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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夢第十一和十二章

(2009-09-10 21:39:12) 下一個
第十一章(一)萬德巽因業務的需要,請方域為他作眼線,買兩件古董,作為禮品送人。事成之後,為表示謝意,請方域吃飯。兩人很談得來,今天又聚在一起,幾杯下肚,便神侃了起來。萬德巽問:"魯迅筆下的祥林嫂生活的時代距今有多少年了?"方域答:"大約有七八十年吧。" "你說當今有沒有可能產生祥林嫂那樣的典型?"方域沉思片刻答: "在偏遠的農村不是沒有那種可能性。" "對,我就見到了一位當今祥林嫂。" 萬德巽就講了一個當代祥林嫂的故事。萬德巽近來雇了一個保姆,叫小梅。身高一米七,身材苗條,五官端正,大眼睛,雙眼皮,非常秀氣。豫東南光山縣一個村莊的農家子弟,今年三十二歲,小學文化程度。十年前,她鄰村有一位遠房親戚,叫大牛,大她兩歲。大牛在城市打工,起初掙了點錢,給小梅的父母一分較厚的彩禮,由父母做主,把小梅嫁給了大牛。婚後兩人一同去城市打工。婚後五六年小梅一直沒有生育,原因一直沒有搞清。小梅曾去醫院作過檢查,檢查的結果是身體正常,可是又胡亂給小梅開了些藥。根據當地的傳統看法,孩子是從女人肚子裏生出來的,不會生孩子當然是女人的責任。於是"不會下崽的母豬"就成了大牛罵小梅的口頭禪。後來大牛染上了賭博的惡習,賭輸了就拿小梅出氣,經常把小梅打得遍體鱗傷。在當地人看來,男人打老婆是正常現象,小梅也就認了。不能容忍的是,有一次大牛又輸了一筆大錢,沒有辦法還賭債,就把小梅拿去抵債。大牛把一個男人領到家裏,要小梅跟那男人睡覺,自己躲了出去。小梅堅決不同意,那男人就暴力強迫小梅就範。小梅反抗,那男人惡性大發,把小梅的牙打掉一個,顎骨打成骨折,扒掉了小梅的褲子。小梅滿嘴流血,仍堅決不順從。那債主看到這情景,也沒有了興趣,恰好手機響了,有要事,就放過小梅,走了。小梅看跟大牛實在過不下去,就回到故鄉的娘家,跟父母商量跟大牛離婚。按當地的社會風氣,講究女人從一而終,女人嫁雞隨雞,嫁狗隨狗,講究女人的貞節,離婚是傷風敗俗的事。尤其是女人提出離婚,被視為罪莫大焉。父母兄嫂姐妹都不同意離婚。說什麽"男人打兩下算不了什麽,抵賭債的事,大牛改了就算了"。 按當地的風俗,女人生個男孩是一等人 ,生個女孩是二等人,不會生孩子是三等人,離婚是四等人,女人主動提出離婚是五等人。小梅位列五等,加之被丈夫以外的男人扒掉過褲子,自然就談不到被同情,受到的隻是親戚鄰居的嘲笑漫罵。女人本來更宜於理解女人,更應當同情小梅。可是事實恰恰相反,正是那些老老少少的女人比男人更瞧不起小梅,把小梅視為爛貨,看作掃帚星。小梅婆家不能去,娘家也呆不下去,隻好到外地打工。她的身份證被大牛卡在手裏,更增加了打工的困難。對某些眼皮活,性格潑的女人來說,漂亮的臉旦是闖生活的有利條件。可是小梅思想正統,作風嚴謹,性格內向,木納古板,漂亮的臉旦反而成了包袱,成了麻煩。當她感到太孤獨,太疲勞,太痛苦,又掙到一點錢的時候,就回娘家住幾天,休息休息。令她想不到的是,家庭不但不是她的避風港,而是災難的策源地。在當地人看來,一個女人家不守著男人抱孩子,孤身一人在外流蕩是大逆不道的事。小梅在酒店當過幾個月的服務員, 村上的那些長舌婦不知怎麽傳言為小梅在城裏當"三陪",又不知怎麽演伸為小梅作皮肉生意 。幾個長舌婦兩大碗紅薯玉米糝稀飯就涼拌蘿卜絲吃飽了,坐在村頭的貞節牌坊的陰影下,東家長西家短地閑嗑牙。看見小梅從遠處經過,一個人用手指指小梅,眾人都把鄙夷的目光投向小梅的背影,話題立刻轉移到小梅身上。一個長舌婦說:"被男人扒了褲子,還說沒有被弄過,我根本就不相信!"一個長舌婦撇撇嘴說:"年輕輕的女人家,不在家守著男人,在外邊瘋跑,真不象話!"另一個長舌婦說:"涎著漂亮的臉旦,還能幹啥好事,聽說她在城裏幹這個。"說著左手母指和食指箍成一個圓洞,右手食指向圓洞裏搗幾下。眾人哈哈大笑。有人笑得前仰後合,有人笑叉了氣,有人笑出了眼淚。一個長舌婦說: "你們知道小梅生不出孩子來是為啥嗎?"一個長舌婦說:"不知道,你說為啥?"那長舌婦象哥倫布發現了新大陸似的得意地說:"我聽說女人要是睡過兩個男人,就生不出孩子了!"眾長舌婦帶著聽到哥白尼發現了"日心說"的表情,瞪大眼,張大嘴,"噢"、"噢"、"對""對","怨不得不生孩子!"一長舌婦呲著大板黃牙說:"她在城裏大酒店裏陪男人陪了半年,睡過的男人二十個也有了!"眾長舌婦又一陣大笑。有的留學生曾這樣評論西方人,說他們工作的時候拚命工作,玩的時候拚命玩。有些中國人,工作沒有多少工作可作,玩,不敢玩,也不會玩。唯一的特長是窩裏鬥,是搬弄是非。就象竹簍裏的螃蟹,我不動,也不讓你動,於是就你夾著我,我夾著你,等待著同歸於盡。這種現像是散漫的小生產社會的產物,是奴隸性的表現,也算是傳統文化的一部分。北宋時期的思想家王安石曾在一首詩裏諷刺過這種現象。詩的原句是:茶餘和飯後,種種費思量。東家褲腿窄,西家帽沿長。流言和蜚語有意無意傳到了小梅家庭成員的耳朵裏,大家不管是真是假,無不氣憤不已。小梅的爹不管青紅皂白,惡狠狠地指著小梅:"我們家的臉都讓你丟盡了!你給我馬上滾到你男人那裏,永遠不要踩家門!"小梅稍一張口辯解,她爹的巴掌、拳頭就揮到小梅臉上、頭上。小梅的痛苦不僅僅來自外部,也來自她的內心。她思想的深處也有封建主義貞節觀的烙印,也有不會生孩子的內疚。她下不了決心拿起法律的武器保護自己,把自己的男人送上法庭,送進監獄,她認為是不道德的。她自卑,自責,自怨,自艾,心靈深處的精神奴役的創傷,使她分不清是非,直不起腰杆。在外界壓迫,內心壓抑下,她終於得了精神憂鬱症。她的病情本來並不嚴重,通過心理治療就會好的。可是她爹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她送到精神病院。醫院裏的那些虎狼庸醫,對她又是捆綁,又是電療,又是打針,又是灌藥。一個鮮靚活潑的美麗少婦,被折磨成一個麵黃肌瘦表情呆滯的老太婆。出院後,她無家可歸,隻得再次到城裏打工,好心的萬德巽收容了她。她膽怯、敏感、懦弱,終日低眉順眼,表情木納,寡言少語,隻知道幹活,幹活,還是幹活,成了一個隻會幹活的機器,和沒有一點欲望,沒有一點青春朝氣,沒有一點活力的木偶。萬德巽用過十幾個保姆了,數小梅最好,她老實、本分、勤勞、儉樸。吃剩下的飯菜,主人要倒掉,她不讓倒,非要自己吃了,就連菜湯她也總是用饅頭蘸吃了,為的是給主人節省每一分錢。萬德巽看她表現好,要給她五十元獎金。她死活不要,她說除了工資外,另外的錢她不應該要。萬德巽決定給她增加工資,她說她幹的活不值那麽多錢。萬德巽對小梅說:"婚姻問題是你自己的事,用不著聽你爹媽的。到法院去申訴離婚,就憑你男人拿你去抵賭債這一條,法院就會把他抓起來,批準你離婚!"小梅吃驚地瞪大眼睛說:"哦、哦,不,不,不聽爹媽的,把自己的男人送進監獄,我不是成了更壞的女人了!"萬德巽說:"怎麽能這樣說!你壓根就是個好女人。你男人叫別人那樣殘害你,你睡馬路,睡車站廣場,他也不管,你還管他幹啥!"萬德巽建議她抓緊時間離婚。她說:"我們那裏離了婚的女人沒人要。" 萬德巽說:"你可以在城裏找男人。" 她懷疑地瞪大眼睛說:"人生地不熟,怎麽可以。我不會生孩子,誰會要我!"萬德巽說:"你生理上到底有沒有病還沒有確定,既使有病,可以治嘛。就是不會生孩子,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照常有人要你,照常可以結婚。" 她吃驚地搖著頭,簡直不敢相信萬德巽的話。萬德巽認識一個男人,各方麵的條件都很好,準備介紹給小梅。小梅說她是有男人的人,說啥也不答應。萬德巽說先認識一下怕啥哩,她死活不願意見麵。 (二)萬德巽講完小梅的故事,搖頭歎息道:"都二十一世紀了,竟然還會發生小梅經曆的那些事,產生小梅那樣的人,真是不可思議!"方域說:"建一座摩天大樓,隻要幾個月的時間;修一條千裏鐵路,不過幾年的時間;建長江三峽水利樞紐工程,也不過十幾年的時間。可是社會的精神文明建設,不是論月論年,而是論代的。傳統思想意識一代傳一代,一代影響一代。所以精神文明的建設比物質文明的建設,周期更長,困難更大。" 萬德巽說:"中國的傳統性觀念是一鍋大雜燴,說不出來它是啥內容,啥滋味。一方麵視性為醜,視性為惡,視性為黃,搞禁欲主義,對其諱莫如深。另一方麵對其樂此不疲,興趣昂然。本來是一個一切動物都具備的生理現象,既簡單又明了,卻搞成了一個神秘莫測,難解難分的二律背反。" 方域說:"我們學校有位退休男教工,生了六個女孩,他為沒有一個男孩而遺憾終生。一輩子為撫養六個孩子,可以說是沒過一天舒服的日子。還有一位教師,也是生了六個女孩,五十二歲就為撫養孩子活活地愁死了,累死了。他的遺孀老曹把孩子都拉扯大了,守寡多年,耐不得寂寞,談了一個老頭。"有一天淩晨,我走出家門去晨練,見那老教工蹲在地上,眼睛瞅著教工宿舍的二樓。我問他'蹲在這裏幹什麽'?他說'昨天晚上一個老頭去老曹的家了,一直沒有出來,我在看那老頭從老曹的家走出來'。我對老教工的良苦用心,覺得好笑,覺得他真是無聊得很。當天晚上那老教工就因心肌梗塞猝死了,年僅六十一歲。"我想他到閻王那裏報到時候,一定會說:'我感到自豪的是:我這一輩子隻睡過一個女人,我來您這裏報到的當天,還在為捍衛女人的貞節而鬥爭' 。" 萬德巽哈哈大笑說:"有些人的分裂人格和兩麵派的作風,把性問題搞得更複雜了。有一位文化局長,上午作掃黃打非的動員報告,講得振振有詞,口吐白沫。與會的幹部有一人提出政策不好掌握。那文化局長說:'那有什麽不好掌握的,凡是書名上帶情、愛、性等字眼的,書的封麵封底上有穿泳裝,露大腿,露半個乳房的,統統都是黃書黃刊,統統收繳!'"中午他收了夜總會老板送的一個紅包。"下午他帶領人去掃黃打非,從一位四十多歲下崗女工的書攤上收繳了一摞書刊。那下崗女工跪在文化局長的麵前,哭著說:'這些書不是黃色的,我是借別人的錢擺個書攤,你們收走了我怎麽過呀!'文化局長說:'再影響公務我打電話叫派出所把你抓起來!'"傍晚時他又收了錄相廳老板送的一個紅包。"晚上他去他包的二奶那裏睡覺。"這位文化局長表麵上去掃黃打非,暗地裏充當賣淫嫖娼的保護傘;口頭上喊掃黃打非,行動上宿娼嫖妓。象這位表裏不一,形左實右的文化局長,不把國家的政策,把性觀念,搞得一塌糊塗那才怪呢!"方域說:"中國傳統的婚姻觀和性觀念有兩個主要內容,一個是生育觀,一個是貞節觀。'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重男輕女,多子多福,生兒防老,是生育觀的主要內容。貞節觀是私有製產生後,為遺產繼承問題而人為製造出來的,被宗教和禮教神聖化,誇大化了。主要是針對女人的,對女人的危害最大。諸多謬誤的性觀點都跟貞節觀有關連。從楊萍和小梅的遭遇中,我們可以看到傳統性觀念的危害。"萬德巽說:"西方的性觀念是享樂型的,中國的性觀念是生育型的。多生子女跟享樂是有矛盾的,所以西方不用政府強製,生育率就很低。中國花那麽大的力氣去推行計劃生育,可是效果一直不理想。在農村,在少數民族地區,多子女的現象仍然很嚴重。所以傳統婚姻觀的革命,傳統性觀念的現代化,是解決中國人口問題的根本措施,也是避免祥林嫂悲劇重演的必由之路。" 方域說:"西方社會的愛情婚姻觀在中世紀,占統治地位的也是宗教教條和封建禮教,雖然沒有中國那麽嚴酷。後來經過文藝複興運動、十八世紀的反封建的民主革命,和二十世紀六十年代興起的性解放運動,終於被徹底清除了,科學的人道主義的觀念終於取得了徹底的勝利。中國倡導'民主'、'科學'的'五四'運動進行得極不徹底,反封建的任務一直沒有完成。近幾十年對西方的性解放運動又采取了完全否定的態度,斥之為資產階級的沒落腐朽,對兩性關係問題,始終采取回避的態度,缺少必要的科學研究和實事求是的公開討論,所以封建蒙昧主義和封建禮教的影響,在社會生活中頑強存在,就不足為奇了。恩格斯在論共產主義裏寫道'共產主義社會時兩性關係將成為僅僅與當事人有關第三者無需幹預的私事'。實際上這也是'性解放論'。二十世紀初中國封建社會的遺老遺少們攻擊共產黨'共產共妻'就緣於此。那些山溝裏爬出來的馬列主義者和稻田裏走出來的無產階級革命家的腦袋瓜裏總擺脫不了'貞節牌坊'的影響,不知道'性解放'並非資階級的專利。"萬德巽呷了一口酒說:"你的那個萍萍文化程度很低,作風太放蕩,對你又不好,你為什麽對她一往情深,戀戀不舍呢?"方域說:"貞潔觀是個神話,紳士淑女的精神至上的愛情觀也是一個神話。它是宴會、沙龍、文藝作品中的高談闊論,不是天真、幼稚,就是附庸風雅,不過是一塊淫蕩的遮羞布。龔自珍在《病梅館記》中寫道:盆栽的梅,美則美矣,卻非天成。呼籲把其移栽到大地厚土上,停止對其的斫勒,解除對其的束縛,任其自然生長。賈寶玉、林黛玉的戀愛方式,好比是病梅,是封建禮教壓抑下的病態和畸型。愛情和性欲的問題,實際上就是靈和肉的問題。我認為肉和靈的關係就好象經濟基礎和上層建築的關係一樣,肉是主要的,靈是次要的,肉是主導,靈是從屬,肉是本體、靈是派生。"萬德巽說:"曹雪芹的意淫論就是柏拉圖的精神戀愛。""柏拉圖是古希臘的偉大哲學家,他的大腦特別發達,精神活動異常強烈。象他那樣的大腦,千年一遇,普通人是不可比擬的。你看一看報紙上連篇累牘的壯陽廣告就知道,多數男女關心的不是讓大腦如何聰明,而是讓那家夥如何持久耐用增長變粗!"萬德巽剛夾了一口菜,聞言忍俊不住,把口中的菜全噴了出來,大笑道:"方域兄真是妙語聯珠!""我喜歡楊萍的年輕、美麗,更喜歡她的野性、質樸和熱情。她脫光衣服上到床上沒有絲毫的扭捏做作,狂放而熱烈,生龍活虎,象個妖精,但又不是妖精,是個真正的女人!"萬德巽哈哈大笑說:"方域兄沒有一點奴顏媚骨,沒有絲毫成見偏見,沒有一點盲從迷信,世界上任何魑魅魍魎、醜惡虛偽都逃不過方域兄的火眼真睛。方域兄是個真正的人,是個完全解放了的人、真正自由的人!是徹底的唯物主義者!來,'為理性萬歲',為'真誠萬歲'幹杯!"方域說:"切不要這麽說,別人不了解我,你還能不了解我嗎?四十年前我就被打入了'另冊',走的是窮途末路,什麽福都沒有,自然也沒有豔福。對待愛情,既有精神方麵的理解、交融敬仰、愛慕,又有性欲的和諧、喜愛為最好。我是求其高不成而就其次。正是所謂窮漢匹陋婦,傻男配憨女。"萬德巽聞言麵露戚色,長歎了一聲說:"以方域兄的才能品貌本應該匹配一位品貌雙全的佳人,可是天公不與老兄作美,方域兄在愛情婚姻方麵也是懷才不遇啊!"萬德巽又滿斟了兩杯酒,端起來又要跟方域幹杯。方域說:“不能再喝了,再喝就要過量了。我苦於沒有人跟我交流思想,今天有機會跟老弟說說知心話,真是開心得很,我們還是聊天吧。有個現象你注意到了沒有,就是近年來在田野裏看不到耕馬耕牛了,也見不到人力車了,農民農耕和運輸都是用小四輪、小三輪、小手扶(拖拉機),夏收的時候用聯合收割機。農民仍然喂牛,但喂的是肉牛。”“是這個情況,我看到了,但沒有在意。這實在是很了不起的社會進步,可喜可賀嗬!”“五十年代搞農業集體化,一個重要的理由就是為了實現農業的機械化。從農業合作社到後來的人民公社、‘機械化’的口號大喊大叫了二十多年,仍然遙遙無期;由於牲畜數量的減少,社員人力拉車、人力拉犁的現象越來越多,‘人力化’卻近在眼前。農業實行了家庭責任製不到二十年,農業機械化就悄悄地實現了。這是始料不及的。”“夏收時節幾十萬台聯合收割機千裏跨省作業,這種現像是誰也沒有預想到的,是黨和政府的計劃裏從來沒有的,是世界上任何國家都沒有先例的,真是個奇跡!”“這種現象說明了農民一旦有了生產的自主權,他們的積極性和創造性何其巨大!說明了‘實踐才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是千真萬確的真理。說明 了人民群眾和生產實踐、革命實踐才是推動曆史前進的真正動力。跟經濟規律比較起來,政治家的設計規劃是多麽無力,跟價值規律比較起來,理論家的空想、書本的教條是多麽蒼白!”“一旦人民在政治方麵也有了當家作主的權力,人民一定可以創造出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奇跡。 這個奇跡實現之日,就是貪官汙吏在中國斷子絕孫之時,才是中華民族複興之始。” 第十二章(一)方域的學校有一美術教師,叫韓森,擅長畫油畫。他知道方域在舞廳認識一些女人,委托方域給他找一個"模特"。方域想楊萍體型很好,她也不象一般的女人那樣思想守舊,行為拘謹,羞於在男人麵前脫褲子,具備作模特的條件。她沒有工作,有的是時間。作模特掙點正當收入,也占去了時間,省得到處瘋,省得惹禍。就考慮把楊萍介紹給韓森作模特。青年男女長時間相處,尤其是赤身裸體密室相處,極有可能發生性關係。這點方域估計到了,但是,他想楊萍反正有許多男朋友,多一個少一個意義並不大。況且韓森是中學教師,人也正派,勝過楊萍過去交的那些男朋友。如果楊萍因為愛上韓森而甩掉過去的情夫,也是一樁好事,就把意見告訴了楊萍。楊萍非常樂意,滿口答應。方域帶領楊萍在學校見韓森。韓森見楊萍一表人材,心裏十分滿意。楊萍見韓森年齡跟自己差不多,人雖然長得一般,但是留著女式長頭發和小胡子,顯得很有風度。她清楚地知道,她將在這個男人麵前一絲不掛意味著什麽,將會發生什麽事情。她斜眼瞟著韓森,眼波已傳出了三分感情。三個人談妥敲定楊萍作模特的價格是每小時二十元。韓森作東,請方域和楊萍吃飯。簡單要了兩三個菜,一瓶曲酒,方域喝了幾杯就告辭了。方域一走,兩人就擠在一起,頭幾乎碰著頭,邊喝邊聊了起來,一聊就是一個多小時。韓森從見楊萍第一眼起,就操下要把楊萍搞到手的決心,隻因怕楊萍向他要錢,而不敢輕易下手。楊萍也從見韓森第一眼起,就決心要跟韓森上床,隻是考慮要爭取得到最好的條件。因為氣候尚涼,不能脫衣服,隻得先畫一幅全身坐像。利用雙休日,中午午休時間,或韓森沒課的時候畫。一般是畫一個半個小時,就休息一個半個小時。休息時間兩人並肩坐在沙發上說笑。有道是"男女搭配,幹活不累"。青年男女鎖上畫室的門,長時間廝守在一起,彼此倚倚扛扛,觸觸摸摸,其樂融融。彼此都介紹了各自的生活、經曆、家庭情況,及對生活的態度。韓森的談話看似漫無邊際,但主題明確,就是要楊萍給他作模特盡量少要錢,跟他玩不要要錢,跟他上床不要要錢。譬如他說"友誼和愛情要的是情和義而不是錢";"作模特是為藝術獻身,不應該要錢"。楊萍說話就毫無目的了,信口開河,無意中就暴露了自己的隱私和醜事,叫韓森瞧不起,背後說她象隻"雞"。韓森部分目的很快就達到了,楊萍答應穿著衣服畫每小時要十元錢。他並沒有滿足,他要繼續說服影響楊萍,把要價再降低一些。至於跟楊萍作愛,他認為必須服務於“壓價”、"省錢"這個基本目標。在這個目標沒有把握達到的情況下,他決不跟楊萍作愛。他手頭的錢是有數的,他要他的錢發揮最大的效益,他著眼的是經濟賬。為達到這個目的,他必需忍耐,忍耐,再忍耐,為達到這個目的,他要把他的藝術才能發揮得淋漓盡致。楊萍呢,漸漸敗下陣來,漸漸喪失了主動權,精神漸漸被韓森麻痹、控製。根據她過去跟男人打交道的經驗,男女二人密室相處幾十個小時,男人不扒她的褲子,是她不但沒有經曆過,而且想象都想象不到。韓森說:"我專心搞事業,不存在其它雜念,我是個有職業道德的人。"楊萍完全相信了,對他更加敬仰。她認為韓森是一個高尚的人,文明的人,事業心很強的人,跟她過去接交的男人完全不同。愛心漸漸萌生,發展。所以待一幅畫畫完,韓森給了她一百元報酬的時候,她沒有絲毫不滿。她也不缺錢花,因為方域給她的錢她花不完。方域對他們在一起畫畫的情況基本上都了解。他盤算了一下,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大約有四十個小時,休息和作畫的時間各有二十個小時。楊萍往畫室跑了十幾趟,公交車費就要花去四五十元。算下來,楊萍作模特得到的報酬每小時僅僅兩三元。韓森這樣不講信用,刻薄小氣,出呼方域的預料。可是楊萍沒有一點不滿,"周瑜打黃蓋,願打願挨",他還有什麽好說的呢!(二)方域上午跟楊萍幽會。下午二點鍾,他進舞廳跳舞,剛剛落坐,楊萍突然出現在他麵前。他問: "你約的有舞伴吧?""沒有。" "中午你回家了沒有?""沒有。"楊萍為了表現自己不輕易跟男人上床了,就說:"魯大勇約我好幾次,我都沒有答應。今天十一點鍾他又約我,我跟他在洛河劃了一個多小時船,又在一起吃了頓飯。下午沒事,就到這裏來了。" 方域為楊萍的進步感到高興。楊萍站起來去買了兩桶飲料。方域覺得有點反常,以往都是方域買飲料,楊萍對到自己手中的錢一向是攢得很緊的。楊萍在打飲料桶的時候,不慎弄濕了手。她一沒帶手提包,二身上沒口袋,一低頭撩起了短裙,把褲頭腰部的鬆緊帶翻開一點點,撕下一塊白色衛生紙擦手。方域發現楊萍褲襠裏夾一條雪白的衛生紙帶,那帶特別厚、寬、長。方域清清楚楚記得, 上午楊萍在他臥室穿褲頭的時候,在褲頭裏襯了一塊巴掌大的衛生紙,楊萍的習慣一向是這樣的。現在為何變成了特大型衛生紙帶?她的月經期在二十日,今天是六日。方域略加思索,恍然大悟。楊萍過去對方域說過,魯大勇的住室狹窄,況且有老人在家,約會很不方便。那麽,野合就是合乎邏輯的解決辦法。魯大勇是一個敢強奸的人,麵對著自己的情婦,肚子裏夾著一泡精子,他能文質彬彬劃一個多小時的船嗎?楊萍麵對著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而不脫褲子,比感冒發燒還難受的。很顯然,他們是臨時在小商店買了一卷衛生紙,在船上野合作愛。衛生紙沒用完,沒有地方放,扔了可惜,於是就迭吧迭吧全部夾在了褲襠裏。"我差一點被騙!"方域心裏歎道。說假話對楊萍來說是家常便飯,方域是沒有辦法計較的。方域正在想心思,楊萍見舞廳門口進來一個男人,就慌忙對方域說:"我原單位的白師傅來了,我們又是鄰居,咱倆跳舞怕他說閑話。今天你就自己找舞伴吧,我跟白師傅跳舞可以吧?"方域大大方方地說:"怎麽不可以,你去吧。"他明白,楊萍是事先跟姓白的約定的。他就隨便找了個舞伴跳舞。方域、楊萍、韓森走進畫室,一字兒在沙發上坐下,楊萍坐在中間。楊萍向韓森跟前移了一點,把她帶的提包放在她和方域中間。此舉的目的顯然是表示要跟方域拉開距離。楊萍又摸了摸韓森的手說:"你的手比方老師的手白。" 方域看得出,楊萍是故意在韓森麵前表現自己的親疏厚薄,心想:"你大可不必如此刻薄勢利。"心中不快。楊萍從提包裏取出一雙銀灰色的高跟鞋,向二人展示,說:"這是白師傅給我在鞋廠訂作的舞鞋,舞廳裏這樣的鞋要賣六十元呢!"她的目的是炫耀自己有魅力,有人向她獻媚。方域冷冷地說:"這鞋的鞋料是皮友,不是真皮,隻值二十元。" 指了指自己腳上的皮涼鞋:"我這雙鞋是十五元錢買的,舞廳裏賣的東西是專門宰那些傻姑娘、憨媳婦的。菲律賓前總統馬科斯的夫人伊斯梅爾有三千雙鞋,成為貽笑大方的醜聞。你的鞋最多隻有三十雙,我勸你不要學伊斯梅爾的腐化墮落。" 韓森問:"白師傅有多大了?"楊萍答:"四十多歲。" 方域說:"我看他最少五十五歲!你初見一個男人,總要把年齡少估計十歲。" 韓森問:"白師傅在哪單位工作?"楊萍說:"在市政工程處,已經退休了。" 方域想起楊萍過去告訴他姓白的跟楊萍一個單位,顯然又是在騙他。不禁有點動怒,強壓住沒有發作。楊萍把鞋放進提包,從提包裏取出一身古銅色的時裝,讓韓森看,說:"這是我買的,專門跳舞的時候穿。" 方域猜想,這身時裝可能也是姓白的給她買的,不禁怒火中燒,說:"我看你身上穿的這身運動服又樸素,又大方,又美觀,就很好。三十多歲了,跟十七八歲的姑娘一樣,穿大開放式的奇裝異服,不覺得難為情!"楊萍板著麵孔頂撞道:"我高興穿漂亮衣服,你管得著嗎!"方域說:"我是管不著。可是你得自己管住自己,行為要檢點一點,不要太不自尊,不自愛!你可以跟別的老頭子跳舞,為什麽不願跟我跳舞?""你太老了,滿臉皺紋,手哆哆嗦嗦,跟你跳舞不舒服,跟誰跳舞舒服我就跟誰跳!" 楊萍是有意做樣子給韓森看的,表示她跟方域疏遠,所以說話才這麽刻薄。方域說:"有一年多了,我都沒有邀請你跳過舞,今後我永遠不會跟你跳舞!""吃醋了,吃醋了!"韓森說。方域說:"我不是吃醋。我如果吃她的醋的話,早就酸死了!我是看她的生活方式太危險,不得不提醒她。" 韓森說:"你應該尊重別人的權利,無權幹涉別人的自由!"方域為韓森竟然會說出這種話來,竟然是這種態度,感到吃驚。看得出來,楊萍表現出的態度是喜新厭舊,韓森擺出一付動物爭奪交配權的架勢,兩人一唱一和結成統一戰線共同對付方域。方域領著自己的情婦送給韓森,沒有超過二十分鍾,沒有邁出屋門,兩人不但不感謝他牽線搭橋,而是過河拆橋。不但拆橋,而是一個人扇他的臉,一個人照他臉上吐唾液!他開始明白,把楊萍介紹給韓森當模特是一個錯誤。但是,現在已經不可挽回了!他灰溜溜地走出了畫室,任憑那兩個男女尋歡作樂!古代有個東郭先生,方域不比東郭先生聰明多少。他非常傷心。他知道自己的缺點,一向低估了人的惡性,一向缺少"防人之心"。為此他一輩子犯過多次錯誤,吃過許多次虧,多次被惡人傷害,被小人出賣。本想自己已過"知天命"之年,不會再重蹈覆轍,但是他錯了。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嗬!從這幾天他發現的情況判斷,楊萍老的情夫關係沒有斷,還在發展新的情夫。楊萍的表現太令她失望了,他決定跟楊萍斷絕關係。(三)第二天上午,方域找到韓森問:"我對你昨天的態度有意見。你說我批評楊萍的對不對?""對。我根本就不相信她跟姓白的僅僅是跳跳舞,肯定上過床。她是個蕩婦,見男人就迷。你批評她沒有一點用,隻會讓她憎恨你。她這種人就是那樣子,是改不了的。" "你是教師,又大他三四歲,應該幫助她,不能看著她走向毀滅!"韓森想:"我不過是想不花錢白玩玩她,如果她是個正派女人會讓我玩嗎!你這個方域真是個大傻瓜!"但是這話是沒法出口的,隻是說:"毀滅就毀滅吧, 有的人就是要毀滅的。" 方域聽到韓森的話,不禁一陣心寒。韓森的態度很明顯,隻管自己玩女人玩得開心,用不著管那女人死活!方域發覺自己過去看錯了韓森。韓森的小學時代,正值十年動亂。學校處於癱瘓狀態,每天除了學幾條毛主席語錄,就是打打鬧鬧,耳濡目染的是信仰破滅,道德淪喪,除了"打、砸、搶",就是害人利已,偷雞摸狗。韓森因為打架傷了左眼,至今眼瞼有疤,眼球斜視。中學階段正值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教育開始撥亂反正,尚未走向正規。學生的素質差,基礎差,文科還好教一些,理科簡直是沒法教。那時又不興留級,教師和學生都是一年一年地混,學校最後給學生送一張文憑,學生混一張文憑。說起來是高中畢業,實際上隻有小學的文化水平。韓森高中畢業後高考落榜,在社會上打工。因結交了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牽涉到一樁刑事案件,被弄到審查站,在陰暗潮濕的窯洞裏關了幾個月。審查站是集殘暴、黑暗、醜惡、下流,各種罪惡於一體的大染缸,進過那裏的孩子,大多身體和精神都成了殘廢。韓森現在的風濕腰病就是那時留下的禍根。後來他考上了師專美術專業,畢業後分配到中學當美術教師。一次因為打群架,打斷了一隻胳膊。後來因他嶽父是教育局領導幹部的關係,進大學進修了兩年,拿了個美術係的本科文憑。韓愈曰:"古之君子,其責人也,輕以約;其責已也,重以周。" 方域對韓森的經曆大多都了解,但是,他行的 "古之君子"之道,使他責韓森太"輕",太"約"了,以至於喪失了對韓森應有的警惕和防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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