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號

飛出掌心 滑過天空 傷痕處湧出一場雪 這味道 隻能淺嚐即止 相信 終會有一種方式 在未來的某個角落 安放一個頓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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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客 】

(2014-05-04 06:32:35) 下一個

 

“此路盡頭是長安”,門楣上匾額的藍底和鑲邊的金漆已經被雨霜風塵侵蝕得隻剩下點點斑斑,柱台濕滑,青苔泛起,門側係的馬匹瘦骨嶙峋,旁邊總有一株白色的花苦苦在風裏搖曳。

他每次啟程都會吸足一口氣,摒在嘴裏,將厚重的大劍往肩頭一撂,便低頭在黃土路上大步狂奔,可終有氣竭的時候,隻消一呼出,便又旋即回到原地,似乎這牌樓 前世和他結下了殺妻滅子的仇恨一般。忘了多少次呼吸,忘了多少次困惑,重複讓這原本滿載理想的奔跑變成了一種毫無意義的執拗和習慣,草履裏滲出的血未曾幹 過。

又一吸,他幾乎望見了長安的城門,再一呼,略帶喘息地站定,眉梢兒上掛著汗水,他感覺到了這一次有些不同,。

那朵白花折了,寧不淒美也要激烈地折了,折在一黃衣女子的靴子下,那靴子上繡著一片雲。女子抬頭望著天空,看不清麵龐,白皙的耳垂兒懸著一顆珍珠的墜兒。

“你在看什麽?”他錯愕自己沒有聲音的說話從哪裏來?更驚恐女子居然聽見了似的答道:“看你奔向何處?”。

“可我不在天上。”他確定這次開了口,卻依舊沒有聲音。

“我被丟在這裏很久了。”她所答非問,麵孔向天空中又仰了一仰。

這女子有趣!他也恰好也覺得足夠累了,便把大劍插入地麵,盤膝坐了下來。就這樣,他癡癡地看著她,她呆呆地望著天,直到聽見了第一聲春雷。雨點由疏及密,他脫下紅色的鬥篷,甩在女人的肩上,尾端被風無心地卷起蓋住了她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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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紅燈微,坐在床榻邊緣,他用一方白紗緩緩擦拭著大劍上的血跡,脈脈深情地看著地上那雙繡著雲的靴子。“她應當好好地睡上一覺了。”他確定這是自己真實的想法,因為在腦海裏裏閃過的時候,燭火暗了一暗。

他很疲憊,仿佛緩慢的日子比迅疾的奔跑更加煎熬,手中的劍越來越重,還有劍柄尾端懸掛的珍珠墜兒在撫摸的時候也越來越涼。他轉過頭,將一隻垂在床邊蒼白的手輕輕的移回到床幔中,吹滅了燭,緩步到窗前。

村落裏死一般的寂靜,甚至聽不見一隻秋蟲的低鳴,月光衝進來,將他的影子按壓在牆壁上,擠壓最後的幾分靈魂。

“你又殺人了?”身後傳來呻吟,他低頭不語。

“你過來我身邊”她的聲音清晰了些,從幔帳裏伸出那隻白如凝脂,指甲卻已紅如胭脂的手。

他沒有移動,似乎已經被月光釘死。“由我去吧。”她哀求道,“你不可以再殺人了,你如何對得起你的劍?”好痛的問話。

他終於來到了床前,用雙手含住她的手,“這會是最後一次。”真的是最後一次了,村落裏已經再沒有一個鮮活的生命,而她對鮮血的需求卻愈加頻繁, 一天,半天,一個時辰,半個時辰。

她不說話了,把手在他的手中輕輕轉動,看著那紅色逐漸消褪的指甲,他微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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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虛弱,可是很開心,千辛萬苦,終於把那夢中吸血的妖術修煉成功,族妖們可以在這個殘暴的世界裏偷生下去,而他則連日裏拒絕再補食鮮血。

妖死後會去哪裏?他很想知道答案,如果可以再墮入下一層世界,他一定會尋見她。

記得當她瘋狂地將鋒利的指甲插入他的肚腹,尖銳的牙齒咬破他喉嚨的那一刻,他每一絲神經都鬆弛著,好輕鬆!看她迷離的眼睛逐漸恢複了清澈,他努力地笑,嘴 角歡快地抽動著。卻突然,一股強大的氣流從她的軀體內反衝回來,撕裂每一寸肌肉和皮膚,一瞬間的痛楚讓他死了過去。。。他蘇醒的時候,陽光照在他的睫毛 上,周身除去冰冷和空洞,沒有一絲感覺。她已經消失不見,好似一場被春天融化的夢,蒸發在那陽光裏。

最先被他咬碎喉嚨的是路邊小酒館裏的掌櫃和小二,他愕然地看著仆倒在地的屍體,方明白自己已成妖。

從那時起,他孤單地在妖界裏行走,直到憑借一種本能進入了這個妖族的族穴,這裏是她的家。

“你如何對得起你的劍?”--“這會是最後一次。”一個約定,他開始修煉妖術,在愧疚裏忍生,歲歲年年。

此刻,倚靠在冰涼潮濕的石壁上,他的指尖已經白如冬雪,饑餓感無法進入他裝滿記憶的心裏。

恍惚間,那個奔跑的少年,又來到了那牌樓前,嶄新的匾額上書寫著“此路盡頭是長安”,精壯威武的馬匹係在一邊。他隨意坐在一株白色花朵的旁邊,將大劍放在腿上,在夕陽餘暉裏,一吸一呼,緩緩闔上了雙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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