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你的眼到我的心

       微微大學畢業找到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家中型的私利幼兒學校教兩歲班。經過短短一周的熟悉，她的前任就把班裏九名十八到二十五個月大的孩子交給了她。校長鑒於微微的幼教專業和學位，也頗寄希望於這個新來的大學生。
  
       家長會在開學後的第二個周五，微微精心籌備了和家長們的第一次正式見麵，充分介紹了自己傲人的學曆以彌補經驗上的欠缺。家長們對這個溫婉的女孩充滿了好感，為自己孩子在她班裏感到一種幸運。新學年在這樣愉快的氣氛中開始了。

       微微的大學生涯穿插過各種實習經曆，她並不是初次接觸孩童，對幼教工作的熱情也讓她充滿了期冀。但是她很快發現，原先秩序井然的小小團體變得非常躁動和吵鬧，孩子們的哭聲和尖叫聲比之前上升了許多。日常的教學工作也因之受到極大的阻礙，微微已經感覺到自己渾身散發出的無力感正助長著這些小孩子的興風作浪。幾個不眠之夜後，微微的微笑和平和的語氣飛速地絕跡了，她開始一個個地針對每次違背她指令的行為給出對策，其中之一就是讓帶頭調皮的孩子直視著她的眼睛聽她講話。每次她都會以強硬不妥協的姿態叫那個孩子的全名，告訴他看著自己的眼睛，然後進行沒有討價還價餘地的談話。經過數次類似的鬥智鬥勇，孩子們逐漸恢複了她初進這個教室時的模樣----對老師的話聽令即行，沒有反抗。

       數年後的一次家長會，微微迎來了又一批幼兒和他們的家長。會後的茶點時間，她繼續熱情地與家長們攀談。這時一個少年從大人旁邊進入她的眼簾，媽媽拉著手介紹說，“嚴老師，當年你也教過我們老大呢，現在老二比哥哥更皮喲。”微微俯身看著那男孩，從那雙成長了近十年的眼睛裏，她依稀辨認著當年的神情。她輕快地拍拍孩子的肩膀，說道：”是李進然麽，都長這麽高了。“ ... ... ... ...

       夜裏，微微再次輾轉難眠。那些她每日對視的眼光疊加在一起，使她的心變得沉重透不過氣來。從大學畢業時的夢想到今天，現實給了她完全不同的版本，所有玫瑰色光環都退去，從最幼嫩的生命開始，她接受一切的殘酷和錯待，包容所有不安和投機。她已經變得如同她初到學校見到的那些兩鬢斑白的老師一樣----臉上的笑容帶著分寸；話語的溫柔透露堅硬；知道了什麽時候愛撫，什麽時候忽視。這所有的一切成為了她的一部分，她的寶藏，也似乎就是她當年所作的那些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