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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忘的華盛頓DC九月十一日

(2005-07-22 07:09:34) 下一個
九月十一號的華盛頓DC,這是看起來不錯的一天。

頭一天晚上天氣預報氣溫80度,我係好領帶出門的時候,電視上顯示的氣溫卻是不到70度。悶熱了幾天,一下子舒服許多。

我象往常一樣步行到地鐵站,花兩毛五買一份華盛頓郵報,上車,讀當天的新聞和財經版。沒有什麽大新聞,我心裏想著九點的一個無聊的會和當天的股市,希望套牢的股票有點起色。

到了辦公室,黑人秘書琳達象往常一樣繃著臉。我問了早晨好,沒忘了恭維她一句她的耳環漂亮。她一點表情也沒有的說了句謝謝。

這琳達不僅讓我,而且讓公司的所有中國人都頭痛。中國人和許多白人一樣,從來骨子裏歧視黑人,但是嘴上從來不說。要是上小學的孩子交個黑人朋友一起做作業,家長教訓起孩子來,就象孩子參加了幫會。事情到琳達這整個翻了個個,她是明目張膽地歧視中國人,整天對中國人板著臉,有事找她,她就機器人一樣假裝聽不懂你的英文。

九點的會議無聊至極,和當初中國大陸的會沒什麽區別,一個印度人不停地吹噓我們這個項目做了多少事。實際上我知道根本是把芝麻吹成了西瓜,散會時坐在我身邊的史密斯問,你知不知道一駕飛機撞在紐約世貿大樓上了。我吃了一驚,忙問怎麽回事,死了多少人。他說不知道。

出了會議室,坐在會議室門口的一個人轉身說,又一架撞上去了,這次是劫持的。

整個辦公室沒有人坐得住,三五成群圍在一起,有人在放著收音機裏的新聞。

我馬上跑到附近老劉的Cubic,沒想到他居然有閑心戴著耳機聽音樂。我用他的計算機上CNN,根本上不去,趕快離開他的辦公室往我樓上的辦公室跑。 在樓道,沒進辦公室就聽見老溫爽朗的笑聲。老溫在北美呆了十幾年,絲毫沒改大陸辦公室的某些習慣,見著當官的就滿臉堆出過分恭維的笑,摳鼻孔,不顧場合大嗓門說話。

老溫絲毫不掩飾對悲劇的興奮,大著嗓門問,咱們該回家了吧,怎麽還不通知?平時聽見他的大嗓門覺得是習慣,今天卻格外別扭。

所有人的計算機都了不上新聞。隻有本的計算機連上了華盛頓郵報,大家圍著他的計算機看飛機撞世界貿易中心被撞的錄像。第一座樓在畫麵前麵,上部著火冒著濃煙。另一架飛機遠遠地飛過來,很小,看上去象隻蚊子,猛地叮在第二座樓的中部,一個大火球轟然而起。

老溫的大嗓門用濃重的夾帶北京口音的英語說:再放一遍再放一遍。

錄像一遍一遍放,那隻蚊子一次次叮上去,大火一遍遍轟然而起。

突然,屏幕上出現了新消息,五角大樓被另一架飛機撞擊!站在我身後的琳達一聲尖叫,鮑波!轉身衝過去拿電話。

整個辦公室一下沉默下來,大家默默看著林達歇斯底裏般按動電話按鈕。電話顯然打不通,她不停搗蒜般按鍵,邊哭邊喊,上帝,鮑波在哪兒?一個女同事過去抱住她的肩膀安慰她。

鮑波在五角大樓工作。我在公司的Party上見過麵,一個沉默寡言,英俊的黑人男子。 琳達的電話打不通,她簡直控製不住自己,全身顫抖。

大衛走過去,把他的車鑰匙放在琳達手裏說:我的車停在地下室一層,紅的豐田吉普。

大衛是聯邦雇員,我們的上級,也是辦公室裏唯一夠級別在地下室停車的。

琳達走了,辦公室仍然沉默著。老溫的大嗓門也沒了,大家好象突然意識到這不是遠在紐約的事。

上級部門發來E-Mail,就一句話:除特別要求者外,所有人都回家。

人都走了,我還在考慮是不是馬上回去。如果恐怖分子能炸五角大樓,政府大樓,也可以炸地鐵,現在出門回家不一定比坐在辦公室更安全。給老劉打了個電話,他說他要走了,我想想還是決定出去看看。

五角大樓的方向冒著濃煙。馬路上全是車,與其說在開,不如說馬路就是停車場。 我想起開著豐田的琳達和五角大樓裏她的丈夫。

我決定不乘地鐵,一方麵認為地鐵不安全,另一方麵想親眼看看形勢。 往國會山莊的路已經封了。一個漂亮的白人姑娘一身深藍製服,腰上掛著槍和步話機之類的東西堵著路。

本來毫無表情的華盛頓人麵色更加冷漠,坐在馬路上開不動的車裏,或者匆匆走著,我從來沒在華盛頓見過那麽多人,一瞬間所有的人都被從一片片的建築裏趕到馬路上。

我本來想走到中國城吃午飯,走到賓夕法尼亞大道,突然想應該到白宮看看。 車開不動,好多人索性下車,站在外麵聊天。有個人把黑白小電視從車裏辦出來,放在車頭上。我湊上去想看看新進展,隻看見背後是廢墟的記者拿著話筒張嘴,耳朵裏全是警車救護車的汽笛,還有一個黑人女的用特有的黑人口音喊著:一定是中東人幹的,多少年了,那都成了第二個越南了!

離白宮很遠路都已經封了。除了警察守著路口,警笛長鳴,人們異常安祥,靜靜坐在路邊的長椅上,好象什麽也沒發生。

我在一個噴泉邊坐了十分鍾,想象白宮內發生著什麽事。我知道布什總統正在佛羅裏達,連我這樣的普通工作人員都疏散了,白宮肯定早已空空如野。 後來我知道,正在我坐在白宮門口的同時,副總統切尼被兩個保安不容分說架到白宮堅固的地下室。另一架被劫持的飛機正往華盛頓方向飛,目標可能是白宮或者國會山莊。乘客中從無線電話中得知劫機犯意在自殺,奮起反抗,結果飛機墜落匹茲堡附近。

中午在中國城吃飯。新大旺有電視,進去一看,從服務員到大廚全在看電視。煤氣停了,不接客。我坐下來看電視。就在這時,我看到了從不同角度拍攝的第二架撞擊的鏡頭。慢鏡頭,那架波音飛機緩慢地插到大樓裏去,堅固的大樓看上去象一塊豆腐,被分成兩半,然後從中間劇烈的爆炸。

在東江餐館要了一碗海鮮麵,卻根本吞不下口。電視裏麵,世界貿易中心轟然倒下,濃煙四起,人們驚慌奔跑。五角大樓被從正中撕開了一個口子,消防車往口子裏澆水。

我當時自己難以名狀的心情,空氣裏彌漫的緊張氣氛,有條不紊的人群,人們冷靜的表情,都讓我回想起十幾年前的一個晚上。一九八九年年六月三日夜的北京。

第二天早晨,電視說學校全關了,聯邦雇員Liberal Leave。到辦公室,琳達的桌上有一束紅色的鮮花,我叫不出名字。大衛用一慣溫和的微笑向我問好,他並且告訴我,琳達的丈夫is f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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