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小的時候,也就是四五歲的樣子,哥哥總是跟我說一個故事,他說我們家附近有一個森林,我們家那時侯住在郊區,周圍都是麥田,還有一些樹木,所以他說有森林的時候,我一點也沒有懷疑,腦海裏就是那麽一片廣茂的森林,樹木高大繁茂,無際無邊……哥哥跟我說,他到那個森林去過,看到了好多動物,並且跟他們成為了好朋友,有小象啊,小獅子,小老虎啊,等等等等,總之是我非常心神向往的那些可愛樣子了。哥哥跟我說了好幾次,每一次我都急切而熱烈的要求著他,下一次一定要帶我到那個森林裏去,把我介紹給那些可愛的小動物,我也要跟他們交朋友,記憶中,我還想象著哥哥帶我到森林裏去了之後,我見到那些小動物們興奮而羞澀的樣子。
一個夏日的下午,我剛從午睡中醒來,掙開迷蒙的雙眼,哥哥好興奮的對我訴說,說小象,小老虎,小獅子還有好多小動物到我們家來玩了,他們來看你了,可惜你正在睡覺,怎麽叫也叫不醒,後來他們來玩了一會看你老是不醒他們就先走了。我還問哥哥,我們家住在樓房裏,屋頂那麽底,小象怎麽能進來啊,哥哥說小象可小了,他能進來的,我頓時想象著自己家裏麵熱鬧嘈雜的場麵,心中懊悔不已,恨自己為什麽睡了那麽長時間,好不容易有一次這麽好的機會,卻沒能看到他們,多可惜啊!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我都為了那次沒能見到小象而懊悔萬分。現在每次回想起原來那個傻傻女孩的模樣就覺得好笑,明明是動畫片裏的鏡頭麽,怎麽會是自己?小象雖然並不真的存在,但是陽光明媚的夏日下午,哥哥對我的仔細述說,和我當時的懊悔心情,使那個可愛的小象真實的存活在了我的心中。
我和哥哥每年到春節,總有一套新衣服,新書包,新鉛筆盒,還有好多好吃的。有一年春節,我記得我們倆又在爭吵玩鬧,最後哥哥一急,把棉花糖在我的鉛筆盒上一劃,結果我嶄新的鉛筆盒上麵有了一道長長的印記,怎麽抹也抹不去,我當時就急了,想想一年才有一個新鉛筆盒,多不容易啊,我就立刻哭著喊著去跟爸爸告狀,結果自然是他挨了爸爸狠狠的一頓批評了。那時侯棉花糖是稀罕玩意兒,現在可是不算什麽了,隻是因為有了這段故事,棉花糖在我心中的感覺總是暖洋洋的,看到了總會想買一點嚐嚐。
有一次我跟哥哥在打架,我跑到陽台上緊緊的拉著陽台門,不想讓他過來,他拚命的推著陽台門,我們一個拉一個推,成了拉鋸戰,陽台門被我們撞來撞去,不停的震動,結果我們都不知道,我們家的陽台們上有一個蜜蜂窩或者是馬蜂窩,其中的一隻被惹急了,在我耳朵上狠狠的咬了一口,我當時那個疼啊,咧開了嘴哇哇大哭起來,哭的那個驚天動地啊,估計幾百裏外都能聽到了,那是我到現在唯一一次被蜜蜂或者馬蜂蟄的。後來怎麽解決的,也記不太清了,好像當時爸媽沒在家,上班去了,不知道哥哥怎麽哄得我,把我哄好了,也沒告狀,讓他少了一頓罵。反正我們每次打架都是人民內部矛盾,打著玩玩的,打完也就完了,還像原來一樣好,就像媽媽說的那樣,我們倆不見麵就想,一見麵就打。
每一次看《我的兄弟姐妹》,我一定是會哭的,每次如此,場場不落。看別的片子,雖然我也會哭,但是再看的時候,哭的就少了,因為早已預知了劇情。可是這部片子,簡直就是我打開水閘的催淚彈,隻要一演到那個場景,不管在什麽地方,不管有多少人在身旁,根本就控製不住自己,眼淚就像開了的水閘。這部片子其實很簡單,一個雖然貧窮但是充滿幸福快樂的家庭,孩子們還小,父母卻遭遇了不幸,四個兄弟姐妹血脈相通骨肉相連,不願意卻不得不分開,大哥從最小的妹妹開始,一家一家把弟弟妹妹們都送了人,當送走了最後一個妹妹的時候,哥哥把所有的家當往大妹妹身邊一摔,隻是斜跨著一個小小的書包,飛快的跑開了。一無所有的大哥狂奔在無人的鄉間小路上,一邊跑一邊放開了嗓門的大哭,哭得我是肝腸寸斷,心痛不已,我可憐這個沒有了父母,沒有了家庭,沒有了兄弟姐妹,沒有一切,卻隻是想著弟弟妹妹的幸福和未來卻不考慮自己的半大孩子的遭遇,心中更觸動的是那份兄長的親情。看這個片子,我就不能不想起我的哥哥,雖然我的家庭幸福完整,我們沒有那樣的遭遇,但是相同的是那份骨肉親情,如果換作是我哥哥,也一定會這麽做的,他對我的親情是無法用言語表達,卻意會在我心中,沉甸甸而溫暖暖的。
想起這個就想起另外一件事,媽媽告訴我,我們倆上中學的時候,那年她陪爸爸到外地治病,要去很長時間,就把我們托付給了她們的一個老朋友,當送她們的車開的時候,我哥就一個勁的在後麵追,都已經開走好遠了,哥哥還在追……媽媽每次跟我說起這事的時候,就哭,我現在一想起這件事情來,別提了,那眼淚,嘩嘩的……
哥哥是那種吃軟不吃硬的人,你要是跟他對著幹,他一定不會讓著你,可是你要是跟他說幾句好話,他隻會對你更好。我們一起在大連上大學的時候,從家裏帶了一部照相機到學校,有一年過五一,我們倆分別到不同的地方去玩,我當然是想帶著相機了,於是就去跟哥哥說,(家裏帶來的值錢東西,像錢啊,相機啊,都是他保管,因為我是個馬大哈),我覺得他應該讓著我給我用,誰知道哥哥說他也要帶,我就不幹了,我們倆言語不合沒幾句就談崩了,在大街上走著,誰也不理誰。走了一會,我覺得他好像生氣了,黑著個臉,我最害怕他生氣了,他一生氣就不理我,小時候有一次我把他氣壞了,結果他也不敢打我,一拳打到我們家的小黑板上,結果黑板也打壞了,手也打破了,看得我挺心疼的,可是那個時候小,不懂得怎麽表達自己,氣了他也就氣了。可是以後每次看他很生氣的那個樣子我就很難受,覺得為什麽我們爭執都沒有必要,都不值得,幹嗎為了一點小事把哥哥氣壞了呢,所以,我心一軟,就走到他身後,輕聲細語的跟他說,“哥,你別生氣了,相機我不用了,你用吧”。哈哈,誰知道,他原先那麽堅決的樣子,這時候居然立刻轉變了態度,說給我用了,早知道我早就怎麽說了,嗬嗬,還生那氣幹嗎,然後我就高高興興的拿走了相機,其實到底還是我的哥哥麽,什麽都讓著我。
哥哥現在在很遠的地方,很長很長時間才能見到他一次,也不是老聯係,我不知道他的生活細節,不知道他每天的心情是憂愁還是快樂,隻是能從爸媽那裏知道他生活工作中的一些重要事件;即使見到他的時候,他那種深沉寡言的性格,也不會瑣瑣碎碎的跟你說很多的知心話,可是,不管他多麽沉默,多麽遙遠,我都知道他一直心裏有我,愛護我,關心我,袒護我,就像小的時候那樣,從來都沒有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