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呼吸（六）

我和成小旻一來二往的，她就成了我唯一串門兒的同性朋友，要不她過來我做飯，要不我或我們過去她做飯，娛樂節目主要就是聊天。我一開始有好幾個菜都是跟她學著做的，吃起來味道還不錯，也成了我請客吃飯的最初資本。

有一次她來我家，神秘兮兮的向我透露道：“Hans昨天給我打電話來著。”

“哦，那怎麽啦？”

“他想請我幫他個忙。”

“啊哈，幫什麽啊?”

“還能是什麽，就是想要我多在你耳邊吹吹風，幫他牽牽線囉。”她笑嘻嘻的。

“是嘛，嗬嗬。”

“你覺得和Hans處對象不合適嗎？”

“不知道，說不清楚。”其實成小旻的話就像給我吃了個定心丸子，聽到這個消息，我心裏挺興奮的，覺得好像從現在開始馬上就有很多事情要做了，隻是不知道要做什麽。

這時Hans打電話過來叫我們下去吃飯。以前去他家都挺隨便的，說去就去了，雖然都有些心照不宣，但是畢竟隔了層紗。現在從成小旻嘴裏得到這個確認，我一下子不知道該以什麽樣的身份和姿態出現在Hans麵前了，該坦然地表示開心呢還是應該裝不知道，好像怎麽都顯得那麽不自然，煩。

吃飯的時候，成小旻媒婆兒似的串場，仿佛我真是個待嫁的女主角。我倒沒覺得很不好意思，我和Hans自從認識，幾乎每天都見麵，要麽一起走著去上學，要麽我去他家上網看電視他來我家坐坐，再要麽我們就一起搭夥做飯。感覺上Hans應該沒有女朋友，他那群狐朋狗友或有意無意地拿我們開玩笑，或要為我們做主似的幫著牽線搭橋。更有甚者已經許諾，“你們要是回國，一起上我們老家來玩啊，我們家地方大，到時候給你們倆專門收拾出來一間屋子住。”人家說人家的，我隻在乎Hans自己心裏是怎麽看待的。對這些話也慢慢有了抗體，要不好意思早不好意思過了，成小旻這兩下子我這點臉皮還擋得住。

Hans和我在成大小姐的積極努力下表現很正常，其間媒婆還不忘盡她的本職，談點實際的，幫女方確認一下男方的身家：“Hans啊，聽說你們家開機場的哪。”

“嗯，是有個雞場。”

“那是什麽級別的機場啊，有多少飛機啊？”

“嗬嗬，不是飛機場是養雞場。”

“啊！原來是個養雞場呀，我一直以為你們家有個飛機場呐。”

“哈，那就好了，我們家能開得起飛機場，不過也對，我們家飛雞有的是，哈哈。”

“哎呀，也不知道是從誰嘴裏傳出來的，害得我機雞不分。”

成小旻說完，Hans先是愣了一下，直直瞥了我們倆一眼，還是忍不住轉過臉一邊獨自傻笑去了，我和成小旻也跟著笑，Hans則笑得更狠，哼哼地喘不過氣來，邊笑還邊擦眼淚。把個雞場搞成機場有那麽好笑嗎？我有點搞不明白了，有點無奈地看著Hans。

成小旻不解道:“咦，你看你這人，這有那麽好笑嗎？”Hans不做回答，隻慢慢開始收斂笑容。

他因為一點事情就笑成這樣我還是領教過的，有時會把他當成土人來看，覺得這孩子老實得可憐，仿佛沒見過什麽世麵，就滿足於這麽一點笑資。

笑過了，大家繼續吃著飯聊著天，隻是這養雞場我卻聽到心裏去了。

他家既然是養雞的，那看來他八成是農村出來的，怎麽看都不像呢，臉生得那麽白白皙皙的，一口標準普通話，哪像臉朝泥土背朝天的農民生的兒子啊。如果他真是農村出來的，我們將來走到一起，那肯定是免不了要吃釘子了，我媽最不喜歡和農村人打交道了，老早就告誡過我，找對象千萬不要找鄉下人，這些人隻知道為自己著想，自私得很。

媽媽一心想我找個有前途懂道理的對象，我在國內讀大學的時候她就委托過學校裏熟識的博士導師幫著留意不錯的博士生。媽媽說夫貴妻榮，女人一輩子對象找得好不好很重要，她自己就是沒找好，和爸爸過到現在還是一個性格不和，說爸爸的性格象死了我奶奶，一肚子農村人的小氣自私，跟外人嘴巴上就知道說好聽的，回到家就跟她鬥陰的。媽媽很後悔嫁到爸爸家，說跟了爸爸毀了自己一輩子的幸福。他們確實吵了大半輩子，不過好像誰也離不開誰，法院都進了多少回，沒有一次離掉了的，一說都是為了我。

此刻我有點擔心，擔心媽媽那邊說不過去。不過這時媽媽的話對我也隻能起到隔山打牛的作用，我現在是很難顧及那些所謂實際的問題了。且說德國天遠地遠，她就是知道了也是鞭長莫及。對於農村人是不是真的都小氣自私，咱且就留個心眼吧，說不定人家Hans不是呢，至少到現在沒覺得啊。很不願意就因為這個斬斷剛剛萌發的情感，還是任其自由發展吧，車到山前必有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