳欣依舊是吳欣,她也不會是我的女朋友,永遠不會。”這話由於太過斬釘截鐵而讓我徹底失去了語言,我由於太過傷心而對他產生了怨恨,我怨恨他如果不喜歡我為什麽要對我好的過分讓我誤解,我怨恨他為什麽一直在兩人之間玩曖昧。我當時最直接的反應就是,我再也不想見到他。跟他斷交以後,心灰意冷的我終於開始了跟一個男生的正式交往,成為了大G君的女朋友。當我漸漸投入戀愛的甜蜜的時候,許多事情也漸漸看開了,心裏開始記掛的是他曾經對我的好,而不是對他的怨恨。於是,我主動跟他發了短信,兩個人總算是從表麵上重歸於好。
後來發生了許多事,大三我跟男友分手了,他卻交了女朋友。不過那個時候我的心態已經調整到朋友的尺度上來了,所以對他的幸福抱著祝福和高興的想法。從大三開始,我們才真正意義上的和好,又成為了無話不談的朋友。然而我已經對曾經對他產生依賴這件事有了恐懼,所以後來整整兩年裏每當我有了苦悶或者難題,我總是克製著自己不去找他。於是我漸漸不再依賴他了,這個認知讓我高興又心酸。然而我發現,漸漸產生依賴的那個人是他,直到大學的最後已經到了沒有我就不行的地步。大三以後他開始考慮很多以前沒有想過的問題,比如出國比如考研,比如女友比如朋友,而這些苦苦思索的困惑卻隻能由我來跟他解答。畢竟,大二就考完GRE的我在很多地方走在了他的前麵。或者,他不需要我的解答,隻想讓我聽聽他的苦,然後拍拍他的頭以示安慰。於是,我便成為了他麵前一個類似聖母的角色。他可以在我麵前懺悔,吹噓,吐露苦悶,提出疑惑,等我解答。明明我大三以後不再依賴他,明明是有點單向的關係,然而我卻心甘情願的陪著他,一直這麽走了兩年,畢竟他曾經對我的體貼我永遠也不會忘記,而且最了解我的人畢竟也是他。後來,由於兩人太過熟識,太過相像,我對他反而沒有了昔日心動的感覺,隻有一種熱烈喜歡卻又跟愛情無關的情感,像疼愛一個迷惘的弟弟。某一次聊天的時候,他無意中透露,對我出國這件事受打擊的人是他,他可能得花整整一年的時間才能適應我已經不在。今年我生日的晚上,我們在湖邊靜靜的喝著啤酒,他喝多了,說了很多我以前沒有想過的話。他說他把我看的非常重要,重要到害怕再走近一步就會毀掉這種關係的地步。他說我是像風一樣的女孩,注定不會為他停留,所以他永遠寧願我這麽一直做他的朋友。他說他希望我以後遇到一個好男人,好好的安定下來,一定要幸福,然而太幸福了他反而會心酸,不過盡管心酸還是希望我能幸福。這些語無倫次的紛亂的話語,讓我對許多我不了解的往事有了認識,心裏充滿了溫暖,它們是我今年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禮物。
最後離開天津,是他一個人送我的,我沒讓別的朋友送我,隻希望能跟他靜靜的走最後一程。先是在湖邊聊了一夜,後來打的去車站的時候,我們遇上的司機居然是正午陽光這個他向往已久的樂隊的朋友!那個司機還答應去把引見給那個主唱,太多的驚喜和興奮,衝淡了本應有的離愁,所以當我離開時居然帶著笑容。當我回頭看見他的苦笑的時候,我的心被狠狠的撞擊了一下,上車後眼淚就下來了。就這樣,我一步一回頭,他一直看著我離去,靜靜的一直站在那裏。在離開的車站,我跟他做了一個約定,“隻要我明年回國,就一定回北京續簽,那時候我一定來天津看你!”看著他臉上瞬間陰霾一掃光的笑容,我發誓一定要遵守這個約定。
小虎,人生難得一知己,你我勿失勿忘,縱使今生無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