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90歲】

（一）
帶一支畫筆走入昏黃
題一首詩給低頭不語的風光
或近或遠
溫暖地看草木生長
雲水深處的鳥兒
灰色翅膀下的麵龐
蹙眉時喜樂
微笑時憂傷

其實 應當如此
讓假象下麵的長河愈加寬廣
然後
扶碑 輕咳 一根煙作香
與棺中之物
再無瓜葛
無須緊張


（二）
舊書不醒
新茶漸涼
百感皆沉默
每一秒無思量

是嗬
所謂何方？
一條路在大海的中央
向往
長途跋涉
累死在故鄉的腳旁



（三）
曾經 隻一次
同海聊起過往
天邊的風帆來來去去
試圖模仿飛翔
沙灘上足跡瞬間消逝
唯有死去的泅魚敢於安詳

曾經 許多次
試圖辭別月光
把自己放縱成比夜還薄的形狀
點化眉間的種種
蓮座側微風
無聊把玩著愈來愈弱的燈芒

曾經 無數次
害怕把希望攥出來模樣
路途遙遠
足幾日空虛的口糧？
靈魂本性殘缺
生命色彩裏注定失了鵝黃

一切之所以存在
隻因為一切要緩緩地消亡
命運並非那麽滾燙
隻是我過於冰涼


（四）
拾級而上
虔誠如一點燭光
溪旁紅葉凋零
風 正吹衣裳

且行且息
且思且唱
姑不論輾轉
捉每一暇領略時光

非為誰
情 幽深到遠方
非為誰
攬夜夜星霜
非為誰
暮鍾徹響
隻是為誰？
能自知百般溫涼

拾級而上
虔誠如一點燭光
燭光搖曳
那是心頭顫抖的惆悵


（五）
指尖上傾斜的山巒
眼底幹枯的河床
族譜裏張張笑臉
最無奈自己撕不破的慈祥
今年 我九十歲
地獄？天堂？

五十年前
似乎有一些詩在朦朦秋夜
慌忙地掩蓋了真相

2014.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