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生 若 隻 如 初 見(1)(zt)
(此故事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2010年7月第三稿)
一
陸平安吃力地提著兩袋沉重的食物,步履艱難地走進地鐵。她顯然是剛剛經過了一場奔波,頭發有些蓬亂,穿了一條普普通通的牛仔褲,不事修飾的臉上因匆忙而微微滲出了汗珠。她小小的身子被超常的重量墜著,不得不彎起了腰。她咬著牙關,用盡了全身所有的力氣和重量抗衡,依然神態堅定,一步不停地向站台走去。
袋子裏是她和孩子近幾天的食物。“跑了那麽老遠的路,這可是省下了好幾塊錢呢,”平安暗地給自己鼓勁,“孩子見到這麽多好吃的東西,一定會高興的。他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呢,對比其他同齡的孩子,他有點太瘦了。”
地鐵裏人很多。平安獨自穿過人群,向站台深處走去。候車的人群東一堆西一堆地站立著,卻見不到一張熟悉親切的麵孔,平安心頭又湧起了一種孤獨的痛苦。世界很大,但不會再有人關懷她,不會再有人看重她的感受了。自從明三個月前離開了她以後,她的生命裏就再沒有一絲一毫的色彩了。
但其實她又有什麽資格和其他未婚的女孩子一樣,去追求真正的愛情呢?她是一個單身母親,三年前那個寒冷無比的冬天的早晨,她的前夫浩搬離了那個曾經視之為家的地方,他的決絕,讓平安痛下決心斬斷了7年的婚姻,把孩子獨自留在了身邊。也許從那個時候起,她就應該斷絕一切對愛情的幻想,心如止水,好好的把孩子撫養成人。但偏偏,命運又讓她遇到了明......
好容易捱到了站台終點,平安如釋重負地把袋子放好,直起身子,這才發覺從肩膀到手臂,都是一股酸麻的感覺,手掌也被勒出了幾道深深的紅印,火辣辣的痛。她抬起小小的臉,無精打采地環視了一下四周,蒙特利爾四十年曆史的地鐵,到處是堅固厚實的水泥牆體,昏暗的燈光映照著各種姿勢的候車的人們,有的倚牆沉思,有的埋頭撥弄著手機,有的在用幾乎聽不到的聲音偶偶私語,似乎都沒有意識到她的存在,隻有一個人偶爾抬頭,打量了她一眼。平安年約35歲,長了一副普通的樣子,眼睛不大,但眼神柔和靈動,有著一股與生俱來的神采;五官突出,尤其是嘴唇的線條棱角分明,應該說,這是一張細看之下還挺吸引人的臉,可惜的是臉色萎黃晦暗,把這一切都掩蓋了,尤其在地鐵慘白的日光燈下,更失卻了血色,顯得有些憔悴。
雷鳴般轟隆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洞深處傳來,隨著一股遽然而至的勁風,地鐵宛如一頭碩大無朋的怪獸,吼叫著衝進了站台。巨大的陰影過處,昏暗的燈光被分裂得支離破碎。平安趕緊俯身拎起袋子,她唯一的念頭就是及時進去,找到一個座位,好舒適地歇歇自己極度疲憊的身體。但還沒等她起步,幾個衣著入時,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輕女孩子,一下子就衝到了她的前麵,其中的一個回過頭來,用她那充滿青春氣息的麵龐,衝著平安笑了一笑,那張美得令人窒息的臉,寫滿了快樂無憂的驕傲。平安卻了一下步,讓她們先進去了,然後默默地提著袋子跟在後麵。
什麽時候,自己也曾這樣的神采飛揚?隻是生活,已經如擦寫過許多次的黑板,早已失卻了純粹的底色,變得斑駁。那些青春的夢,遙遠得好像是別人的故事。
平安進入車廂,發現座位全被占滿了,她隻好找了一個角落,把袋子在腳邊排排好,然後無可奈何地閉上了眼睛。
已經多久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了。每天晚上的嚴重失眠,讓她幾乎到了崩潰的邊緣。總是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她就會在夢魘般的痛苦中號哭著醒來,“我失去他了,以後都不會再見到他了”,這深沉的悲哀占據了她所有的靈魂,讓她無法呼吸,無法安眠。
她曾經無數次地回憶起她和明初相識時的情景。那是怎樣令人陶醉的一刻啊,她自今還能嗅到那股淡淡的回憶中的芳香:二年前的一個“情人節”的晚上,平安是一個party的主持人,那時候的她,還是那麽年輕,那麽開朗,似乎已經把失婚的痛苦淡忘得一幹二淨了。她化了淡淡的妝容,自如地站在了眾人聚焦的目光中。她活潑的天性得到了最大限度的發揮,她俘虜了不少男性的心,但她隻看到了一張清秀的,斯文俊氣的臉,他靜靜地坐在那裏,看著她被一個又一個的異性邀請著共舞,不發一言,也不作任何舉動。但平安明顯地看到了他眼中的火焰。那種四目相投的美妙感覺,讓平安至今難忘。
但現在,生命中不會再有那張熟悉親切的笑臉了。淚水又悄悄地湧上她的眼瞼,她趕緊扭轉頭,不想讓任何人看見她的失態。列車在隧道中滑行,光影明滅不定,還是那張笑臉,定格在黑暗的隧道深處,那麽清晰明朗,卻又永遠捉摸不到;她仿佛又看到他在向車廂內的她揮手道別,一如他們相戀的那些日子,然後轉身離去,讓她目送著他那孤獨落寞的背影漸漸遠去。
是什麽分隔了兩顆曾經相愛至深的心呢?
因為孩子,平安的孩子。
他告訴平安,他接受不了一個非自己親生的孩子。“這不是你的錯,不是孩子的錯,也不是我的錯,是命運給我們開了一個玩笑。”這是他留給平安的最後的一句話。
為什麽?為什麽愛我卻不能愛我的孩子?平安流著淚,問了一次又一次,問自己,問他,也問蒼天,她的心在滴血。
一個已經親密到無法分離的人驟然離去,沒有先兆,沒有準備,讓平安無法接受,為什麽?怎麽會?不是我的過錯,為什麽要承受這樣的後果?
他的離去是異常決絕的,他關閉了所有能夠找到他的途徑,不留任何餘地。一開始,平安還不相信一個永遠溫柔多情的男人會用這樣的方式和她告別。二年的感情啊,怎麽說走就走?她曾經好幾個晚上發了狂似的打他的電話,一遍又一遍,抱著那具沒有生命的冷冰冰的電話,流著淚,一次又一次地撥著他的號碼,從漆黑的深夜到晨曦初現的清晨,她堅持不懈地,近乎機械地撥著號,希望能有那麽一次,可以奇跡般地聽到他的聲音,告訴她,那隻是他和她開的一個玩笑,他不可能生命中沒有她,他說過他們會結婚,會白頭到老的啊。但電話的那一邊,傳來的永遠是“接通不了”的機械的重複。平安已經不記得撥了多少次了,她的半邊身子早已經麻木,但她依然不肯相信,他怎麽忍心讓她這樣痛苦,他曾經是很愛她的啊。
淚水又開始匯聚,平安趕快甩甩頭,把這些讓她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的思緒拋掉。地鐵快到站了,時間也指到了5點45,下了地鐵,離孩子的學校還有十分鍾的路程,不能遲到,晚一分鍾就要扣10塊錢的,這比她一小時的工資還高。
是,人總是更學不會拿自己有的跟別人沒有的比阿,很不聰明對吧,其實要是走的太久了就有點不值得,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